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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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只會嘴上過干癮的人,約戰(zhàn)約得煞有介事。天帝道好,“你若一意孤行,本君奉陪到底?!?/br> 長情點頭,“先前天尊說了,少則七日,多則八十一日,陛下公務(wù)巨萬,就不必陪著我了。反正我哪里都不能去,待你有空時來看看我就行。療傷應(yīng)當(dāng)清心寡欲,你總在這里撩撥我,我會走火入魔的?!?/br> 天帝一臉無語問蒼天的表情,什么叫他總是撩撥她,分明是她硬將他拖進水里來的。不過她說得也沒錯,時間不定,他很難做到由頭至尾陪著她。想了想道:“本君不在時,命姜央來陪你,要是有什么變故,也好第一時間通稟我?!?/br> 她嫌他啰嗦,“這是太清天尊的道場,會出什么變故?本座泡澡不愿意別人看著,你把姜央弄來,本座魔變弄死她,你可別后悔?!?/br> 棠玥的例子在前,她這么一說,確實讓他猶豫。他站在水里思量,看了她一眼道:“你的性情太暴戾了,得改改?!?/br> 她掬起水淋在肩頭,慢騰騰道:“我入魔了,你不知道?” 真是個直來直去的人,他無奈地點頭,“入魔前愛上本君,入魔后再一次愛上本君,可見本君魅力無窮?!?/br> 她聽了一陣發(fā)呆,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天帝陛下,你每天都靠自我安慰活著吧?本座怎么會愛你呢,入魔前沒有,入魔后更沒有?!?/br> 沒有么?這種否認分明是自欺欺人啊。天帝自然不屑和她爭辯,反正公道自在人心。他從水中躍出來,在一塊凸起的巖石上打坐結(jié)印,閉上眼道:“身靜心靜,什么都別想。這段時間就在化生池里修身養(yǎng)性,但愿你出水那天少欲無為,重得清凈自在?!?/br> 他說了一通禪語,便緘口不再理她。長情見他不走,心里焦躁得厲害,在水里游了兩個來回,發(fā)現(xiàn)他早就入定了。她浮在水上百思不得其解,天帝不是天定的么,怎么也需要修行?使壞朝他潑水,可惜他身前結(jié)起了透明的結(jié)界,水順著界壁流淌下來。他毫發(fā)無傷,大概很得意,唇角勾起了狡黠的弧度。長情覺得無趣,扭身沉進了水底。 這池子對她有沒有用,一時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心頭的那團火逐漸消弭,四肢百骸的燥熱也開始得到平息。 緩緩舒出一口氣,咕咚咚的氣泡在面前串成透明的菩提,她終于相信了,這地方確實是個改造性情的好去處。不過神族也真虛偽,其實世上哪來那么多心無塵埃的人,不過通過各種強制手段創(chuàng)造,所以那些上神上仙們基本都六根不凈,到最后大動凡心,就像天帝一樣。 隔著水幕,向上望了眼,他還端坐在那里,這個大麻煩,真是無法擺脫。他究竟對她有多少感情呢,她合上眼憤懣地想。記憶狂潮般襲來,某些情景像擦拭過一般,變得空前清晰,連同一些若有似無的情愫也跳出來,一寸寸攻占她的識海。 忽然憋悶得慌,仿佛看見以前傻乎乎的自己。她心里一陣亂,匆匆浮上水面,睜眼第一件事便是找他。但四海八荒的瑣事由來多,大禁找來了,他們站在池邊的紫荊樹下,大禁拱著手,正向他回稟歸墟最后一條龍王鯨的情況。 他必須回玉衡殿了,她聽得一清二楚。所以轉(zhuǎn)回來找她,她一面慶幸,一面又感到失望。 “有件事亟需本君處理,暫且無法陪你了。”