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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雀登枝在線閱讀 - 第139節(jié)

第139節(jié)

    傅百善第一次經(jīng)歷這等陣仗,一邊吩咐幾個丫幫著收拾侯府兩位小公子的住處,一邊和母親商量章程。宋知春想了一下才恍然道:“你爹前幾日說要去看看你們買的那處農(nóng)莊,還說讓我娘幾個后腳就跟去。當時我就感到有些奇怪,眼看要過年了一天到晚地瞎竄悠,看來裴青走之前定跟他囑咐過什么!”

    傅百善這一年經(jīng)常進宮也算長了些見識,若說壽寧侯府因為兩代侯爺都執(zhí)掌兵權(quán)才被人盯著,自個家說不得也被人盯上了。要知道,裴青可是剛剛上任的西山大營僉事都尉。

    在屋子里心焦毛躁地等了半響,果然寬叔就進來回稟,說宅子外賣糖人賣針線的生人比昨日又多了幾個。看來局勢比自己想象的要緊張,傅百善不敢再耽擱,當機立斷趁著白日那些人看守松懈的時候,和母親換了衣服扮做尋常婦人抱著孩子從后院角門出來。

    還沒走幾丈遠,就與一個賣果子的小販正面相向。那人雖穿著一身布衣,卻是雙眼露精光走路呼呼有風(fēng),分明是一個練家子或是行伍出身。傅百善身后是一大家子,老的老小的小,根本沒有退路。當下也顧不得許多沖上前去,仗著一把好氣力出手就是一記重重的鎖喉擒拿。

    正待出口呼喚的小販遭逢劇痛連哼都沒來得及哼一聲,就哐當一聲倒在地上。寬叔忙上前把人拽到隱蔽的角落丟了,然后搓著手贊道:“鄉(xiāng)君就是生了孩子,這身上的工夫半點沒有落下。剛才這人在江湖上也算得上有名號的好手,在鄉(xiāng)君面前竟是走不了一個來回!話說回來也不知是誰下舍得這么大的本錢,連咱們這等民宅都有人守著。”

    傅百善卻是心里焦灼,自家宅子都圍了這么些不知底細的人,也不知裴大哥那里到底怎么樣了?但是眼下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于是十幾個人分作幾檔,瞅著空子一溜煙坐上巷角兩輛早已等著的小驢車,晃悠著出了城門。

    小茶窠里魏琪早就等心焦,抬著頭望了老半天才認出眼前人是傅百善,低聲取笑了好一陣才道:“好妹子,你這身衣服哪里弄來的,簡直就是鄉(xiāng)下婆子進城逛廟會,打我眼前過硬是沒認出來?!?/br>
    傅百善扯了扯額頭上綁著的遮眉,沒理會她的取笑,“到底怎么回事,街頭巷尾都是兵馬司的兵卒?裴大哥也是好幾日都沒有音信了,往時他每隔一日都要給我報個平安的。而且我們剛混出城,那城門后腳就被關(guān)上了。大白天關(guān)閉城門,我娘說只在戰(zhàn)亂時才見過這般事!”

    魏琪一張笑臉立時變成沮喪臉,瞅了一眼外面伶仃的幾個行人悄聲道:“我昨日才聽說,宮里頭的老皇帝只怕不行了。京里眼瞧著馬上就要變天,只不知是秦王還是晉王上位。我家方明德怕我們落在宵小手里受人轄制,就讓我早早過來投奔你。說還是你們夫妻倆有先知灼見,早早就在城外買了一處修筑堅固的農(nóng)莊子,說呆個十天半月是不愁的?!?/br>
    傅百善心中駭然,沒想到局勢竟已頹敗至此。卻還是不得不承認方明德的話說得有道理,今日若非早走一步,若是一家子落入哪位皇子手中,被對方拿來要挾裴大哥做些傷天害理之事,裴大哥怕是要愁死。眼下不是綢繆的時候,只得打疊起精神將一群老弱婦孺另換了馬車趕路。

    好在半路上,正正遇到前來接應(yīng)的傅滿倉。

    傅滿倉得到消息顯然要晚些,看見一家老小都平安,臉上的惶急之色才褪去。他的確是聽了女婿裴青的話,覺得眼下京里要亂。若是尋常百姓家管你誰當皇帝,但是自家女婿是西山大營僉事都尉,這是個頂頂要緊的位置,說不得真容易讓人盯上。

