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這提議聽起來很好,還能趁機(jī)報(bào)復(fù)老夫人一把,但沈瑜猶豫了下,還是放棄了:“若這么做,只怕她老人家就真要恨我入骨了。” “她早就恨你了,從宋將軍想要將你扶正開始,她就不可能對你有什么好臉色?!秉c(diǎn)青直接挑明了這點(diǎn),而后又道,“說來說去,你應(yīng)當(dāng)還是顧忌著宋將軍罷了?!?/br> 畢竟沈瑜若真這么給老夫人下個套,那都算得上是“不孝”了,宋予奪雖說未必會拿她如何,但就這么被夾在其中,怕也是難做人的。 沈瑜嘆了口氣,默認(rèn)了點(diǎn)青這句話。 她性情雖好,可若無宋予奪在其中,她必定是要把上一次的仇還回去的??扇缃裼兴斡鑺Z,她就不能這么任意妄為了。 “難為你了。”點(diǎn)青倍感唏噓。 要知道沈瑜原本是也是個眥睚必報(bào)的人,當(dāng)初都敢不要命似的倒逼錦成公主,如今卻要這般忍著。還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旁人。 她感慨了會兒,又開玩笑道;“說起來也無妨。畢竟我看西府那位侯夫人年事已高,身體也算不上多好,你就該做什么做什么,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熬過去了?!?/br> 沈瑜哭笑不得,抬手指了指她:“慎言。你出宮之后,也是越來越不著調(diào)了?!?/br> 點(diǎn)青訕訕地笑了聲:“玩笑話?!?/br> 兩人私交甚好,沈瑜自然不會為了這么點(diǎn)事情跟她翻臉,兩人又閑談了會兒,便分別各自回家去了。 沈瑜到府中時,宋予奪早就回到家了,一見她便笑問道:“可是又去茶樓了?我惦記著你一人在家中無趣,便早早地趕了回來,誰知道你竟不在。” 沈瑜點(diǎn)點(diǎn)頭:“到倚竹去看了看。” 她隨口問了幾句宋予奪的事情,猶豫了會兒,到底還是沒提翠寧之事。她想要等到“人贓并獲”之后,再向宋予奪提。 這一等就是三日,是夜,沈瑜剛卸了釵環(huán)想要安置,青溪便急匆匆地走進(jìn)來回稟,說是派去盯著翠寧的人抓了個正著。 “她嬸子是大廚房的管事,又跟西府老夫人身邊的嬤嬤相熟?!鼻嘞喍痰卣f了這關(guān)系。 沈瑜了然,又問道:“她人呢?” “在院中站著呢?!?/br> 沈瑜正欲再問,倚在床頭看書的宋予奪回過神來,奇道:“你這是審什么案呢?” 事已至此,也沒什么好瞞的,沈瑜索性就將這事的前因后果都抖落了出來。宋予奪原本只是隨口一問,萬萬沒想到這事竟然牽扯頗多,臉色越聽越難看。 “就是這么著,我設(shè)了個圈套,她跳進(jìn)來了?!鄙蜩は肓讼?,又補(bǔ)了句,“不過這消息并沒傳到老夫人那里,她不會誤會的?!?/br> 這話就有些繞了,宋予奪愣了會兒,方才反應(yīng)過來沈瑜這是解釋,她并沒有利用這件事給老夫人設(shè)圈套。 原本只是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可宋予奪卻莫名有些堵心。 青溪請示道:“怎么處置翠寧?” “我記得她是侯府的家生子,總不好變賣,”沈瑜偏過頭去梳著頭發(fā),漫不經(jīng)心道,“那就趕回去,明兒讓她老子娘來把人領(lǐng)走?!?/br> 青溪有些難以置信:“就這樣?” 她原以為沈瑜這么大費(fèi)周章地折騰,是想要好好處置一番,殺雞儆猴的,卻沒想到竟是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沈瑜垂眼道:“這事鬧大了總是不好的?!?/br> 畢竟是跟老夫人有關(guān),她若真重罰了翠寧,就是打老夫人的臉了。如今就趕走,也算是變相知會老夫人,讓她見好就收。 青溪都有些不情愿:“那好……” 不過她話還沒應(yīng)完,一直安靜著的宋予奪突然開了口,他冷聲道:“讓管家看著,打二十板子再趕出去,再有,她那個在廚房的嬸子也一并趕了。” 說完,隨即又添了句:“就說是我的意思?!?/br> 沈瑜的動作一頓,眼中帶上些笑意,心氣算是平了。 第107章 東府這邊一向?qū)捄?,便是有犯了錯的小廝丫鬟,大多也是趕出府去,少有像這般重罰的。