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逐漸過去了一炷香的時間,六公主還是沒有出現(xiàn),七公主不禁看了眼一旁身影有些孤單尷尬的郭宜冉,眼底里滿滿都是好奇,身側其余兩個伴讀也是如此,郭宜冉眼底微紅,依舊強顏歡笑,趁著人不注意的時候,急忙垂頭揉了揉眼睛。 吳貴妃嘴角弧度斂下去一點,這六公主愈發(fā)不成樣子,再不濟,郭宜冉身上有個縣君名頭,又是皇帝少年伴讀之后,其姑母郭嬪還是她的養(yǎng)母,怎么都不該如此不給人臉面,若是傳出去,還不得讓人說皇家沒有半點兒情分。一個沒有封號的公主,就敢這樣,當初吳貴妃膝下的榮惠公主一出生就得了封號封地,人家尚未如此。真是,自己做出的亂子,還要別人幫她收拾。 吳貴妃沉沉嘆氣,和藹地對幾人笑道:“想必是小六有些身體不適了,這孩子,怎這般不懂事,還不知快點讓人來說明情況,沒得讓人擔憂。你們也不必去等她了,今日泰安、云羅還有六娘都是剛入宮,好好在宮里面熟悉熟悉,明日再去蘭德堂聽學也不遲。不過泰安還要早回來些,也看看這后殿可還需要添置些什么東西?!?/br> “多謝娘娘厚愛?!毖α钶杵鹕?,眉眼彎彎地屈膝行了個禮,同七公主帶著幾個小姑娘行禮后,才緩緩退出了昌德宮。 吳貴妃用手撐著腦袋,命人去將郭嬪傳來。 郭嬪出身不高不低,進宮之時,郭家嫡支還算興盛,借著兄長與皇帝的情分和自己家世以無子之身坐上了一宮主位,這六公主的生母朱才人乃是小官庶出之女,生女后便搬去住在郭嬪宮中,這六公主也由養(yǎng)母、生母一同撫養(yǎng)。郭嬪有心將六公主養(yǎng)大做個依靠,朱才人母女自此得了她庇護。 那郭嬪果不其然,在自己宮中便被接連頂撞的六公主氣得渾身顫抖,原本還有幾分母女情,此刻也涼透了,連帶著朱才人也吃了一頓掛落,氣惱道:“既是如此嫌棄我郭家敗落了,又何必認我這個郭家的女兒做養(yǎng)母?趁早搬出去,別在我這玉芳殿內(nèi)日日心里嫌棄的好!” 朱才人一時嚇得不敢說話了,扯著仍仰著脖子不肯認錯的六公主連連賠罪。 見吳貴妃召見,郭嬪更是怕六公主惹了吳貴妃不喜,而牽扯了云羅縣君,忙忙趕去了,聽說了吳貴妃給出的借口,才松了口氣。 “多謝娘娘替臣妾和云羅圓了個臉面。”郭嬪真心實意地感激道,面上帶了幾分怒意,又求道:“如今六公主已經(jīng)大了,用不著臣妾教養(yǎng)什么,而云羅此次入宮,圣上賜住在臣妾的宮中,六公主與云羅不和,臣妾想向貴妃娘娘求個恩典,讓朱才人帶著公主遷出臣妾宮中?!?/br> 吳貴妃手指敲著桌面,六公主的小心思誰都看得明白。不就是覺得自己是皇家金枝玉葉,比個外姓郡主的待遇卻差了千百倍,心生不滿,又嫌棄這郭家的縣君無父無母是個孤女。 吳貴妃冷笑,泰安這般待遇,是因為于國運有利,又身懷祥瑞,那四千戶食邑也是燕陽作為她的封地自己發(fā)展的,是人家的福分,也沒礙著六公主的事情,平白就被嫉妒上了。 這郭嬪入宮多年,也還算懂事,總要給幾分情面。吳貴妃默默想著。 “準。裕秀,今日便去挑個空的宮殿命朱才人帶著六公主搬走就是?!眳琴F妃面色冷淡地吩咐下去,郭嬪心中歡喜地退了下去,她是養(yǎng)了六公主一些時間,可人家自有自的生母,而且也沒什么血緣,所謂情分不過就那么點兒。自己的侄女可是兄長留下的唯一骨rou,只能自己護著。