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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雀登枝在線閱讀 - 第18節(jié)

第18節(jié)

    曾閔秀和榛兒這對昔日的主仆今日的姐妹滿懷著對未來的憧憬, 簡單收拾一番后就在新宅子里生活下來了。為怕惹出不必要的事端兩人從不外出,一干飲食全靠曾姑姑請的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媽子照應(yīng)。

    曾姑姑很滿意兩人的謹(jǐn)慎懂事, 每隔五日就過來探望一回。有時還會帶些應(yīng)季的衣裳首飾,雖說不是很名貴的東西, 可是卻看得出是花費了心思的。要是有空閑了,曾姑姑還會在新宅子里耽誤半天, 出言指點兩姐妹的儀范和衣飾打扮。

    兩女都是吃過苦頭的人, 知道曾姑姑是真心為她們好, 極為珍惜這個機會,但凡布置下來的課業(yè)都加倍加量地用心完成。名師遇到高徒,不過幾個月的功夫, 兩女仿若脫胎換骨,身上的那股艷俗和風(fēng)塵氣已經(jīng)沓無蹤跡。若是走在街面上,說是哪家的閨秀也盡有人信了。

    傅百善尋著空子也悄悄跟著曾姑姑來了兩回, 她倒是沒有什么門戶之見,幾歲時她爹傅滿倉就帶著她在碼頭上作耍,那里三教九流各式樣人都有,也沒覺得人要分成三六九等。兩女很喜歡這個小姑娘, 覺得若非這傅家人良善熱心, 兩人恐不能如此便宜得逃離樊籠,仔細(xì)考量了一番后特意拿出看家本事繡了一套掛屏,送與傅百善作為閨閣間的謝禮。

    曾氏姐妹自小就長于養(yǎng)母家, 那許mama為了日后有個好收益, 倒是不吝于錢財專門請人□□過這些女孩子。她們一天當(dāng)中除了學(xué)習(xí)褚般必要的技藝外,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習(xí)練女紅。小時候就繡些荷包、扇套之類的小件,大些了就要學(xué)著繡被面、枕套、衣裳等大件,不能按時按量完成的話就是荊條伺候。十幾年下來雖說比不上專門的繡娘,可是也頗拿得出手。

    廣州的繡品分為潮繡和廣繡兩大分支,是四大名繡之一,與蜀繡、蘇繡、湘繡齊名。其特色一是用線多樣,除絲線、絨線外,也用孔雀毛捻縷作線,或用馬尾纏絨作線。二是用色明快對比強烈講求華麗。三是多用金線作刺繡花紋的輪廓線。四是裝飾花紋繁縟豐滿熱鬧歡快。其針法繁多,包括直扭針、捆咬針、續(xù)插針、輔助針、編繡、繞繡、變體繡等以及廣州釘金繡中的平繡、織錦繡、凸繡、貼花繡等。

    那套掛屏看得出來是用了大心思的,一式四塊,每塊高兩尺三寸寬一尺,以上好的楠木為框子,繡了四副顏色姿態(tài)各異的牡丹作為屏心。其構(gòu)圖飽滿繁而不亂,針步均勻光亮平整,紋理清晰分明物像形神兼?zhèn)?,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又運用水路的獨特技法使繡出的圖案層次分明,水路是在每一相鄰近的花卉的每朵花瓣、鳥禽的鳥羽之間,在起針和落針點之間留出頭發(fā)絲的距離,從而在繡面形成空白的線條,使花鳥更加醒目。

    傅百善笑瞇瞇地收下謝禮,還借花獻(xiàn)佛回贈了幾回陳三娘做的點心。顧嬤嬤卻存了心眼,特意喚了陳溪到番禺鄉(xiāng)里探聽這曾香姑的身世。因為年久日深,頭兩遭去沒人記得起十多年前一個小女娃,最后還是那位里正要八十歲的老娘想起了一樁陳年舊事。

