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不客氣,是我的榮幸。”寧青禾極盡了紳士風(fēng)度,“期待下一次幫助你的機(jī)會?!?/br> 她打了車回家,手機(jī)上的時間,已經(jīng)過了九點。西餐的步驟繁瑣而冗長,一整頓吃下來,要這么久。 許果走到家門口,從包里翻找著鑰匙,門后有了動靜。 “回來了?”沈星柏站在門后,拉開了門。 “我回來了……”許果低著頭,換了鞋子,莫名地不敢看他,從他身邊走了過去,“諾諾呢?” 手被他一把拉住。 “她剛睡著?!鄙蛐前芈曇糨p輕的,用下巴指了指臥室的門。 “噢……”她意識到時間已經(jīng)很晚,壓低了聲音,抱著歉,“有事耽擱了,等很久了吧?” 沈星柏沒答她的話,牽起了她的手,走到臥室門前,把門拉開了一點點,給她看里面熟睡的孩子。 蓋著薄薄的小被子,睡得四仰八叉,小嘴微張,流了一灘口水。 許果無聲地笑了起來,仰頭看沈星柏,他的唇邊也是淡淡的笑容,他伸手關(guān)了燈。 兩個人只能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沈星柏鋪開了毯子,幫她披上肩。她勻出半邊,把他也裹了進(jìn)來,他便攬住了她的肩膀。 “你不問我去哪里了嗎?”依偎他的懷里,她試探著問,他卻搖了搖頭。 “以前都是你等我?!鄙蛐前卦谒念^頂上印下一個淺吻,“這是我第一次坐在家里,等你回來。” 第33章 回歸 他親下來的時刻,許果用力眨了一下眼。 聽著他說出這樣的話,總有種還在夢里的感覺。她把腦袋埋進(jìn)他的胸膛,依戀地蹭了蹭。他身上很溫暖,散發(fā)著好聞的氣味,許果沉浸著,舒服得差一點兒睡過去。 她沒有睡過去,在腦袋沉下的瞬間,他的手掌把她穩(wěn)穩(wěn)托住了。 沈星柏捧著她的臉,動作很輕地拍了兩下:“去洗洗澡,到房間里睡?!?/br> 許果瞇著朦朧的眼,歪在他的掌心里,他柔聲叫她:“果果?!甭牪坏剿姆磻?yīng),他以為她睡著了,往她的耳畔湊近了些,聲音里帶了點兒哄:“寶寶?!?/br> 這時她才翻了身,仰面朝著他,睜開了迷離的雙眼。她知道自己沒有聽錯,想著再多聽幾聲,但這時已經(jīng)沒了,她不由地露出了迷茫而焦灼的神情。 這個稱呼并不新鮮,他不是沒叫過。只不過,是個頗為奢侈的呼喚,因為只有在某種最親密的時刻,他才會這樣叫她。 十指緊扣,汗水揮灑在guntang的胸膛,滿世界都找不到出口的時刻。 “寶寶,寶寶……”一聲比一聲柔軟,順著耳朵,浸沒每一寸脆弱的神經(jīng),澆灌她激烈跳動的心臟。讓許果一度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 許果喜歡他這樣叫自己。 也是同樣的原因,她喜歡跟他做那種事,甚至于渴望。只有在那種時候,她能夠確定他對她的迷戀,非常非常確定。 兩個人對視著,男人有一對濃密的羽睫,他的眼睛里藏著冬天,有揮散不去的迷霧。 許果抬起了雙手,勾下他的脖子。 “可是我想跟你睡?!痹S果看他的眼神,好像一只哀傷的小狗,她如夢囈般地說著,往上仰了仰,便纏住了那雙柔軟的唇。 情·動一觸即發(fā)。沈星柏只用了一秒鐘,就反客為主,翻轉(zhuǎn)了兩個人的位置。 她的后背陷在了沙發(fā)里,雙手被扣在兩邊,頭頂上明晃晃的燈光被阻隔在眼皮之外,視線是白茫茫的一片。她的感官里,只剩下他潮濕的深吻,和致命般迷人的微喘。 