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節(jié)
眼下房門被她打開,煙霧散了不少,蘇妗很快就看見了窗邊倒地不醒的蕭氏和她身前那堆整齊擺放著的神像。 之所以用“堆”字來形容,是因為這些神像數量極多,且里頭什么神像都有。什么觀音如來,什么太上老君玉皇大帝,什么藥王藥神三皇五帝,甚至連掌管生死的閻羅王像和辟邪驅鬼的鐘馗像都備齊了。 蘇妗整個人都驚呆了,再一看這些神像面前還極為講究地放了一堆祭品和一個大香爐,她就不受控制地抽了一下嘴角。 她婆婆這是把自己的房間變成了王母娘娘的瑤池啊,什么仙佛都給請來了。 當然,也很像街上賣神像的攤子…… 不過很快她就無心腹誹了,因為她看到了蕭氏身下的蒲團和她身邊那張適合人跪著使用而不是坐著使用的案桌。 案桌上放著一只狼毫筆,一碗新鮮的人血和一沓厚厚的血書——之所以這么快就判斷出那是人血而非朱砂或是其他,是因為蘇妗一眼就看到了蕭氏手腕上包著的,還在滲血的白布。 她婆婆這是在用自己的血寫東西?! 蘇妗驚疑不定地跑上前,想說什么,卻發(fā)現蕭氏已經整個人失去意識。 她頓時就顧不得多問了,忙上前幫林嬤嬤一起把蕭氏扶到里屋的床上,然后才神色凝重地問道:“嬤嬤,這到底是回事?” 林嬤嬤沒有馬上回答她,而是擦著眼淚說:“此事說來話長,勞煩夫人幫老奴照看王妃一會兒,老奴先去給王妃端藥?!?/br> 蘇妗一愣,這還端什么藥,得趕緊叫大夫吧! 然而林嬤嬤卻表示王妃只是失血過多,只要喝了早已備好的補血之藥就會慢慢醒來。且她特地吩咐過,不許請大夫。 蘇妗見此,只能先點頭,等林嬤嬤端來藥喂蕭氏喝下,方才重新問了一遍,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嬤嬤看著床上容貌艷麗逼人,臉色卻蒼白得很,且整個人都瘦了一圈的蕭氏,眼淚再次流了下來。她回頭看著外間正喊著要見祖祖的福生,嘴角動了動,半晌到底是再也忍不住了似的,緩緩開了口:“王妃說,她不懂醫(yī)術,找不到能救王爺命的解藥,便只能努力替他祈福了。這些神像,她每一個都精心供奉求拜著,希望他們能保佑王爺平安。至于這桌上的血經……王妃的家鄉(xiāng)曾有過一個傳說:只要用自己的血跪著抄經七七四十九天,便能求得神佛顯靈……” 蘇妗從來沒有想過冷漠傲然如蕭氏,竟會做出這種聽起來就很荒唐很不靠譜的事情,更沒有想到總是對鎮(zhèn)北王一臉冷漠的她,竟能為他做到這樣的地步。她一時震驚極了,許久方才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既然這么在意父王,母妃又為何總是對他冷眼相待?” 林嬤嬤是真的不想再看到自家主子一個人孤獨下去了,所以哪怕知道蕭氏事后會生氣,她還是眸子閃了閃,把其中的緣由說了出來。 整個事件說來并不復雜,總的概括起來就是:一個出身權貴,艷冠京華的大美人喜歡上了一個無權無勢的落魄皇子,本以為是遇到了真愛,誰想卻慘遭對方利用,無意中坑得自家太子表哥丟了太子之位,還害死了自己的父親,連累了自己全族都被貶為庶人。 大美人得知真相后悲憤至極,決定去找那個陰險卑鄙的落魄皇子同歸于盡,誰想那王八羔子貪心得很,江山美人都想要,竟主動設下了局要引她自投羅網。幸好大美人有個默默盯了她很多年的暗戀者,及時出手攔住她并搶先一步把她娶回了家,那王八羔子的陰謀才沒有得逞。 至于那王八羔子都已經成功坐上皇位了,為什么還不敢跟那個暗戀者搶人,原因很簡單——那個眼疾手快的暗戀者,也就是她公公鎮(zhèn)北王,是個手握重兵的大佬。