    原來番禺曾家有個兒子因為家貧人又木訥,快三十歲了都沒娶上媳婦,后經(jīng)人說合聘了鄰村的一個寡婦。那寡婦過來時帶了個前夫的女兒,結(jié)果沒有兩年,那曾家的兒子也病逝了,就有人說這女人克夫。那寡婦一時想不過,就拋下女兒卷起曾家所剩無幾的幾樣錢財跑了,誰也不知她的蹤跡。那女孩又不是曾氏真正的血脈,就由老里正做主送回了那寡婦的娘家。幾下一對照,那女孩正是昔日的曾香姑今日的曾閔秀。

    顧嬤嬤有些躊躇,不知是否將這個消息告知于曾姑姑,幾番猶豫就耽擱了下來,卻不想這一耽誤竟惹出了樁大禍?zhǔn)隆?/br>
    曾閔秀和榛兒在宅子里呆了近半年,自覺風(fēng)聲已經(jīng)過去,那瓦壺巷子的許mama也沒有什么動靜,想來事情已然平息,加上年紀(jì)尚輕早就憋不住了。于是,趁了那看門的婆子要趕著回家照顧剛剛生產(chǎn)的兒媳的好時機,帶了帷帽偷偷溜出門在街面上閑逛了起來。

    榛兒人小些卻有些心機,特地選了從前不曾去過的鋪子,少少地買了一些吃食繡線,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什么相熟之人。正是興高采烈之際,在轉(zhuǎn)過街角時就看見一家新開的銀樓,兩人眼前都不由一亮。

    那銀樓三面開間氣派無比,兩女手頭還有些銀子,又正是愛穿金戴銀的年紀(jì),相視一笑后就進(jìn)了鋪子。守在門口的伙計早看見兩個衣裳雅致的女子在店外徘徊,立刻迎了上來,口綻蓮花般把店堂內(nèi)的首飾夸了個遍。

    曾閔秀看中了一支叫價二十兩的金簪,那簪子是銀鎏金的本來不貴,可是巧在工藝精致,簪頭嵌了綠色松石做的佛手和紅色瑪瑙雕的的蜜蜂,栩栩如生極招人喜愛。那伙計一見客人流露出不舍,更是巧舌如簧將那支簪子夸得地上僅有天下無雙。

    榛兒機靈,見她實在喜歡,忙拿了錢袋子把銀兩數(shù)出來遞給伙計。出了店門,曾閔秀小聲地嗔怪,“怎么買這么貴的東西,要是姑姑知道了怕是要責(zé)怪的!”

    榛兒鬼靈精怪地笑道:“怕什么?那曾家姑姑只有你一個親侄女,她的那些私房以后還不都是你的,前個我還看見她往宅子里拿了個大包袱過來,不知道里面有些什么好東西?”

    前些日子,曾姑姑大概是覺得自己名下有了宅子,在傅府里就只能算是客居了,就把一些不常用的東西拿了一些到新宅子里來。收拾東西時還特地把閔秀叫過去,指著那些東西說這塊蜜蠟是那年貴人賞賜的,這盒銀子打的花生蔬果是服侍皇子們喝茶用飯時派下來的,那幾只釵環(huán)是三十歲生辰時同殿伺候的姐妹湊的份子打的,加上林林總總的衣裳布匹裝滿了兩只樟木箱子。曾姑姑最后還說了,以后這些東西都會作為陪嫁跟著去她的夫家。

    閔秀想到這里腳步都輕快許多,只要自己聽姑姑的話,好日子還在后頭呢!難怪西街的那個神婆子說自個是個先苦后甜的命,還說按照命格來說自己日后說不定還有一品夫人的命。原先還覺得這全是胡說八道,一個瓦壺巷子的娼妓,給別人當(dāng)個妻室都是妄想,還想當(dāng)誥命?可是自從遇到了這位曾姑姑,自己的日子好像否極泰來,說不得真有更富貴的日子等著呢!

    好像要下雨了,天邊已積了烏云漸變黑了,兩姐妹拉著手一路快跑。一陣疾風(fēng)吹來,垂了白紗的帷帽翻飛著滾落在路邊,曾閔秀伸手去撿。那帽子好似調(diào)皮一般又滾了幾滾,落在一個著長衫的男人腳邊。

    那男人撿起帷帽,閔秀正要道謝,卻聽見一聲熟悉的喊聲:“香姑,你怎么在這里?我找了你好久,可真真是想死我了!”

