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卉眼里的光又黯淡了，“才十比一呀。那什么是津貼呀？”

    “津貼就相當于工資……”

    林卉一驚，“一進文工團就能拿工資呀，我還以為津貼就是發(fā)幾塊肥皂幾條毛巾呢?！?/br>
    可是想到十個人里只有一人提干，她還是有些失望。

    “黃老師，如果沒提干，二十幾歲就得回家，那我豈不是還要種地，我……我還是不去了?！?/br>
    黃蕓蕓摸摸林卉的頭，“你呀，好像真的好怕下地干農(nóng)活。其實退役了也分配工作的，一般女孩子會分到國營或公家旅館當服務(wù)員，都是正式工作，雖然比不上大學(xué)生分配的工作，但比中專或師范差不了太多吧?！?/br>
    黃蕓蕓見林卉在猶豫，又說：“就看你喜歡不喜歡唱歌跳舞了，喜歡的話就拼一拼；不喜歡的話你就放棄，以你的成績，考個好中專或師范，那是完全沒問題的。”

    林卉實話實說：“黃老師，我喜歡唱歌，也喜歡跳舞。”

    “相對于學(xué)習，你更喜歡哪個？”

    林卉想也沒想便說：“當然更喜歡唱歌跳舞，學(xué)習談不上多喜歡，但為了考學(xué)我愿意吃苦。黃老師，文工團真的好么，你有希望提干嗎？”

    黃蕓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這次應(yīng)該差不多了吧?！?/br>
    曾梅梅吃著面條說：“林卉，你就去吧，別人還沒這個機會呢，你還挑三撿四的?！?/br>
    黃蕓蕓想起沈嘉言的話，說：“要是你表現(xiàn)好，被電視臺選去表演節(jié)目，你還有可能成為名人哦?！?/br>
    林卉眼里又升起希冀，“好，等我爹回家，我問問他?！?/br>
    ☆、22.第 22 章

    林卉回到家, 見弟弟小峰竟然會滿地跑了。

    她許久沒回家，小峰壓根不記得她了, 哪里肯要她抱，掙脫著下來，然后趕緊鉆張秀麗懷里去了。

    如今已是臘月中旬，離過年還有十幾天, 林卉覺得張秀麗可能想回娘家了, 帶孩子帶這么久誰都會覺得疲憊。

    當林卉叫張秀麗回娘家休息時，張秀麗卻一邊忙著做飯一邊說：“我哪里走得開, 快要過年了, 你家里還啥都沒準備, 你和小峰連新棉襖都沒有?，F(xiàn)在你回來了，你帶帶小峰，我把你和小峰的棉襖縫出來, 再把糖塊和豆腐做出來，等你爹回來了我再回娘家吧?！?/br>
    林卉眼睛有些熱，“好，謝謝張阿姨?！?/br>
    “喲，卉子讀多了書, 是越來越懂禮了, 跟我還說謝謝。你等著哈, 我給你包餃子吃。”

    十天后, 林成慶回來了, 給孩子帶回來一些吃的, 有糖有水果，可把小峰和林峰稀罕死了。

    林成慶還把一筒茶葉塞到張秀麗手里。

    “小峰讓你cao心了，我也不懂得什么禮，更不會買東西，只知道過年家家備茶，所以就買了茶葉。過了正月十五你可一定要來，我家……離……離不開你?！?/br>
    林成慶說完還把工錢給張秀麗結(jié)了。

    張秀麗笑著點頭，接了錢，為了給林卉和小峰做棉襖，她自己添了錢的事她一字不提。

    待張秀麗走后，林卉突然竄到她爹身旁，小聲說：“爹，張阿姨這么好，要不你們倆一起過吧?！?/br>
    林成慶頓時臉色通紅，“瞎說什么，我哪配得上你張阿姨，以后不許說這種渾話！”

    “哦。”林卉被她爹兇得沒敢再提一字。

    這個年過得很冷清，家里沒個女主人就是這樣。因為親戚少，正月請了幾次客便沒啥事了。

    林成慶除了帶小峰就是去田地間瞧瞧，林卉做做飯、洗洗衣服，另外就是讀書，每天還花一個多小時給林芳茹輔導(dǎo)。

    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林卉和她爹、小峰三人吃了元宵飯就坐在門口看圓圓的月亮，林卉想起進文工團的事，就問他爹的意見。