    京中局勢詭譎,裴青怕把話說早了引起傅百善不安,畢竟她才生孩子不久身子還沒有完全復(fù)原,能多過一天清凈日子也是好的,只是連他自個都沒有想到京城的局勢變化如此之快。好在農(nóng)莊里色色周全,幾家人住個三五月都不愁米食。加上庭院寬闊,幾個孩子一改往日溫文面相都玩野了。

    傅百善日日到山門打探消息,半月后才得了一點裴青送來的音信。

    自他們離開的第二天起,京中簡直一派大亂。秦王和晉王都說對方有謀逆之意,糾結(jié)起麾下的府兵士卒,在太和門前舉刀廝殺了一日一夜,誰都言之鑿鑿地堅持自己才是正道,自己才是匡扶君王的正義之師。直到西山大營和豐臺大營的將領(lǐng)拿了虎符領(lǐng)了數(shù)千軍士進城,那些打得正熱鬧的人才知道自己正是所謂的叛逆。

    乾清宮,西暖閣。

    晉王強自鎮(zhèn)定卻還是抖若篩糠,他跪在階前指天指地連連叫屈,“父皇,我委實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孩兒得到確切的消息說二哥想趁父皇病重時奪取皇位,這才不顧一切地想沖進宮城解救您與水火。兒臣完全是一片赤誠之心,若是有一點私心就讓我不得好死!”

    坐在椅上的皇帝冷笑一聲,神態(tài)間竟然沒有絲毫的病弱,“不過是一場大病,就讓朕看清了你們的嘴臉,真是一筆極劃算的買賣。你若是沒有半點私心,京中六部里有十二位尚書侍郎,其中就有六位幫你說話。你跟朕說說,這幾日你總共圍了幾家的宅院,才使得他們這般聽附與你?”

    晉王一時呆住,那日他是以防萬一才令人包圍了那些高官的宅子。心想若是真有跟二哥魚死網(wǎng)破的時候,就將這些人的家眷弄來,看那些尚書侍郎站在哪邊?沒想到此時此刻竟成了謀逆的鐵證,真真是悔不當初!

    皇帝望了一眼站在暖閣外面噤若寒蟬的群臣,略略一揮手道:“褫奪晉王的親王封號,令宗人府好生看押。沒有朕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前去探望!”

    等眾人退去后,皇帝拿起熱帕子擦了一下嘴角,忽地笑了一下道:“老二,你自己說在這場事件當中,你的所作所為可有對錯?”

    秦王先時一直沒有出聲,只是垂首站在后面當一根柱子。此時皇帝問道面上來了,只得踏前一步道:“兒臣那日衛(wèi)戌宮城,直到晉王帶兵上來兒臣才不得不與他交戰(zhàn)。不管怎樣,兒臣恪守了本分沒有讓一兵一卒進入宮城。雖說不該私自調(diào)動城防營的兵丁,可看在事急從權(quán)的份上,還望父皇原宥一二!”

    皇帝端著一只粉彩八寶紋茶盞,茶蓋一下接著一下地磕在碗沿上。秦王只覺背上的汗水一重復(fù)一重,那磕碰聲響敲擊在他的心口上。

    面對皇帝一如既往的精明和犀利,秦王模糊地意識到,也許那場所謂的風(fēng)寒根本就是個騙局,偏偏自己和老三如獲至寶,一股腦地就迫不及待地鉆了進來。所幸那日自己負責(zé)值守宮城,還可以推辭說自己只是阻擋晉王的兵士,才在太和門前兵戎相見。

    皇帝忽地從案上取出一段黃綾,意味莫名地緩緩道:“你的確沒有放一兵一卒進入內(nèi)宮,不過卻放了你的外祖父劉肅和一干朝堂朝臣進入乾清宮求見朕。皇后擋在乾清門不準他們?nèi)脒M,劉肅就以首輔的身份令人將皇后軟禁在一邊?!?/br>
    仿佛沒有看到秦王的不自在,皇帝拿著那段黃綾,無聲地敲擊著紫檀椅面,幾乎用耳語般的聲音輕道:“你真的不知道他們一行人想干什么嗎?看見朕真的陷入昏睡,劉肅就說國不可一日無君,親自下筆草擬了圣旨。他們沒有找到朕的敕命之寶,就加蓋了朕日常用來鑒賞書畫時慣用的小印。你說,這道不倫不類的圣旨上會寫些什么?”

