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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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歧猛地起身走到屏風(fēng)后,看見肖再林躺在床榻上,微微張著嘴,呼吸淺而綿長,頸子處平坦,新包著厚厚的繃帶。 他沒回應(yīng)肖凝,疾步走入隔壁的雅間,屋里空蕩蕩的,藥箱和筆墨收拾的一干二凈,只留了一張字條。 “你救我,我救你老丈人,兩清,再也不見。” 顧歧望著那上頭龍飛鳳舞義憤填膺的幾個字,冷不丁笑了。 “笨蛋?!彼吐曊f:“哪里兩清,連筆賬都算不清楚?!?/br> *** 蘇斂連夜回到杏林堂,被蹲在門口的詹平逮了個正著,這西洋人摁著蘇斂的頭嚎啕大哭。 蘇斂原本只是眼眶熱,被詹平哭的悲從中來,干脆也摟著老洋人的腰嗷嗷哭了一場,兩個人如同生離死別,哭的忘我,如果不是邵小胖來干預(yù),怕是左領(lǐng)右舍都要給吵醒了。 梳洗后蘇斂躺在自己的硬板床榻上,卷起褲管袖子,發(fā)現(xiàn)渾身痛不是沒緣由的,到處青一塊紫一塊,她起身取了藥膏,糊了點在手心里搓開搓熱,推拿。 門開,詹平站在門口,端著一小碟點心和一碗牛奶。 “牛奶是我跟陶掌柜要的,給你熱過了,這個是我做的糖酥,你將就吃點,晚上也不能吃太多,對腸胃不好?!?/br> 蘇斂笑嘻嘻的接過:“要發(fā)胖咯!” 詹平坐到床邊,有點局促的將雙手擺在膝蓋上:“對不起。” “為什么說對不起?” “如果我沒有接他們的請?zhí)阋膊粫谕忸^吃苦。”詹平說:“你一個小姑娘.......” “不要再讓我聽到小姑娘三個字?!碧K斂將一塊點心塞進嘴里,憤憤然說。 詹平不明所以,蘇斂端起碗將牛奶一飲而盡,滿足的擦了擦嘴道:“你對我有教養(yǎng)之恩,烏鴉反哺,我護著你也是應(yīng)當?shù)??!?/br> “可是......” “如果沒有你,我蘇斂還是個人人喊打的乞丐,死了都沒人知道?!碧K斂說:“所以你就不要再跟我說那些rou麻話了?!?/br> 詹平低下頭,他半長的金色頭發(fā)扎成一束在腦后,幾天沒打理下巴上胡須也長成簇了,有點像個大型的金毛犬,蘇斂盤膝坐回床上道:“我下午用蘆葦管給那個大脖子老頭吸了痰。” “你有沒有——” “有!當然有,我檢查過的好不好,不是傷口血腫,就是油腥給他膩出痰來?!碧K斂說:“你教給我的東西我都記得牢牢的。” “斂斂真棒?!闭财浇o她比大拇指:“別的呢?” “什么別的?”蘇斂咬了一口糖酥,另一手兜著碎屑奇怪道。 “那個一表人才的小伙子,你們沒發(fā)生點什么嗎?” 西洋人的腦回路是不是都是這么浪漫而不切實際,蘇斂強忍不適說:“你不要侮辱小伙子這個詞了,那家伙有媳婦兒還有老丈人,除了長得還可以以外,別無長處,我不想跟他發(fā)生什么,并且希望以后再也不要見到他。” 詹平一臉的失望透頂。 蘇斂忍不下去了,把這個滿腦子漿糊的洋毛子趕出了門。 金窩銀窩比不上自己的狗窩,蘇斂抱著被子,一沾枕頭便睡死過去,后半夜,她便被風(fēng)雨之聲擾動,窗戶被濕漉漉的風(fēng)催開,她不得已起身關(guān)窗。 窗臺上已經(jīng)是一灘水漬,倒映著無邊的夜,如墜深淵,蘇斂控住兩扇拍動的窗,朝里拉。 驟然間一只手反扣住了窗緣,阻止了她的動作,蘇斂駭了一跳,黑夜中漆黑的人影,被雨水沖刷成模糊的輪廓,像個鬼魂,手也是冰冷的,搭在她的手背上。 兩個人在窗邊僵持了一會兒,蘇斂已是半身濕透,就著屋內(nèi)有限的燈光,她看見對方前襟上蜿蜒流下的血水,隨后看清了對方的臉。 “你——”蘇斂一陣驚詫,顧歧微微回首,退一步“砰”的按上了兩扇窗戶。 濤濤風(fēng)雨之聲瞬間被隔絕在外,蘇斂蒙了會子,冰冷的頭發(fā)濕噠噠貼在臉上,她抬手摸了摸,覺得納悶。 姓顧的是想進來的吧?為什么又把窗戶關(guān)上了? 