    林成慶聽說女兒可以進文工團，激動地茶杯都有些端不住了。

    “當然去，去文工團！當兵多好，特別是女孩子當兵更好！無論是普通兵還是文藝兵，那都是為國家做貢獻哩！”

    “爹，黃老師說，如果二十五六歲都沒提干就會退役，會分到國營當什么售貨員或飯店當服務(wù)員?！?/br>
    “無論當什么員，那也是鐵飯碗，關(guān)鍵是當兵那是為國家做貢獻，那是多么光榮的事！卉子，你真是咱家的驕傲啊，咱家多少代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沒想到我的女娃還能當上國家軍人……”

    林成慶感慨得要流淚了。

    林卉長這么大，頭一回見她爹這么激動這么高興。她想，無論前途如何，她都要去，因為這在她爹的心里，是無比榮光的。

    開學(xué)后，林卉更加努力跟黃老師學(xué)跳舞了，唱歌方面黃老師說她還不如林卉呢，所以沒敢教林卉，只是在教室經(jīng)常開錄音機讓林卉跟著里面學(xué)。

    學(xué)了幾個月，林卉的舞蹈明顯超過曾梅梅了，唱歌方面也掌握了更多的技巧。文藝隊再排節(jié)目，林卉又成了主舞。至于唱歌，無論男文藝隊，還是女文藝隊，乃至黃老師，無人及她。

    只有沈嘉言的歌聲能與她媲美，但沈嘉言屬于低音炮，而林卉喜歡中音，平時所唱的歌不一樣，所以不好比。

    可能是投入更多時間在文藝方面，學(xué)習沒以前那么刻苦了，成績?nèi)匀慌诺谝?，但考滿分的次數(shù)沒以前那么多了。

    不過林卉現(xiàn)在沒那么在意，畢竟她現(xiàn)在只想進文工團。

    林卉暑假過后就要去文工團的事全校都知道了，林芳茹自知道這事之后沒再讓林卉幫她輔導(dǎo)，說是怕耽誤林卉練舞。

    兩人雖然仍像以前那樣同進同出，但彼此的心沒以前靠得那么近了，林卉明顯感覺到。

    林卉朋友本來就不多，她不想和林芳茹疏遠，何況兩人還是堂姐妹。

    “芳茹，下學(xué)期我去了文工團會給你寫信的，你可要給我回信哦，咱倆要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那當然，除非你瞧不起我，不給我寫信了。”林芳茹羨慕地看著林卉，然后攥著林卉的手，好似生怕林卉這就要走。

    “怎么會，瞧你凈瞎說?！?/br>
    最近沈星洋一直蔫蔫的，自從得知林卉要進文工團，他就再也笑不起來。

    “林卉，你能不去文工團嗎？”一天中午，沈星洋攔住林卉問。

    林卉搖頭，“不能，我爹說當兵是很光榮的事，那是為國家做貢獻?！?/br>
    沈星洋咬緊著嘴，他也想為國家做貢獻，可沒人要他呀。

    “那你以后給我寫信吧，我也給你寫信，如果你回家探親，就來我家玩，怎么樣？”

    林卉想了想，說：“那時候再看吧，部隊估計不允許女生和男生通信呢。”

    “?。坎豢赡馨桑一厝枂栁腋?。“

    沈星洋還真一回家就問他哥這件事，他哥不想見他小小年紀為“情”所累，就故意說：“林卉說得沒錯啊，部隊里當然不允許女生和男生通信了?！?/br>
    沈星洋趴桌上發(fā)了好一陣子的呆。

    第二天中午，陳蘭來沈星洋座位旁邊玩，故意向同學(xué)們透露她下個學(xué)期要去縣城讀書的事。她爹蔣老四的佳人歌舞廳生意不錯，花些錢托關(guān)系，終于可以讓她去縣二中讀書了。

    同學(xué)們頗羨慕地看著她，當然更羨慕的是林卉，因為她可以進文工團。

    結(jié)果陳蘭撇嘴道：“進文工團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何美華也能進。去文工團就是當兵，累死累活有什么好的，真以為個個都能提干呢?！?/br>
    這下同學(xué)們又多羨慕一個人了，原來何美華也可以進文工團呀。

    陳蘭見沈星洋悶悶不樂，推他的胳膊說：“你家在縣里不是也有店嗎，那你爸媽在縣里肯定有熟人，讓他們托關(guān)系送你去縣二中讀唄，我下學(xué)期就是要去縣二中?！?/br>
    沈星洋暗想，在縣里讀書，說不定有機會能去文工團看林卉。

