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jié)
他方才那話的確是帶了些戲謔的意思,結(jié)果把自己給坑了。 沈瑜倒是又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 “那也行,”宋予奪忽而開口,頓了頓,而后方才補了句,“你也隨我搬到正房好了。” 沈瑜盯著他看了會兒,沒能確定他這只是隨口一提的玩笑話,還是別有深意。 宋予奪繞著她散開的長發(fā),正色道:“阿瑜,來當(dāng)我的將軍夫人?!?/br> 沈瑜早年為妾,是想著離開時更便宜些,可如今兩人走到如今這地步,若非是有什么大的變故,這輩子她也就是宋家的人了,自然是正妻的位置更名正言順些。 所以沉默片刻后,她點了點頭:“好啊?!?/br> 宋予奪得了這句承諾,神色一松,就又聽沈瑜說道:“只不過我出身低微,縱然是你不介意,可老夫人卻未必會同意……屆時恐怕又是一番折騰了?!?/br> 雖說東西兩府早就分開來了,可宋予奪是侯府的嫡長孫,如今更是光耀門楣,侯夫人擎等著給他挑一個門當(dāng)戶對的世家閨秀,又怎么會同意宋予奪將她扶正? 宋予奪又素來孝敬,難道要悖逆祖母之命? 昨夜是隨心放縱,可今日醒來,就難免要面對這許多事情了。 宋予奪斬釘截鐵道:“這事你不必費心,我去同祖母講?!?/br> “那好,”沈瑜的確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消磨,想了想,又另外補了句,“若她老人家當(dāng)真不同意,你也不必跟她較真?!?/br> 當(dāng)年宋父為了娶云氏,跟老侯爺鬧翻,直接另辟了這東府出來。沈瑜雖不覺著宋予奪會偏執(zhí)至此,但還是多提了句,她不想將此事鬧得沸沸揚揚,重蹈覆轍。 宋予奪自然知道:“我明白?!?/br> 其實于沈瑜而言,扶正與否并沒那么重要,反而意味著更多麻煩。 畢竟她一旦坐上正妻那個位置,就沒法像現(xiàn)在這樣自在,屆時世家之間的往來應(yīng)酬少不了要去,生意怕是也沒辦法隨心所欲地去擺弄了。 但這又不能不做。 畢竟她不在乎名分,可若萬一將來有了子女,嫡出和庶出的差別卻還是很大的,她不能只圖自己清閑自在。 沈瑜兀自想了會兒,及至回過神來,又覺著有些好笑。 這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情,她倒是現(xiàn)在就籌劃上了,未免想得太遠了些。 于宋予奪,眼下的事情是說服西府老夫人,而于她,當(dāng)務(wù)之急則是將生意之事給料理清了,最好是弄出個章程來,免得將來沒這個空。 沈瑜躲懶躲了三年,一想到將來又要去跟那些世家夫人、閨秀打交道,就不由得頭疼。 宋予奪則是又問了句:“既是如此,那你什么時候搬到正房去?” 沈瑜抬手按了按太陽xue,身體也不大舒服,垂眼瞥見手腕上的淤青,索性抬起手給宋予奪看:“等這個消了,就搬過去?!?/br> 第96章 宋予奪清心寡欲了這么久,加之食髓知味,便不由得放縱了些。然而這好心情還沒持續(xù)一日的功夫,就又被沈瑜一句話給打回了原形。 腕上淤青被白皙的肌膚映得格外刺眼,宋予奪自知理虧,也沒了話說。 沈瑜說的是,等到這淤青徹底消退了就搬到正房去,其實是句閨房中的玩笑話,但宋予奪仍舊尋了上好的活血化瘀的藥膏來。他原是想親自幫沈瑜上藥的,又怕再撩起火來,倒成了難為自己,只得作罷。 沈瑜一時半會兒不肯搬去正房,卻攔不住宋予奪過來她這邊安歇。 見沈瑜頗有幾分抵觸,宋予奪無奈地擔(dān)保道:“我不會做什么的。” 然而因著昨夜之事,宋予奪在沈瑜這里已經(jīng)徹底失了信譽,她將信將疑地問道:“果真?” “千真萬確?!彼斡鑺Z哭笑不得,回過味來后又虛心檢討了一番,“我昨夜的確是有些情難自已,今后不會再如此了。” 沈瑜這才點頭應(yīng)下來。 她原以為自己會不大習(xí)慣,可出乎意料,這一夜竟睡得很安穩(wěn)。 第二日她醒得很早,天光乍破,而宋予奪還在睡著,呼吸綿長。