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沈瑜就那么站著,有生之年頭一遭,竟然有些想宋予奪了。 第104章 當(dāng)初答應(yīng)留下,沈瑜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如今的情形也都在預(yù)料之中,所以并不會為著老夫人這么一番話就立即改了心思。 再者,她與宋予奪相識這么久,大半時間都是宋予奪在退讓求全,既是定了約,沒道理她連這么幾句話都聽不了。要知道她當(dāng)年在宮中之時,比現(xiàn)在還不如,照樣是熬過來了。 她當(dāng)初既是做了選擇,就不會輕易反悔。 見沈瑜不答言,老夫人眉頭皺得愈緊,責(zé)問道:“怎么,你就準(zhǔn)備在這里同我裝聾作???” 沈瑜無奈地嘆了口氣:“那您想要我如何?” 老夫人原想甩她一句“明知故問”,可對上沈瑜清明的目光后,又莫名有些說不出口,短暫地沉默了一瞬,而后道:“這個正妻的位置,你不能要?!?/br> 沈瑜一笑,雙眼微彎,看起來很是好說話地應(yīng)承道:“那好。等到將軍這次回來,我就告訴他,不必扶正我?!?/br> 眼看著老夫人不要個承諾不罷休,沈瑜也只能不厚道地先推到宋予奪身上了,正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她若是再在這里耗下去,保不準(zhǔn)會說出什么得罪老夫人的話。 老夫人先是微微頷首,可隨即又反應(yīng)過來這話中的漏洞,質(zhì)問道:“你就準(zhǔn)備這么輕描淡寫地向他說不成?若是他不同意呢?” “那就是他的事情了?!鄙蜩ぱ壑幸矝]了笑意,淡淡地說,“您想讓我怎么樣,我就照辦,至于將軍如何想,卻也不是我能決定的。他若是連您的話都不聽,又怎會聽我的?還是說……”她頓了頓,又道:“您想讓我一哭二鬧地威脅他,以免他扶正我?” 說著,她自己仿佛是覺出些好笑,搖頭道:“您覺著這像樣子嗎?” 老夫人一噎。 這三年來,沈瑜在她面前總是恭恭敬敬的,從沒頂撞過她,以至于她都忘了沈瑜當(dāng)年可是尚宮局出來的人。若真論起來,言辭交鋒時綿里藏針的本事可是遠(yuǎn)勝旁人。 更何況這件事情上,本就是老夫人不占理。管不了自己的孫子,就要趁機(jī)來拿捏沈瑜,如今真被不動聲色地懟了回來,也沒什么可說的。 若不是她占了個長輩的名頭,只怕沈瑜壓根不會給她留情面。 老夫人許久沒被人這么頂撞過,不由得有些惱羞成怒,揚(yáng)聲將嬤嬤給叫了進(jìn)來。 沈瑜并沒動彈,余光掃過,發(fā)現(xiàn)進(jìn)門的不只有老嬤嬤,還有個大夫模樣的中年人,看起來頗有幾分眼熟。她眉尖微挑,有些驚訝地看向老夫人。 老夫人瞥了她一眼,而后向那人道:“孟太醫(yī),勞煩你來這一趟了?!?/br> 聽到這稱呼,沈瑜怔了一瞬,隨即想起了這人的身份。 他是宮中的太醫(yī),說來也巧,當(dāng)年她因著永巷之事昏迷不醒大病一場時,就是這位孟太醫(yī)為她診治的。難怪會覺著眼熟。 宋家與孟家素有交情,若說起來,這位孟太醫(yī)還算是侯夫人的晚輩。他客客氣氣地向侯夫人問了安,而后道:“聽聞您舊疾復(fù)發(fā),晚輩自當(dāng)盡力。” 說著,孟太醫(yī)上前為老夫人診了脈,又問了不少事宜,讓人取了筆墨來開了新的方子。 沈瑜就那么被晾在那里,她一聲不響地在一旁站著,并沒多言。 這情形看起來跟她并沒什么干系,仿佛只是恰巧遇上太醫(yī)來為老夫人診治而已,可直覺卻告訴她,這件事情并沒那么簡單。而且方才老夫人臉上一閃而過的狠戾,也像是昭示了什么。 果不其然,在孟太醫(yī)收拾了藥箱,準(zhǔn)備離開的時候,老夫人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了他:“且等等?!闭f著,含笑指了指一旁的沈瑜,“既是來了,不妨幫她也診診脈?!?/br> 這要求也很正常,往常到了旁人家,還有請他幫心腹嬤嬤診病的。孟太醫(yī)隨即應(yīng)了,可及至看清沈瑜的相貌之后,卻不由得一愣。 