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紀鳶早早便料到她段不會跟著進去,又見這霍元嫆的安置極為妥當,便也未曾多想,只是憑著她多年的謹小慎微,總覺得這日這王氏與這大姑娘的舉止有些許…怪異,她心里頭稍稍有些堤防,但見從入府到現在,倒也瞧不出任何異常來,只將懸著的心暫且壓下了。 *** “鳶姑娘生得可真好看,人瞧著也和睦,怪道原先三姑娘時常在眾人跟前提起你…” 如意本是那霍元嫆的陪嫁丫頭,原先在府上也瞧見過紀鳶兩回,故此,便覺得親近幾分,她十分擅談,性子乖覺,生了一對尖尖地虎牙,一笑,便覺得十分可愛,輕易令人心生好感。 紀鳶只有些詫異道:“她時常提起我?” 如意甜甜笑道:“是啊,三姑娘夸您生的好,也說您能說會道,就是…就是人稍稍有那么些懶,常年窩在院子,不愛走動…”說完,如意只有些不大好意思的用帕子捂了捂嘴。 紀鳶聞言,面上頓時微窘,那霍元昭背著她還不知道都跟哪個瞎說了些什么了。 “姑娘生得這樣好看,常年窩在屋子里不出門,可不就浪費這絕色容顏么,理應多出來走動走動的,讓大家瞧著賞心悅目也好啊…” 這如意能說會道,紀鳶說一句,她便能回個十句,十句里八、九句都是夸贊人的好話,簡直跟人精似的。 邊說邊繞著,不多時,只見這如意將她領到了前頭相鄰正廳的一處東廂房,將她人領到了廂房,嘴上卻問著:“姑娘是先在這里歇歇,還是先到院子里再逛逛?” 身后抱夏四下瞧了瞧,只沖紀鳶道著:“姑娘早起來時不是有些暈車嗎,這會兒好些了沒,不若,還是進屋歇一歇罷?” 紀鳶看了抱夏一眼,只笑著道:“正好有些累了,便不去逛了。” 如意便立馬推門將紀鳶迎了進去,倒水沏茶,又麻利的替紀鳶將里頭的床鋪給鋪好了,這才微微笑著沖紀鳶道:“姑娘好生歇著,奴婢就在外頭,若是有什么需要,隨時叫喚奴婢便是了。” 臨行前,只十分貼心的替紀鳶將屋子里的窗子給落下了。 *** 如意走后,抱夏走了過來,沖紀鳶道:“三姑娘那里怕是一時半會不會完事兒,姑娘且先歇會子吧,奴婢在這里守著?!?/br> 因這日是紀鳶頭一回外出參宴,故特意領著抱夏一道隨身伺候,抱夏年長幾歲,又心細穩(wěn)重些,她在身邊紀鳶心里頭要踏實幾分。 紀鳶想了想,道:“我暫且還不累?!?/br> 四下將屋子里打量了一遭,見臨窗的書架上擺放了好些書,紀鳶面帶喜色,緩緩走了過去,然而方一靠近,只忽而聞到屋子里的熏香味道漸濃,一抬眼,只見書架旁設置了處案桌,案桌上擺放了一頂紫檀香爐,香爐上飄著淡淡的青煙,味道香濃,帶著一絲絲甜味。 紀鳶素來不愛熏香,尹氏屋子里跟那霍元昭屋子的熏香味道都極淡,只覺得這屋子里的味道濃烈,有些不大好聞,紀鳶覺得有些奇怪,不知不覺間便已經湊過去輕輕嗅了一下,頓時,便覺得身子一晃,只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不好。 紀鳶心里頭咯噔一聲。 “姑娘,您怎么啦?” 抱夏立馬過來扶了她一把,紀鳶緊緊扶著抱夏的雙臂,只拉著她離那香爐離得稍遠了些,只沖抱夏低低道了聲:“那熏香有些古怪?!?/br> 抱夏臉色一變,立馬道:“走,姑娘,我扶您出去?!?/br> 紀鳶卻擺了擺手,走到屋子的桌子前,將杯子拿了起來,頓了頓,又忽而放下了,只有些恍惚的快步走到了銀盆前,將帕子在水中浸濕了,洗了把臉,又將濕帕子捂住口鼻,待清醒了些,方湊到抱夏耳邊低聲耳語了幾句。 抱夏只一臉憂心忡忡的看著她,不多時,沖紀鳶道:“那您…您當心些?!?