沈瑜偏過頭,看不清他的樣貌神情,只能隱約看出個輪廓來。 卻莫名讓她覺出些安心來。 這么些年,她始終像是浮萍柳絮,直到如今,方才像是尋著點能夠讓自己信賴依仗的。 她初到宋家時,將往后數(shù)年的事情設(shè)想了許多,可怎么也沒料到會是今日這般,可見世事的確無常。 但好在在這件事情上,待她總算是寬厚了一次。 沈瑜又在家中歇了一日,將生意上的事情再次向后推了推,宋予奪并沒出門,陪她在家中消磨時間。 晚些時候,點青過來了一趟,原是準(zhǔn)備同沈瑜商量些事情的,但聽聞宋予奪在,便止了步?jīng)]過去打擾,到茶房去坐了會兒。 沈瑜得知之后,將宋予奪給趕到了書房去,讓青溪將她請了進來。 “你既是來了,怎么也不讓人來知會一聲?”沈瑜笑道,“若不是青溪方才來換茶的時候提了句,我怕是還不知道?!?/br> 點青與她私交甚好,也沒什么顧忌,開玩笑道:“宋將軍在這里,這我怎么好來打擾?” “那也無妨,”沈瑜道,“你過來想必是有事的,讓他避一避,回正房去就好了?!?/br> 點青聽她話音里不自覺地帶出了點親昵的意味,對宋予奪的態(tài)度也不似先前那般客氣疏遠,便又打趣道:“你如今支使起來宋將軍,倒是順手得很?!?/br> 沈瑜起初倒是下意識地想辯駁,可細想之后,發(fā)現(xiàn)點青說的也不假,便沒了話說。 點青跟沈瑜相識多年,對她的性情也是再了解不過的,也始終念著她的好。 這兩年冷眼旁觀,她能看出沈瑜與宋予奪之間頗有幾分疏離,但這是人家的家事,也不好插嘴,如今眼見著沈瑜越來越好,心中自然也是高興的。 “若晴云姑姑知道你如今的境況,想來也會高興的?!秉c青感慨了句。 “先前三姑娘大婚之時,姑姑倒是來過,同我聊了許久?!鄙蜩だm(xù)了杯茶,輕聲道,“也說了些宮中的事情。” 點青問道:“宮中如何?” 先前,沈瑜的心力都放在了同宋予奪的事情上,如今塵埃落定,方才來得及去理清旁的事。她皺眉想了會兒,說道:“你應(yīng)當(dāng)也是聽過的,早前朝堂之上為了那件攔路喊冤的事鬧得沸反盈天,最后陳家被皇上重罰,連帶著三皇子也落了不是?!?/br> “的確聽人提過,”點青疑惑道,“莫非皇上也為此遷怒了陳貴妃?” 陳貴妃這些年來稱得上是寵冠六宮,這么些年,皇上都是將她捧得高高的,除了沒給她皇后的位分,其他事情上幾乎是予取予求。 “若按著以往,皇上不管怎么動陳家,也不會遷怒貴妃才對。”沈瑜也覺著稀奇,“可聽姑姑說,這次確實一反常態(tài),已經(jīng)許久未曾去過貴妃宮中了?!?/br> 多年來,就算陳貴妃犯了什么大錯,只要她放低了姿態(tài)小意溫存求上一求,皇上也不會生太久的氣。 可此番卻是壓根見都不見,仿佛是一朝厭倦了似的。 “君心難測啊,”點青感慨了句,隨即又道,“若是如此,皇后豈非占了便宜?” 畢竟皇后與陳貴妃不對付,人盡皆知,沈瑜原也是這么想的,可晴云當(dāng)時的回答卻是讓她大吃一驚。 “并沒。姑姑說,陳家吃了大虧,可大皇子也沒落多少好處,皇上對皇后娘娘的態(tài)度連帶著都冷落了些。”沈瑜若有所思道,“陳家這件事會鬧到那般地步,這其中少不了大皇子一派的推波助瀾,或許皇上原本并沒準(zhǔn)備重罰的,但因著‘眾望所歸’不得不下狠心?!?/br> 點青慢慢地也回過味來:“所以這事了了之后,皇上心中也難免生了芥蒂?!?/br> 大皇子與三皇子相爭許久,這是眾人心知肚明的事情,皇上又怎會不知?可以前不管私底下怎么較勁,面子上還是過得去的,如今卻是再沒遮掩,幾乎就要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 此事之后,粉飾的太平撕去,皇上的心也涼了不少。 沈瑜早些時候也向宋予奪提了這事,宋予奪是說,大皇子逼得太緊了些,雖一時得利,可卻難免會有反噬。 “既是如此,那后宮是怎么個情形?”點青見沈瑜欲言又止,便自行猜測道,“想是有新人露了頭?” 沈瑜嘆了口氣:“倒也不算是新人……還記得如蘭嗎?她如今已是蘭修儀了?!?/br> 時隔數(shù)年再聽到這個名字,點青愣了一瞬,方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是誰,大為詫異:“她竟已是修儀?” 