他蹲在岸邊叮囑,“你在池中好好的,待我辦完了事便回來找你?!?/br> 她仰著頭望他,目光楚楚,“多忙一會兒,不用急著回來。” 他噎了下,又氣又無奈,這神情和語調(diào)嚴重不相符,應(yīng)該是腦子進水了。 他拍拍袍裾站起身,“我可能會忙上一陣子,天黑前一定回來陪你過夜。” 她點點頭,一手在水面上擺了擺,“去吧?!?/br> 目送他漸去漸遠,他走后繁花落了一地,紫紅色的小小花蕊層層鋪疊,鋪成了兩三寸厚的氈毯。 轉(zhuǎn)過身去,背靠著池壁發(fā)了會兒愣,才想起該試試能不能解開鸚鵡鏈了。嘴里嘀嘀咕咕抱怨著,到了這個地步他都沒想過放開她,可見所謂的喜歡愛都是空口白話。 煉神返虛,凝結(jié)五氣,然后徐徐發(fā)揮,看看能將神力提升到什么程度。她知道單靠自己的力量,想打碎那件法器的希望很渺茫,但她不信邪,偏要試一試。 神宮內(nèi)氣海如浪,不斷匯聚,向周身擴散。她能感覺到無形的枷鎖鉗制得越來越緊,也許再加把勁,就能把它崩斷。 快了、快了……她心里升起期盼。然而嗡地一聲,看似撐開的鎖鏈忽然收縮,那一瞬骨骼遭受前所未有的擠壓,她甚至能聽見肋骨折斷的聲響。 劇痛鋪天蓋地襲來,險些疼暈過去,之前他的告誡她沒放在心上,現(xiàn)在后悔好像有點晚了。這鸚鵡鏈就像一面鏡子,你對它施以多大的力,它就反饋給你多大的傷害。她壓著胸口大咳,迸出的血落進水里,輕飄飄地,煙霧般消散了。 落花鋪就的地面,這時傳來清越的足音,她勉強定住心神望了眼。本以為來的是天帝,發(fā)現(xiàn)她把自己弄成這副鬼樣子,又得狠狠臭罵她一頓,結(jié)果竟不是。 天上日頭晃眼,化生池上水霧卻不散。那人從霧靄迷離中慢慢走來,頎長的身形,清雅的面容,是她從未見過的陌生人。 他走到池邊垂眼看她,眼里有硝煙彌布的況味。目光含著薄刃,一遍遍剮過她的臉,半晌過后才道:“麒麟玄師,別來無恙?!?/br> 長情輕喘了口氣,莫名有不好的預(yù)感,“閣下是誰?” 可惜他沒有應(yīng)她,忽然出手擒住了她。眼前頓時一片黑暗,她像被裝進了某種容器里,連呼救的聲音都傳不出去,只能在這小小的空間回蕩。 能從化生池里把她劫走的人,必定不是等閑之輩。她沒能掙脫鸚鵡鏈,剛才又受了重傷,想逃跑基本不可能,還不如省下力氣快速調(diào)息復(fù)原,至少從這桎梏里放出來時,她能夠有力氣cao控自己的身體。 不知過了多久,反正外面風(fēng)聲颯颯從未停息。忽然一個頓挫,她知道落地了,又是天昏地暗一通顛倒,她被扔在了地上。巨大的沖擊無異于雪上加霜,她撐住地面咳嗽,一片袍裾又飄進她的視野,這個來歷不明的人還是先前的樣子,乜斜著她,滿臉諷刺的味道。 長情飛快打量了下四周,不知名的山,不知名的山洞,看樣子是從三十二天下來了。洞外天色漸暗,最后一道余暉照在洞口的巖壁上,這人的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你究竟是誰?”她咬著牙道,“竟敢對本座不恭!” 玄師的怒火,并未嚇退這個年輕人。他蹲下來,微微低頭,臉與她的距離不過一尺遠。他兩眼猩紅,唇角卻掛著笑,譏誚道:“玄師好大的威風(fēng)啊,在我的印象里,大祭司是個溫和的人,沒想到……真是沒想到,原來是我看錯了你?!?/br> 長情怔忡著,努力回憶這張臉,真相仿佛只隔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可這層輕紗沒有邊際,她打不起也穿不透。猛地一股巨大的吸附力從他掌中傳來,魂魄幾乎要被抽離。她想抵抗,但現(xiàn)在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任人宰割。 