若再讓六公主和侄女呆在一處,指不定云羅還要受怎樣的委屈。 玉芳殿內(nèi),朱才人訓斥女兒:“都說叫你討好了郡主,你去招惹郭嬪做什么?” 六公主面露委屈,咬了咬唇瓣,道:“我好歹也是在她宮里長大的,稱她一聲郭母妃,可她呢?一心只想著自己娘家侄女,什么樣的破落戶都往我這邊推,讓我被人笑話。父母雙亡之人,我還嫌晦氣呢。” 朱才人皺了皺眉,此事別說是女兒,就是她心里也不舒服。更別提郭嬪一生氣,連另一個伴讀都不給女兒找了。 “可你不去,得罪了郡主怎么辦?”朱才人皺眉問道。 自己正好不愿去巴結她呢。細論起來算是自己晚輩。她是父皇的親生女兒,日后又能差到什么地步?六公主皺了皺眉,只說日后賠罪就是了。 …… 一行人出了昌德宮,七公主是個不喜歡人多的性子,對薛令蓁他們小聲道了句去游園子,便帶著兩個伴讀走到了御花園的另一側,那云羅縣君郭宜冉也猶豫著行禮,向一旁走去。薛令蓁見其面色算不上好看,必然是六公主此舉讓其難堪,心下便也理解,讓宮人遠遠地跟著。 郭宜冉行至湖邊,才忍不住垂下淚。本以為入宮為六公主伴讀,又有姑母照顧,該是有所依靠的,可還是要被人瞧不起。若非有吳貴妃娘娘替自己全了面子,只怕這宮里人人都要說六公主瞧不上她,是她上趕著來的。 這廂,薛令蓁和羅六娘互相看了看,私下問著秦煙:“阿煙,我們倆很嚇人嗎?七公主怎么只說了一句話就走?” 秦煙忍笑搖了搖頭:“你們倆自然不嚇人,光是蓁蓁這張漂亮臉蛋,別提多招人疼了。昕jiejie也是十分可愛,你們放心,七姑姑并不是懼怕你們。七姑姑這般,只是她性子如此,不與人親近,便是皇祖父說了幾回,也不管用。伴讀的兩個姑娘皆是其表姐妹,這才親近些?!?/br> 薛令蓁點點頭,不再提起此事,轉眼看了看這御花園內(nèi)的風景。眼下雖說是冬季,花葉不繁,可這御花園內(nèi)還是有不少花卉開放,四周庭院樓閣,假山流水,南北特色各具,當真是巧作。 秦煙拉著兩人就近轉了一圈,還有些不知足,對薛令蓁與羅六娘道:“其實這御花園里的花還不死最好看的,全皇宮最好看的花景,應該去東宮,大哥的問竹軒中有一處庭院,里面各色花極為好看,長勢也與別處不同,不少還是奇珍呢??上Т蟾缫幌蚩垂艿镁o,問竹軒內(nèi)不讓人隨便進,這花卉不讓人采摘,就是皇祖父也沒能要上一盆花。我那回也只是在門口望了一眼,那時都已經(jīng)是秋天了,庭院里諸花還在開放,好看極了。聽說今年冬天,大哥還在院子里設了花房,里面暖和如春,這些花便是在冬季都能開得很好?!?/br> 薛令蓁聽她一說,看著梅花的目光微動,難不成那些花是她送給秦燁的那些花種所種,聽秦煙這般一說,她還真想去看看自己送的花種到底被秦燁種成了什么樣。 “不如我們?nèi)罡绺缒抢锟匆幌?。”薛令蓁提議道,羅六娘身子抖了抖,在家里她阿姐可沒少提太孫殿下的故事。 秦煙也是道:“上次九堂弟調(diào)皮,偷偷溜了進去,不小心將花盆打爛了,大哥倒是什么也沒說,可誰都能瞧出來,他渾身散發(fā)著冷氣。九堂弟回去就被大哥罰抄了二十遍三字經(jīng),本來這九堂弟學了近一個月,都不用心,沒能將三字經(jīng)背下來,這回好,哭著抄完了,卻能背得滾瓜爛熟,連上書房的夫子們都說這方法十分適合幾個調(diào)皮的皇孫,現(xiàn)在正準備用呢?!鼻責熑滩蛔⌒α似饋恚艾F(xiàn)在九堂弟他們別提多怕大哥了,見了面,恨不得繞著他走,也幸好大哥早幾年就不在上書房讀書了?!?