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這日不僅僅是大房納妾, 更是端午佳節(jié),故府上設的宴席早早便散了,喜宴散了后, 依照霍家往日慣例,端午晚膳全府上下老老少少全都會在老夫人的敬安院齊聚。 不過,這日,府上倒是熱鬧,又是大房納妾, 又是二房姨娘生產(chǎn), 當真是三喜臨門的好日子。 是以, 這日老夫人并未久留, 用完膳后, 早早便將所有的人打發(fā)了回去。 是以, 這日霍元擎其實早早便得了閑, 可是, 卻回屋回得極晚。 自到了掌燈時分后, 紀鳶便一直乖乖蓋上了頭蓋, 一直坐在喜床前等著,隨著天越來越黑, 心里便跟著越發(fā)的緊張起來。 怎知, 等著等著,眼瞅著, 大喜燭都快要燃盡了, 亥時快要過了, 眼看著便要到了子時,再過半個時辰,便要算作是明日呢,然而,大公子人還未來。 正所謂春宵一夜值千金,哪有人這般白白令人等的? 此時,紀鳶穿了厚厚的“喜服”蓋著密不透風的“喜蓋頭”,已經(jīng)滿打滿算的蒙了一整日了,腰酸,背疼,錠上都要起痱子了,紀鳶只覺得那霍元擎約莫是不會來了。 心下不知為何,竟隱隱松了一口氣,索性一把重新掀開了蓋頭,緩緩道:“菱兒,咱們洗漱就寢吧?!?/br> 菱兒面上一慌,只忙道:“主子,再等等吧,大公子…許是還在外頭忙碌,準會來的?!?/br> 頓了頓,又怕紀鳶多想,連連安撫道:“今兒個怎么著也是端午,府上又熱鬧不已,大公子定是被什么事兒給耽擱了…” 紀鳶只卻只有些睡眼惺忪道:“我困了…” 這時抱夏進來了,端了一些rou粥進來給紀鳶填肚子的,見狀,只沖菱兒輕輕頷首,菱兒無法,只得出門吩咐人抬了熱水進來。 也不知是不是菱兒多心的緣故,只覺得原本候在外頭伺候的下人,不如白日那么殷勤與恭敬了起來。 *** 紀鳶剛褪下首飾,褪了一身厚重的喜服,卸盡了滿臉□□,正要前去沐浴更衣時,外頭丫鬟匆匆來報,大…大公子來了。 抱夏跟菱兒二人對視了一眼,頓時轉(zhuǎn)憂為喜,而紀鳶聞言,心里頭卻忽而一緊。 抱夏、菱兒二人立即要去拿來喜服重新替她換上,然而,來不及了,人已經(jīng)到門口了。 霍元擎進屋時,穿了一襲玄色華服,衣飾為黑,但是在燭光的映襯下,隱隱透著赤紅,這是紀鳶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瞧見對方身著黑色以外的顏色服飾。 他進屋時,頭上的長發(fā)束得高高的,不過上頭卻并無任何金冠或是玉冠,不過是用根玄色錦帶系著,且衣裳瞧著干干凈凈、整整齊齊,似換了一身干凈嶄新的衣裳來的似的,踏進屋子時,腳步略浮,但渾身上下卻無半分酒味。 抱夏與菱兒立馬恭恭敬敬的給他請安,道:“見過大公子?!?/br> 霍元擎朝二人擺了擺手,隨即微微抬著眼,盯著立在不遠處,立在原地沒有動的紀鳶看了一眼。 這會兒紀鳶一身白色中衣裹身,盡管此刻肩上胡亂披了一件披風,卻依然遮不住那底下纖瘦窈窕的身段。 只見凌白的布料緊緊裹著那玲瓏有致的身段,襯托得那小蠻腰堪堪一把,盈盈一握,又見這會兒那三千青絲悉數(shù)披散了下來,垂落至腰際,在影影綽綽的燭光映襯下,只襯托得整個人瑰姿艷逸,美撼凡塵。 霍元擎微微蹙了蹙眉,約莫是覺得今日飲了酒的緣故,只覺得胸口有些悶悶的,那邊抱夏立馬眼明手快的獻了茶上來,霍元擎便隨手接了,卻沒喝。 這時,紀鳶只緊緊拉了拉胸口的披肩,遠遠朝著那霍元擎福了福身子,垂著眼,低低道:“見過…公子。” 見抱夏偷偷給她使了個眼色,紀鳶咬了咬牙,道:“鳶兒…妾見天色已晚,正要沐浴洗漱,故未等公子。” 頓了頓,抬眼飛快的往霍元擎身上瞧了幾眼,又道:“妾伺候公子洗漱?!?/br> 霍元擎一手背在身后,微握著,看著她,淡淡道:“我已洗漱,你去吧…” 說罷,隨手將茶杯隔在了一旁的小幾上,抬著眼,視線往屋子里四下瞧了一眼,見臨窗的位置設了一座案桌,桌上擺了一應文墨,便轉(zhuǎn)身往窗子那邊走去。 