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這s市不愧是另一省的省會，經(jīng)濟發(fā)展要比他們小縣城好的太多了。就拿最高建筑物來比吧，省會里好多地方都蓋著三四層的小洋樓，而他們縣城里也就百貨大樓和個別的住宅是小三層，其他地方都是平房居多。

    但是相同的都是行色匆匆而深懷戒備的人們，看起來誰都是好人，背地里卻不知是人是鬼。

    老頭下車之后就要同他們告別，并且把地址留給了他們，“你們要是學(xué)習(xí)完，有時間就在這里找我，我也好好感謝感謝你們?！?/br>
    秦阿姨不客氣的接過：“行，要是有時間一定去討擾一杯水喝?！?/br>
    天色太晚了，他們又筋疲力盡，于是就先找了一個小旅館住下。這老板只抬頭問一句：“出示一下介紹信?！钡瓤吹臎]毛病之后，才你給他們開了兩間房。

    何露見這旅館的條件實在是不堪，不說不能洗澡這一項，就說廁所，那也得跑幾十米外的公共廁所。秦阿姨見何露這樣，安慰道：“沒事，等明天咱們?nèi)W(xué)習(xí)的時候，就會給咱們安排好一點兒的賓館，先將就一晚上?！?/br>
    也只能是這樣，那床上的床單更別說是多久沒洗過的了，上面落滿了補丁。幸好她包里拿著一個床單，就這樣湊合了一晚上。

    第二天五點秦阿姨就起床去給他們買早飯了，小旅館不遠處有一家國營飯店，但是早上不供應(yīng)早飯。秦阿姨出去轉(zhuǎn)了一圈，只好又回到小旅館里問：“老板早飯有什么？”

    老板抬頭指了指：“后面有個食堂，自己去買?！?/br>
    秦阿姨只好回去把何露和牛華生叫醒，三個人去食堂簡單吃了點。何露見這東西還不如磚廠的食堂呢，那是連刷鍋水都不如，粥是一點味道也沒有。

    黑心的商人。

    三個人收拾好東西，趕在八點之前到了指定的地點集合。秦阿姨路上指著各種屋子和他們講解，當年這里是個飯店，那里是賣豆腐腦兒的，說的何露嘴饞的不行。

    “想當年晚上的時候，街里也有賣面條、賣餛飩的。貨郎挑著走來走去的，一毛錢一大碗，吃的那個香啊。就是前幾年餓死的人太多了，這誰家也沒糧食，別說面條了，就是三合面饅頭都成好東西了！”秦阿姨因為故地重游，加上歲數(shù)大了，磨磨叨叨了一路。

    何露聽的卻津津有味，這可都是珍貴的回憶啊，秦阿姨年輕的時候應(yīng)該是新中國剛剛成立，百廢待興的好時候！

    等到了集合地點后，何露發(fā)現(xiàn)還真是不少人，最起碼得有六十幾個人。一個縣的磚廠來三四個人的話，這差不多就好幾十個縣了。

    一個胸前別著好幾個毛、主、席徽章的人，示意大家安靜：“大家都是廠里的優(yōu)秀員工選□□參加咱們這次學(xué)習(xí)的，我想大家都應(yīng)該明白這學(xué)習(xí)的目的，希望大家能夠好好學(xué)習(xí)！爭取為你們的磚廠爭光！這樣一會兒的時候給大家安排好住宿，咱們下午就開始上課！”

    他們并不是住在賓館里，而是標準的八人一間的宿舍。十幾平的屋子里放著四張上下鋪，人還沒有進去下鋪就被占沒了。

    不就是待上幾天，又不是一輩子，至于嗎？

    秦阿姨因為歲數(shù)大，上不去。只好同一個梳著雙尾辮的姑娘換一換，“你看我都快能當你奶奶了，實在是爬不上去。要不......”

    何露一看，這姑娘不就是火車上挨著他們的那一位，就是脾氣臭臭的，總是愛翻白眼的姑娘。

    原來她也是來學(xué)習(xí)的，在車上可是一句話沒說。他們和老大爺聊天的時候，可是說了他們是來學(xué)習(xí)的。

    也許這姑娘怕他們是壞人？

    咦？那誰和她一起來的，總不能自己坐火車過來的吧，難道不是一個磚廠來三四個人嗎？

    那姑娘顯然也認出了他們，冷冷的說：“不好意思，我身體不舒服。上鋪我也爬不上去。”

    何露看著她骨瘦如柴的身板，倒是覺得她沒準還真是體弱多病。

    秦阿姨有些尷尬，趕緊擺擺手：“沒事，這本來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不愿意我再找找別人?！?/br>
    她最終和一個生了孩子的婦女換了位置，大家剛來都說了說自己的情況，何露這才知道原來大家離得都不是特別遠，縣城都是挨著呢。

    “呵呵，原來這學(xué)校也不是瞎分配的！反正咱們離得近，以后可以多來往來往?！鼻匕⒁绦χf，見何露還在鋪床單，“小何咱們住不了幾天，簡單收拾收拾就行。不能太講究！”

