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節(jié)
薛令蓁被掐了一次,見薛令芳的魔爪又伸了來,連忙躲開了,笑道:“我這不是做善事嘛。阿姐,你瞧他手上胳膊上都是傷,才與我一般大小,怪是可憐的?!?/br> 薛令芳沉默了下,她也曾替家中請過雜耍班和戲班子,知道一些情況,便道:“這現(xiàn)下雖也是太平,可到底還是有家里貧窮的,小地方也有幾年是氣候不好的,家里收成不夠,只能賣兒賣女,好歹是個活路。這孩子只怕是就被父母賣出來,再被雜耍班的班主買回去的。自然不會心疼。別看這孩子今兒這一日掙的錢多,可被班主搜羅去后,也就只剩下一些,怕是連吃頓飽飯都不夠。小小年紀(jì),這般好的身手功夫,要是小時候就刻苦地練方能有個模樣兒。” 薛令蓁想了想,對薛令芳笑道:“舅舅搬入新修的昌國公府,還未辦個宴席呢。近幾日舅母也說要安排上的,不如也請了這個雜耍班子來?我看魏家找了他們,也只不過是為了這一日的壽辰,不會久留他們,正巧舅舅家也要辦宴席慶祝,不用再忙著找了。” 薛令芳道:“這樣也好,等回來打聽一下他們雜耍班子的名字就是?!?/br> 薛令芳喝了一口茶,清了清嗓子里方吃了壽桃的干澀,想起了薛令蓁不久前采買的丫頭,不禁感嘆:“現(xiàn)在想想,你請了大夫趁著空閑時間來教那些丫頭醫(yī)術(shù),倒是給了她們一條活路。來日救人性命,也是積德行善了?!?/br> …… 待用過晚膳后不久,就有人陸陸續(xù)續(xù)地提出了告辭,一些原本打算同魏家交好的人家在看到秦?zé)顚τ谖杭业膽B(tài)度后,心里頭就不免打起了退堂鼓。就連和魏家素來有生意上往來的楚王世子妃榮氏也似是沒以往那么親熱了,只是魏老太太一直將心思放在了秦?zé)畹馁R禮上,倒也不曾在意。 魏大老爺只在外院宴席上,倒不知萬松堂的事情,待魏老太太將他夫妻二人叫到了萬松堂內(nèi),一將秦?zé)钏蛠淼馁R禮拿出,果真二人就嚇得是面色慘白,魏大夫人直接癱坐在了椅子上,幸好身后有個靠背撐著。魏大老爺?shù)故呛眯?,只是手上全都是出的虛汗?/br> “母親,那魏家是不是就真的沒了退路?”魏大老爺不無慌張地問道。 魏大夫人不禁哭道:“那元姐兒又該如何?”比起魏家的前程,她終究是更疼愛女兒些,此時此刻,也不再想什么東宮富貴,巴不得遠(yuǎn)離了秦?zé)?,省得秦?zé)顚ξ杭业膮拹喊l(fā)泄在魏元秀的身上。 魏老太太盤著佛珠,聽到了魏大夫人的哭聲兒,呵斥道:“你哭什么!秦?zé)罴热恢懒舜耸?,卻沒告知圣上,只是將這藥瓶送到了咱們手中給個警告,那他八成也沒有其他可靠證據(jù),咱們還有退路可走。但前提就是,要老老實(shí)實(shí)地忠于皇族,讓步在陽溪的權(quán)力,才能讓他容得下咱們。至于元姐兒,元姐兒當(dāng)初也沒要進(jìn)東宮,既然東宮走不通,皇族里,照樣有其他的才俊子弟可配。魏家在陽溪樹大招風(fēng),哪怕再表現(xiàn)出臣服的誠意,若不與皇家結(jié)為姻親,終是不安穩(wěn),元姐兒的前程廢不了。