    香姑?這好像是上輩子的名字了,怎么還有人知道呢?曾閔秀慢慢抬起頭,就見那男人高高瘦瘦的身子,一雙激動得放紅的眸子,張張合合的嘴不停地說著什么,正是昔日的恩客李舉人。曾閔秀接過帽子戴在頭上,淡然地說道:“這位老爺,你認(rèn)錯人了!”

    李舉人先是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跳腳大怒道:“果然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我在你身上花費了這么多銀子,連家里的田產(chǎn)都賣光了,你說翻臉就翻臉。我找到瓦壺巷子許mama那里,說你跟個北邊來的豪客走了,那也就算了。但今日既然在這里碰到,要么你還我的銀子,要么跟我回鄉(xiāng)下當(dāng)我的二房,總不會短了你的吃穿就是了。”

    榛兒氣急,走過來叉腰大罵,“你放屁,你在瓦壺巷子里逍遙快活了,今日倒抖起你舉人的威風(fēng)了,還要還你銀子,你怎么不到前頭銀樓里去搶!”

    李舉人得意地嘿嘿一笑,“還說我認(rèn)錯人了,怎么這會子又認(rèn)得我了?看你們穿著打扮,日子想來過得還不錯,也不想想昔日我對你的恩情?贖你的那位豪客應(yīng)該也不在乎這點銀子,就給我二百兩好了,要不然我尋著你家的門上去,和那位老爺坐在一起交談一下心得如何?”想是忽然想到了這樣發(fā)財?shù)暮寐纷樱钆e人的一雙細(xì)眼瞇了起來,嘴角邊也掛起了猥瑣的笑意。

    曾閔秀這時卻是無端地想起新宅子里那架新栽的葡萄樹,角落里才放的幾尾錦鯉,房里床上曬得蓬松的被褥,甚至還想起今早才打開的那瓶桂花香味的頭油。

    榛兒脾氣急,拿起手里的包袱一股腦地打過去。李舉人一時不備跌倒在地上,路邊上恰巧有一灘雨水坑洼,濺濕了他栗黃色直綴的衣襟邊。男人頓時勃然大怒,站起身子一個重重的耳光甩在榛兒的臉上,榛兒砰地一聲歪撞在路邊的墻上。

    此時大雨突然急如瓢潑,路上已經(jīng)沒有行人了,加上又是在一條夾巷里,沒有人看得到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暴舉。李舉人打得興起,全然不顧往日的斯文體面,頭上的方巾掉在地上都顧不得拾揀。一腳又一腳,榛兒剛開始還叫喚幾聲,不多一會兒就沒有聲息了。

    一道刺眼的雷閃劈面而來,李舉人下意識地舉手想遮著眼睛,忽然就感覺到頸部一陣劇痛,他摸著那塊傷處,模糊間就看到一片紅霧。還沒有等他反應(yīng)過來那是什么東西,又是一股極大的刺痛襲來。他在滂沱的雨霧里勉力睜開眼,恍惚間就見一個帶著白紗帷帽的女子靜靜地站在身前,那女子手里還有一支滴淌著鮮血的金簪。

    45.第四十五章 逃離

    曾閔秀扶著受傷的榛兒跌跌撞撞地回了宅子, 幸好雨急風(fēng)大一路都未碰見什么人,那看門的婆子也不知為什么事還沒有回來。兩個人齊齊舒了一口長氣, 一時也顧不得身上狼籍不堪,七歪八扭著倒在地上。屋子里清清靜靜的, 桌上剛剛點燃的蠟燭芯子微微晃動著,除了外面大雨的滴落聲, 一切都好像跟出門時一般模樣。

    榛兒像鬼一般蒼白著一張臉, 哆嗦著說道:“jiejie, 我們,我們殺人了,官府會不會抓我們?nèi)㈩^啊?那可是個舉人吶!”

    曾閔秀喝了滿滿一杯涼茶后, 沉聲呵道:“慌亂什么?這雨一時半會應(yīng)該不會停,大概要下到明天天亮去,我們又合力把那家伙推到了溝渠里, 大水一漲誰知道會把他沖到哪里去?三天之內(nèi)應(yīng)該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什么,收拾一下,我們趕快離開這里!“

    榛兒一時驚住了,“到, 到哪里去?”