/br> 薛令蓁想象一下當時的畫面,在心里替九皇孫他們默哀一聲,還是忍不住笑了出來。一旁的羅六娘也跟著笑了,方才對秦燁的害怕也沒了幾分。 “你們在笑什么呢?” 秦燁剛剛處理完了今日早朝的奏折,聽昌德宮的侍人道泰安郡主她們?nèi)チ擞▓@,便改道往御花園去了。 剛一到御花園,就聽見一連串幾個小姑娘的談笑聲,歡快地如同林間的小溪,流過心間。 薛令蓁眼睛一亮,今日秦燁一件杏黃蟒袍,頭戴束發(fā)嵌寶紫金冠,腰間系石青長穗宮絳,佩戴著荷包、玉佩、香袋等物。一身太孫朝服愈發(fā)顯得他俊逸不凡,尊貴威嚴。 這還是薛令蓁第一次見他這般正式的穿著,好看的不行,也便知他是下朝不久。 “大哥?!薄疤珜O殿下!”“燁哥哥?!?/br> 三個小姑娘齊刷刷地行了禮,秦煙心虛地移開了目光,心里直打鼓,若是讓大哥聽到了自己在說他的不好該怎么辦。而羅六娘欲哭無淚,太孫這般威嚴尊貴,聽到了自己在笑他,是要罰抄多少遍三字經(jīng)? 你嚇著人家了!薛令蓁扯了扯秦燁的衣袖,對方才微微瞇起雙眼,緩和了下神色,問道:“方才聽你們笑得開心,好像提到了我,是在說些什么呢?” 薛令蓁對上對面兩雙充滿了懇求的眼睛,忍笑搖了搖頭:“沒說你,是在說九皇孫讀書不認真,被先生處罰的事情。” “哦。”秦燁隨意應了聲,緩緩一笑,擺明是不信的。 薛令蓁岔開話題,一雙潤亮清透的眸子眨了眨,微帶著些笑意:“今日第一次見燁哥哥穿這身衣服,就是比別的旁人來的好看?!?/br> 秦燁忽的伸手點了下她額頭,低聲道:“今日是不是吃了一罐子的蜜糖?” 薛令蓁莞爾一笑,雖然明知道對方肯定會答應,又問道:“我和阿煙,六娘想去你的那個小花園去看看,可不可以?” 秦煙有些興奮,對方可是蓁蓁,萬一大哥就同意了呢? 秦燁微微點頭,“你想去就去便是。日后也都一樣,不必再詢問我了?!?/br> 秦煙不禁低聲對薛令蓁貼耳道:“你看,大哥確實待你和我們不一樣,換了我,早該被罰著抄書了?!闭f著不禁做了個鬼臉。 第71章 時下有些寒氣,可御花園里的三個小姑娘歡喜的小臉就如同一團暖陽,驅走了人的寒冷。 在園子外守著的宮人也覺得心情輕快許多,暗道宮里的兩個小公主性子都不算好,這煙郡主也只有跟著羅六姑娘和泰安郡主玩耍時,才活潑些。對比下來,這些小姑娘當中,還屬泰安郡主與羅六姑娘性格討喜。 御花園內(nèi)吹來些風,薛令蓁領邊的狐毛微微拂過臉頰,肌膚上傳來些癢癢的感覺,她不禁瞇了瞇眼睛,雪白紅潤的臉頰裹在絨絨的狐毛中,看著軟乎乎的,當真像個小狐貍一般。 秦燁無比自然地伸手將她臉頰的狐毛拂開,指腹擦過柔嫩的肌膚,手下的觸感溫熱嬌軟,好似一塊上等暖玉握在手中。 秦煙和羅潤昕站在一旁,神情有些呆愣,縱使秦煙知道大哥一向待薛令蓁比旁人好,也不知他們彼此如此親近,不禁感慨,若真有一個人能降得住大哥,那必然就是蓁蓁了。羅六娘的注意力卻是全被薛令蓁那白嫩的肌膚給吸引去了,白白軟軟,怎么會有人這么白嫩呢,看起來甜甜軟軟的。 “既是想去看看,便現(xiàn)在去吧,晚一些,你還要去看看自己的房間,若有準備不齊全,還可趁早準備?!鼻責畹ǖ厥栈亓耸?,轉而牽著薛令蓁,淡淡說道。 秦煙可不想錯過這個機會,連忙道:“就是,快去吧。在花房里咱們可以邊吃點心,邊賞花,比在這御花園挨凍看花強多了?!?