    秦王立刻變得比剛才的晉王更加惶恐,砰地一聲跪在地上,他就是傻子也知道劉肅會在圣旨上寫些什么。無外乎就是以皇帝的名義推舉自己為太子,等皇帝大行之后,就可以依仗這道圣旨繼承皇位。皇后被軟禁,皇帝陷入昏迷,原本一切都是可行的,只是沒有人會料到皇帝的病情竟然是假扮的。

    圣旨被乾清宮太監(jiān)阮吉祥輕輕地擱在地上。

    通體有織錦云紋的青黃兩色絹本緩緩展開,前端為青色絹布,上有銀色雙龍圍繞奉天誥命四字。字體為風(fēng)格端莊的小楷,氣度雍容圓潤飄逸,布局工整嚴謹?shù)从兄?,除了沒有蓋上最后一道敕命之寶的印璽蓋章,這就是一道貨真價實的圣旨。

    曾經(jīng)所有的一切原來離自己這么近,秦王雙眼緊閉一下,額頭重重地磕在堅硬的地面上嘶聲道:“劉肅身為一朝首輔,卻失卻了臣子的本分,忘記父皇對他屢屢施恩。軟禁當朝皇后娘娘是其罪一,擅自草擬圣旨假詔示下是其罪二,條條都是誅九族的大罪。兒臣雖是無心之過卻也難逃罪責(zé),伏乞父皇圣心獨~裁……”

    皇帝緩緩靠在楠木圈椅上,明亮的燭火卻映得他的臉龐陰暗不明,他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并沒有答話。這場史書上成為庚申之亂的宮變最后草草收場,大概除了皇帝自個,沒有人知道這位君王為什么會縱容兩個年長的兒子在太和門前肆意廝殺。

    341.第三四一章 翻船

    三月時, 待塵埃落定之后一家人重新在平安胡同的小宅子里相見,彼此都覺得有些物是人非。不過短短半月未貝,卻已恍如隔世。

    到了晚間, 夫妻二人齊頭并肩地躺在架子床上說悄悄話。傅百善想起這些日子的忐忑難安,抬腳就踹了過去道:“怎么這么大的事都瞞著我,若非我那日帶著一家老小跑得快,被晉王裹挾起來的話你多少也要挨著一個謀逆的邊兒。到時候, 看你怎么跟我爹娘交代?“

    裴青故意嗤牙咧嘴地苦笑道:“這段時日發(fā)生的事太快了,我在西山大營里消息本就慢人一拍, 只得未雨綢繆將爹爹先調(diào)往莊子上收拾以防萬一,幸好你機警將孩子們都帶了出去。你不知道,皇帝雖然表面上原宥了那些朝臣的不得已, 心里卻是種了刺的。只待騰出手來,這些尚書侍郎只怕都要挨個換上一遍。”

    傅百善半響沒有說話,良久才問道:“那位皇帝鬧出這一場,就是為了看這兩個兒子整這么一出幺蛾子?”

    裴青眼里閃過一道寒芒,悠悠嘆道:“當今這位皇帝在位三十年向來是隨心所欲唯我獨尊,有什么東西不是在他手心里掌握著呢?秦王晉王鬧得再歡,在皇帝的眼里不過是跟兒戲一般。他們再怎么鬧騰, 其實并沒有執(zhí)掌實際的兵權(quán), 手底下至多數(shù)百人。晉王就不用說了, 純粹書生意氣一個。就是秦王在登州駐守近十年, 一離開了登州就什么也不是了!”

    他捉過妻子纖長的細指, “皇帝上了春秋, 其實早就在謀劃身后之事。那日他將四皇子輕描淡寫地交給我,讓我?guī)ノ魃酱鬆I。美其名曰讓四皇子受些錘煉,隨行之人卻俱是我從未見過的精干之人,我就知道京中勢必有變?!?/br>
    傅百善低低道:“皇帝最終還是屬意四皇子嗎?人人都道這位皇子因為又心疾決計活不過二十歲,所以秦王晉王再怎么斗,都沒有將這位皇后嫡子放在眼里,難不成這也是皇帝使的一出障眼法嗎?”