沈星柏的理智僅僅在懸崖邊轉(zhuǎn)了個圈,就迷途知返,他把她摟回了懷里,拉下了衣服,理順了頭發(fā)。 孩子還在隔壁睡著,他們不能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 “該給你換個地方住了。”沈星柏聲音喑啞地?fù)崦哪橆a,連帶著她也覺得口渴。 她也想說話,放在茶幾上的手機(jī),這時響了一聲,她扭過身體去夠。 沈星柏毫不費力就伸過了手,拿了過來,遞到她手里。 許果翻過來一看。 屏幕上亮著一行字:“到家了嗎?今天很開心?!?/br> 發(fā)送人是她自己寫下的備注:寧青禾。 許果抬起頭來,對上沈星柏溫和的目光,不知道他看到?jīng)]有,她還是說了一句:“是學(xué)校里的同事?!?/br> “嗯?!鄙蛐前匚罩氖?,捏了捏,“早點兒睡吧。” 熱水從花灑里傾瀉,淋在許果的臉上,水蒸汽從四面八方氤氳、騰升,充盈了狹小的空間。 沈星柏站在客廳的陽臺上,推開了窗,外面有一陣沒一陣地掠過微涼的夜風(fēng)。 幾張照片傳進(jìn)了他的手機(jī),加載完畢,清晰地顯現(xiàn)出來。 面容陌生的男人,坐在許果的對面,開心地對她笑著,癡迷的目光始終追著她的臉。 他貼心地幫她切開了牛排,遞到她的面前。她沒拒絕,心安理得地享受著他的照顧。 沈星柏一張一張看完,點了刪除,晚風(fēng)纏綿地吹來,拂過他的臉。 他收起了手機(jī),抬手把窗戶又關(guān)上了。 清晨,許果牽著許諾的手,在靜安附小的公交站前下了車,帶著她走向?qū)W校。 小女孩穿著嶄新的校服,背著沉甸甸的小書包,一雙好奇的大眼睛四處張望。許果問她:“緊張嗎?” “有點兒?!彼锪司镒彀?,許果笑了笑:“別怕。”然后,拉著她走進(jìn)了教學(xué)樓。 班主任已經(jīng)站在辦公室前等她的新學(xué)生,那是個和藹的女老師,面試那天,許果就見過她。隔著一段距離,她們互相揮了揮手。 “記住我跟你說過的話?!痹S果彎下腰,在許諾耳邊說道,“去吧?!?/br> 許諾堅定地“嗯”了一聲,沒有回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去。班主任攬過她小小的肩膀,帶進(jìn)辦公室去了。許果站在原地,獨自站了一會兒,才轉(zhuǎn)身離開,回自己的學(xué)校。 新的一周開始,各種大小事紛至沓來,許果忙完一陣,有了點兒喘氣的空閑,已經(jīng)是下午,臨放學(xué)的時候。 她給自己倒了杯水,等著它涼的當(dāng)兒,走上天臺,拿出寧青禾給自己的卡片。 那個座機(jī)號碼的區(qū)號很生僻,許果在網(wǎng)上查過,是來自西北邊陲的一個城市。 她撥通了號碼,聽著聽筒里傳來《致愛麗絲》的鋼琴曲,一個聲音沙啞的男人接了電話:“找誰?” “你好,請問你們這里,有沒有一個叫路岑的人?”許果說。 那人的普通話口音很重,勉強(qiáng)能夠聽得明白:“路老師?他去林場了,你周五再打電話過來找吧?!?/br> “林場?”許果思考了半秒,問道,“請問,你們是什么地方,路老師在做什么?” “你是他什么人?”對方有些警覺,“找他干什么?” “我是他教過的學(xué)生,路老師給過我非常大的幫助,現(xiàn)在我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找他?!痹S果誠懇地說明原委,“拜托了?!?/br> 他想了想,才回答:“這里是戈壁,路老師在這兒志愿種樹很多年了。” 