一時間,府中也是議論紛紛,只是這事隱蔽得很,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老夫人那邊很快也知曉了此事,氣歸氣,可卻又無可奈何。畢竟這等陰私之事,若真是鬧出來了,她也沒臉。 更何況若是沈瑜罰了,她還能趁機(jī)做做文章,可此番卻是宋予奪出的頭,她也無可奈何。 于是這事也只能不疼不癢地揭了過去。 后閑聊時,點(diǎn)青向沈瑜道:“宋將軍待你,也確實(shí)稱得上好了?!?/br> 宋予奪素來孝敬,此番為沈瑜出頭,無形之中也是掃了祖母的臉面。平心而論,他能做到這種地步,而不是打太極糊弄過去,還是挺出乎點(diǎn)青意料的。 點(diǎn)青隨手翻看著一旁的書冊,又道:“不過若非是顧忌著他,你也不必這般束手束腳的了?!?/br> 她自己把話都說完了,沈瑜無奈地笑了聲。 “兩人在一處,難免是要互相遷就妥協(xié)的?!秉c(diǎn)青唏噓道,“也難為你了。雖說宋將軍人很好,可這一大家子,實(shí)在是麻煩?!?/br> “他人很好,予璇待我也很好,所以我才會留下?!鄙蜩さ溃拔耶?dāng)初做了選擇,就沒有輕易反悔的道理?!?/br> 這件事她也不是不介意。 只是人不可能萬事順?biāo)欤约盒闹械嗔康煤芮宄?,利大于弊,所以才會選擇留下來。若是等到何時弊大于利,或是耐性耗盡,那就只好不再奉陪了。 點(diǎn)青想了想,笑道:“也是這個道理,我就不指手畫腳了?!?/br> 沈瑜搖頭笑了笑,轉(zhuǎn)而提了生意之事:“宗公子走后,新補(bǔ)上的說書先生怕是及不上他的。先前雁歌同我提了句,說是另有人選,也不知如何。” “我昨日倒是問她了。她說那人叫錢琥,也是津西院中的,口齒伶俐得很。”點(diǎn)青道,“只是那人一門心思地想著考功名,未必愿意來這里說書,她眼下正勸著呢?!?/br> 沈瑜對這名字倒也有些印象:“我記著他當(dāng)初是同寧謹(jǐn)同科,只可惜落榜了。明年開春就又是新科,他如今必然是忙著備考,只怕是不愿意來的。” “那就沒法了,”點(diǎn)青覺著可惜,但也知道春闈三年才得一次,并不能輕易耽擱,便又道,“其實(shí)也無妨,咱們茶樓雖是靠著說書起來的,但眼下茶和點(diǎn)心也都有些名氣,應(yīng)當(dāng)沒什么大礙?!?/br> 沈瑜道:“你告訴雁歌,讓她不必勉強(qiáng),別耽擱了錢琥的春闈。至于說書……再找找有沒有更合適的人?!?/br> “只怕是難,”點(diǎn)青嘆了口氣,“我找了好幾個,就沒一個及得上宗公子的?!豹q豫一瞬后,她又向沈瑜問道,“你可知宗公子去了何處?我聽賬房說他并沒拿銀錢,可是還要回來?” 沈瑜知道宗博義的身份,他離開,雖覺著可惜,但又覺著是送走了潛在的麻煩??牲c(diǎn)青并不知道,還心心念念地惦記著。 沈瑜原以為她是賞識宗博義的能耐,所以才不愿換人,可如今看著她這神情,卻莫名覺出幾分不妙來,欲言又止。 點(diǎn)青還以為是宗博義出了什么事,連忙又問:“怎么了?你可是瞞了我什么事?” 見她這模樣,原本三分揣測也成了七分。 沈瑜斟酌著措辭,向她道:“宗公子倒是沒什么大礙。只是你……” 沈瑜的話沒能說完,但看過去的目光已經(jīng)很明顯,點(diǎn)青隨即就明白過來,臉頰微紅。 七成揣測都落到了實(shí)處,沈瑜倒吸了口冷氣,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難怪點(diǎn)青對聽音茶樓這邊的生意格外關(guān)心,連綢緞莊都暫時擱下,自告奮勇地來辦這許多事,原來竟是這個緣由? 倒是點(diǎn)青輕聲細(xì)語道:“我曾旁敲側(cè)擊地打聽過,他并沒妻妾。京中的權(quán)貴我都知道,也沒他這號人,想來應(yīng)當(dāng)是家中有些銀錢,并不是什么高不可攀的世家……” 她二人關(guān)系一向好,點(diǎn)青并沒隱瞞沈瑜,反而條分縷析地將自己的權(quán)衡一一道來,也是想讓沈瑜為她出出主意。 可沈瑜卻是越聽越覺著不忍,最后硬著頭皮打斷了她:“點(diǎn)青,你聽我說……” 當(dāng)初從宋予璇那里得知宗博義的身份之時,沈瑜并沒告訴旁人,卻沒料到點(diǎn)青居然會對宗博義生出好感來。