    曾閔秀抬頭望了她一眼, 雙眼黑沉如潭水,“走到哪里算哪里,難不成你還想繼續(xù)待在這里等著官府找上門來?到時候, 贖我們出門子的傅家人第一個跑不掉, 我們雖然身份下賤, 可也不興這般連累人家!”

    榛兒不想再過顛沛的日子,聞言小聲地反駁道:“也不見找得到咱們,先前我仔細(xì)瞧了周圍沒人。再說你姑姑是有品級的女官,要保咱們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那可是你親姑姑,你可是她唯一的血親,她不幫你幫誰?”

    閔秀坐在黃楊木的圈椅上,撫著金菊吐蕊的藍(lán)地提花羅的桌氈,呵呵發(fā)出一聲苦笑:“那不是我的親姑姑,我的親姑姑還在鄉(xiāng)下田頭挑大糞呢!我是跟著我娘改嫁到番禺曾家的,那曾姑姑的堂兄是我的后爹!他們以為我年歲小什么都不記得,其實我什么都知道!但凡我有一絲曾家的血脈,當(dāng)初我也不會由著我那狠毒的舅母把我賣到那種下三濫的地界去!”

    榛兒大張了嘴,吶吶不成言:“那你……你還跟曾姑姑那般親熱?”

    曾閔秀瞪了她一眼,“這個便宜姪女我當(dāng)一天是一天,他們番禺曾家的人差不多都死絕了,大不了以后我給她養(yǎng)老送終就是了。誰想人算不如天算,叫我碰見那個姓李的瘟神。也合該他命短,還想以后糾纏著喝我的血吃我的rou,呸!簡直是做他的春秋大夢!”

    榛兒雙眼直直地,今日的諸多事情已然超出了她的承受心理。曾閔秀看了兩眼也不理她,端了燭臺到內(nèi)室把值錢的東西收攏在一起。當(dāng)看到角落里曾姑姑的那兩只樟木箱子時,心里猶豫了一下,可隨即對未來生活的不可知讓她下定決心在廚房里找來了一把鋒利的斧頭。

    天亮了雨漸漸小些了,閔秀換了身粗布衣裳又打散了頭發(fā),到街角付了雙倍的工錢喚了輛馬車到宅子門口,借說妹子重病不起后忽然想起要回鄉(xiāng)下老家看看。若是一個不好,興許就要葬骨鄉(xiāng)里了,這才收拾一應(yīng)家什準(zhǔn)備搬家。

    那趕馬車的貪圖多出一角銀子的工錢,在城門口對著守門的兵士打著包票道:“哎,真是咱家的鄰居,可勤快的兩姐妹,只是不巧這當(dāng)meimei的得了瘧疾,什么藥都用過了都不管用,人家房東犯忌諱就給趕出來了,沒法子只得回鄉(xiāng)下看看還有法子不?”

    那守門的兵士一掀馬車,果然一股極大的尿臊味合著藥湯子味撲面而來,被褥里的姑娘死白著一張臉,半個胳膊露在外面,外翻著的皮rou青青紫紫的,也不知是膿還是瘡,極是駭人。

    兵士心里頭一陣干嘔,把車簾子一放,暗道真真晦氣,一大早就遇著這樣幾個人。馬馬虎虎地翻看了幾下路引,丟到了那馬車外頭,揮揮手讓人過去了。

    傅百善陪著木愣愣的曾姑姑站在屋子外頭,不用進(jìn)去看就知道里面也是一片狼籍。今日午時剛過,這邊宅子看門的婆子就過來稟告說那曾氏姐妹不見了蹤影,和她們一起不見的還有屋子里的衣裳首飾擺設(shè),但凡值幾個錢的東西都不見了。

    曾姑姑摸著樟木箱子上被砸壞的銅鎖,輕輕嗤笑道:“真真是眼皮子淺的丫頭,這么幾百兩的東西也值得卷起偷跑?我要是拿了貼子告到官府里,再讓他們下個海捕文書,你說她們兩個能跑多遠(yuǎn)?”