/br> 薛令蓁微微一笑,秦燁的手心因常年練武強身而帶著些微微的薄繭,薛令蓁的肌膚細嫩不同常人,更能察覺到他掌心指腹上的薄繭,略微的粗糙感,指腹溫熱,反而讓她覺得十分安穩(wěn),不自覺地放松下來。 “看來我送的香木手串,蓁蓁還是不是很喜歡啊,如今還帶著你滿月時我送你的那串佛珠?!鼻責钐鹧α钶璧氖?,衣袖微微下滑,露出雪白的腕子,上面松松纏了幾圈小葉紫檀的佛珠手串。 薛令蓁望了眼,搖頭道:“香木難得,又燁哥哥費心挑選的生辰禮,我當然喜歡。只是更喜歡些這串佛珠罷了。這串佛珠也陪了我好久,日日戴在身上,要是突然摘下了,心里頭頗有些舍不得?!?/br> 秦燁不知想到了什么,眼底笑意更濃,緩緩地說道:“原是如此。我還擔心是蓁蓁不喜歡呢。既然蓁蓁喜歡這手串,就一直戴著便是??刹荒茈S意丟了、換了或是轉贈他人,我可是要生氣的。” 薛令蓁此人,向來有個習慣。若是她看重的人所送之禮,她必然也是珍重萬分,莫說送人,便是別人借去一用,她也是心里不愿的。并非是她小氣量,只是此物對她必是極有意義的,她只愿自己獨自珍藏。 薛令蓁瞥了他一眼,道:“這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向來將燁哥哥你送的禮物珍藏得妥帖無比,哪里就會輕易丟了、轉贈他人呢?我又不是沒有錢財去買禮物送給別人?!?/br> 秦燁聞言,微微扭頭望著薛令蓁,道:“嗯,蓁蓁如今是個家財萬貫的了?!?/br> 這話倒是極真?;实墼谘α钶枭劫n下了三百戶封地,京城里有心人便粗略計算了下泰安郡主名下的封地食邑,不算還行,一算當真是不得了了。那些宗室女兒當真是被嫉妒紅了眼。便是已經(jīng)出嫁的榮惠公主、宜安公主等幾個都覺得有些過了,紛紛入宮找了自家母妃詢問個緣由,吳貴妃便明明白白地告訴了女兒和其余幾個公主,這乃是福運所致,若他們誰能使自己的封地興旺起來,有了薛令蓁這個先例,這多出來的食邑自然就歸她們自己所有。泰安郡主此事,還是對你們有益的。幾位公主聽聞,便悻悻不再言語。跟祥瑞比福氣,豈不是自找苦吃。 御花園外,六公主身著一身華麗宮裝,精心妝點過后的面容顯得有一絲的俏麗,只是厚厚的脂粉也無法蓋住她臉上的巴掌印。 “泰安郡主和煙兒她們?nèi)チ四睦??”六公主擠出一抹笑意,問著被云羅縣君叫守在御花園外的宮人。 宮人不敢遲疑,連忙道:“泰安郡主她們與太孫殿下去問竹軒的花房了?!?/br> 六公主不由捏緊了手心,精致的面容顯得有些猙獰。當初就是這個薛令蓁逼走了魏家,才讓自己的伴讀成了個孤女。她就算是未來的太孫妃,自己也是她的長輩,無禮地不等自己就先走了不說,更讓全宮的人都逼著自己去和泰安郡主、云羅縣君賠罪,生生把自己的臉面踩在了地上。父皇也實在偏心,便是一個祥瑞,封了她做郡主,許以后位,已是極好,何必又要賞賜那么多封地? 此時,云羅縣君郭宜冉收拾好儀容,緩緩從一側的湖邊走來,纖柔清麗,雙眼微紅,格外有些梨花帶雨的柔美。 見到了六公主,郭宜冉面色煞白,顫著身子行了禮,看得讓六公主愈發(fā)火大,一個破落戶,仗著郭嬪,就敢做自己的伴讀!她金枝玉葉,需要向薛令蓁低聲下氣,可用不著對著郭宜冉還要笑臉相迎! 六公主伸手便是一巴掌打在了郭宜冉的面上,臉上被郭嬪掌摑的痛楚全然被心里的痛快取代。 “你無父無母,不過一個縣君,宮里也只能依靠著郭母妃,今日早上,你讓貴妃娘娘對我生了怒,這一巴掌是你該得的。