    何露就是把原來的床單撤掉，鋪上了自己帶的床單，又把被罩翻了個面，秦阿姨就開始念叨了。

    同宿舍的一個歲數(shù)比較大的人插嘴道：“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喜歡干凈，可以理解，等到他們到咱們這個歲數(shù)了，就什么都不在乎了?！?/br>
    何露假裝沒有聽見，等收拾的差不多了，同秦阿姨說了一聲，下去找牛華生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

    她和牛華生出去轉(zhuǎn)了一圈，發(fā)現(xiàn)這個學(xué)校還是挺大的，就是后面到cao場長滿了瘋草，彰顯著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使用過了。

    除了這些，整個校園里都彌漫著一股古樸的氣息，讓人忍不住為它的荒涼嘆息。

    這是學(xué)校百年之后成了中國非常有名的地質(zhì)大學(xué)，校園里都是朝氣蓬勃，蒸蒸日上的學(xué)生，和現(xiàn)在遲暮之年的樣子簡直就是鮮明的對比。

    “何露……你收拾好東西了？我……我jiejie在家里老說你，工作積極，特別聰明。”牛華生見何露只知道走路，也不說話，只好自己找話題。

    牛冰萍能說她聰明，肯定在背后說的是她心眼多吧！

    “你jiejie也特別聰明，聰明的讓我們領(lǐng)導(dǎo)經(jīng)?？洫勀亍！?/br>
    “是嗎？那我回去告訴她。”

    何露：呵呵，開心最重要。

    中午的飯是在食堂吃的，規(guī)格還挺高。牛華生挺高興的，一直在說：“這不愧是大城市！你看人家的饅頭做的多實在，這咸菜竟然給這么多！走之前可得買點兒帶回去給我娘吃！”

    秦阿姨笑呵呵：“當然和咱們的小縣城不一樣，人家的東西供應(yīng)的也比咱們好。當初我要是留下來……說不得也能過上好日子了?！?/br>
    不得不承認，國家給的供應(yīng)不一樣，這人民的生活水平就不一樣。

    只不過這人吃飽了，搞運動的就多了！像他們小縣城已經(jīng)算是滿城風(fēng)雨，這大省會，只會更加的血雨腥風(fēng)！

    下午的學(xué)習(xí)主要就是馬列主義精神，之前在宿舍嫌何露收拾的老劉特別積極的發(fā)言。何露注意到的卻是給他們講課的老師竟然是被紅衛(wèi)兵押解進來的。

    也就是說他們現(xiàn)在的人生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么自由了，就這樣他們還在堅持的講馬列主義是多么的好。

    多么的諷刺！

    下了課之后，秦阿姨就把牛華生和她叫過去，“今天下午的上課情況大家也看到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咱們幾個回答問題太不積極了，不能給磚廠丟臉！這樣，以后只要有問題，咱們就搶著回答，必須舉手?！?/br>
    牛華生和何露點點頭，何露一開始就感覺到秦阿姨的爭強好勝。不過她對這些都沒有多大的興趣，只想著什么時候能回去，說不定和平已經(jīng)把房子買好了？

    羅和平的確在黑市上找到一座不錯的房子，只等著她回去拍板決定，順便墊付糧食。房子是在縣城周邊的村里，所以十分不好賣。這賣主好不容易見有人問了，自是打著十二分的精神介紹。

    叫羅和平說也不過是個平房，只不過裝修的還不錯，前后都有個小院。

    現(xiàn)在他們縣城里婦女閑話說的最多的就是陳佳文一家。他自從下面被何露插了一刀之后，整個人都陰郁不已。他娘以為是之前殺雞那家干的，天天讓人用平板車拉著到人家門口鬧。一傳二的，大家就都知道了這件事情。

    陳佳文那天只記得迷迷糊糊中，好像看見了何露。緊接著被人蒙上了頭，一陣劇痛之后，感覺自己腿上的骨頭都要碎了。好半天都沒有緩過來勁，等意識清醒的時候他又感覺下面一陣刺骨的疼意。

    和現(xiàn)在的痛感相比，剛才腿上的疼都不算什么。

    就這樣，他在外面一直躺到他爹醉醺醺的回來才被發(fā)現(xiàn)?？赡芤驗闀r間間隔太久了，腿骨碎的都沒辦法接好。加上他爹見他這個樣子，干脆就不讓他去治了。丟不起這個人！

    他的下面因為完全喪失生育能力，成了徹徹底底的廢人一個。

    他娘一開始沒敢把事情的真相告訴他，開始他還樂觀的以為自己沒事，可是等到后來，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可能真的成了廢人了。

    該怎么辦？該去找誰報仇？難道去找何露？

    他想了這么久，早已經(jīng)知道何露沒有被他悶死。而且還發(fā)現(xiàn)了他的計劃，所以才對他實行打擊報復(fù)。

    理智上，他覺得何露報復(fù)他是沒錯的。但是現(xiàn)實又狠狠地告訴他，現(xiàn)在這個徹徹底底的，肩不能挑手不能提，連學(xué)也不能上的廢物是自己。