只你放心,我決不會讓元秀再重蹈了瀾兒的覆轍。” 魏大夫人這才緩住了哭聲,對于魏元秀,生為魏家嫡長女,她逃不開這條路,能盡量過好些已經(jīng)很好了。 搖曳的燭火下,魏大老爺?shù)拿嫒萑逖趴∫葜锌値е├溆挠牡母杏X,緊緊皺著眉頭,猶不死心地說道:“既是如此,可陽溪的勢力究竟要讓到如何?總不能……總不能讓出大半,從此讓朝廷架空咱們魏家嗎?不如還是讓元姐兒入東宮為側(cè)妃,就算受些苦頭,可太孫又怎敢真動了元姐兒的安危?有元姐兒在東宮,他總相信魏家是全力支持他的了?!?/br> 魏大夫人一聽,差點(diǎn)兒昏厥過去。哪里想得到,這看著溫柔和善的丈夫會打著讓女兒做人質(zhì)的主意,只為了手里頭那權(quán)力,恨得雙眼血紅。 魏老太太手中的動作停下,緩緩將佛珠放在一旁,稍顯渾濁的眼睛輕輕一望魏大老爺,便看透他的心思,她雖看重魏家的權(quán)力,卻更在乎魏家能否繼續(xù)綿延下去,冷笑道:“為何不能讓出來?究竟是魏家的存亡重要,還是權(quán)勢重要!?只要咱們不讓出魏家的權(quán)力,太孫登位,第一個下手鏟除的,不是別的,就是魏家!”她緊緊盯著自己的兒子:“怎么,你舍不得?別忘了,當(dāng)年本就是你看重權(quán)勢,心急所惹下的禍患,才讓你meimei斷送了一條性命。細(xì)細(xì)算來,如今魏家在陽溪的權(quán)力聲望,約有大半是你meimei的命換來的?!?/br> “他是瀾兒的骨血,這些東西還給他又有什么!我也不奇怪,你的主意。瀾兒是你親meimei,你都能舍了,你自己的親骨rou,不更加用起來順手?”魏老太太不禁動了怒,氣得咳嗽起來,說得讓魏大老爺羞惱無比。 “母親!”這魏家的掌權(quán)人終究還是魏老太太,知道她再無改變之意,魏大老爺?shù)秃鹨宦?,按捺不住憤憤揮袖而去。 聽得魏老太太的話,魏大夫人蒼白的面上才有了絲血色,急忙上前扶住了身形微顫的魏老太太,哽咽道:“多謝母親看顧著元姐兒?!?/br> 魏老太太苦笑:“這次上京,咱們錯了許多,你準(zhǔn)備一下,盡早回了陽溪,待太孫氣消了,看咱們放權(quán)后,怨氣淡了一些,才可慢慢為元姐兒的事情打算??倸w她十四,別人家的姑娘還有留到十七八才出嫁的呢。” 魏大夫人忙應(yīng)了聲,眼角的淚水未干,被窗外的風(fēng)一吹,心都涼透了。 …… 九月底未到,魏大夫人便收拾妥帖,魏元秀和魏大老爺也隨著魏老太太回了陽溪魏家。這消息傳出來,實(shí)在讓人難以相信。 京城里誰人不知,魏家的心思,便是如今宮內(nèi)管著挑選侍讀一事的吳貴妃和吳太子妃的娘家當(dāng)初也被魏家送了禮,可如今魏家不聲不響地就離開,倒是讓人心里覺得奇怪。魏家真就這般放棄了將魏元秀送入東宮的打算? 先前先是弄出個觀音福女的名聲,而后又是在京大擺壽宴請了太孫前來,雖然弄得自己丟了臉,可魏家不是這么就該輕易放棄的。其中必然有些什么事情?;蛘呶杭矣邪驯湓诹藙e人手中,這才被別人威脅,不得不灰溜溜地跑回了自己的老窩。 