以后給我長點兒記性!” 郭宜冉凌亂的發(fā)絲掩住面孔,眼底里一片淚水,直到六公主帶著人走了,侍女才敢上前,她才緩緩在侍女的攙扶下起了身。 侍女問道:“縣君,可要告訴郭嬪娘娘?” 郭宜冉搖了搖頭,皇上是六公主的親父,六公主再如何刁蠻,只要不牽扯到政事,終會保住她,不過懲罰一二便是。而自己呢,已經(jīng)得罪了六公主,若是姑母再為了自己而懲罰六公主,無疑讓人覺得自己沒了規(guī)矩,已經(jīng)占便宜得了六公主伴讀的身份,如今還仗著姑母與一個公主鬧事,日后姑母在宮中的日子也會不安生。剛入宮就接連生事,便是圣上也會對自己有些意見了。 父母雙亡,無所依靠,就是如此無奈。郭宜冉抬起頭來,湛藍的天空下,方才另一側女兒家歡快的笑聲依稀在耳側響著。 …… 入宮以來的日子過得十分平淡悠閑,有吳貴妃與吳太子妃的照拂,薛令蓁在昌德宮實在是不能再舒心了?;实圩屗≡诓聦m后殿,本就是為了讓吳貴妃和吳太子妃更方便地教導她宮規(guī)以及宮廷禮儀之事,可禮儀這一方面,薛令蓁早先隨著謝先生已經(jīng)學得精透,教養(yǎng)姑姑剛入了昌德宮半天,當天下午便被吳貴妃送了回去。至于這宮規(guī),吳貴妃并不著急,這也并非急事,慢慢學便是。 不過讓吳貴妃非常驚喜的是,薛令蓁的記憶力極好,一點就透,講過的宮規(guī),幾乎一遍就能記住,再加上薛令蓁自己也會在空閑時候翻看宮規(guī),十天下來,宮規(guī)也教得差不多了。這般一來,薛令蓁在宮中的日子并沒有其他的事情。她想象的繁重課業(yè)其實也并沒有出現(xiàn)。 蘭德堂選來的女夫子是一位出身書香門第,卻因夫婿早亡而不愿改嫁的中年夫人,姓沈,因其品行端莊,學識不錯,才被請入宮中教導薛令蓁幾人,唯一讓薛令蓁覺得不舒服的就是,這個沈夫子好像因為薛令蓁乃是謝先生的弟子而對其有所不滿,不過倒也不敢有什么出格的事情。因為如今已經(jīng)接近了年末,宮中上下都在準備著過年諸事,便是薛令蓁、秦煙這些小主子們也要準備些年禮,以便人際往來。于是這位沈夫人也就將教授內(nèi)容改得少了三分之一,不過等年節(jié)過完,薛令蓁她們的課業(yè)還是要增加了。 那六公主總是說話夾槍帶棒的,主要就是針對薛令蓁和郭宜冉這兩個外姓的郡主、縣君。六公主是個欺軟怕硬的性子,對薛令蓁也不過是嘴上厲害,想做些什么,卻又沒那個膽子,可對她的伴讀郭宜冉說話更加不留情面。不過在薛令蓁與秦煙告知了郭嬪之后,六公主倒是老實許多,不曾再生事。就這樣,薛令蓁每日上學、完成功課,再去秦燁那邊的花房中閑玩修煉異能,日子也是過得飛快。 與往年東宮的熱鬧不同的是,今年因著太子過世,東宮顯得冷冷清清,不過東宮上下都覺得自太子和李庶人相繼去后,東宮的日子顯然是越來越規(guī)矩了。就是以往伺候秦熾的下人也不必擔心自己會被秦熾打得沒命,現(xiàn)在秦熾若當真敢再惹出一條人命,皇帝只怕當場就能讓他去守皇陵。 東宮正院內(nèi),吳太子妃正清點如今備下的年禮,她也不過二十多歲,容貌清秀雅致,穿著一身素藍色的褙子,隨意臥在榻上,看起來十分悠閑自在。雖都說她可憐,嫁入東宮,尚無子嗣丈夫就去世了,年紀輕輕就守了寡,以后還要看著繼子的眼色生活,可她知,這日子是自己最想要的了。 “今年守年時,不如將泰安郡主也請到東宮來,我看太孫和煙兒都很喜歡她,太孫前幾日還請我給泰安下個帖子呢?!