大事不妙,今天恐怕要交代在這里了。就在神智即將瓦解的一瞬,一切又停頓下來。錚然一聲,在她頭頂響起,她驚駭?shù)靥鹧?,見他手里握著四相琴,百無聊賴地撥弄著,“這是月火城臨危時,大祭司取我身上毛發(fā)制成的,本來就是我的東西……” 她明白過來,踉蹌?wù)酒鹕淼溃骸澳闶前籽??!?/br> 他嗯了聲,“大祭司還記得我的名字,真叫我受寵若驚。我年幼時闖了禍,常去神殿找你。我父親太兇,動不動就訓(xùn)斥我,我母親根本護不了我。只有大祭司,父親會讓三分面子,就算我犯了再大的錯,只要你肯為我出頭,最后都會大事化小……”他的語調(diào)里漸漸充滿悲凄的嗚咽,握著拳嘶吼起來,“可是為什么,城破時你還以死相互,現(xiàn)在卻吞吃了我父親!早知如此,這四相琴就不該鳴響,也不該讓他蘇醒?!?/br> 山洞內(nèi)因他的怒火飛沙走石,長情不得不抬起袖子遮擋。 關(guān)于白焰,她還有零星的一點記憶。他是始麒麟嫡子,但和所有麒麟長得不太一樣,他有龍族的犄角,和鳳族流利的白羽,所以始麒麟替他取名四不相。月火城被攻破時,他落進金甲神手里,她求少蒼放他一條生路,可惜被拒絕了。后來如何,她就不清楚了,反正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到了玉清天尊門下。也正是因為有這身份,他才能進入太清天尊的道場,從化生池里劫走她。 所以現(xiàn)在是來尋仇了,連正道功元都不要了。長情哂笑了聲,“若不是你父親想殺我,我也不會吃了他?,F(xiàn)在木已成舟,就別說廢話了。小子,當(dāng)年是本座為你撫頂,授你長生命符。你見了長輩,就是這樣的態(tài)度?” 他聽后大笑,嗓音仿佛破了個口子,在暗夜里汩汩滲出血來,“長輩?我只知父仇不共戴天?!?/br> 一面說,衣下探出無數(shù)rou紅色的觸手,那些觸手頂端都長著甲蓋大的臉,連五官都清晰可辨。猙獰rou臉張開嘴,尖牙下是更長更細的針管,亂糟糟向她疾射過去,彈指間穿透她的身體。 血灑滿了巖壁,白焰微笑看著,眼里裝著顛倒的喜悅,“蘭因,你暗通天帝弒主謀逆,你們加諸于我父子的痛苦,我會百倍討要回來的。你一定要撐住,好戲才剛剛開始?!?/br> 第74章 有一種恨,是無可紓解的恨,是再多深思熟慮也無法打消的執(zhí)念。 當(dāng)初月火城被破,族人死的死,遁地的遁地,世上只余他一個人,那時他不過五百來歲。五百歲,對于壽元可達十萬的盤古種來說,大約就是人間孩童剛滿月的光景。那時的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大火焚燒四野,看著天兵踏破高高的城墻,族人的鮮血染紅日夜流淌的滄泉。還有他的母親,拼死護衛(wèi)自己的孩子,但她不善戰(zhàn)。金甲神的兵刃刺穿她的腹部,那刀尖上鑄有倒鉤,刀刃□□時,帶出了她的腸子。彼時他太小,尖叫著捧住那截腸子,試圖塞回母親肚子里,但他做不到。母親滿臉的淚水,抬起手想撫摸他的臉,還未觸到就軟軟垂落下去。 一個孩子,經(jīng)歷過生死,最后被送到玉清宮時,幾乎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玉清天尊看著他,沉沉嘆息。也因為師尊那時隱退大羅天,不再過問天界事物,白帝才勉為其難答應(yīng)留他一條小命。 但這樣活著,比死更痛苦。他失去母親后,父親也被迫墜身化崖。rou身變作石頭,幾乎是不可逆的,但他知道父親元神不滅,多少還有一點安慰。 恐懼、孤獨、無依無靠,即便師尊收留了他,他也是師兄弟里的異類。