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知道他死沒死，不過宮里面這出鬧得太可怕啦！我長這么大，都沒見過這么駭人的死法！”

    趙小嵐臉上得意洋洋，左右搖了搖手指道：“不是我說你們。江湖之大，稀奇古怪的死法可多了，就這樣便把你們嚇壞了，真是沒用！”

    “那你呢！上回說好和我們一起去看死人的，是誰半路退縮的！”

    趙小嵐臉一紅：“那、那我是身體不舒服嘛！”

    “考試的時候也就你身體不舒服，你可真會挑時候！”

    趙小嵐擺擺手，從懷里掏出《為君之道》，匆匆翻了兩頁合上，連忙說：“君子不與傻瓜廢話！”

    “你說誰傻瓜呢！”

    趙小嵐指著書：“不是我說的，是明少俠說的！”

    明長宴連忙跳出來：“好香?。∧銈兂缘氖裁?，給我也吃點兒！”

    趙小嵐見到他，眼前一亮：“煙jiejie，我們吃的桂花糕。你要吃嗎？還有洛城剛到的杜康酒?！?/br>
    明長宴坐下，順手拿了一塊：“吃。聽你們在說明長宴，說了什么，我也聽聽?！?/br>
    趙小嵐給他倒了一碗酒，明長宴推開：“我不喝酒。給我倒碗茶?！?/br>
    諸位小朋友紛紛望向這位不速之客。只見他邋里邋遢，十分隨性，唯有一張臉尚且看得過去。

    一人問道：“你是哪個宮里的宮女？”

    趙小嵐一邊倒茶一邊說：“煙jiejie是聽荷小樓里的少侍?！?/br>
    “少侍？哦——你就是那個煙少侍嗎！”

    明長宴吃了幾口桂花糕，笑嘻嘻道：“怎么，我很有名么？聽你的口氣，你認識我??？”

    這少年拱手道：“我的媽呀，誰還不認識你??！”

    明長宴好奇道：“好像合該你們認識我似的，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

    少年哈哈笑道：“久仰久仰，煙jiejie可是宮里的大名人呢?！?/br>
    明長宴大言不慚：“客氣客氣?！?/br>
    明長宴仔細思索了一番，也并未想到自己為何出名，但還是十分慷慨地接受了少年的贊賞。他這才坐下，說道：“小嵐，你今天來宮里做什么？”

    趙小嵐道：“阿姐從臨安府給我寄了桂花糕，我今天給姑姑帶些。你不是要去白鷺書院嗎，先生這幾天要回來了，等他到了，我們就和阿珺一起去?！?/br>
    明長宴拍了他的背：“好小嵐！我沒有交錯你這個朋友！”

    趙小嵐嘿嘿一笑，問道：“煙jiejie，你還知道什么明少俠的事情，能不能都告訴我？”

    一人道：“她？她一介女流之輩，能知道什么？”

    趙小嵐道：“她是明少俠的遠方親戚，知道的很多，你們不懂的?！?/br>
    “你不怕她是騙你的！”

    趙小嵐愣了一下，明長宴見狀，連忙反駁：“你這小孩兒怎么說話的！什么叫我騙人，別以誣賴好人??！”

    那人道：“既然你是明長宴的親戚，那你知不知道，明長宴到底是死了還是活了！”

    明長宴下了個定論道：“半死不活吧！”

    其中，一位年紀最小的孩子開口：“那以前沒入皇宮的時候，豈不是也和他認識，江湖上真有那么好玩兒嗎？”

    明長宴側(cè)身看去，這位少年不過十一二歲。

    “你是誰？”

    趙小嵐道：“他是我小表叔的兒子，叫趙蘇桐。以前一直在應天府里住，元側(cè)妃出事之后，我小表叔便讓他來京都奔喪，昨日才到宮里?！?/br>
    明長宴道：“原來如此。趙蘇桐，看你年紀不大，小少爺放著不做，你問江湖上那些打打殺殺的做什么?！?/br>
    趙蘇桐道：“我就是問問而已，江湖上殺人都這么可怕的嗎！”