問竹軒內(nèi),天氣正好,秦?zé)钚那椴诲e,拿著小銀剪將庭院里花卉多余的枝葉修剪去,這廂夏直得了魏老太太親自派心腹送來的信件,徑直趕了過來,將書信遞給了秦?zé)睢?/br> 秦?zé)钜谎蹝咄?,將手中的銀剪子遞給了夏直,拿來帕子擦了擦手,“魏家,還是魏老太太明白些,自己交權(quán),總比等著我出手強(qiáng)。派一些人去陽溪,讓那群在陽溪懶慣了的朝廷官員給我精神起來,日后陽溪諸事不得讓魏氏一族插手。違者,以謀逆之罪重罰!” 夏直應(yīng)了聲,笑道:“這下殿下總算可以將陽溪大權(quán)收回了。圣上容了他們這么多年,殿下還是要費(fèi)些功夫了。” 秦?zé)钚Χ徽Z,揮揮手,示意夏直退下,他看著眼前的盈盈開放的花朵就像是嬌俏可愛的小姑娘一般,似有一束陽光照進(jìn)心里,眼底里的陰郁便不覺散去了些,不禁輕笑:“這下可歡喜了吧?!钡挂膊恢绬柕氖亲约哼€是他人。 第62章 魏老太太的確是個聰明人,自知秦?zé)钜呀?jīng)是十分厭惡他們了,臨走前遞去的一封書信上,除了讓權(quán)一事外,再沒了其他的客套話,倒是留了一箱子的東西托秦?zé)钷D(zhuǎn)交給薛令蓁,道是在府上未曾招待好泰安郡主,反而發(fā)生了些過節(jié),這一箱子的東西就當(dāng)作是賠禮了。另還有兩箱子是給秦?zé)钭约旱摹?/br> 若魏老太太只是想簡單賠罪,大抵可以直接將賠禮送到陳國公府,不必如此大費(fèi)周折地還要從秦?zé)钸@邊送過去,不過是想讓秦?zé)羁吹剿麄兊膽B(tài)度罷了。 此時秦?zé)钭谕ピ褐械臎鐾だ锏氖噬希媲跋闹睅е鴥蓚€侍衛(wèi)抬著三個成人小腿高的紅木箱子,夏直命人將箱子放在地上,發(fā)出好沉的一聲響,不禁笑道:“都說魏家豪富,所言當(dāng)真不假。” 箱子未曾上鎖,秦?zé)钍谷舜蜷_了來,給薛令蓁的那一箱子,考慮到她是個女兒家的,便多是名貴的珠寶首飾和衣料等物,還有便是陽溪特有的一些手工藝品,十分精致。 至于給秦?zé)畹哪莾蓚€箱子,就慎重許多,滿滿兩箱子的金條,這手筆可算是不小了。夏直立在一旁伺候,看到這一片的金光閃閃,暗地里吸了口涼氣。放到尋常人家,一輩子不吃不喝光掙錢,也不一定能賺得到這四分之一的金子。 薛令蓁的那箱子?xùn)|西看上去準(zhǔn)備有些倉促,應(yīng)該就是魏家得了警告后方準(zhǔn)備的,而秦?zé)钸@兩箱金子八成便是在入京之前就備好的,只是大概魏家人也沒想到,雖金子還是送到了秦?zé)畹氖种?,卻并非是像他們之前預(yù)計的那般,反而是自己灰溜溜地送上去。 魏大老爺自然為此置氣許久,只覺是丟了臉面。又因嫡長女魏元秀一事,他與魏老太太、魏大夫人母子、夫妻俱是離心離德,一層儒雅和善的外衣也被扒下,讓魏大夫人認(rèn)清了自己的丈夫。 這魏大夫人雖為人驕矜無腦了些,可對一雙兒女甚好,長子魏瑜聽聞此事后,雖礙于孝道仍對魏大老爺恭恭敬敬,可心下卻有諸多不滿。