她慢吞吞走回床邊,隱約覺得不對,一個機靈跳下床,披了件衣裳撐傘沖出去。 暴雨傾盆,深夜的長安城連高角樓上的燈也看不清晰,像是被怪物吞沒了,蘇斂提著一盞青璃燈,那是詹平撿了廢棄琉璃融了自制的,防水防風(fēng),勉強探路,她踩水從后門出,很快就全身濕透,燈光所及之處有限,她和盲人并無兩樣,這尋覓更是沒有來由,雨砸在傘頂震耳欲聾,蘇斂沿著小巷跋涉,有點不明白自己圖啥。 她深一腳淺一腳,雨水積蓄很快沒過了腳踝,她腳下一滑,傘在風(fēng)中翻轉(zhuǎn),她仰面摔下去。 “?。?!”她慘叫,在磅礴大雨里叫聲微不可聞,有人在她后面支了一把,她短暫的松了一口氣,隨后那手一軟,兩個人一前一后跌進了雨水里。 水花四濺,蘇斂幾乎嗆水,倒是沒怎么摔疼,水位也沒漫過她,她仰面躺在一人身上,聽到對方輕輕哼了一聲。 “我說你這個人!”蘇斂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干脆把那把七零八落的破傘給扔了,把燈垂到那人臉上一個勁的照:“英雄救美有你這么救的嗎?” “你是美嗎?”顧歧艱難的撐地。 蘇斂:“......” 雨水順著她的眼睫毛落下,聚落成小小的雨簾,她艱難的打量著顧歧,發(fā)現(xiàn)顧歧穿著一身玄色武服,箭袖窄靴,不似平日那倜儻風(fēng)流的格調(diào),古怪的很,他許久不曾爬起來,只是用手肘支地,低頭喘氣。 這么下去不是辦法,蘇斂上前去拉住顧歧的一條胳膊架在脖子上,又摟住他的腰,氣沉丹田:“起來!” 顧歧忽然低笑出聲。 蘇斂扶著他踉蹌而走,心里窩火,抬頭道:“你笑個錘子?” “原來那天那個自吹自擂的人是你啊?!鳖櫰绲纳ぷ余硢。瑸醢l(fā)貼面襯的膚色雪白,瞳孔里卻隱約有亮光。 蘇斂傾盡畢生所學(xué)才壓下了把姓顧的扔水溝里去的欲望。 將姓顧的運進屋里,扶到桌邊坐下,蘇斂第一時間去關(guān)門關(guān)窗,顧歧撐著桌緣坐端正,竟然騰出手去拎茶壺倒茶。 “陳水,別喝?!碧K斂正跟那扇不講理的孤拐窗框作斗爭,抽空提醒:“等我燒熱水?!?/br> 顧歧沒理會,將茶壺嘴對唇,仰頭便飲。 這簡直是牛飲,早就冷卻的茶水順著溢出來,順著他的喉結(jié)滾落進領(lǐng)口,讓原本就吸飽了雨水的衣裳更濕,這和他先前的文雅作風(fēng)格格不入,蘇斂愈發(fā)覺得今夜的顧歧不合常理,沖過去劈手奪下了他手里的茶壺。 “你——”她剛要批評,陡然發(fā)現(xiàn)顧歧的嘴唇毫無血色,臉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這家伙本就膚白,這會兒簡直像鬼。 “你怎么回事?”蘇斂渾身汗毛都豎起來了:“是哪里受傷了嗎?” “恩?!鳖櫰琰c頭。 “恩算什么事啊?。 碧K斂抓狂:“你倒是說句話?。 ?/br> 顧歧合了一下眼,淡定有余,從袖子里取出一件物事擺在桌上:“蘇大夫,上次你走得急,另一半診金忘記取,今日我給你送來,這只羊脂玉扳指價值連城,另外,煩請?zhí)K大夫給我開兩帖止血的藥?!?/br> 蘇斂:“......我是大夫你是大夫?” 這恐怕是蘇斂行醫(yī)幾年來遇到的最淡定最會做主的病人了,不過正常的顧歧反倒沒有這么多的話,蘇斂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三分底,抓住顧歧的手腕將他雙手平舉,顧歧似乎是有些發(fā)暈,任由她擺弄,蘇斂一一掃過他前身,在他前胸側(cè)壁發(fā)現(xiàn)了一道隱蔽的切口。 她伸手上前一摸,果真血還在汩汩的流,尚且溫?zé)?,她伸手壓住傷口邊緣,低聲說:“別動,忍著?!?/br> 顧歧“恩”了一聲,蘇斂這才用力,將兩邊皮rou稍稍拉開,顧歧的身體僵硬,卻終究忍著沒動,蘇斂渾身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切口看似一線,內(nèi)里極深,含著一方薄薄的鐵片。 “肯定是傷著血管了?!碧K斂沉聲道:“削的這么深,你都沒感覺的嗎?” “當時只覺得涼,沒覺得痛?!