如蘭原本不過是掖庭的宮女罷了,靠著一方帕子入了皇上的眼。她這樣的出身,卻能居九嬪的位分,可見皇上的確是對她上了心的。 驚詫之后,點青又覺著唏噓,向沈瑜道:“說起來,當(dāng)年還是你陰差陽錯地幫了她們姊妹一把。” 當(dāng)年如蘭重病,沈瑜松口允了如蓮回去探看,才有了后來的繡帕之事。沈瑜因著永巷大雨大病之時,如蘭還給她送了些藥材,說是多謝她的幫扶。 只不過那時如蘭不過是個才人,誰也沒料到會有今日。 沈瑜道:“蘭修儀是個有本事的?!?/br> “若是沒本事,當(dāng)年也想不出那樣的計策來,真真是富貴險中求了。”點青繞了縷長發(fā),若有所思道,“若我沒記錯,蘭修儀也是有一子?如今應(yīng)當(dāng)是……三歲?” 沈瑜知道她想說什么,搖頭道:“七皇子年紀(jì)太小,不足為慮,不然皇后也不會讓蘭修儀過得這么順?biāo)??!?/br> 皇上近年來身體已有頹勢,七皇子年紀(jì)又太小,皇后壓根就沒把蘭修儀母子放在眼里,甚至還縱著她分了陳貴妃的寵。皇上樂意寵誰就寵誰,她是中宮皇后,早就不在乎什么虛無縹緲的寵愛與情分,只要能攥著權(quán)勢,就足夠了。 沈瑜與點青閑話了幾句,方才又將話茬挪到了生意上。 “鋪面已經(jīng)定好了,內(nèi)里的裝潢也不必大動,如今正在招工,”點青一一向她講了,又道,“我原以為,你會直接改了倚竹茶樓,怎么還費工夫去另尋鋪面?” “那地方不合適,若是要大改,也太麻煩了些。”沈瑜言簡意賅道,“再者,倚竹茶樓也是費了我不少心力的,只要不至于虧損,就先留著?!?/br> 橫豎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賺了足夠的銀錢,撐得起。 點青了然道:“隨你。你要的說書先生已經(jīng)定好,正在跟那位柳三先生商量著,再改一改本子,這兩日應(yīng)當(dāng)就能排演好。等改日籌備妥當(dāng)了,讓人遞消息給你,你再過來試聽?!?/br> 沈瑜頷首道:“那就勞你費心了。明日三姑娘回門,我還是走不開?!?/br> “綢緞莊近來清閑,我閑著也是閑著?!秉c青攤了攤手,意有所指道,“你不比我,無牽無掛的,今后怕是還有得忙?!?/br> 沈瑜笑了聲:“走一步看一步?!?/br> 再一日,正是出嫁女回門的日子。 宋予璇與那位齊姑爺早早地就來了將軍府,沈瑜打從他二人進門就留意著,見宋予璇眼中都盈著笑,神情模樣仿佛比往常在家中之時還要好些,方才放下心來,將目光放在了齊羽身上。 說起來,這還是她初次見著齊羽。 他是宋予奪千挑萬選出來的妹婿,人品相貌自是沒得挑,稱得上一表人才,禮數(shù)更是周到得很。與宋予璇站在一處,賞心悅目得很,真真是一對璧人。 大抵是早就從宋予璇那里得知了沈瑜,他并沒因著沈瑜的身份而顯得輕視,反而很是認真地問候道:“阿璇同我說,這三年來承蒙如夫人的照拂,方才有今日。有勞了?!?/br> 他這話,已經(jīng)是將宋予璇劃進自家了,也帶了些不自覺的親近。 齊羽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可一旁的宋予奪卻稍冷了臉。 他就這么一個親meimei,多年來感情深厚,先前看著她嫁人之時便頗為不舍,方才齊羽那話簡直就像是提醒他自家妹子已經(jīng)是齊家的人了,心中難免有些梗。 沈瑜敏銳地察覺到他這變化,愣了一瞬,方才漸漸琢磨出他的想法,抿唇笑道:“都是一家人,不必這么客氣?!?/br> 她這句“一家人”,卻像是個靈丹妙藥一般,霎時又讓宋予奪的心情回轉(zhuǎn)過來了。 寒暄幾句后,也沒來得及詳談,就又得到西府那邊去見老夫人。若是早前,沈瑜必然是不去的,可今時不同往日,也只能隨著一道過去。 宋予奪與齊羽在前走著,談些朝政相關(guān)的事,宋予璇則放慢了腳步,與沈瑜在后面慢悠悠地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