而那會兒大楚外敵強悍,那王八羔子,也就是當今圣上永興帝自己屁股下的皇位也還沒有坐穩(wěn),自然不敢跟他對上,便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可他是認了,深受其害的大美人,也就是她婆婆蕭氏,卻這么多年了一直都沒有從那噩夢般的過往中走出來——不是因為忘不了那天殺的負心漢,而是無法面對那些因她之過被貶為庶人甚至是死去的家人。 雖說他們的倒下更多的是因為政治原因,永興帝的上位也是大勢所趨,但作為這一切的導·火索,她又如何能放的開? 再加上事后曾有江湖神棍說她乃天煞孤星之命,會克死一切與她親近之人,所以她才會對鎮(zhèn)北王冷臉相待那么多年,還有越瑢和福生,她也只敢遠遠看著,偷偷給他們做些衣物玩具,卻不敢接近。 所以她猜得沒錯,福生那些玩具果然是她婆婆做的……還有越忠信上說的那個族妹要殺她的原因,就是因為知道了這些舊事? 蘇妗聽得震驚,沒有注意看林嬤嬤的表情,自然沒有發(fā)現她說到最后這些話的時候,眼神有點異樣。 想著自家冷漠古怪的婆婆竟有著這樣一段堪稱慘烈的過去,她心里很是唏噓也充滿了同情。然而同情歸同情,看著蕭氏手上的傷和這滿屋子荒唐的神像,蘇妗卻不知為何并沒有生出太多的動容。 大約是因為這樣的行為看似驚心動魄,實則卻太過軟弱無力吧。 當然她不是蕭氏,沒有經歷過蕭氏經歷過的事情,并沒有資格說她什么,所以蘇妗只是嘆道:“這么多年來,真是為難母妃了。不過父王若是知道母妃對他也是一片癡心,一定會高興壞了!” “你這丫頭胡說什么呢?誰對他一……一片癡心了?”卻是意識漸漸恢復清醒的蕭氏聽不下去了,睜開眼睛就虛弱又惱羞道,“我不過是感激他這么多年的照顧,也不想我兒子這么年輕就沒了爹,所以才想著求求老天爺別那么快把他收走罷了……你什么都不懂,別在那瞎猜!” 就他那又黑又糙又大塊,跟頭大黑熊似的長相,根本就不是她喜歡的類型好嗎!更別說他還多年如一日的傻,那見了她只會咧嘴笑,連句話都說不明白的倒霉樣兒,她、她怎么可能會喜歡?! 完全沒想到她會突然醒來,還這么激動的蘇?。骸啊恰⑹菃??那母妃臉紅什么???”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會懟回來的蕭氏:“……嗯?!” 猛然回神,發(fā)現自己人設崩了的蘇?。骸啊?!” 第32章 “兒媳、兒媳的意思是……”正當蘇妗飛快地轉著眼睛,試圖挽救自己的形象時,外間被丫鬟抱在懷里的福生突然不耐煩地哭了起來——為啥不讓他找娘也不讓他找祖祖?。┤?! 蘇妗一聽,忙低頭做溫柔賢惠狀,“這孩子,又鬧脾氣了,未免打擾到母妃休息,兒媳就先帶他回去了,等改明兒母妃身體好些了,兒媳再帶他來給您請安。另外世子這回回來,把大師兄也請來了,大師兄醫(yī)術高明,一定有法子能解了父王身上的毒的,還請母妃寬心?!?/br> 說完不等蕭氏反應,就護著自己掉了一半的面具溜了溜了。 留下蕭氏紅著臉呆愣片刻后,用力瞪向了林嬤嬤:“誰讓你跟她亂說的?!” 雖然很是氣惱,但她近來總失眠,聲音因此有些沙啞,這話說的也一點兒氣勢都沒有。 林嬤嬤聽得心疼,眼淚啪嗒啪嗒的直往下掉:“老奴……老奴實在是忍不住了?!?/br> 蕭氏看著自家這平常笑容和藹,可一遇到點事兒就會哭個不停的奶娘,心下又是無語又是無奈,好半晌才揉了一下額角說:“不過就是抄個血經而已,又不是什么要命的事兒,且我都提前準備好補藥了……嬤嬤就別再一天照三頓的哭了,這眼淚又不能當飯吃!” “可老奴……老奴一看到您這樣心里就難受!”林嬤嬤一邊抹眼淚一邊念叨,“您瞧瞧您這臉色,白的跟紙似的,您再瞧瞧您這身子,這才幾天啊就瘦了一大圈了!老爺夫人去之前,老奴答應過他們,一定會好好照顧姑娘的??