聽了魏老太太教導(dǎo)后,更是對秦?zé)钆蓙淼娜耸止ы?,而對于魏大老爺私下吩咐他阻攔秦?zé)畹膭幼鲃t忽略不聽,也讓秦?zé)钍諜?quán)的進(jìn)程順利許多。魏大老爺可卻是不久就氣病了,魏大夫人不知是想氣死他還是真心想救治他,竟哭求著讓圣上和秦?zé)钯n了個太醫(yī),日日就放在魏大老爺?shù)母皟骸?/br> 當(dāng)然這是后話了。 秦?zé)钜娺^后,叫夏直拿了鑰匙,命人將兩箱的金子送入自己的私庫,薛令蓁的那箱則讓人送到了陳國公府上。 秦?zé)胱蕴雍屠钍运篮?,李家又倒了,沒了補(bǔ)貼,便愈發(fā)覺得囊中羞澀,私下想著李庶人或許還有些私房,便多次借著思念生母的名頭出入李庶人生前的院子,這日剛出來,就見了內(nèi)侍抬著箱子往庫房去,心下一想,也便知是魏家送來的東西,真不知是如何的嫉妒了。他眼下是如何爭不過秦?zé)盍?,好在那個謝家嫡女對自己十分癡心,滿京城都聞名了,謝家再不愿,為了女兒名聲也只能將她嫁給自己,就算不能得到整個羽衣閣,至少也能得些股份和謝家的嫁妝。 另有兩個小內(nèi)侍抬著箱子,從小宮門出去,正巧碰上了六公主帶著幾個同年齡的小宮女在這道上放風(fēng)箏,她一側(cè)的小宮女見了這抬著的箱子,便笑道:“這怕是太孫殿下又給薛家小郡主送東西了?!?/br> 因是魏家的賠禮,秦?zé)钣行淖屓饲魄蒲α钶璧牡匚?,也沒多加吩咐,小內(nèi)侍聞言,先是向公主行了禮,搖了搖頭,便實(shí)話實(shí)說了:“這是陽溪魏家送來的東西,殿下讓奴才們將這一箱子送到泰安郡主府上?!?/br> 魏家送的呀,不知道裝了多少好東西!小宮女望著那紅木箱子,想起近日來這京城里因魏家到來而傳出諸多的傳言,不少那日去拜壽的人皆說魏家富貴,雖礙于規(guī)格制度,可有些方面便是一些王爺也有所不及的。 小內(nèi)侍還要送東西,沒說幾句便走了,只余下六公主,低頭望著手里的風(fēng)箏也覺得沒意思了。 “公主,您這是怎么了?”小宮女有些提心吊膽的,自家主子的母妃不受寵,她自己也是個不受重視的,難免有些心思敏感。 六公主今年十二了,尚無封號和封地,宮里面雖是人人尊敬稱一聲六公主,可她還沒冊封呢,哪里來的品級?一沒皇寵、二沒母族撐腰支持,便是勛貴家的小娘子來做她的侍讀,都是不肯的。先前的侍讀,還是她母家的表姐。 六公主捏了捏帕子,望著小內(nèi)侍抬著的紅木箱子,又想起自己,自覺跟那泰安郡主比,自己一個皇家之女也低上一等,沒多久眼底里動了些淚珠兒,將風(fēng)箏交給了宮女,扯著裙角一步一步回了自己的宮殿。 她母妃瞧見了,細(xì)細(xì)一打聽,不但不安慰,還說道:“你怎么這般眼皮子淺?日后郡主入宮,與你一道讀書,這可是個大好機(jī)會,你照顧著她,來日少不了你的好處?!?/br> 女兒面皮薄,那妃子沒細(xì)說,再過兩三年,女兒長大嫁人,皇上給的封號封地,以及挑選的駙馬,她們都不得插手。若與那泰安郡主交好,有她的幾分情面也算好的。 …… 小內(nèi)侍將箱子送到了陳國公府上,正想給泰安郡主請安,那門人一聽,便笑道:“小公公,你來的可不是時候,郡主現(xiàn)下可不在府上。