這種煎熬的日子持續(xù)了萬年,終于他練就金剛心,可以對外界的一切傷害刀槍不入。可這刀槍不入,不包括再次接受喪父的打擊。如果說第一次的化崖還保有尊嚴,第二次被自己的祭司吞吃入腹,則是奇恥大辱。他無法想象父親臨死前經(jīng)歷了什么,大約做夢都沒想到,那個輔佐他,喚醒他的人,最后會這樣毀滅他。 事情的細節(jié)經(jīng)過他都聽說了,他知道混沌珠的存在。但就算玄師性情變異魔性暴漲,都是因為那顆截珠的緣故,她吃了主上的事實沒有改變。既然錯已鑄成,就必須拿命來償還。 過去萬年,他接受的是積極向上的熏陶,玉清天尊是個好老師,他盡量為他灌輸正直的思想。大羅天的歲月無憂無怖,讓他產(chǎn)生了自己能夠處變不驚的錯覺。然而噩耗再次襲來,他終于還是反出了師門。正道的力量對他來說不夠陰毒,也不夠強大,所以他吸收了魔神邪屠的尸魂,只有這樣,才能與吞吃了混沌珠的玄師一較高下。 但是很意外,她竟然被白帝收妖的法器困住了神力,天帝這回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這樣也好,簡單的殺戮可以玩出花樣來,她不是天帝最愛的女人嗎,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這種游戲一定很有趣。 被釘在墻上的人痛苦至極,觸手穿透的肌rou不受控制地抽搐,她咬緊牙關(guān)一聲未吭。那些小rou臉兒有各自的意愿,口中針管如蛇信,嘶嘶對她噴射著毒氣。她倒也不是全無招架之力,鸚鵡鏈容許的范圍內(nèi),她還可以動用靈力。但實在有限得很,勉強擊退了觸手的進攻,對漫地游走的尸毒卻束手無策。 一叢叢黑色的暗影在洞底和巖壁上快速穿梭,白焰不急不慢引了一堆火?;鸸庹盏枚磧?nèi)透亮,他要她看清自己經(jīng)受的每一份痛苦是從何而來,作為一個狩獵者,品嘗不到獵物垂死的恐懼,便算不得成功。 黑影太多了,像紂王的蠆盆。她的身體浮空,雖然不著地,但那些聰明的尸毒懂得怎么招呼她。貼地的全都直立起來,搖搖曳曳,像準(zhǔn)備作戰(zhàn)的毒蛇。 她向下看了眼,含血的唇角勾出一抹笑,“你不是玉清天尊的得意門生么,竟然會和魔神邪屠攪合在一起。” 白焰閑適地整了整袖口黑褖,“麒麟族與神族是死敵,天帝還不是照樣成了大祭司的入幕之賓。天下沒有永遠的仇人,只有利益相左時的對立,一旦統(tǒng)一了目標(biāo),照樣可以精誠合作?!?/br> 魔神邪屠和魔尊羅睺,同是通天教主分裂而成,從源頭上來說,也算同門。當(dāng)年羅睺被白帝斬殺,邪屠則被玉清天尊打散了元神,只余三魂中的尸魂尚且完整。玉清天尊怕這一魂將來作惡,便收進了大羅天音波洞內(nèi)。白焰在玉清門下萬年,對于大羅天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自知不敵,當(dāng)然要找?guī)褪?。他沒有一統(tǒng)乾坤的野心,也沒有想過打上凌霄殿自己做天帝,只要報了父仇,讓族眾不必再東躲西藏就夠了。 眼下玄師落進他手里了,解不開鸚鵡鏈,她連普通人都不如,要殺她易如反掌。但光殺她還不夠,他要利用她引出天帝,看他們自相殘殺,才能夠告慰他死去的父親。 動了動手指,那些尸毒隨他心意而動,終于扶搖直上,攀住了她的腳踝。冰涼的觸感蜿蜒著游進裙底,就算再怎么掙扎也無法擺脫。 白焰笑著問她怕不怕,“剛開始也許不太適應(yīng),慢慢習(xí)慣了就好了。” 那些潛伏于陰暗處的劇毒,從她每一個毛孔里滲入,沿奇經(jīng)八脈走向,擴散到肢體末梢。