    讓他怎么能咽下這口氣！

    他爹從小你除了喝酒就是喝酒，本來就他這么一個命根子，現(xiàn)在他這個樣子，他們陳家也算是絕后了。

    自從發(fā)生這件事情之后，他爹就再也沒有回過一次家，天天都在外面喝。他娘除了每天找人去鬧騰外，回到家也是一言不發(fā)，整個人都失去了往日爽朗的樣子。

    好像支撐她的就是去找那些人算賬。

    可憐了那被殺的公雞的一家，原本日子過得還可以，不成想有一天回家之后發(fā)現(xiàn)雞被人殺了。幸好陳佳文膽子小，留下了不少痕跡，被人發(fā)現(xiàn)是他后，那家人就順便敲詐點糧食。

    但是要說這么對陳佳文，那是絕對不可能。

    可偏偏陳佳文的娘就認準了他們，讓他們實在是招架不住。最后實在沒辦法就報了警，警察一來看這架勢，只好讓他們自己解決。

    陳家文不是沒有勸過他娘，讓她消停一點，可是她現(xiàn)在哪里聽得進去？

    他緊緊握著拳頭，想要找何露報仇。可是現(xiàn)在他連地也下不了，怎么報仇？

    命運早已經(jīng)被改寫，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人，他不會想到何露還等著送他一份更大的禮物。

    何露每天除了忙著學(xué)習(xí)，寫思想動態(tài)之外，晚上就是學(xué)校組織的各種活動。

    像什么唱軍歌，比賽背毛選，再或者就是比比誰的力氣最大。

    她發(fā)現(xiàn)，火車上的那個女孩，從來沒有參加過一次活動，就連吃飯都是一個人。

    和她表現(xiàn)的憤世嫉俗不一樣，她是一個被排斥的徹徹底底的的人。他們廠里來的人，不僅不和她坐一個火車，就連上課也是離她遠遠的。

    但是她好像不知道一般，自己一個人該干什么干什么。比如說晚上老劉和秦阿姨說話說的晚了，別的人礙著面子不敢說出來，但是她從來都敢站起來把燈關(guān)了，讓他們閉嘴。

    這樣的性格，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

    好不容易在上了五天的課之后，有個休息的時間，何露準備去一趟百貨大樓。也算是參觀參觀，表示自己來過s市，順便再帶點禮物回去。

    秦阿姨在她去之前，特意囑咐道：“來之前不是跟你說了，去看看熱鬧就行，別往回帶東西?！?/br>
    反正她有空間，到時候把東西放在糧庫里。無論如何，秦阿姨也不會知道的。

    這s市的百貨大樓要比他們小縣城的氣派的多，東西也更加的齊全。就這點心種類就有十多樣，像帶餡的不帶餡的，油炸的還是烤出來的，他們小縣城就那么兩種賣的好。

    還有各種各樣的鋼筆，手表等高檔的東西，他們那里可都沒有。

    何露竟然還看見了收音機，款式還不少，像什么紅燈牌，凱歌牌的，看起來還不錯。

    好想都買下來，古董??！

    不過現(xiàn)在物資匱乏，像進口手表都是受到嚴格限制的，基本上只有北京和上海兩個城市才有。像羅馬、梅花、英納格、瓦斯針等才是人們十分熟悉的“大牌子”。其次，則是日本、俄羅斯表，價格更便宜的是上海、北京等人們熟知的國貨。

    樣式和后來各大品牌推出來的復(fù)古樣式差不多，但是做工要更精細。何露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那款梅花全自動手表，表盤上六點鐘方向鑲嵌著一顆小小的鉆石，十二點鐘方向一枚銀白色的梅花。

    再過幾十年，那顆銀白色的梅花就變成了紅色。

    “同志，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這梅花表全省就這一只，需要一張進口手表供應(yīng)票和290元?！?/br>
    何露：……290元！現(xiàn)在一個月工資才37塊錢，普通人得攢多久！

    再加上那張手表供應(yīng)票，估計也值一只手表的價格了。

    奢侈品！

    她的奮斗目標又多了一個，買手表。

    算了算她手里的錢，連鋼筆都買不了幾只。現(xiàn)在流行的是胸口別兩只鋼筆，才能顯示這個人有文化。好點的英雄牌，派克牌都挺貴的，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真是窮。

    她決定去黑市一趟，反正這里誰也沒人認識她，用糧食多換點錢回來采購一番。

    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黑市，省城也不例外。這里的交易對象、交易面只會更廣更大。何露先去人多的火車站門口蹲了一會兒，就打聽到了黑市的所在之地。

    還是和之前做的改變一樣，她混進黑市之后，見有穿著打扮稍微好些的人就上去悄聲問。沒多大會兒，一個老實的中年男人皺著苦巴巴的臉，主動問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