    傅百善知道曾姑姑是氣狠了,錢財乃身外之物只是小事,讓她生氣的是這半年付出的真心給糟蹋了。想了一下還是出言勸道:“我看那曾jiejie不象是這般看重錢財?shù)娜耍d許是有別的什么苦衷也說不定?”

    曾姑姑白了她一眼,意興闌珊地道:“算了,蝕財免災(zāi)。當(dāng)初你顧嬤嬤說她不是我親姪女,卻又如此乖巧事事都聽從于我,定是有所圖謀,我還不信。特意拿了這點財物過來試探于她,不想還真讓你顧嬤嬤說中了——人家真是圖我的錢財。”

    傅百善看著平日坐臥都要講求禮儀風(fēng)范的曾姑姑竟然會翻白眼,臉上一時忍俊不禁偷笑了出來。隨即又想到放在自己寢房里的那四幅精細(xì)的牡丹掛屏,心里也不免有些惆悵——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廣州城這場豪雨一連下了半月,城內(nèi)很多地方都澇了,還不知有多少人受災(zāi)。陳三娘買菜回來時念叨了一件事,城外河道里撈起一具男尸。聽說是去年一個姓李的新中舉子,失蹤好些日子了,家里人左右尋不得,沒想到最后在河道里搜到了,尸骨都爛得不成樣子了,觀者無不嘆一聲可惜。

    傅百善聽了卻是心中一動,叫了陳溪到府衙里打聽一二。要說這傅家誰最聽她的話,除了一對雙生子外那就是非陳溪莫屬,性情憨厚老實,指東從不敢往西。今年已經(jīng)二十出頭的陳溪,奉了自家大小姐的吩咐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中的雜事,到了府衙找到一位相熟的小吏,不過三五刻工夫就探聽清楚了事端。

    那姓李的舉子真是應(yīng)了一句老話: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他自中了舉人之后,不但要家里人處處將就于他,即便是與昔日落第的同窗相處也是自詡曲高和寡,言語刻薄難以容人。

    去年有一段時日,這位李舉人說是要到城里同科處赴宴,結(jié)果一連幾天沒有回家音信全無。他的老婆心下生疑就到城里打聽,有好事者就與她說了瓦壺巷子的曾娘子是李舉人的相好。他老婆上門一看果不其然,放下臉面大鬧一場后,李舉人倒是收斂了一些日子。

    今年夏至過后的一天,李舉人到城里辦事又是幾日未回,家人就以為他是舊習(xí)復(fù)發(fā)又與那曾娘子勾搭在了一起。他老婆又氣又急,緊趕慢趕到城里瓦壺巷子一問,卻得知那曾娘子在幾個月前,就被一位北邊來的豪商出了整整五百兩雪花銀梳攏后贖走了。

    這下李舉人的老婆抓了瞎,她也是個苦命人,費盡心力供出個舉人老爺來,一天福沒有享到,這男人就生了些花花腸子,不管一家老少的嚼用,一門心思地將家里的錢財往那煙花之地拱手相送??扇缃襁@曾娘子早在幾個月前就從良了,那丈夫又到哪里去了?正值這婦人六神無主之際,有人說在城外的河道里打撈到一具男人的尸體。她趕緊跌跌撞撞地趕過去一看,不是自家丈夫又是誰?

    衙門里的仵作勘驗了之后,填寫了尸格。因為在水中時日久遠(yuǎn),少說也有十日了,尸身很有些損傷,不能明確死因,只能在死因那一欄馬虎寫下溺水二字。仵作按照經(jīng)驗判斷,這李舉人應(yīng)該是準(zhǔn)備回家時忽然偶遇大雨,驚慌失措之下不慎滑落于河道之中,又因為這幾日連降大雨致使河道中的水暴漲且湍急才喪了性命。

    那位仵作不經(jīng)意還說了一件事,李舉人的脖頸上還有幾處很深的傷痕,好像是被某種細(xì)長的利器所傷,但是府衙水平有限,一時也難以明確到底是什么東西所致。因為前段時間雨大水深,河道里也有很多山上滾落下來的石塊和尖利的樹枝。所以李舉人除了脖頸上的傷痕,其身上還另有多處傷痕,甚至其左手手指都有缺失。