鳖櫰绲吐曊f:“男女授受不親,把手從我腰帶上挪開。” 這家伙簡直是別扭給別扭他媽拜年,別扭到家了,蘇斂氣得差點以頭搶地,松開他,豎了一根手指對準了姓顧的挺翹的鼻尖:“姓顧的我告訴你,管你是地主少爺還是皇親國戚,這里是杏林堂我說了算!你再敢指手畫腳的!我待會兒麻沸散都不給你用!” 說完蘇斂不再浪費口舌,起身去準備剪刀繃帶,又燒了一鍋熱水。 “參片,參片?!彼涞构瘢骸安粫?,吃完了?小胖子沒切新的?真是懶死了!” 她一狠心拿了根完整的老參出來,放在盤子里端進屋子。 取鐵片要劃開傷口,鐵片上有銹,創(chuàng)口得敞開,蘇斂覺得自己是個人,還沒殘忍到那個地步,又轍回去找麻沸散包。 “不是吧?!” 抽屜空空如也,只有一張沒出貨的訂單,蘇斂只想把邵小胖吊起來抽一頓,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提前開始心疼顧歧了。 “我這張烏鴉嘴啊?!彼p輕的在腮幫子上拍了一下。 ☆、第十章 她躡手躡腳的回到了屋子,心里盤算著要怎么放倒姓顧的,明亮的燈光下,顧歧一手撐額,閉目,像是睡著了。 他修長的五指將額前長發(fā)撩起,露出光潔的額際,眉峰軒起,鴉睫濃密,乍一看這是個頗為女氣的長相,但渾身的氣質(zhì)卻剛的驚人,像青鋒雪刃,劍氣凝霜,令人難以靠近。 蘇斂走近,尚未開口,窗戶卻破了,冷風(fēng)冷雨翻涌灌入,伴一條影子,在地上打了個滾,猛地站直,一手持刀,凜凜砍來。 他砍得是顧歧的背,蘇斂來不及思考,展臂擋過去,人過去了神才回過來,后悔已經(jīng)晚了,蘇斂嚇得閉眼,只覺得殺氣割面,下一刻她的肩被人握住,旋轉(zhuǎn),顧歧將她攏在胸前,一腳挑起長凳,迎刀而上。 長凳斷為兩節(jié),顧歧將蘇斂推向角落,自袖中排出一把兩尺左右的刀,薄,輕,鋒利,青光寒冷。他反手握,揚起揮出,刺破了來人的肩頭衣裳。 蘇斂蹲在角落里瞪大了眼。 那人在地上側(cè)滾一圈,察覺到顧歧力有不逮,毫不猶豫又逼上來,迅猛一刀出,被顧歧利落的挑開,二人皆是唯快不破,眨眼間你攻我擋的過了數(shù)招,顧歧越戰(zhàn)越勇,他一手抓住對方手臂,掄開,袖刀在腕骨周圍轉(zhuǎn)出個花兒,“噗嗤”一聲扎進對方的后背。 蘇斂倒吸一口涼氣,感覺自己后脊梁一痛,見顧歧毫不猶豫的將血淋淋的刀拔出,對方嗓子里蹦出哀嚎,如困獸,猛地擰過顧歧的手臂,顧歧不得已松手,當胸挨了一腳,他只覺得肋骨都要凹斷,劇痛難忍,唇角溢出血沫,連退幾步,一手捂住了側(cè)胸,不給自己半刻緩和機會又一次撲上。 兩個高挑的成年男子殊死搏斗猶如猛虎,蘇斂看的心驚rou跳,她一個勁的想顧歧哪兒來的力氣,回光返照? “你是誰的人?”顧歧扯了一下嘴角,冷冽道。 “未來太子的人!”對方喘著粗氣道。 蘇斂聞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顧歧輕嘆一聲,搶先一步擋在蘇斂跟前,將她抄起來:“沒見過世面?!?/br> 蘇斂:“?????你講點道理好不好!” 為了防止被押解作人質(zhì),她像個枕頭似的掛在顧歧手臂上,電光石火間路過桌邊,余光掃過桌上空盤,她一驚之下頓悟。 顧歧徹底失了耐性,一腳踏上桌緣,越過去將那人摁倒在地,鼻尖上微微冒出熱汗,眼眶猩紅,二人貼身扭打半刻,袖刀終于割斷了對方的喉嚨。 蘇斂中途被扔下,哆哆嗦嗦的抱著桌子腿兒,眼睜睜看著血張牙舞爪的漫開來,滲進地縫里,逼近衣角。 “姓顧的?!彼悬c木訥的說:“你殺人了?!?/br> 顧歧翻身躺倒在地,胸膛劇烈的起伏,呼吸時仿佛血rou都起了球,刮擦著內(nèi)里,又痛又帶著腥氣,他艱難的低頭,翹起腳尖踢了一下蘇斂:“怕什么?” 蘇斂像是被踩了尾巴,半邊身體繞到桌子腿兒背面,抻直了脖子哭喪著臉:“你到底是誰?” 顧歧嘆了口氣。 “知道為什么今晚來找你嗎?” “不是來還錢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