他的記性算不上多好,可當(dāng)年沈瑜是借著慎王的名義送來的,事出突然,又耗費(fèi)了不少心力,所以給他留的印象很深。 沈瑜已經(jīng)隱約猜出老夫人的用意,雖未敢斷定,但目光卻已經(jīng)隱隱發(fā)冷。 老夫人挑了個話頭:“她當(dāng)年在宮中時,曾大病過一場,身體也一直不好?!?/br> 孟太醫(yī)還沒意識到這后宅中的彎彎繞,只是移開了目光,向老夫人道:“說來也巧,當(dāng)年如夫人在宮中時,便是我為她診治的?!?/br> 老夫人微微一笑:“的確是巧了?!?/br> 若沈瑜先前能知情識趣些,她并沒準(zhǔn)備用上這安排,如今,便也不準(zhǔn)備給沈瑜留什么臉面了。 見著這情形,沈瑜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低聲笑道:“是巧了?!?/br> 孟太醫(yī):“……” 他好歹也是在宮中混的人,就算先前沒能反應(yīng)過來,如今也明白了,這對“婆媳”之間的關(guān)系絕沒多融洽。于是在接下來的診治中,他并沒多說旁的閑話,只是言簡意賅地講了沈瑜的身體狀況。 沈瑜若無其事地聽著,與先前相比,甚至還要更為冷靜些。 老夫人一一聽了,而后直截了當(dāng)?shù)貑柕溃骸澳慵热徽f,她當(dāng)年那場大病傷了元?dú)?,虧了底子,那于子嗣上可有礙?” 孟太醫(yī)原本只是看在兩家有交情的份上來看個病,萬萬沒想到還要摻和進(jìn)侯府的后宅之事,繞來繞去還到了子嗣上,跟后宮那群妃嬪大同小異。 好在這事牽扯不到什么殺身之禍,他短暫地猶豫了一瞬,還是選擇了如實(shí)相告:“的確是有妨礙的,當(dāng)年在宮中時,我就提醒過如夫人了。不過若是加以調(diào)理,倒也不是沒受孕的可能?!?/br> 老夫人卻像是自動忽略了后一句似的,冷冷地看了沈瑜一眼,像是威懾,甚至還含了兩份得意,仿佛抓到了沈瑜的漏洞一樣。 沈瑜面不改色地看了回去,并沒老夫人想象中的心虛。 “有勞了?!崩戏蛉说玫搅俗约合胍拇鸢福阕屓怂土嗣咸t(yī)。等外人離開后,她冷聲質(zhì)問道,“沈瑜,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沈瑜沒答言,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云氏。 早前她到宋家來時,未知前情,還曾覺著老夫人是個寬厚的人,云氏反而有些太過出格。甚至在后來從云氏那里得知當(dāng)年之事后,也很難將她口中那個無所不用其極的侯夫人與對宋予奪兄妹很好的祖母對照起來。 而直到如今,她與云氏落到了相仿的境地,才終于見識了侯夫人的手段——的確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無話可說。”沈瑜垂了眼。 “分明是你身體有損,卻要攛掇著平遠(yuǎn),讓他攬到自己身上?!崩戏蛉擞值?,“平遠(yuǎn)是長房唯一的血脈,難道要斷在你這里?” 沈瑜欲言又止,舌尖抵著齒列,生生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任老夫人再怎么責(zé)問,都不開口了。 見她這么一副油鹽不進(jìn)的模樣,老夫人也厭煩了,擺了擺手:“我言盡于此,你知道該怎么做?!?/br> 沈瑜一言不發(fā)地離開,等到遠(yuǎn)遠(yuǎn)地離了這院子,方才長出了一口氣。 青溪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壓根沒敢多問,見她如此,方才大著膽子問道:“老夫人可是為難您了?” 沈瑜漫不經(jīng)心地敷衍了句。 方才在老夫人那里,她還沒來得及細(xì)想,可現(xiàn)在再想,她身體有損這件事知道的人寥寥無幾,誰去當(dāng)了這個耳報神? 這件事并不容易好查,她得理出個章程來。 青溪見她如此,還以為她是惦記著老夫人的為難,開解道:“這也無妨,等到將軍回來,那就好了。” 沈瑜無聲地笑了笑:“那可說不準(zhǔn)?!?/br> 畢竟以她對當(dāng)年之事的了解,侯夫人在這上面可是執(zhí)拗得很,加之有云氏這個前車之鑒,此番未必會這么輕易就揭過。 