紀鳶握著胸口的手微微一松,抬眼朝著那霍元擎的背影瞧了一眼,末了,又扭頭往屏風后的浴房瞧了一眼,隨即,微微抿著嘴,一臉糾結(jié)的往屏風后去了。 *** 屏風設立在那里,某種程度上設與沒設沒得多少差別,尤其是在燭光的照射下,只覺得一舉一動皆盡受眼底。 紀鳶從前在竹奚小筑住的時候,亦是這樣的,只是,屋子里都是些女孩子們,早就習慣了。 然而這會兒… 褪衣,抬腿,跨入浴桶,每一個姿勢動作,在外頭之看來,仿佛都能夠盡收眼底。 紀鳶飛快的鉆進了浴桶之中,將整張小臉也埋進了水里,只覺得臉微微有些發(fā)燙,抱夏生怕她悶著呢,只立馬將她給撈了出來,低聲喊了聲:“主子…” 紀鳶吐出了一口洗澡水跟一片花瓣,低聲悶悶道:“水有點兒燙…” 抱夏一臉無奈的笑了笑,去給她添涼水,頓了頓,只邊替她搓著澡邊細心叮囑道:“嬤嬤吩咐了,說今日頭一夜,若是夜里公子孟浪,姑娘可不許緊著公子胡來——”說完,只微微紅著臉,湊到紀鳶跟前又細細囑咐了幾遭。 這話,嬤嬤與她叮囑過,尹氏與她叮囑過,紀鳶早已經(jīng)背下了,雖有些羞澀,但聽多了,多少有些麻木。 然而,此時,對方就在這屋子里,莫名覺得有些羞恥感,紀鳶只下意識的抬著雙眼朝著屏風往外瞅了一眼,從她這里往外瞅,自然瞅不出個啥。 不過,浴房里頭水聲霧氣繚繞,又隱隱有些呢喃低語傳來,霍元擎打小練武,聽力靈敏,雖聽不清到底在說些什么,但絕不同于軍營里那股粗糙爛調(diào),呢喃軟語,生生打磨著耳膜。 不過,這霍元擎向來自制力好,由始至終,沒有抬起眼亂瞟過。 *** 紀鳶洗得很慢很慢,抱夏咬著牙關催了好幾催,紀鳶磨蹭了良久,待水涼透了,又攥緊了拳頭,自己給自己鼓勵了好一陣,這才緩緩出來了。 出來后,屋子里沒人,紀鳶四下瞧了一眼,菱兒迎了上來,手偷偷往喜床上一指,紀鳶一愣,原來大公子此刻已在喜床上躺下了。 抱夏見狀,吩咐菱兒,二人替她絞頭發(fā)的絞頭發(fā),抹香膏的抹香膏,好一通手忙腳亂的忙活。 待全然忙活完,時辰已經(jīng)到了之時呢。 這會兒紀鳶頭上的發(fā)還隱隱有些濕潤,沒有全干透,可抱夏等人怕大公子等久了,委實不敢在磨蹭了,畢竟,大喜的日子,從來只有女子等男子的時候,哪有男子干巴巴坐在那里,望眼欲穿呢。 盡管,大公子好像并沒有望眼欲穿,丫鬟們收拾完退下后,紀鳶拽著衣角輕手輕腳摸著過去的時候,此時,大公子褪了一身外衣,亦是穿了一身凌白中衣,躺在了喜床外側(cè),雙眼闔著,不知睡著了沒。 紀鳶立在床邊,瞧得滿臉糾結(jié),洞房的流程步驟,早已清楚明白的刻在了腦子里,可誰來告訴她,這個步驟,是哪一步?她該如何是好呢? 況且,按照大俞的習俗,便是夫妻同眠共枕,通常皆是男內(nèi)女外,男子睡在里側(cè),女子睡在外側(cè),方便夜里隨時隨地起來伺候丈夫,更何況,紀鳶不過一介妾氏。 紀鳶靜靜地盯著床上紋絲不動之人瞅了良久,終究還是決定今日便算了吧。 不多時,紀鳶只緩緩呼出了一口氣,為了不將人給吵醒了,只繞到床尾,欲輕輕摸上榻,從他的腳處摸到里側(cè)。 怎知,她輕手輕腳的正要從他小腿處跨過去時,那霍元擎正好幽幽轉(zhuǎn)醒了,意識還未完全清明,動作卻極為靈敏,蹭地一下,先意識一步立馬屈起給她讓路,結(jié)果,恰逢紀鳶跨步,他的膝蓋生生撞上了紀鳶大腿根部,紀鳶身子隱痛,腳下又一崴,只咬牙低低呼疼了一聲。 霍元擎愣了一下,立馬坐了起來,先伸手揉了揉眉心,隨即抬眼后見紀鳶卷縮著身子,坐在床尾,咬牙捂足面帶痛苦,不由出聲問道:“可否有礙?” 聲音有些低啞,方才應該是睡著了。 邊問著,大掌邊伸了過去,輕輕拽著紀鳶的手腕,要去查看她的手上的腳踝,結(jié)果,她的手一拿開,就看到了粉紅色的錦背上,那只秀氣白嫩的小腳丫子。 小小的一只,不到他巴掌大小,一排胖乎乎的圓腳趾頭,上邊是粉嫩嫩的指甲殼,像竄珍珠似的。 霍元擎手頓了頓。 然后,見對方只有些羞澀尷尬似的,立馬將小腳丫子一縮,藏進了被子里,看不見了。 第126章 足,不外露。 