冷而痛,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白焰,你究竟打算將本座如何?” 白焰說得事不關(guān)己,“玄師有沒有聽過一種咒術(shù),叫行尸咒?中了咒術(shù)的人身硬如鐵,刀槍不入,一生只聽一人號令。我一向?qū)π靶g(shù)感興趣,礙于在玉清門下,沒有機會嘗試?,F(xiàn)在既然脫離了師門,玄師又是現(xiàn)成的材料,就打算借玄師一用,來試試這種咒術(shù)的威力?!?/br> 她聽后勃然大怒,叫囂著,眼中血潮澎湃。他置若罔聞,慢騰騰道:“玄師不必憂心,這種毒一日煉不成,七天之內(nèi)你還是有思想有知覺的。至于七日之后,反正你連自己都忘了,我想怎么擺布這具身體,也和你不相干了?!?/br> 現(xiàn)實總是很殘忍,認命了就好。白焰坐在火堆旁,看著她經(jīng)受這種比酷刑更深重百倍的痛苦,心里升起一種既痛快又辛酸的感覺。 那時月火城還是安全溫暖的家,城里富饒繁榮,長街這頭的神殿里每隔兩個時辰便傳出奉神的鐘聲,長街那頭的學(xué)堂里,是孩子亂哄哄的笑鬧。老師管不住了,揮著小竹枝氣急敗壞,“去去,把你爹娘叫來”。輪到他時照樣毫不容情,“哪怕你將來當(dāng)了城主,也還是我的學(xué)生!” 他灰頭土臉,想起父親那張臉就很害怕。不過他懂得變通,跑到神殿,把另一個人叫來了。 老師眨巴著眼,暴跳如雷,“白焰,你是不是當(dāng)我傻?讓你叫爹娘,你把玄師大人叫來干什么?” 他厚著臉皮訕笑,“老師,您就把她當(dāng)做是我干媽。” 玄師很配合,還是笑瞇瞇的。他那時也略懂了點人事,聽說他爹曾經(jīng)喜歡過她。后來他問她,“如果您嫁給了我爹,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我親媽吧?” 她瞥了他一眼,“別胡說,本座最多當(dāng)你干媽,當(dāng)不了你親媽?!?/br> 命運真會開玩笑,她非但不喜歡他爹,最后還把他給吃了。但那時的歲月,真是靜好得如同一幅畫。好的東西難留,沒過多久三族爆發(fā)大戰(zhàn),他在惶惶不安中度過了十個年頭。戰(zhàn)況越來越激烈,仰頭看天,天都是紅的。所有人都做好了玉碎瓦全的準(zhǔn)備,他以為最后攻城的會是龍族,沒想到竟是那些金光閃閃的上神。 他緩緩嘆了口氣,離亂的年月已經(jīng)不忍再憶,陰差陽錯到了今日,誰也無法回到過去。曾經(jīng)敬愛的人成了殺父仇人,可能是最悲傷的笑話。 她痛苦的嗚咽,淹沒在山洞外肆虐的風(fēng)聲里。他撿起一截枯枝撥了撥,火苗隨著挑動霍地升高。心被撕扯得久了,漸漸凝固起來,凝固成一個冷硬的核,他垂著眼道:“你現(xiàn)在一定盼著天帝來救你吧?可惜這里不在三界內(nèi),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找不到你。” 尸毒穿透身體的痛,讓她沒有力氣再抬起頭來。冷汗爬滿她的臉,在方寸之間匯聚成一線,咄地一聲滴下來。除了自身的變化,她聽不見別的,周圍死一般寂靜,唯有自己的呼吸聲,被擴張得無窮大。 真疼,她想。這種疼,遠遠是困龍索和禁身咒無法相比的。在郁蕭殿的時候她還有苦可訴,哀哀央求,那個人會來抱一抱她,說些安慰的話?,F(xiàn)在沒有了,才知道落魄的時候有人心疼你,原來不是多糟糕的事。 不知他處理完政務(wù)趕到化生池,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會是怎樣的反應(yīng)。說不定罵她白眼狼,恨不得從來不認識她。