    裴青其實也想不通其中的緣故,但現(xiàn)在這是唯一且合理的解釋。他皺著眉想了半天,“吳老太醫(yī)仁心仁術(shù),有一回與我閑聊時無意間說起了一件平生得意之事。就是在一個十歲孩子瀕臨至死之際,與他的夫人施行了一件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挽救之法?!?/br>
    裴青眼里浮現(xiàn)激賞,“吳老太醫(yī)的鬼門十三針當真非同凡響,他親自主刀,吳夫人打下手,真正是死馬當活馬醫(yī)治。兩人聯(lián)手剖開那孩子的胸口,在十數(shù)盞大油燈下摸索著找到那處病灶,生生將那孩子的性命從閻王爺那里搶奪了回來?,F(xiàn)如今那孩子活蹦亂跳的,已與常人無異!”

    傅百善便瞠大了好看的杏眼吃吃問道:“你是說,當初那瀕死的孩子就是……如今的四皇子?”

    裴青微微點頭,將散在一邊的棉被重新掖好,“吳老太醫(yī)為人曠達卻生性謹慎,絕不是隨口妄言之人。我想他有意無意地跟我說這件事,定是看在你家小五是他關(guān)門弟子的份上,對我稍加提點。其實從那時起,我就隱約察覺皇帝真正屬意的人不是秦王晉王之一。現(xiàn)如今看來,我的選擇沒有錯?!?/br>
    每回朝堂更迭之時,站錯隊伍的人死得比常人都慘。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并不是每一位有仁心有德行的人都可以順利地走到最后。但是相比秦王的寡恩刻薄翻臉無情,相比晉王的自以為是妄自尊大,裴傅二人更愿意待人一派赤誠的四皇子可以繼承大統(tǒng)。

    傅百善想起那個性情良善的孩子,相處起來就像自己的弟弟一般,心下也有些歡喜,“這位齊王殿下除了身子有些弱外倒是挑不出大的毛病,只是他向來沒有入過朝臣們的眼界,只怕還是難以服眾!”

    裴青卻是憶起在乾清宮陛見時,曾經(jīng)有好幾次看見皇帝手把手地跟齊王交代事務(wù)。而齊王的應(yīng)對也是有板有眼,哪里是一個全無城府的孩子。他不愿意糾纏這些話題,遂拍著妻子的肩膀道:“宮里長大的孩子,有幾個是真正單純的。不會的下功夫去學(xué)就是了,只要皇帝愿意給他機會!”

    放下心中大石,傅百善抱著丈夫勁瘦的腰身滿臉都是笑,“只要不是秦王晉王上位就好,那兩個人品性不好都慣會使些陰招。對了,他們也不是沒有眼光的人,怎么這回就讓皇帝這樣一個簡單的計策就賺了進去?”

    裴青不由失笑,妻子嘴里簡單的計策卻是哪里簡單了?她沒有身逢其會不知那日的兇險,太和門外諸多軍士的鮮血斷肢拋撒在青磚上,加上天氣寒冷竟被生生凍住。乾清宮三大殿的太監(jiān)們齊齊打掃了三天都沒有清理干凈。由此可以想見那幾天的宮城里是何等的兇險,人人都是放在箭上的弓弦,其實早就身不由己了。

    他摟緊妻子細細吻她的額頭,“不過是一葉障目罷了,這一向皇帝的所作所為,讓秦王晉王都錯以為自己離成功只有一步。皇帝借著病重下放六部的權(quán)利,兩位王爺手里有了錢有了人,你想他們還不下死力氣折騰。卻沒有想到,這世上有些東西來得快去得更快!”

    傅百善精神一懈怠就感到睡意,她在被窩里感受著丈夫身體的暖意,終于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口齒不清地喃道:“這下終于不用提心吊膽了,裴大哥你也可以好生歇歇了……”

    裴青沒有答話,只是將被子裹得更緊些。隔著半開的槅扇可以望見外面天色已經(jīng)漸明,想來明日應(yīng)該沒有風(fēng)雪了。

    此時此刻的秦王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他披著一件黑絨大氅走得飛快,身后幾個太監(jiān)竟然落后了好幾步。

    大理寺高深的牢門被打開,最里間的一間牢房里關(guān)押的就是當朝首輔劉肅,他撩起眼皮看見是秦王后一怔,旋即看見后面緊跟的幾個青衣太監(jiān),便了然一笑道:“這是給我送行來了嗎?”