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跟前裸、露過的, 紀鳶幾乎全是本能的反應。 然而, 對方往后不再是外人呢, 別說這雙腳, 便是她整個人, 都是對方的。 可是即便心里清楚明白, 紀鳶仍然有些不大習慣。 大概是覺得自己有些反應過頭了,紀鳶只有些尷尬, 頓了頓, 只低著頭, 小聲說著:“無…無礙了…多謝公子關心。” 霍元擎看了她一眼, 道:“我看看?!?/br> 紀鳶愣了一下,只微微咬著牙,道:“當真無礙了…” 然而對方卻定定的盯著她,那犀利又幽深的目光, 令人無處遁行。 想著伸頭是一刀, 縮著頭也是一刀,橫豎是要來的,紀鳶抿了抿嘴, 好半晌,只將藏在被子底下的右腳緩緩地挪了出來, 隨即, 又緩緩伸到了霍元擎跟前。 五個腳趾頭窩著, 整個腳丫子窩成了一團。 霍元擎面上瞧著倒是與往日無異, 只低頭看了她的玉足一眼,隨即,神色自若的伸著大掌握了上去。 只覺掌心觸感一片細膩,像是包裹了一朵白云在手心。 霍元擎淡淡咳了一聲,只一臉面無表情的握著紀鳶的腳踝,順著轉(zhuǎn)了兩圈,聽到紀鳶茲茲呼疼,只低低道了聲:“忍著…” 說完,又握著她的腳丫子反著方向揉了幾下,如此,反復幾次后,方道:“不礙事,未傷筋骨,右腳不要使力,休息兩日方可?!?/br> 霍元擎常年在軍營,擦傷蹭傷扭傷是家常便飯,手一探上去,便知其中緣故。 他將她腳放下,手剛一松,紀鳶立馬又將腳快速了縮了回去,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當真覺得好些了似的。 其實,腳還不算疼,真正疼的地方其實是那個有些敏感的部位。 紀鳶有些尷尬,只一直強忍著。 *** 兩人干坐在床榻上,坐了一陣。 眼瞅著夜色漸濃,屋子里的喜燭仿佛快要燃盡了,早已不知幾更天了,見對方似乎無甚舉動,紀鳶想了想,只微微起身,跪坐在床尾,沖那霍元擎緩緩道:“天色不早了,鳶兒…妾侍奉公子…侍奉公子安寢吧…” 說完,看了那霍元擎一眼,只緩緩朝他挪了過去,便要伸手主動伺候著去解他的衣扣。 霍元擎似乎有些意外,抬眼看了她一眼,不過沉吟了片刻,卻還是伸手抓著她的手腕,定定的看了她一陣,只微抿著嘴,緩緩道:“不早了,歇吧?!?/br> 紀鳶一愣,良久都沒有晃過神來,頓了許久,只又飛快的抬眼看了他一眼,道:“那…那還請公子安歇在里側(cè),妾睡在外側(cè),方便夜里伺候公子起夜?!?/br> 也不知是不是她一口一個“妾”的緣故,只見那霍元擎淡淡的蹙了蹙眉,嘴里低低的“嗯”了一聲,人卻連眼皮也未再抬一下呢,直接抬手將床尾的錦被一拉,蓋在了身上,便徑自躺在了原先躺的位置,外側(cè)。 紀鳶歪坐在床尾,坐了好半晌,大概白日里將夜里的情形反反復復的設想了千百回,卻萬萬未曾料到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的,以至于,整個人到目前還有那么些許懵。 見那霍元擎已經(jīng)闔上了眼,紀鳶不敢在折騰下去,便緩緩地爬了過去,爬在霍元擎里側(cè)躺下,挨著他不近不遠的距離,末了,輕輕拉了一片衣角,蓋在了自己身上。 完全沒有因為對方對自己的…怠慢而感到失落,反而打從心窩子里松懈了一口氣。 忽而覺得這洞房之日,也沒有自己想象得那般…繁瑣? 忽而也覺得其實身邊這不茍言笑之人…還挺好伺候的? 盡管,今夜,大公子未曾碰她,可能會導致日后在院子里稍稍有些…難行,可到底今夜還是來了不是么? 為何不碰她呢? 那當初又為何應下了她的所求? 紀鳶腦海中亂糟糟的,只覺得百思不得其解。 起先還稍稍有些拘謹,原本心里頭該是極為緊張的,可是,大抵是從早到晚忙碌了一整日的緣故,渾身已經(jīng)累得不是自己的了,又大抵是心里頭的緊張感稍稍消散,只覺得躺在她身側(cè)之人,并未曾散發(fā)出任何危險訊息,紀鳶心里頭一松,只輕輕將眼一闔,竟然奇跡的閉眼就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