掛了電話,許果回到了辦公室。 一個人坐在桌前,發(fā)了會兒呆。 當(dāng)年那位意氣風(fēng)發(fā)、前途無量的老師,在經(jīng)歷了變故之后,就去了沙漠,做義工,一做就是這么多年,把最好的歲月在漫天的黃沙中蹉跎。 他也曾給許果鼓勵,讓她一直都記在心里。 “許果同學(xué),我覺得,人就是應(yīng)該有夢想。不要被別人的言論影響,你加油,老師也相信你可以做到,一定要考上紀(jì)大,給那些質(zhì)疑你的人都看看?!?/br> “許老師?!眱上螺p輕的叩門聲,把她從思緒中叫回來。 許果一抬頭,看到站在門前的男生,是她班里的學(xué)生。 “進(jìn)來吧。”她招手。 “找老師什么事?”許果收起桌上的東西,給他拖了只凳子。 一張方格紙放在了眼前,邊緣毛糙,是隨手從筆記本上扯下來的,上面寫了一列名字。 “周永然”,最上面的第一個,是他的。這個名字在花名冊上也是第一個,因而許果印象深刻。 許果看著那些名字:“這是……” “這是想加入生物小組的名單,我還找了些隔壁班的同學(xué),他們也很感興趣,不是我們班的,可以參加嗎?”周永然笑著問。 許果安靜了一刻,是因為意外,以及由意外而萌發(fā)的不知所措。 “當(dāng)然可以。”好多的名字,她不太能相信,疑惑地問,“你們都是自己想加入嗎?” “是呀?!蹦猩袕埜筛蓛魞舻哪?,笑起來也是干干凈凈的,“我們都覺得老師很厲害?!?/br> “???”聽了這樣的話,許果只有更意外。 周永然說:“老師讓我發(fā)現(xiàn)生物好有意思,’我們的大腦會對生理上的傷害做出反應(yīng),這種現(xiàn)象叫作痛,其實感情上的傷害也會帶來相同的反應(yīng),我們把它叫做心痛,它并不是一個單純形容情緒的詞語,而是實實在在的痛。’這是老師在課堂上說過的,不是嗎?” 許果點點頭,那只是她在講課堂知識的時候,偶然做的一個小小的延伸,隨意提幾句而已,沒想到他幾乎完整地復(fù)述了出來。 “這些話從老師嘴里說出來,很有魅力?!敝苡廊恢远终鎿吹氐?,“聽說老師在鷺大讀了研,這是不是真的?” 許果不知道他是從何而知:“是的?!?/br> “真好啊,聽說那里是國內(nèi)最美的學(xué)校,我真佩服老師。”男生臉紅了紅,“以后,那就是我的目標(biāo)?!?/br> 許果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她偏過頭,看向窗外,百感交集地笑了。 “謝謝,老師很高興?!?/br> 結(jié)束了一天的工作,許果匆匆出了學(xué)校,攔下一輛出租車,趕往另一個地方接人。 小學(xué)的放學(xué)時間早,她到了校門口,附小的校園里已是一片冷清,孩子們大多都被家長接走了。她跑進(jìn)大門,走向許諾的教室。 跟那孩子約好了,以后每天放了學(xué),她就坐在教室里,寫著作業(yè),等許果來。 “諾諾?!币贿吔兄?,許果一邊推開虛掩的教室門,“老師來接你……” 坐在小女孩身邊的男人,讓她張了張嘴,最后一個尾音沒能發(fā)出來。 許諾正在沈星柏的輔導(dǎo)下,認(rèn)真寫著作業(yè),聽到她的聲音,高興地抬起了頭。而那男人,一只手懶懶地支著下巴,也抬起了眼皮看向她,嘴角微微揚(yáng)起。 他揉揉身邊的孩子的腦袋,那一臉的寵溺,不知道是給誰的:“老師來接我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