天地良心,這回可不是她自己逃跑的,是被人擄走的,他還不算笨,應(yīng)該不會想不到吧! 雖然一心想殺他,可是落難的時候也異想天開,希望他能來救她。皮下涌動著尸毒,她艱難地張開眼,看見一簇簇凸起,往來如走珠。皮膚和肌rou被分離,疼得撕心。身上衣裳濕了一遍又一遍,這種痛苦不可消退,只能適應(yīng)。 白焰欣賞著她的慘況,似乎很高興,“玄師,你想解開鸚鵡鏈么?” 她低垂著頭,沒有應(yīng)他。 “鸚鵡鏈?zhǔn)前椎鄣姆ㄆ?,?dāng)初我?guī)熥鸷退峭T,我知道解開鎖扣的法門?!彼H有些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抬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這張臉,“再等等,等你徹底聽話,我就替你解開它?!?/br> 她看他的目光滿含輕蔑,“小崽子,算計得真好!你不就是想要本座的命么,拿去就是了,何必如此大費周章?!?/br> 白焰說不,“命我要,人我也要。還有別再叫我小崽子了,你元神重生也不過萬年,論rou身的年紀,你還不及我?!闭f罷狠狠一推,曾經(jīng)那么強大的玄師,如今是一副弱不禁風(fēng)的樣子,那無力地一偏頭,簡直讓人心生憐惜。 “據(jù)說你和天帝已經(jīng)論及婚嫁了?”他冷嘲道,“良禽擇木而棲,亡命天涯怎及貴為天后。天帝得知你被我拿住了,應(yīng)該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你吧?” 她哼笑了聲,“你想多了,女人在男人眼里,不過是閑來消遣的東西。如果你母親還活著,你可以去問一問她,本座說的是不是實話?!?/br> 白焰前一刻還掛著的笑,霎時凍結(jié)成冰。他聽得出她話里的譏諷,他怒不可遏,因為她說中了事實。當(dāng)初麒皇和麟后恩愛和睦曾經(jīng)傳為美談,可是誰也不知道,他母親常對著窗外浩淼云海垂淚。婚姻不過是形式,缺乏愛情的婚姻是可悲的,他父親并不愛他母親。孩子的世界非黑即白,一個人的感情總要有所寄托,不愛妻子,必定是愛玄師,這個認知即便過去了一萬年,也依舊根深蒂固。 他恨,恨這種勝利者的姿態(tài),于是調(diào)動邪力猛地向她推進。烏濃的長發(fā)狂舞起來,她倒吸口氣,瞠大了眼睛。尸毒遍走筋絡(luò),毒氣滋養(yǎng)透體而過的觸手,小rou臉上的五官更加分明了。 白焰手里握著一把柳葉式的匕/首,輕聲問她:“你想不想看看體內(nèi)奔走的是什么東西?” 薄刃抵在她手背鼓起的包上,刀尖挑破那層皮rou,她吃力地轉(zhuǎn)過視線看,看見破損的口子里探出黑色的觸角,但那東西怕光,吱地一聲縮回去,快速逃竄向了別處。 “不知天帝看見現(xiàn)在的你,會作何感想?!彼z憾地說,“反正我覺得惡心,美麗的皮囊變成了蟲窟,除非天帝有獨特的喜好,否則一定受不了你?!币娝徽Z,他歪著腦袋又道,“沒關(guān)系,他若不愛你了,正好殺了他。以后跟著我,念在相識一場,只要你聽話,不會短你一口吃的?!?/br> 她微微顫了顫,大概想罵他,無奈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 白焰的雙眼在火光下綻放奇異的光彩,要是有一面鏡子,也許自己都會感到害怕。 但這些早已不在考慮范圍內(nèi),他開始潛心改造他的傀儡,當(dāng)尸毒控制她的大腦,她的臉上顯現(xiàn)出空洞的神情。有時卻又亢奮,獰笑著,笑得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