    因為有外人跟著,秦王有些話不好說,只是趴在有些臟污的欄桿上面露愉悅道:“父皇赦免了您的罪,讓您先回家靜養(yǎng),這幾位便是送您回府上的公公。我親耳聽見父皇吩咐的,決計沒有聽錯!”

    劉肅眼里的愕然便明明白白地映在了臉上,他萬萬沒有想到被皇帝逮個正著還能逃脫一死。為官三十年他擅于審時度勢隱忍勢力,這回皇帝病重陷入昏迷是他首先探知的,謀劃許久以為是天降機會便決定孤獨一擲,巧言拉了幾個說得上話的朝堂重臣,在乾清宮平日里議事的西暖閣里寫下那道圣旨。

    想到潑天的富貴榮華即將到手,冀州的寒門劉氏從此可以位列公侯,他拿筆的手幾乎在顫抖。文思猶如泉涌,就像在腹中已經(jīng)書寫了千百遍,“……載稽典禮俯順輿情,謹告天地宗廟社稷授以冊寶,立二皇子應(yīng)旭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tǒng)以繁四海之心?!?/br>
    沒想到這個夢竟然沒有結(jié)尾,圣旨上的墨汁還沒有干,一眾人就看到了門外的那身緙絲藍底五彩云蝠龍袍。一干人忙跪地請安,只有劉肅如遭雷殛,怎么也想不通病重的皇帝是如何從床榻上爬起來的?

    面色蒼白的皇帝見了他們連一句話都懶得說,只是坐在慣坐的位置拿著拿到剛剛出爐的圣旨細瞧?;实弁找幌蛉蚀润w恤,平日里議事時見了這些老臣子,第一件事就是叫太監(jiān)們拿凳子。那日天降大雪,他們這些人跪在四面敞風(fēng)的回廊里整整兩個時辰都沒人理會。

    直到被推搡出西暖閣時,劉肅才看到乾清宮外到處都是穿了西山大營和豐臺大營軍服的將士。直到那時他才明白,這個因為歷年的頭風(fēng)舊疾說話變得溫文的皇帝,依舊是往日那個殺伐決斷,對侵犯自己利益的人絕不心慈手軟的皇帝。

    渾渾噩噩地回了榆錢胡同的劉肅對圍上來的老妻夏氏和兒子劉知遠,只是微微搖了一下頭。兒媳崔蓮房最是知道其中事務(wù)的,見狀顧不得細細寒暄,忙命人拿了幾只荷包過來遞與那兩個青衣太監(jiān)以示酬謝。

    為首的太監(jiān)笑著受了,卻低頭恭敬道:“圣人最是體恤這些老臣的,每家都派了人幫著照看身子。還說這些老大人是朝廷的棟梁,不能有任何的閃失。這不咱家只有親自看著,等劉首輔的身子骨什么時候恢復(fù)康健了,咱家就回宮復(fù)命!”

    劉肅猛地抬起一雙昏花老眼,半響之后只是微微舉起雙手過額道:“臣謝陛下體恤……”

    等夏老夫人和劉知遠惶惶地過來扶起劉肅時,他壓低聲音對著兒媳崔蓮房急急道:“快去打探宮里惠妃娘娘怎么樣了,再問問接下來該怎么辦?”

    崔蓮房從未見過這樣急躁的公爹,悄悄望了一眼錯后幾步的青衣太監(jiān)立時明白過來,微微福了一禮輕聲道:“父親請安心養(yǎng)病,府中的事務(wù)我自會安排好的!”

    打聽來的消息卻是讓人摸不著頭腦,秦王被狠狠呵斥一番后卻沒有什么實質(zhì)的處罰,除了被勒令在府中反省,一切看起來并沒有什么不同。那日滯留在宮中的老臣子們對外的一致說法是,因為天寒皇帝體恤額外加恩,許他們在家休養(yǎng)半旬。

    崔蓮房在篁園里低聲將知道的消息一一復(fù)述,“宮里看管得很緊,值守的兵士全部換了西山大營和豐臺大營的人?;蒎锬锾幰稽c消息都遞不進去,秦王~府的門子收了我送去的禮,就是不準見人,再有知遠的差事也沒有變化。依兒媳的淺見,莫非皇帝還是屬意秦王殿下,所以才給咱家留下幾分面子?“

    劉肅不是沒有這般想過,但是他畢竟是跟了皇帝三十年的人,對于那位帝王的心性還是了解一二,聞言緩緩搖頭,“你們太過年青,那位從來都不是這般心慈手軟的人。若是他真的屬意秦王,只怕第一道圣旨就是賜我一杯毒酒讓我了斷,以防外戚做大。如今留著我的性命,只怕還有什么手段沒有使出來呢!”