/br> 第82章 抱夏說完, 只立馬來到了門口, 面上表情調整了一番,拉開門后,果然瞧見那如意便候在屋外不遠處,抱夏只一臉焦急跑了過去:“如意jiejie, 我家姑娘…我家姑娘肚子有些疼,可否勞煩jiejie給我家姑娘送些熱水來?!?/br> 如意詫異的看了她一眼, 一臉關心的問著:“鳶姑娘身子不要緊吧?” 抱夏想了想,道:“應當無聲大礙, 就是肚子有些疼,頭稍稍有些泛沉?!?/br> 如意深深瞅了她一眼, 隨即立馬吩咐了身后的小丫頭去跑腿。 抱夏親熱的拉著如意的手連番感激了一番, 見如意跟前的小丫頭被支開后,末了, 只四下瞧了一眼, 將如意拉到了一旁,有些忸怩湊到她耳邊道著:“那什么, 不瞞jiejie,我家姑娘…其實是…其實是來月事了, 她月事一慣不準, 咱們也沒個準備, 姑娘臉皮又薄, 又不好意思勞煩旁人, jiejie您看, 可否勞煩jiejie…” 如意立即會意過來,當即連連道著:“說什么勞煩不勞煩的,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br> 嘴上這般說著,心里頭只有些為難,只快速計較著,廚房離這東廂房有些腳程,小丫頭前去打水便是一路小跑,打個來回,估摸著也得有半刻鐘的時間,她若是離開了,這里無人守著…如意正思索間,只見抱夏正直直的看著她,道:“jiejie可是…有何為難之處?其實也不打緊的,三姑娘與咱們姑娘日子相仿,琴霜jiejie應該有些準備,我去找她問問也成!” 說罷,便要到前頭去尋人。 如意沒得法子,生怕將旁人引來,立馬將人攔下了,心里計較了一番,想著橫豎一會兒便是人來了,她也是要躲避一二的,此番正巧可以將這丫鬟引開了,于是,嘴上只笑瞇瞇道:“這些小事何須勞煩到三姑娘,是這樣的,咱們姑娘的東西都擱在了正屋里,現如今幾位主子們在正屋外頭廳子里議事兒,若是鳶姑娘不嫌棄的,可以用我的,只我住的地方稍稍有些遠,鳶姑娘倘若急的話,meimei不若隨著我一道去取吧?” 抱夏心急如焚,想也未想,立馬跟著她一道去了。 *** 卻說,屋子外頭無人后,紀鳶這才緩緩拉開窗子往外四下瞧了瞧,再三確認后,便輕手輕腳的拉開門偷偷摸了出來。 剛出來,只遠遠瞧見遠處游廊上有人來了。 紀鳶心下一慌,快速查看了一遭,立馬跑到前頭一處拐角處偷偷躲了起來,遠遠的只聽到腳步聲漸漸往這這兒來了,不多時,又聽到了一名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聲音蒼勁有力,問著:“少奶奶身子可還好?怎么沒在正屋歇著?” 后頭跟著個小丫頭,立馬恭恭敬敬的回著:“回大公子的話,前頭親家太太與蕭太太在廳子里議事兒,少奶奶不好打擾,便直接來了這東廂房歇著?!?/br> 這男子便是戴家大公子,霍元嫆的夫君戴遠忱,蕭家跟霍家的親事,他有所耳聞,只淡淡的嗯了一聲,不多時,便推門進去了,進去前,只沖著屋子外的丫頭擺了擺手道:“行了,你退下吧。” 然而進了屋子后,里頭卻空無無人。 戴遠忱微微挑眉,見床榻上被子打散了,似有人躺過,桌面上有飲過茶的杯子,想來妻子之前來過,只不知因何事又出去了,想到妻子近來身子一直有些不大好,他便在桌邊略坐了坐,不多時,聞到一股濃烈的熏香味,戴元忱微微皺眉,坐了片刻,只緩緩起身想要出去透口氣,卻未想,門好像被卡住了,如何都拉不住。 門外,丫頭立馬跑了過來,從外開了好一陣,只支支吾吾說著:“大…大公子,這門軸好像壞了,您稍等片刻,奴婢這便喚人來修?!?/br> 說罷,只立即匆匆跑開了。 躲在背后的紀鳶聞言,背后一陣發(fā)涼,她只用力的,緊緊地抓著衣角,指骨泛白。 倘若她這會兒還在里頭。 光是想想,紀鳶都覺得從腳底冒出一股寒氣。 