碧渝鷮⑹种械亩Y單放下,抬頭望向身側的連枝說道。 連枝輕笑:“泰安郡主招人疼,您不是也喜歡得緊,第一次見面,連自己的金鳳釵都送了去??ぶ鞯谝淮卧趯m里過年,難免思念家里,貴妃娘娘那里冷清些,請到咱們這,也熱鬧許多?!?/br> 連枝道:“既是如此,奴婢就去給昌德宮送份帖子?!?/br> 第72章 薛令蓁以往在家中過年,雖真正算起來,一同過年的只有她們母女姐妹一起,但珍珠姨姨會準備許多好吃的,雪桐和琥珀姨姨是個十分活潑手巧的,帶著薛令蓁去做好多剪紙玩,謝嬤嬤雖然年紀大了,府中上下也不必她動手,可仍會給宋氏、薛令芳和薛令蓁三個人做一身新衣,圖個好意頭。而幾日后,薛令蓁則又回到靈云山上,同謝瓊學習,直到元宵節(jié)才會回家一聚。 時隔小半個月,京城早在十幾日開始,就開始斷斷續(xù)續(xù)地下雪,薛令蓁終于在二十六日收到了謝瓊的來信,隨即來的,還有一封羽衣閣的轉讓契書以及一幅謝瓊為薛令蓁所畫的畫像。 薛令蓁坐在榻上,今日難得放了一天假,宮里面上下忙得不可開交,熱鬧得很,薛令蓁卻是愈發(fā)不想出去,又見天氣寒冷,就沒了心情,只待在自己的云容殿內(nèi),燒了地暖的宮殿,看著話本,豈不是美哉。秦燁自二十六日起也放起了小長假,不用再批改奏折,直到正月初一才會開始處理政務。秦燁帶著她與秦煙去花房玩了半日,順便就將謝瓊的來信交給了薛令蓁。羅六娘與薛令蓁不同,她簡單只是個伴讀,這種年節(jié)是可以回家過的。 她緩緩拆開了信,信上內(nèi)容與以往幾年的新年問候信差不多,只不過末尾謝瓊寫道她這一生無兒無女,兄長血親只一味苦心算計,反倒是薛令蓁這個弟子,與她雖無血緣卻勝似親女,她有心將羽衣閣留予她,可又擔心薛令蓁年小,不通庶務,羽衣閣的那些人跟隨她多年,也要替他們著想。 因此謝瓊只先將那枚私印交給了薛令蓁,這些時間來,她將羽衣閣的賬本全交給了薛令蓁,就是為了看看薛令蓁能否打理好羽衣閣,還好薛令蓁未曾讓她失望,也沒有被謝家人給騙過去,這才放心將羽衣閣交給了薛令蓁。 她已經(jīng)將所有該教授給薛令蓁的東西教給了她,此番將羽衣閣托付給薛令蓁后,便要游走天下,畫天下的青山綠水,順便叮囑薛令蓁且要好好保養(yǎng),若等她回來了,她沒有長成一個國色天香的大美人,可是要罰她將她所收藏的所有古詩典籍抄寫十遍。 “先生?!毖α钶璞臼切纳袆?,可一看到最后的一句話,不禁破涕為笑,她轉而又打開了那幅畫,只見畫的正是自己那日為先生慶生辰時的場景,想起在靈云山的歲月,不覺心里更是有些酸澀,呆坐了一會兒,才覺得臉上濕濕的,是有淚水滴落到了信紙上,連忙用帕子擦去了眼淚。 雪松從門外走進來,手里拿著東宮連枝姑姑今日送來的請?zhí)?,心說這吳太子妃娘娘著實是個好人,念著郡主剛剛入宮,必是想念家人,有些不適應,這便把郡主請到了東宮過年節(jié),有太孫殿下與煙郡主陪著,想來自然心情好了許多。 “郡主這是怎么了?快過年了,流淚可不好?!毖┧蓡柕?。 薛令蓁睜著雙眼,眸子里沁著淚珠兒,要掉不掉的,潤著黑珍珠似的眼珠,撅了撅唇,難得有她稚氣如此的時候,嗓子還有些糯糯的,“雪松,我突然很想先生,阿娘、二jiejie還有舅舅,表哥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