    官府里一向是民不舉官不究,那李舉人的老婆不過是個鄉(xiāng)下婦人,除了哭哭唧唧地要將丈夫的尸身送回老家安葬外并沒有多訴求什么,府衙的仵作自然也不會多事。

    陳溪面目憨厚卻心細(xì)如塵,這幾年在傅滿倉的著意栽培之下歷練出來了幾分細(xì)巧心思。果然功夫不負(fù)有心人,在一家新開的銀樓里,打聽到十幾日前有兩位女子買了幾樣首飾,其中就有一支銀鎏金瑪瑙佛手蜜蜂形長簪。

    那兩個女子帶了白紗帷帽,因為廣州城天氣炎熱,便是富貴人家的女眷出門也至多是拿一把團(tuán)扇遮面,于是有個上茶的小伙計就多看了兩眼。這個小伙計是本地人,認(rèn)得其中的一個女子就是從前瓦壺巷子的曾娘子。

    傅百善從這些斷斷續(xù)續(xù)的線索中推斷出了事情的大致經(jīng)過,當(dāng)然其中的細(xì)節(jié)部分無法還原,但是可以下結(jié)論的就是曾氏兩姐妹必定與李舉人的死有干系,這才收拾東西不告而別。將這些與曾姑姑細(xì)細(xì)分說之后,她的怨懟之氣倒是消了不少。

    46.第四十六章 歸鄉(xiāng)

    入夜, 傅宅。

    傅滿倉進(jìn)屋時就見媳婦兒坐在大迎窗前寫著什么,旁邊還碼放了幾疊寫得密密麻麻的字張。探頭過去一看, 那紙張上寫著平石趙秀才,年十六, 家有父母長兄,有地十余傾, 店鋪五間。越秀張舉人之獨子, 年十七, 家有薄財,老宅有屋二十余間……

    宋知春邊寫邊謄,一邊在心里暗暗合計。傅滿倉換了衣裳出來就見她拄腮伏在桌案上, 還不時拿起紙張左右比較,不由笑道:“咱們閨女滿打滿算才十三,你這么早就有心思相女婿, 至于么?”

    宋知春將最后一個字寫好,小心吹干了墨跡,回頭啐他一口道:“可見你這當(dāng)?shù)男膶挘憧芍@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親迎六禮有多花費時間吶, 少說都要兩三年。我這會才來相看已經(jīng)算晚的了, 我聽說有些人家在女兒八九歲時就定了親事,及笄了就立馬成親。若是我手上不快些,這些好男兒都讓別家挑走了!”

    傅滿倉訕訕一笑, 坐在榻上不免心生惆悵。那么一個小小的糯米團(tuán)子如今也要準(zhǔn)備嫁人了, 不知何方的小子才能匹配自家的女兒。不是他自夸這廣州城放眼望去, 自己女兒不但容貌出眾脾性爽利大方,文能當(dāng)家管帳武能騎馬射箭,等閑的女子拍馬也趕不上自家女兒的好。

    傅滿倉在外公干應(yīng)酬時,不是沒有上官同僚向他含蓄地打聽一二,就連老大哥唐天全都曾委婉地說他自家長子今年已有十八歲了,日后是要執(zhí)唐家牛耳之人,若是有這個意愿,不妨讓兩家小兒女見個面什么的不一而足。

    對于女兒的親事,傅滿倉自有一番考量,總覺得那些兒郎或多或少有些不妥。就像那唐家的兒子雖說相貌堂堂又會做生意,可是他年紀(jì)輕輕身邊已經(jīng)有屋里人服侍了,更何況他底下還有數(shù)個弟弟meimei,最小的庶弟還在吃奶。女兒真要是進(jìn)了這種人家,這個長嫂可不好當(dāng)呢!

    在心里盤算了一下,傅滿倉拉了凳子坐在宋知春旁邊輕聲道:“還是跟鄭家人商量一下才好!”宋知春一怔,先前雀躍的心情驀地一沉,垂了頭咬牙道:“我的女兒作甚要跟他家商量?”