你這箱子交給下人們便是?!?/br> 兩個小太監(jiān)面面相覷,那門房傳了話,一個身材有些高挑的身著鵝黃褙子的丫鬟便快步走了來,來人正是了泰安郡主跟前的大丫鬟雪松。雪松一邊命人將紅木箱子抬了進(jìn)去,拿了碎銀子給他倆作賞錢,一邊笑道:“郡主、太太和二姑娘她們這兩日去了莊子上閑居,剛走沒幾日,只怕還要些時候回來呢。” 兩個小太監(jiān)應(yīng)了聲是,收了賞錢便回宮回話了。 雪松瞅著這紅木箱子,一聽是魏老太太送入東宮,秦?zé)钣肿屓怂蛠淼模阌行╊^大,著手寫了信,讓人去送給莊子上的薛令蓁。 薛令蓁一開始本是想要去清波臺游玩的,可一來清波臺現(xiàn)下正是人多,不大方便,二來便是宋氏也想一同去,那清波臺人多,對一個孕婦更是不安全。索性這時節(jié)莊子上有人來說是賣的藥材種子到了,薛令芳便提議不如去莊子上去瞧瞧。清靜安全不說,又是自家的地方,住著也舒心。這一提不要緊,宋定疆和云氏也覺得極好,索性兩家人帶著孩子就一同去了莊子上小住。 薛令蓁名下有五個莊子,除了一個是宋氏給她的,另外四個,皆是宋氏用這些年為她攢下的錢財買下的,連著莊子上附近的田地也一同買了下來。就算薛令蓁靠著這些田地的租子,日后都是吃喝不愁的。 她自己是個沒多接觸過農(nóng)家的,只知自己名下資產(chǎn)不少,這一回算是驚著了。 一下了馬車,薛令蓁看著這土地,頗有些一望無垠的感覺,有些傻乎乎地道:“這有多大地啊,都是我的?” 幾人不禁笑了她幾句,宋氏道:“這日后可都是你的嫁妝。你可悠著點(diǎn)折騰?!?/br> 那不少的佃戶都在好奇地看著他們。只覺得京城里的貴人就是不同,連半大的孩子都生得比自家精致好看許多,肌膚白的像是拿雪團(tuán)兒堆出來的似的。 “那最小的姑娘長得好看得不行,咱周圍三個村子都找不到生得這樣好的丫頭!那臉蛋跟白雪似的?!?/br> 一人顯擺似地道:“你們不知,那生得最好看的娃娃,便是咱們的祥瑞郡主,圣上親封了她叫做泰安,就是為了祈求國運(yùn)昌盛,國泰民安的!天上的仙人,哪里就是這些凡胎能比的?” “這我倒聽說過,都傳出好遠(yuǎn)了。聽說郡主娘娘剛出生就有霞光圍繞,大冬天下雪的時候,她周圍還有桃花兒開!郡主可是有福運(yùn)纏身的。知道太子不好,就庇佑著賢明的太孫身體好轉(zhuǎn)。知道李家仗勢欺人,就替咱們百姓把李家給滅了。原先那李原搶了多少好女兒,李家占了多少地,如今都還了回來,還行了賠償。” “可不是,隔壁村子的柳丫頭回來哭了許久,上個月找了戶好人家出家了,否則真是被李家坑害了一輩子?!?/br> 另一人道:“當(dāng)真如此神奇?先前倒是不知咱們種的地是郡主家的,想來咱們這些年的豐收也必是受了郡主的庇佑了?!?/br> 一群佃戶笑了起來,心底里暗自將這話記了起來,日后在心里多拜拜,沒準(zhǔn)收成更好了呢。 到了莊子上管事尚在外忙活,莊子上只有管事媳婦及其兩個孩子。 