扇缃瘛媚镒尷吓綍r候去了地底下,怎么跟他們交代??!” 想到已經過世的父母親,蕭氏整個人都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穩(wěn)住心神,轉移了話題:“爹娘最是知道我的脾氣了,不會怪你的。說來你剛剛都跟那丫頭說什么了?她那樣子怎么瞧著古古怪怪的?” 她醒來的晚,只聽見林嬤嬤和蘇妗最后幾句對話,沒聽見前面的。 林嬤嬤哭聲停了停,看似難過實則有點兒心虛地垂下了眼睛:“老奴就說了從前那件舊事,還有王妃之所以冷著王爺和世子,其實都是為了他們好的事兒……夫人都看到屋里這場景了,咱們總該給個解釋。” 只不過在這個解釋的過程中,她稍稍地添油加醋了一下,讓整件事顯得更悲情,作為受害者的王妃也更可憐而已。 如此一來,以世子夫人那溫柔賢良,乖巧貼心的性子,必然會對王妃心生憐惜,到時候王妃就是態(tài)度再冷漠,說話再無情,世子夫人也不會放在心上了。她再求求她,讓她多帶小少爺來看王妃,王妃的日子就不會那么孤寂,多年的心結也不會再越纏越緊了。 只不過這事兒不好讓王妃知道,她性子高傲剛烈,是怎么都不會允許別人可憐同情她的。 “真的?”蕭氏知道林嬤嬤一直很想解開她的“心結”,幫助她和鎮(zhèn)北王父子倆把這么多年的誤會解開,好好兒過日子。但有些事并不是她老人家想的那么簡單,她冷著他們父子倆也不僅僅是怕自己會克到他們,這其中的原因太過復雜,她不想讓她擔心也知道她聽不懂,所以從來沒有具體跟她說過。眼下見林嬤嬤再三保證自己都是照實說的,蕭氏便也沒再問,只是擰眉叮囑道,“今天就算了,以后不許再跟別人提起這些事?!?/br> 林嬤嬤想著自己的計劃,也沒再哭,悶悶地應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就在這時,窗外突然傳來“咚咚”兩聲古怪的輕響,蕭氏耳朵一動,尋了個借口將林嬤嬤打發(fā)出去,然后才對著那窗戶說了聲:“進來吧。” 話音落下,窗戶吱呀一聲開了,緊接著一道黑影便悄無聲息地閃了進來。 “我去!你這屋里什么味兒???這么嗆!”那黑影一落地便忍不住捂住了鼻子,待看清外間那堆神像和血經,頓時就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再一看床上臉色蒼白的蕭氏,他簡直驚呆了,“姐,你這是干嘛呢?這什么求神拜佛抄經書的,你從前不是最不信也最不屑了么!” “……日子太閑隨便找點事做不行嗎?你管我!”偷偷干的蠢事被人發(fā)現了,蕭氏心里很是惱羞,冷著臉瞪了來者一眼,不許他再多問,“你怎么來了,是六娘婆家那邊有消息了?” 六娘就是那個刺傷了鎮(zhèn)北王的蕭氏族妹。 而眼前這個一身黑衣,長相陰柔,渾身上下都帶著點邪氣的男子,則是蕭氏唯一的弟弟,也是這一任的蕭家家主,蕭扶。 蕭扶今年三十出頭,二十多年前蕭家出事的時候,他才六歲。未免永興帝那不要臉的狗東西因為自己的緣故遷怒于弟弟,蕭氏想法子抹去了他明面上的身份,讓他成了蕭家旁支一個族叔的兒子。蕭氏一族獲罪之后,那族叔便帶著蕭氏族人去了苦寒的西陲定居,這么多年來從未再回過京城。 曾經顯赫一時的江臨蕭氏由此覆滅,再不復存在。 ——當然,這都是明面上大家看到的。事實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蕭家到底是百年世家,縱然一朝落難,身為大家族的底蘊也還是在的。再加上蕭氏的父親過世前,又給自家這寶貝閨女留下了一隊藏在暗處的人手,這么些年來,蕭氏也一直在利用那些人手暗中扶持蕭家,培養(yǎng)弟弟,如今的蕭家,早就已經成了西陲首富,再不是二十年前那落魄的模樣了。 