    放學(xué)他一回家就纏著爸媽，說下學(xué)期無論如何要去縣里讀書，然后就找一堆向陽中學(xué)不好的理由，老師打人啊，老師水平不高啊，學(xué)習成績不好就是因為學(xué)校和老師不好等等。

    仿佛他換了別的學(xué)校，他準能考第一似的。

    他的爸媽還真聽進去了，反正家里不缺錢，縣里確實能找上關(guān)系，便點頭了。

    沈星洋立馬來班上宣揚，說他下學(xué)期也能去縣城讀了，可能也是縣二中。陳蘭聽了后特別高興，心里期待著能和他同班。

    最近林卉心情好，沈星洋跟著高興，陳蘭的心已經(jīng)飛到縣二中去了，何美華的心則飛去文工團了，因為她爸承諾過，無論如何都會讓她進文工團。

    唯有林芳茹一直郁郁寡歡，她成績一落千丈，除了語文，其他幾門課全都不及格，連陳蘭都比不上了。陳蘭雖然數(shù)學(xué)不太好，但其他幾門課還都在八十分以上的。

    林芳茹見自己連陳蘭都比不上，心里本來就難受，現(xiàn)在個個都要去縣里，不是讀書就是進文工團，而她，連向陽中學(xué)都快讀不下去了，這分數(shù)沒法向爹媽交待啊。

    林卉鼓勵她，“芳茹，成績不好也不打緊，以后你出去找活干，或者學(xué)別人做買賣，也會有出息的，不是只有讀書這一條可走。”

    林芳茹卻不想與林卉談?wù)撨@個問題，自暴自棄地說：“管它呢，過一天是一天。至于成績，有什么重要的?！?/br>
    這個學(xué)期很快就結(jié)束了，暑假林卉就在家?guī)椭黄鹣碌?，有時幫張秀麗一起帶弟弟或洗衣做飯?，F(xiàn)在她想給林芳茹輔導(dǎo)，林芳茹都不同意了。

    眼見著到了八月底，林卉開始準備一些去文工團的東西，林芳茹卻跑過來說：“卉子，我跟你一起去文工團?！?/br>
    林卉驚愣，“你……你也能進文工團了？”

    林芳茹似笑非笑地點頭，“嗯，能進，但不是當文藝兵，而是去那里的食堂當雜工?！?/br>
    “什么，當雜工？”林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對啊，就是洗菜洗碗什么的，這些活我都會干?！?/br>
    “你不讀書了？”

    “不讀了。我爹見我成績不好，在學(xué)?？寄敲袋c分數(shù)不僅丟我自己的臉還丟我爹媽的臉，他趁去縣里拉活就給我找了這么個活兒。我覺得挺好的，至少咱們還能經(jīng)常見面不是？”

    林卉一時半會兒還反應(yīng)不過來，這會子她大伯母方梅花過來了。

    “卉子，我家芳茹沒你有出息，到時候你在那里是軍人，而我家芳茹只是食堂里的雜工，你可得幫著她，別讓她被人欺負了。“

    這時林成慶也囑咐林卉，“對啊，食堂里人多口雜，而芳茹才十四歲，估計會是年紀最小的一個，肯定會有人見她年紀小欺負她，把不該她干的活都讓她干，你在那兒一定要罩著她?！?/br>
    林卉鄭重地點頭，雖然她不知道文工團會是什么樣子，更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罩著芳茹，但她知道幫芳茹是應(yīng)該的，因為她現(xiàn)在的狀況夠慘的了。

    ☆、23.第 23 章

    第二天, 林卉和林芳茹去鎮(zhèn)上買一些洗漱用品，撞見初一（3）班的曾梅梅。

    曾梅梅興奮地說, 黃老師通知她和文藝隊的其他男生女生們都去文工團參加考試和面試，如果通過了也能進文工團。

    “梅梅，你跳舞好，肯定能考上?！绷只苷f, “那樣咱倆又能在一起了?！?/br>
    一旁的林芳茹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曾梅梅抑制著心里的激動, 說：“但愿能考上吧?；茏樱蚶蠋熯€會留在向陽中學(xué)么, 還是要回文工團？”

    林卉搖頭, “你呀, 就知道關(guān)心沈老師的事。前面就是沈星洋的家，你可以去問呀?！?/br>
    沒想到曾梅梅還真的要去問，還硬拉林卉一起去, 林芳茹只好也跟著。

    她們來到沈星洋家的店門口，見沈星洋的mama在那里看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