    話雖如此說了,兩夫妻心下卻明白珍哥的婚事決計繞不開京城壽寧候府鄭家人。這十幾年里,鄭家除了讓顧嬤嬤和曾姑姑過來教導(dǎo)女兒外,倒是從未主動插手過任何事情。就連鄭瑞在廣州城任了兩任知府時,都未對傅百善表現(xiàn)出有過多的在意,給孩子們的走禮也從來都是一式一樣的三份。

    但這些也只是表面上的事,捫心自問若非鄭家人鼎力相助,傅滿倉不可能近十年都牢牢把持著廣州商會的頭把交椅,也不可能在八品巡檢這個肥差上一任多年。可以說傅家能夠在廣州城里風(fēng)平浪靜地過上這些年,鄭瑞及他身后的鄭家就是傅滿倉最大的靠山。

    即便前兩年鄭瑞離任北上回京述職時,那般繁忙還不忘在家里置辦了酒席,將傅滿倉作為自家表妹夫的身份著意介紹給了新任知府,這其間的諸般心思不正是有珍哥這支血脈親情牽絆在里頭嗎?

    宋知春摔了那疊紙貼,恨聲道:“最多知會他們一聲就行了,我可舍不得將辛苦養(yǎng)大的閨女嫁得老遠(yuǎn)。萬一聽任他們的,把我家珍哥嫁到京城什么權(quán)貴人家一年都瞧不上一眼,若是受欺負(fù)了跟前連個娘家人都沒有,那可真是摘了我的心肝!”

    傅滿倉嘟囔道:“早說招個小女婿在家里頭養(yǎng)著,你偏生說不好,現(xiàn)在要將女兒許人了就不舍了吧!”話語剛落,就聽宋知春一陣錯牙罵道:“有誰家現(xiàn)現(xiàn)成成地有既長得齊整、還有功名、家世又清白的好兒郎會入贅女家?要真有這般男子,我反倒要懷疑他是否居心不良呢?”

    傅滿倉攤手嘆道:“總是你有理,左右我想把珍哥留大點再嫁人,現(xiàn)下也不著急。從前出海時,我曾聽那西洋人的大夫說過女孩家不能成親過早,不然對身子不利,你且慢慢相看著吧!只是要跟你商量另一件事,昨日收到兄長來信,說是青州老家的族人想為老娘賀六十大壽,兄長本來不想鋪張,無奈老娘興致頗高執(zhí)意要辦,只得寫信于我,讓我們帶幾個孩子回去一趟。哎,一晃老娘也年至花甲了,因這山高路遠(yuǎn)幾個孩兒都還未見上親祖母一面呢!”

    宋知春想了一下,雖然不喜傅老娘的驕橫和妯娌呂氏的種種小心機,但是這些年沒有住在一處到底說不上有什么大的妨害?;仡^看著丈夫眼巴巴的樣子,終究心腸一軟主動攬了傅滿倉的手,細(xì)細(xì)地合計起一家人的出行來。

    雙生子生在廣州,今年已經(jīng)八歲了卻從未出過遠(yuǎn)門。知道這次要隨父母回青州老家探親,高興得在院中上竄下跳。顧嬤嬤上了歲數(shù)后腿腳不好,不愿意出門忍受顛簸,又不放心幾個孩子。曾姑姑正好無事想到處走走散散心,就自告奮勇跟著傅氏一家回青州老宅。

    傅老娘的生辰在年底,傅滿倉兩夫妻一商量干脆在老宅子把年過了再回來,這樣要帶的家伙事就多了起來。給老娘的壽禮,為老家的各位親戚捎帶的手信和土產(chǎn),廣州和青州的天氣不同還要另外置辦全家人的新衣服,路上要帶哪些隨從都要考慮周到。

    這一去一回加上在老宅盤桓的時間將近要有三個月,傅滿倉向上峰請了假期。好在年底時府衙歷來是要放一整個月的冬假,知府老爺叮囑了須得在明年二月初二衙門開印前趕回當(dāng)差即可。

    巡檢司和商會里褚般瑣碎的事務(wù)都要交接清楚,船塢里新來的船工要到府衙里找主事上檔子,年底了向朝廷解繳的稅銀也要找人開始核算了,傅滿倉忙得腳不沾地色色都要安排妥當(dāng)才行,一連幾天在家里都看不到他的人影。