    崔蓮房一貫鎮(zhèn)定的臉龐就有些龜裂,身子也不自覺地微退了一步。

    劉肅望了一眼在回廊下遠遠坐著打盹的青衣太監(jiān),低聲諷道:“你們彰德崔家早早地就摻和進來了,工部尚書和禮部侍郎就是你們崔家在背后支持的人吧?原以為可以立下不世的從龍之功,只可惜這回跟著我一起翻了船,眼下保不保得住性命都還是兩說呢?”

    342.第三四二章 幽暗

    《歲時百問》中曾說:萬物生長此時, 皆清潔而明凈, 故謂之清明。清明一到,氣溫升高雨量增多, 正是春耕春種的大好時節(jié),故有清明前后點瓜種豆的農(nóng)諺。

    崔文櫻從馬車上下來時,就看到榆錢胡同的劉府再無往日的繁華, 在春日午后的艷陽下看著竟隱約有幾絲頹敗的景象。婆子們依舊殷勤地將她迎進內(nèi)院, 垂花門下崔蓮房雙手抱住她, 憐惜道:“真是多事之秋,你又來做什么?”

    自從京中傳開崔文櫻命硬克死未婚夫的流言之后, 她就孤身一人返回了彰德老家,整日把自己關(guān)在閨房內(nèi)做針線。這還是在奴仆的口中得知姑母一家的情形不太好, 這才有了京中一行。

    崔蓮房看著女孩出落得越發(fā)如花嬌艷, 心中浮起無限自豪。奈何不知哪里來的缺德鬼,將這孩子命硬克夫的謠言傳得漫天都是,生生將她耽誤在家中。她執(zhí)著女孩的手低聲道:“不過是些小風(fēng)雨, 且未必就沒有翻盤的時候。你在我這里小住幾天, 再回去告訴你祖母叫她安心!”

    崔文櫻眼睛一亮旋即滅下, 低頭道:“秦王殿下這回的事, 把全府上下都嚇得不輕, 彰德那邊眾說紛紜說什么的都有。祖母還和父親大吵了一回, 他們也不知道吵些什么, 第二天祖母就帶我進京來陪您。我看她的模樣, 分明是有幾重心事的, 偏偏什么也不肯多說!”

    崔蓮房心里冷笑幾聲,那位好兄長不外乎以為秦王這條船沉定了,就喬張做致地想撇清干系。哼,往日占盡好處的時候怎么不說,眼下這個關(guān)口上大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若是風(fēng)浪太大,大家伙一塊沉了干凈。

    轉(zhuǎn)頭望見女孩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話就不好說出口,就轉(zhuǎn)頭笑道:“今年春闈出了好幾個人品俊秀的進士,你姑父特特留意了。說鴻臚寺有一個七品的主簿,家里人口簡單又沒有雜七雜八的惡習(xí),等你安頓好了我?guī)氵^去相看一回?咱家的姑娘嫁到哪家,都是那家莫大的榮耀!”

    崔文櫻袖子下的指尖驀地顫抖了一下,低低道:“姑姑,我不想嫁……”

    崔蓮房以為她的心思還在秦王的身上,便拉著她站在一座疊石山景下苦勸道:“女人不比男人,青春只是短短的三五年,你若是執(zhí)意耽擱下去,以后就能作鰥夫的填房。秦王是好,可是你們命中注定沒有緣份。咱們彰德崔家是累世的名門,斷不會允許你去做妾?!?/br>
    見周圍沒人,丫頭婆子也都退得遠遠的,崔文櫻終于苦笑道:“我昧著良心干了那樣的禍事,白日還不如何,夜里眼睛一閉就見白王妃朝我溫溫柔柔地笑,早上醒來身下就一重一重的汗。秦王殿下轉(zhuǎn)眼就另娶名門,我就知道他對我根本無一絲情意,所以早就不作奢望了?!?/br>
    年輕女孩迷戀一個人一時走不出來也是有的,崔蓮房又疼又憐感同身受卻說不出過多言語,便了然地拍拍她的手心。

    正在這時,崔蓮房身邊得用的陪房紅羅嬤嬤急急尋來,遞上一封裝幀精美的帖子道:“宮里惠妃娘娘派人送東西來了,說再過十日就是皇后娘娘的千秋節(jié),雖不是整生可也不能草率。到那天,特讓您和老夫人早早地到景仁宮先陪她好好地說說話。正院那邊已經(jīng)忙亂起來了,老夫人讓把庫房打開,說要給皇后娘娘備禮!”