她不信,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巧合。 *** 卻說著,那正房廳子里,屋子里幾人聊得似乎正歡,每個人臉上都帶著喜氣,不多時,候在外頭的桂嬤嬤打簾進來,湊到王氏耳邊細細耳語了幾句,王氏聽了,只笑了笑,道:“蕙寧郡主?” 桂嬤嬤點了點頭。 王氏樂呵道:“這位老jiejie怕是在宴會上悶著了?!?/br> 蕭太太見狀立即意會道:“那霍夫人趕緊去罷,橫豎咱們這兒…往后有的是機會?!?/br> 說罷,看了對面霍元昭一眼,面帶滿意。 霍元昭只紅著臉快速低下了頭。 王氏卻道:“那如何能成?今個兒跟jiejie亦是一見如故,我還有些舍不得起身?!?/br> 說罷,視線一轉,看向坐在身旁的霍元嫆,道:“嫆兒,小時候郡主最疼的人便是你,你且去陪陪郡主說說話吧!” 見霍元嫆笑著應下,卻是稍稍有些猶豫了一下這才起身,王氏便借故說了個借口,將霍元嫆拉到外頭好生叮囑了幾句。 走到外頭,霍元嫆面上的笑意瞬間消失殆盡,面色一片復雜,似隱隱有些糾結跟后悔,她與戴遠忱門當戶對,情意相投,夫妻二人伉儷情深,此番,她算是算計了他一遭。 更何況,替丈夫選人,她本就有些…猶豫與不愿,思來想去后,只蒙生了退意道:“母親,要不還是算了吧,我今兒個只是想要為他們提供了一個會面的機會,至于,夫君見了鳶meimei,心有好感便最好不過了,可若他無意,便還是…算了吧!” 王氏聞言,卻瞇了瞇眼,并未曾強迫,只隱隱嘆了一口氣,道著:“我的個傻丫頭,橫豎路得是要你自個選的,為娘的能夠做到的,最多便是給你支支招,至于如何做還是得看你自個啊,你得要好好掂量目前及未來的形勢,你不選人,你婆婆便要替你選,這二選一的事情,你自個挑吧,為娘的又怎會強迫你,當娘的…不過是盼著你好罷了?!?/br> 說罷,又拉了拉霍元嫆的手道:“為娘活了大半輩子,驕傲了大半輩子,唯獨只在柳氏那賤人手底下吃過虧受過氣,為娘當然不想要你將來也走為娘的這條老路,娘活了大半輩子,別的甭說,看人還是極準的,這個紀鳶瞧著不是那般攻于心計之人,瞧著乖順又老實,跟她姨母一樣,沒什么壞心思,這樣的人,最是好掌控不過了,瞧瞧尹氏這十多年來的安生,便知曉娘瞧上那紀鳶的緣故了,將來是絕對對你既構不成任何威脅的,反倒會是你的助力,再者,這樣的人家,無父無母,你壓根不用擔心她會起什么壞心眼,畢竟,咱們霍家對她有養(yǎng)育之恩,便是不提這些,她姨母她親弟弟都還在霍家了?!?/br> 頓了頓,王氏只拍了拍霍元嫆的手,一臉語重心長道:“更何況,那紀鳶身份不高,便是嫁人,也嫁不了什么好人家,像戴家這樣的家世,若是沒有霍家引薦,這樣的人家,想都甭想,這輩子她想遇都是遇不上的,這于她而言,是樁天上掉下來的好事兒,娘知道你心善,可這事兒,于你,于她,于整個戴家將來的安寧,都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你自個思量清楚吧。” 王氏說罷,也不在勸解,只嘆了一陣,轉身進去陪著蕭太太繼續(xù)議論親事了。 霍元嫆立在屋子外,嘆了嘆,終究還是領著丫鬟去了。 其實,身處在后宅內院,這些算計壓根不值一提,無論是在霍家,還是戴家,霍元嫆早早便領教過了的。 只是沒想到,這些,也終于還是輪到了自個頭上。 *** 她生姐兒時難產,險些丟了小命,好不容易從鬼門關爬出來,卻得知身子虧損不少,婆婆百般憂心,特意從宮里頭請了御醫(yī)前來問診,御醫(yī)只道,往后怕是難以受孕了。 