    宋知春把家里托付給了顧嬤嬤照拂,又留了幾個老成的仆從給她使喚,應(yīng)該出不了什么亂子。幾個孩子吃慣了陳三娘的手藝,一時離不得只好把她也帶上。好在陳溪一直跟在傅滿倉身邊當(dāng)差,母子兩個也算是沒分離。荔枝和蓮霧肯定要跟著珍哥,雙生子身邊的丫頭山竹和紅丹也要帶上,再加上曾姑姑總計二十來口人,出發(fā)那天連人帶車把巷子口都堵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傅滿倉顧及一大家子的老弱婦孺,能夠走水路就絕不走陸路,天大亮才安排上路,天擦黑就找干凈的客棧歇息,遇到了名勝古剎還要前去觀賞一二,這樣一路游山玩水,堪堪趕在傅老娘大壽前三天才回到了青州。

    高柳鎮(zhèn)老宅子里燈火通明,精神矍鑠的傅老娘坐了一把紅木大理石芯靠背扶手椅,一手拉了傅千祥,一手拉了傅千慈,又叫婆子拿了小杌子放在跟前叫傅百善坐了,不時打量著幾個長得精氣神十足的孩子,嘴巴已經(jīng)笑得合不攏了。

    宋知春坐在下首含笑看著這一家的其樂融融,看見這久未見面的婆母臉上慈藹得很,哪里還有半分昔年刻薄的模樣。當(dāng)年為著不能生育,婆母給了自己多少臉色看,要不然也不能在外多年都不愿意回這老宅子。

    今日老太太身上素凈得很,只穿了件石青色葫蘆寶相花紋的長身褙子,額頭上戴了黑帛為底的遮眉勒,上面的結(jié)子卻有小兒半個巴掌大。用了金絲做出蓮花紋,其間點翠卷云鏤空,正中間又鑲了一朵累絲嵌紅寶石的三瓣花,那紅寶石粒粒都有拇指大小,仔細(xì)一瞧這件做工精致的首飾正是自家去年送回來的節(jié)禮之一呢!

    宋知春端了高腳幾案上的茶盞輕輕抿了一口,只見那茶葉白毫披身芽尖峰芒,外形微卷狀似雀舌,綠中泛黃銀毫顯露且?guī)в薪瘘S色魚葉。入杯沖泡霧氣結(jié)頂,湯色清碧微黃,葉底黃綠有活力滋味醇甘,香氣如蘭韻味深長,竟是一品黃山毛峰。

    于是宋知春心里微微一笑,看來老家這幾年的日子著實過得不錯呢!她在這邊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這些雜事,卻不知對面的妯娌呂氏不錯眼地盯著她看了好一陣。不過依照她的脾性,讓不相干的人看幾眼也不會影響她的心情就是了。

    呂氏借著拿帕子拭嘴角的機會,已經(jīng)悄悄覷了好幾眼這個十來年未見的弟妹。心里有些澀然地想著這宋氏怎么好像沒有什么變化呢?不,也有變化,好像變得更加從容更加亮眼了。

    眼前的女人穿著一件木蘭青雙繡緞薄夾襖,頭上插著一對珊瑚鎏金喜上眉梢金釵,耳上是一對金褶絲樓閣墜子,一雙雪白手腕上的翡翠套環(huán)在燈下不時閃過瑩潤的綠光,那份從骨子里散發(fā)的閑適讓人看了艷羨不已。

    人與人之間真是沒得比,那年傅家大老爺從廣州回來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好生訓(xùn)斥了一頓,第二件事就是把奶娘一家子給處置得干干凈凈,第三件事就是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吃齋念佛,整整一年都沒有出過房門。

    后來還是幾個孩子苦求,丈夫才把自己放出來??墒谴蚰侵?,家里的諸事自己都插不上手了,嫁進(jìn)傅家近二十年,自己這個當(dāng)家主婦竟然成了擺設(shè)。呂氏閉了閉眼睛,咽下口中的苦澀,在心里暗暗念了幾遍佛號。

    47.第四十七章 壽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