那管事媳婦是二三十的年輕婦人,身上收拾得十分干凈,這是頭一回見到從京城里過來的貴人,連連躬著腰行禮,身后跟著的兩個孩子,大的女孩十一二歲,小的男孩三四歲,怯生生地躲在母親身后,望著薛令蓁一行人。 宋氏有孕心軟,讓珍珠從馬車上拿來裝了糕點(diǎn)糖果的十錦攢心盒子,親自拿了些分給了兩個孩子,管事媳婦連忙叩謝,又讓兩個孩子給幾個主子磕頭。 一行人這才往里頭走去。 第63章 管事媳婦姓李,夫家姓余,哪怕這薛令蓁幾人說話行事都是很和氣的,可她仍顯得十分拘束,讓兩個孩子下去,自己連忙將薛令蓁幾人請入了莊子上的廂房坐下,而他們自己連著一些下人都是住在了后面修建的一排房子里。 因是常年無人來莊子上,這幾間廂房略有些潮濕,大體雖收拾得整齊,可難免有些不干凈的地方,管事娘子和一些粗使婆子提前忙活半天,換上了新被褥,這才敢讓薛令蓁、宋氏幾人踏入房中。 李氏面上還有些羞愧,雙手緊緊捏著腰帶,唯恐自己收拾得不好,惹了這幾位貴人的嫌棄,有些不安地道:“郡主、昌國公大人、宋夫人、太太、二姑娘,實(shí)在是奴婢的不周到,沒有將這房間提前收拾妥帖?!?/br> 云氏笑著安慰她:“這哪里是你的過錯?我們突然想起要到這,也不過才提前一天告訴了你,你能收拾成這樣,已經(jīng)不錯了?!?/br> “舅母說得對,你辦得很好,莊子收拾得很不錯?!毖α钶栊σ饕鞯氐?,轉(zhuǎn)眼瞥向了院子里的風(fēng)景,這莊子上一直都沒有人來查看,只有這個管事一家人并著十幾個促使下人打理,卻并不顯得荒廢,莊子上的空地甚至還收拾出了一小片,種了些花菜瓜果,顯得十分生機(jī)勃勃,頗有些野趣。若是有那奴大欺主的,只怕早將這莊子當(dāng)成自己的地盤了。 李氏被貴人夸得有些激動,心底里卻有些心虛。早年到這莊子上管著莊子,上頭主子還小,不常來管事,她見這莊子頗大,周遭田地許多,也倒動了些自己的小心思,可被她家男人一說,就不敢了。果真如她男人說的那樣,踏踏實(shí)實(shí)干事,總有自己的好處。眼下得了郡主的夸獎,總會有些賞賜賜下的。 薛令蓁端起茶盞,喝了口茶,這鄉(xiāng)間的茶葉雖不如京城國公府里特供的茶葉精細(xì),可也有獨(dú)特的澀香之味,倒有些像她隨謝先生在靈云山生活時,謝先生自己制的茶的口感。 宋定疆見了,與云氏一同也喝了幾口,贊道:“這茶倒是對我的胃口?!?/br> 李氏忙道:“國公爺若是喜歡,我們這兒可還有呢?!?/br> 這時正巧那余管事從外面忙活完回來了,見女兒兒子小心翼翼地站在外面,不敢說話,一問知是京城里來人了,急忙收拾了一番,進(jìn)屋給薛令蓁幾人行禮。 “郡主吩咐下來,說要采買藥材種子,奴才在這附近縣城里收購了許多,可還是不全,如今都給郡主您存放在了莊子?xùn)|邊兒的庫房里。只能等那些藥商去搜集來了。”余管事十分穩(wěn)重,將此事交代一番,還細(xì)心將采購藥材種子的花銷記了賬本,一一遞給了薛令蓁看,倒是沒有存著因她年紀(jì)小而糊弄她的心思。 薛令蓁神色一動,幾眼掃過賬本,沒看出有什么差錯,便讓雪槿收了起來,她正有心去用異能將那些種子潤養(yǎng)一番。 