    這是這么久以來,景仁宮里第一次傳來確切的消息。崔蓮房眼睛陡地一亮問道:“是不是……秦王那里又有了變數(shù)?”

    皇帝統(tǒng)共就這么幾個兒子,晉王派人圍守臣子的家宅,明擺著早已被厭棄。齊王自小就身子弱,群臣從未將他放入視野之中。楚王的母妃出身寒微,他本人學(xué)識平庸。數(shù)來數(shù)去,唯有秦王允文允武可堪大用??勺屓嗽嵅〉氖悄侨諏m變之時,劉首輔千不該萬不該親筆寫下那道圣旨……

    可就象頭上懸著的一把刀,沒有落來之前總會心存幾分僥幸。崔蓮房心中也不無惡意地想過,這位一慣精明的公爹干脆將所有的罪責(zé)攬下,然后自我了斷豈不大家的顏面都好看。說不得秦王殿下還真有翻身的機會,只可惜皇帝派了兩名太監(jiān)負責(zé)公爹的起居,連自我了斷都成了奢望。

    紅羅嬤嬤聞言趕緊搖頭,“老夫人問了傳話的太監(jiān),說是給好幾家的女眷都下了帖子。也沒提皇后千秋節(jié)什么正經(jīng)的由頭,就說宮里有一樹極老的牡丹樹突然開了花,怕是有上百朵,就想起來請各位誥命夫人進宮賞個景說說話。那位公公還說,惠妃娘娘有日子沒瞧見文櫻姑娘了,也叫進宮去看看!”

    這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的,連崔蓮房這等執(zhí)掌中饋日久的當家主母都感到暈頭轉(zhuǎn)向摸不著頭腦,她站在原地尋思了一會,終是不得其法。

    晚間,崔文櫻陪著劉府的老夫人夏氏用飯的時候,終于見到了劉府的當家人。不過半年未見,這位威盛赫赫的劉首輔已盡顯老態(tài),眼皮耷拉向下,稀疏的頭頂松松地挽了一個發(fā)髻。他聽著夏老夫人興奮地不行的念叨,只是微微皺眉呵斥道:“皇家的飯可沒有那么好吃呢!”

    敞廳里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作為風(fēng)口浪尖上的人家,真真是跌下來比常人跌得更狠更痛。

    劉泰安作為人子一向是不管家中繁雜事的,這回卻實在掩飾不住心中歡喜道:“父親莫憂,興許咱家真要遇到好事呢!前日有一位太常寺的楊大人忽然問我遠哥的生辰八字,說他有一位外甥女將將長成。這位楊大人品階不高學(xué)識卻好,只是他是家中獨子并無兄弟姐妹?!?/br>
    他得意地望了一眼坐在末位的兒子,與榮共焉地笑道:“與我素來交好的一位大人悄悄與我說,宮里的楊嬪娘娘是這位楊大人的堂妹,他嘴里那位將將長成的外甥女只怕就是楊嬪娘娘膝下的順儀公主。自從德儀公主嫁去北元之后,楊嬪娘娘生怕自己唯一的女兒也要和親異族,正滿世界尋佳婿呢!”

    孫子劉知遠是夏老夫人的心頭rou,聞言一張老臉登時裂成九月菊花,“我就知道遠哥生來就是大富大貴的命,要是尚了皇家的公主,不管上頭是誰坐了那把至尊之位,咱們劉家就是響當當?shù)鸟€馬府。老爺,這件事可得好好謀劃萬不能黃了,這些日子委實讓我怕了!”

    劉肅一怔,抬眼就見結(jié)發(fā)妻子也是一臉老態(tài)龍鐘,呵斥的話語就再也吐露不出來。心里快速地合計起皇帝的外家這個名頭好,還是皇帝的親家這個名頭好?他忽地自嘲一笑,眼下這般境況還由得自己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