霍元嫆只覺得經受了當頭一棒,身子未好,緊接著她差點舍棄小命生下的姐兒打從出生起便一直身子羸弱不堪,這頭幾個月的小娃娃生命脆弱得緊,這許會是她命中唯一的孩子,霍元嫆日日不敢掉以輕心,日日手把手的照看著,每日只能睡一兩個時辰,這些倒也罷了,她生生挺著,可沒想到禍不單行,自古好事無人聞,壞事傳千里,得知她身子不好后,有些閑不住的便開始心思活絡了。 白家的娘家親戚,戴家的遠親,紛紛背著霍元嫆夫妻給婆婆洗腦納妾,婆婆原本是有些憐惜霍元嫆母女的,可架不住旁人周而復始的勸說,又見她們母女二人一個比一個虛弱,日子久了,便漸漸起了心思。 她成親才兩年多,雖是長媳,但丈夫卻有五個嫡出兄弟,她尚且還未在霍家站穩(wěn)腳跟,后頭一個個看著都要到了成家立業(yè)的年紀,倘若她名下無兒,甭說是她,便是連丈夫都得被她牽連。 若非逼到了絕境,她是萬萬不愿踏入這一步的。 她今日的安排,原也只是想要將丈夫引過去,無論在院子里撞見也好,還是在廂房里歇息,只是提供他們一個見面的機會,紀鳶生得好看,任誰見了都會心生好感,屆時,霍元嫆再向丈夫提及,想來,丈夫應當不會拒絕。 可沒想到母親硬是讓她過去,當面將他們的“會面”撞破,這樣更能十拿九穩(wěn)吧。 霍元嫆并不知曉有迷藥那回事兒,也未曾有強買強賣的意思,故此,聽到王氏提醒,得知丈夫進了那紀姑娘的屋子后,又因門壞了,二人被困里頭。 霍元嫆只嘆了一聲,或許,這便是天意吧。 第83章 卻說霍元嫆趕去時, 東廂房的門已經被從里打開了,只見其中一扇門隱隱有被踹壞的跡象, 正搖搖晃晃的掛在門沿上,而她丈夫戴遠忱只雙手撐在屋子外頭游廊的護欄上,微微低著頭,緊緊地閉著雙眼, 神色似有些痛苦。 “夫…夫君,這…這是怎么啦?” 霍元嫆臉色微變,立即提著裙擺一路跑了過去。 霍遠忱這才抬眼,只極力壓下了頭部的眩暈, 雙眼直直的盯著妻子,好似有些不大認識眼前之人, 過了好一陣, 他只微微咬了咬牙關,憑著自己驚人的毅力, 極力保持著大腦的清醒, 微微瞇著眼, 盯著霍元嫆的眼睛, 一字一句問道:“你身子…可還好?” 霍元嫆是個聰明人,在霍家時早早便跟在王氏跟前學著掌家管束下人,丈夫這陌生的眼神, 令她心里頭有些發(fā)憷。 瞧著這會兒這情景, 便料想丈夫是發(fā)覺她的心思了, 可心里頭又止不住有些疑惑, 即便丈夫意外闖進了紀鳶的屋子,心里頭不高興大不了退出來便是,何至于如此大的反應。 屋子里靜悄悄地,既沒瞧見紀鳶,也沒瞧見到她跟前的丫頭,就連如意都不見人影,霍元嫆一時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心里有些慌,也有些愧疚,好半晌,只微微垂著眼,躲開了戴遠忱的眼神,有些心虛道:“已…已經好些了,多謝夫君掛念?!?/br> 戴遠忱面色漸漸沉了下來,只見他緩緩閉上了眼,背在身后的大掌握成了拳,過了好一陣,只緩緩睜開眼,這一下,卻沒在看她了,只面無表情道著:“前頭還有賓客,我先過去了?!?/br> 說罷,手一摔,便扭頭而去。 “夫君!” 霍元嫆追了兩步,看著丈夫頭也不回的背影,心里沒來由的有些發(fā)慌。 *** 卻說紀鳶頭也有些昏沉,她將額頭低著墻上,極力掐著大腿保持著清醒,好在那會兒及早的發(fā)覺,又用清水洗了一把臉,藥效散了些,這會兒聽到大姑娘跟大姑爺二人的說話,聽到那大姑爺的腳步聲往這會兒來了,紀鳶心都要快跳出來了,她只用手揉了揉太陽xue,連連順著墻根往后跑著,待拐彎后,見右手邊出現了一間屋子,想也沒想,當即便推開門快速躲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