摸了摸腕子上的佛珠串子,過了七年,這串佛珠被她盤得潤亮瑩光,更加不似凡品,就連墜著的那朵玉蓮也玉色更好。可薛令蓁自知,這佛珠里面的草木精華被她提升異能而耗用,如今她異能也已恢復(fù)到與前世那般,也多虧了這木質(zhì)乃是極品,到了現(xiàn)在也仍存有一些精華,只是若再耗用,這佛珠也就保不住了。真不知秦?zé)钍窃诤翁帉泶四尽?/br> 這佛珠手串也是時候換新的了。薛令蓁剛剛升起這個念頭,便立刻摒棄了,微微嘆息一聲,誰讓她是個念舊的,任何東西用久了,都帶著些感情,更別提這佛珠貼身伴著她好多年,若真不戴著她,反而自己會有些不安。 “阿娘,舅舅,舅母,二jiejie,朗表哥,我先去庫房去看看余管事采買來的種子如何,你們?nèi)羰菬o事,先去莊子周圍轉(zhuǎn)轉(zhuǎn)玩玩也好。阿娘這般愛熱鬧的性子,這些日子為了養(yǎng)胎困在府里面,可是悶壞了,那次我與二jiejie、舅舅、朗表哥他們一同出去跑馬,阿娘可是羨慕壞了的,私底下說舅舅現(xiàn)在都只記得兩個外甥女,不記著她這個親meimei了?!毖α钶杵鹕碚f道,轉(zhuǎn)身不經(jīng)意對宋氏做了個鬼臉兒,便將宋氏的底兒給抖了出來,惹得宋氏佯怒要去掐她的臉,薛令蓁笑著躲了出去。 薛令蓁玉立在門前,陽光剛剛好落在她一半的側(cè)臉上,連發(fā)絲都鍍上了一層暖色的光暈,眼角眉梢都極為明媚燦爛,就連發(fā)髻上上垂下的藕粉色發(fā)帶都飛揚(yáng)起來。 小姑娘便該這般輕快明媚地笑著。宋朗握著茶盞,眼眸飛快地掠過她,唇邊勾起一抹笑意。 宋定疆對宋氏笑道:“你也是,都多大了,還是個孩子脾氣。” 薛令芳在一旁為宋氏添了碗酸梅湯,宋氏撫著肚子,面上頗有些不依的神色,當(dāng)真愈發(fā)像個孩子了。 云氏替宋朗拿了一碟素心點(diǎn)心,搖了搖頭,抿唇笑道:“蓁姐兒的性子真是活潑?!?/br> 的確是活潑可愛。宋朗想起薛令蓁方才的模樣,低頭“嗯”了一聲。 余管事領(lǐng)著薛令蓁出了房,一邊走一邊笑著說道:“您讓買的種子多,前幾日送來的時候,周遭的不少佃戶還在詢問,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生怕您不讓他們種地了。倒是周遭租著田地的不少藥農(nóng)對這些種子十分感興趣,三番兩次地跑來詢問。今日也是您來了,他們才不敢上門的?!?/br> 藥農(nóng)?薛令蓁的腳步稍頓,眼中亮光一閃而過,偏過腦袋問余管事:“藥農(nóng)?咱們此地還有藥農(nóng)呢?” 余管事笑說:“自然,咱這的田地好,不說種糧食產(chǎn)量要比別處每畝多上幾十斤,就是種植些藥材,藥效也好,拿到別地的藥鋪里去賣,也能得些利潤。也是因此,縱使這田地的租金比別處也差不多,可愿意租咱們地的人還是綽綽有余,有時候,還求不得呢。要不是您提前交代了下來,要留至少三分之二的田地來,只怕也是被人租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