不過怕永興帝那個狗東西會窮追不舍,族人們行事都十分低調。蕭氏也很是小心,從不曾與鎮(zhèn)北王說過這些——鎮(zhèn)北王娶了她已經是往永興帝那狗東西眼睛里插了一根針,她不能再讓他和蕭家復興的事情扯上關系。不然萬一哪天不慎事發(fā),永興帝只怕會不顧一切地毀了鎮(zhèn)北王府。 這也是她不敢與鎮(zhèn)北王太過親近的原因之一——走的近了,有些東西就沒法藏了。 至于她說的六娘婆家的事兒…… 蕭扶經商天分極高,早幾年就把生意做到了京城,近兩年更是隱姓化名,以一江南富商的身份常居在京城。鎮(zhèn)北王出事那天,他正好暗中來找蕭氏有事,蕭氏自己沒辦法動手,便讓他派了人去盯那個六娘的婆家——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她根本就不相信六娘被抓自盡前說的那些話。 “心中妒恨”這個倒是有可能——六娘出自蕭家旁支,嫁的不怎么好,聽說這些年過得很是悲慘,她會嫉妒她過得比自己好,這說得過去。可“知道了當年舊事所以心懷怨恨”什么的,這個就有些蹊蹺了——當年那件事雖說確實是因她而起,但就算沒有有她,永興帝那個狗東西也不會放過與他立場天然對立的太子外家蕭氏一族,再加上永興帝那會兒演技非凡,蒙蔽了很多人,所以她爹娘也好,幾位知情的叔伯也好,并沒有責怪當年天真無知的她,反而把這事兒瞞得死死,連族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六娘一個多年沒有回過家也沒有回過京城的旁支外嫁女,又是從哪兒得知的這些事? 蕭氏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所以才讓蕭扶派人去查,而蕭扶也沒有讓她失望,很快就從袖子里摸出一張紙條遞給她:“你猜的沒錯,六娘是被人指使的,她的目的也確實不是你,而是我那倒霉姐夫?!?/br> 蕭氏接過紙條一看,眼神驟然變冷,緊接著便怒笑出聲:“好個趙王,果然跟他那不要臉的老子一樣,都只會用些卑鄙無恥的鬼蜮伎倆!” “聽說太子最近在朝中表現十分不錯,他這是急了。”蕭扶非常自來熟地走到一旁給自己倒了杯茶,“太子手下有個手握京師十萬兵馬的靖南侯,他那邊除了狗皇帝的偏愛,也只有幾個文臣的支持了。這種時候文臣有什么用,兵權才是硬道理,他這手中沒兵又沒將的,自然著急。三翻四次地招攬姐夫,姐夫不理,想在自己舉辦的宴會上算計定國公家的姑娘,好把手握南疆二十萬兵力的定國公綁到自己這邊來,又出差錯睡錯了人,把廣安伯府……哦,就是阿瑢媳婦的娘家一個姑娘給糟蹋了??蓮V安伯早就已經是他的人了,所以又是白費功夫。再加上姐夫手里這兵權雖說都已經放得差不多了,可定國公也好,朝中另外那幾個手里有實權的將軍也好,幾乎都是跟著姐夫走的……我要是趙王,我大概也會選擇先干掉姐夫,沒了姐夫的態(tài)度在前頭立著,那些人就沒有那么難勾搭了?!?/br> 蕭氏眼神越聽越冷:“為了這天下安寧和這鎮(zhèn)北王府的安全,我不能貿然動他,可他那兒子……我要他付出代價?!?/br> “行,這事兒就交給我,雖然要不了他的狗命,但是讓他出點血還是沒問題的?!笔挿鲂Σ[瞇地說完,關心起了蕭氏的傷口和鎮(zhèn)北王的情況。 “我沒事,”蕭氏冷冽的神色一頓,變成了某種并不明顯的低落,“你姐夫還昏迷著?!?/br> “吉人自有天相,姐夫肯定不會有事兒的?!笔挿稣f完沖她擠了擠眼睛,“說來你這又是求神拜佛又是抄血經的,陣仗也太大了吧?不是說不喜歡他,只是感激嗎?瞧著不像??!” 