但細(xì)想之后,又仿佛是在情理之中。畢竟宗博義儀表堂堂,平素里待人很好,又是個極會說話的。 既是這般,那她就不能再隱瞞了。 “早前,三姑娘曾向我提過,說是在玉成公主府中見過宗公子?!鄙蜩c(diǎn)到為止。 點(diǎn)青茫然地看向她,隔了許久,才從沈瑜那一言難盡的神情中反應(yīng)過來,臉上的血色霎時褪去,震驚極了:“他從未向我……” 頓了頓,又自嘲地笑了:“也是,他怎么會向我提這種事情?” 見她這失落的模樣,沈瑜也有些不知所措,正琢磨著該如何安慰她,點(diǎn)青卻已擺了擺手:“你不必說了,容我自己再想想?!?/br> 她這么一說,沈瑜心都有些發(fā)涼,畢竟知曉此事后,便是有什么感情也該一刀兩斷,可點(diǎn)青竟然還要“再想想”? 沈瑜并不知宗博義是否許過點(diǎn)青什么,竟能讓她這么“明知故犯”。 點(diǎn)青起身道:“我還有旁的事,就不陪你了。” 沈瑜見她臉色難看得很,便沒勉強(qiáng),低聲道:“好?!?/br> 為著這件事,點(diǎn)青無心再管茶樓的事宜,小事有掌柜代管,要拿決定的事則都直接遞到了沈瑜這里。 令沈瑜意外的是,雁歌竟然真把錢琥給帶到了茶樓這里,又請她過去聽錢琥試講。 效果的確不錯,雖還及不上宗博義那般自如,可卻也比尋常的說書先生要好上許多,不枉雁歌打的包票。 沈瑜聽完,先是頷首夸了兩句,又問雁歌:“他不是要準(zhǔn)備明年的春闈?你怎么還是將他給拉過來了……” 雁歌以為沈瑜要責(zé)備自己,連忙解釋道:“是他自己愿意來的,并不是我強(qiáng)迫的?!?/br> “果真?” “真的不能再真。”雁歌生怕沈瑜誤會,急急忙忙地說,“您若不信,我讓他自己來向您說。” 還沒等沈瑜發(fā)話,雁歌就去將錢琥給叫了來。旁人不認(rèn)得沈瑜,可錢琥卻是見過的,隨即恭恭敬敬地問了安。 他向沈瑜解釋了緣由,說是自己前幾日去請教了寧謹(jǐn),三年前是因著所做文章與考官的偏好不和,是以落榜。此番早就準(zhǔn)備妥當(dāng),寧謹(jǐn)也答應(yīng)等到來年公布主考官,替他參詳一二,如今并不打緊。 這津西院中的人,都跟寧謹(jǐn)親近得很,大抵是一同在津西院中住過三年的緣故,真有了什么事情,未必愿意去勞動宋予奪,寧愿去問寧謹(jǐn)。 上一屆的主考官正是寧謹(jǐn)?shù)淖鶐?,他如此說,的確是很有可信度。 沈瑜不動聲色地聽了,而后道:“你若是當(dāng)真愿意,那就過來,每日也不用久留,講一個時辰就足夠了。只一點(diǎn),別誤了春闈,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錢琥隨即應(yīng)了。 待他離開后,沈瑜盯著墻上懸著的美人圖看了會兒,生出個主意來,向雁歌道:“你告訴掌柜,讓他花些銀錢,請那位畫師勾些美人圖的小像來。不必太大,也不必太精細(xì),就尋常書冊大小就夠了?!?/br> 雁歌好奇道:“然后呢?” “然后放在入門柜臺那里,就說這小像是在每日來喝茶聽說書的客人中隨機(jī)挑人送的,只要來咱們這里,就都有可能拿到小像?!鄙蜩さ馈?/br> 雁歌近來一直在學(xué)著做生意,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那些學(xué)咱們這里說書的茶樓并沒小像,如此一來,客人就會到咱們這里來了?!?/br> 高興了沒多久,她又為難道:“可若是他們使人來領(lǐng)了小像,再拿去臨摹該怎么辦?” 有說書之事在前,雁歌實(shí)在是被抄怕了。 “每日有那么多客人,一時半會兒他們可是拿不去的。”沈瑜想了想,又將這法子完善了些,“再讓畫師在紙上添個落款,還有咱們茶樓的名號,每次發(fā)下去的時候再寫上日期。讓人將這美人小像的名聲給傳出去,就說是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雁歌將信將疑,但因著對沈瑜的信賴,還是很快就去安排了。 這主意的確很有效。 不多時,許多人都知道了聽音茶樓每日會隨機(jī)送美人小像,雖說未必能拿到,但眾人也都愿意來碰碰運(yùn)氣,畢竟這是白送的,有就好,沒有也不算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