這件事她并沒向青溪講,而是在出門見點(diǎn)青之時,同她提了提。 但點(diǎn)青的關(guān)注卻沒放在是誰走露的風(fēng)聲上,而是下意識問:“既是如此,那你將來可怎么辦?” 說著,她又道:“宋家這位老夫人,可真是……” “且先耗著,”沈瑜撐著下巴,慢條斯理道,“我一時半會兒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法子。” 點(diǎn)青欲言又止:“那你的身體……” “那孟太醫(yī)說的也是‘有礙’,并沒說不能有孕。”沈瑜道,“此事我也早就同他提過了,他并不在意?!?/br> 沈瑜是信得過宋予奪,可點(diǎn)青卻是不大信男人的話的:“他先前是這么說的,可若是將來改了主意呢?” “他若是在意了,那分開就是,他另娶她人,我自是該做什么做什么去?!鄙蜩ぬ鹗郑螯c(diǎn)青比劃了下,“我當(dāng)初答應(yīng)留下,便是有這么一段耐性,什么時候耗完了,那就一拍兩散?!?/br> 眼下,她跟宋予奪在一處的歡喜還是多于厭倦的,若是什么時候厭煩多到耗盡她的耐性,那分開就是。 就如同當(dāng)初的虞麗娘一樣,合則來,不合則去。 點(diǎn)青見沈瑜神情認(rèn)真,并非強(qiáng)顏歡笑,方才松了口氣:“你自己拎得清,那就再好不過來。” 點(diǎn)青是真怕沈瑜會像那些話本里的姑娘一樣,一門心思地栽進(jìn)去,最后落得個血本無歸,好在沈瑜沒讓她失望。 她在宮中呆了那么些年,看多了后宮之中的可憐人,早就明白,情愛是最靠不住的東西。掏心掏肺去喜歡個男人,倒還不如讓自己過得舒坦些。 “你放心?!鄙蜩ばα寺?,“既是如此,來想個法子,幫我找出那個‘耳報神’?!?/br> 第105章 三日后,宋予奪從牧山回府,帶了不少獵物回來,方一回府,就讓小廝給分著送出去了。 除卻宋予璇那邊,西府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宋予奪這個人一向顧全大局,就算是跟西府不和,也不會擺到明面上來。 沈瑜并沒主動向他提及西府之事,畢竟他剛回來,實(shí)在不好拿這種煩心事出來說道。但也不知宋予奪是從誰口中聽了此事,沐浴更衣之后,直接拿這事來問了沈瑜。 “祖母有為難你……”宋予奪還未問完,又覺著自己仿佛是問了句廢話,低聲道,“你受委屈了?!?/br> 沈瑜莫名被他這反應(yīng)給逗笑了,心中原本存的那一點(diǎn)別扭也煙消云散。 她見宋予奪神情忐忑,笑著搖了搖頭:“也不是什么大事?!?/br> 這件事并非宋予奪的過錯,她心知肚明,就算是真有怨氣,也犯不著沖著宋予奪發(fā)作。就目前而言,她還是有這點(diǎn)理智的。 宋予奪覷著她的臉色,心中暗自松了口氣,而后問道:“你怎么也不告訴我?” “還沒來得及說,就被你搶先問了?!鄙蜩こ灾P中的野味,隨口道,“這次出去可還順利?” 宋予奪將這幾日的成果向她數(shù)了:“這次還獵了只紅狐貍,皮子很好,趕明你做衣裳的時候能派上用場。” 說完,他又忍不住問道:“祖母都向你說什么了?” “無非就是那些話,你想也該想到的,我就不細(xì)數(shù)了?!鄙蜩ひЯ艘Э曜?,又道,“這一時半會兒你可別再去跟她老人家提什么扶正不扶正的了,免得她不痛快了,又要找我?!?/br> 宋予奪沉默著,未置可否,像是在想些什么。 “再有,老夫人請來宮中的太醫(yī)為我診了脈,知曉是我身體虧損,難以受孕。”沈瑜說這話時,不動聲色地抬起眼,目光在屋中伺候著的丫鬟們臉上掃過,“你也不必再替我遮掩?!?/br> 宋予奪臉色微變:“她怎會知道?” “說不好,許是湊巧?!鄙蜩な栈亓四抗猓皖^吃了口米飯。 都說小別勝新婚,雖有這件事橫插一腳,但也沒礙著宋予奪辦事的熱情。沈瑜被他折騰得上氣不接下氣,反手在他背上抓了一把。 她的指甲有些長,一時沒能控制好力道,宋予奪倒抽了口冷氣:“阿瑜,你這是要謀殺親夫?!?/br> 沈瑜回過神來也有些懊惱:“可用去上點(diǎn)藥?” 宋予奪:“……不是這時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