蕭氏頓時沒心思想別的了,臉一熱的同時冷眼掃了過去:“你一個萬年光棍兒知道什么!這里沒你的事兒了,趕緊走!” “反應這么大,可別是被我說中了心思,惱羞成怒了吧?”蕭扶一雙惑人的狐貍眼瞇了起來,臉上笑容又美又媚,看起來與蕭氏有幾分相似,但又比蕭氏多了幾分雌雄莫辨的英俊。 蕭氏:“……有空在這兒胡說八道,不如趕緊把自己的終身大事解決了,你都三十多了,還想拖到什么時候?爹娘就你一個兒子,你可別忘了自己還得給咱們這一房傳宗接代,開枝散葉的事兒!” 瞬間被捏住七寸的蕭扶笑容一僵,忙轉移話題:“哈哈咳,那個,我還小嘛!對了,姐,那這事兒你還要不要像以前暗中提醒姐夫那樣去提醒一下阿瑢???姐夫中毒昏迷,我瞧著那小子一定會去追查這事的?!?/br> 他說的“以前偷偷提醒姐夫”,指的是蕭氏經常會把自己從某些秘密渠道得知的,一些關于后宮或是朝堂上的消息,以鎮(zhèn)北王手下暗衛(wèi)的名義偷偷轉達給鎮(zhèn)北王知道這事兒。 蕭氏一怔,有些遲疑。如果可以,她希望越瑢能一輩子做個逍遙自在的世外人,可他身為鎮(zhèn)北王府的世子,有些東西是注定無法逃開的…… “去?!弊罱K,她還是下了決定。 既然沒辦法讓那孩子永遠做個自由人,那她就竭盡所能幫著他,讓他這一路走得輕松一些。 *** 蕭扶走了之后,蕭氏又跪在那些神像前抄起了血經。林嬤嬤回來一看,急得又哭了一場。但蕭氏向來說一不二,她實在勸不動她,只能抹著眼淚去給她準備補藥了。 蕭氏沒去看她,只看著白紙上鮮紅的字跡,整個人慢慢松緩了下來,煩躁不安的心也一點一點變得平靜。 雖然拜神像,抄血經什么的很傻很蠢……好吧,不是一般的傻也不是一般的蠢,可除了這么做,她實在是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能救他了。 她不是大夫,看不懂醫(yī)書,能派人去查這件事背后的真相,能讓人四處去找民間神醫(yī),能想法子給他報仇,卻沒辦法保證他一定會醒過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拿自己的誠心去跟滿天神佛去求,去換,哪怕傻了點蠢了點,也總好過守在他的床邊干著急。 當然她這么做不是因為喜歡他!不過是……不過是因為,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罷了。 如果沒有他這么多年的庇護與照顧,她不可能過得這樣安穩(wěn)舒坦;如果沒有他這么多年來的縱容與放任,她也不可能伸出那么長的手,幫著遠在西陲的蕭扶重振蕭家。她感激他,所以為了他和兒子,她可以說服自己顧全大局,暫時放下仇恨,讓宮里那狗東西再多活幾年,也可以將自己關在院子里哪都不去誰都不見,免得那心眼比針孔還小的狗東西見不得她好,又做出什么不要臉的事情來。 而如今……如今只要能讓那大傻子健健康康地醒過來,她什么都愿意做。 什么都愿意。 蕭氏每寫一個字,便無意識地在心里這么默念一句。 陽光從窗外照進,落在她艷麗無雙的臉上,襯得她整個人像是鍍上了一層金光。她傲然矜貴地跪在那里,脊背直挺,面色冷然,眼中不曾露出半點脆弱,可筆下的紙上,卻一筆一劃,全是哀求。 第33章 蘇妗不知道自家婆婆還在犯傻,抱著胖兒子看似優(yōu)雅從容,實則一溜煙兒地跑回了自己院子。 剛要進院門,就見越瑢神色淡漠,氣質高冷地回來了,蘇妗神色一斂,邁著小碎步迎了上去:“世子回來了?!?/br> 已經不哭了的小福生一看,也跟著叫了一聲:“飛飛!” ——現在他爹在他眼里,就是一個“飛飛”很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