    此話一出，剩下的幾個小孩兒都圍了過來。

    “我今日在宮里聽了不少傳言，那個明長宴的鬼魂可真狠?。　?/br>
    “我也聽說啦，哎，我都不敢去看！”

    “現(xiàn)在鬧得沸沸揚揚，昨天，就昨天早上，又死了一個！”

    你一句我一句，幾位少年討論得熱火朝天，把尸體的死狀描述的繪聲繪色，好似自己親臨現(xiàn)場一般。聊完意猶未盡，一少年道：“除了這件事情，還有其他的嗎？”

    趙小嵐突然拍了一下巴掌，“我有一個！”

    明長宴問道：“你有什么？”

    趙小嵐壓低聲音：“你們聽過喜閻羅嗎？”

    明長宴愣住。其他少年紛紛發(fā)問：“沒聽過，喜閻羅是什么，名字好奇怪！”

    趙小嵐捏著書，緊張道：“就是嫁衣閻羅。江湖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子規(guī)咽了咽口水：“還有嗎？”

    趙小嵐陰測測道：“傳聞，他只在下雨天出現(xiàn)，遇到他的隊伍，通通都被他殺光，不留活口。而且，他殺人的方式詭異，我聽說是用紙扎成的人來殺人！”

    一干少年倒吸一口冷氣：“他難道是鬼嗎？民間的方士這么多，有沒有人抓他？”

    “不行，連明長宴都拿他沒辦法，你說還有誰能抓！”

    明長宴聽了，很不滿意：“明長宴怎么就沒辦法了。那是他沒碰到明長宴，碰到了肯定死！”

    趙小嵐點點頭：“就是就是?！毕肓讼耄謹蒯斀罔F的補充：“他要是碰到了祝兄也一定死?！?/br>
    子規(guī)翻了個白眼：“趙小嵐，你可別又吹噓你那個祝兄了，好煩啊，我們耳朵都聽出繭子了，他要是真的跟你說的和一念君子一樣厲害，怎么我們都沒聽過這人。你快繼續(xù)說這個嫁衣閻羅?！?/br>
    趙小嵐沉思片刻，說道：“沒有啦！”

    少年們道：“就這點兒？”

    趙小嵐撓撓頭：“我也是聽來的，有這么多就不錯啦，嫁衣閻羅很神秘的?！?/br>
    少年們聽得正津津有味，趙小嵐這一斷，叫他們抓心撓肺，很不過癮。

    “除了嫁衣閻羅，還有什么啊，外面有哪些厲害的門派？”

    “我知道！有個叫小寒寺還是什么大寒寺的門派很厲害，大家見到他們，都要恭恭敬敬地繞著走?！?/br>
    明長宴一聽，大寒寺他幾乎沒打過交道，這孩子說的應該是小寒寺那群披著和尚皮卻做著流氓事的禿驢。中原的門派里，拿著平民的信仰做擋箭牌，轉(zhuǎn)頭對著正經(jīng)門派就換一副嘴臉的也只僅此一家，算是惡犬碰到了更惡的狼，他當年可沒少在這小寒寺手上吃過虧。

    “一群和尚聊有什么意思！反正，再過段時間，就要到大宴封禪了，到時候，不光中原的高手，各國的高手我們都能看到?！币粋€少年說道。

    一人思索道：“我提議：我們?nèi)グ寻倮餆艚衼?！?/br>
    “百里燈，是十三衛(wèi)的那個嗎？你叫他來做什么？”

    “他沒進皇宮之前，好像就是哪個門派的門生，后來歸順朝廷的，這種事情，他肯定知道的多！”

    “誰去叫，誰提的誰去，子規(guī)，你去！”

    被點名的少年，連忙說道：“我不去！十三衛(wèi)兇死了，我害怕。趙小嵐，你比較厲害一點，你去！”

    趙小嵐也有些犯慫，說道：“我就不去了吧……”

    子規(guī)道：“你害怕啦！你不是號稱大俠嗎！”

    趙小嵐：“我……我倒不是怕百里兄，只不過我與十三衛(wèi)其他的人不熟……”

    爭論不下之時，明長宴道：“好啦，都別爭了，我去！”

    子規(guī)道：“你？”

    明長宴笑嘻嘻：“就是我！”

    他一揮手，突然喊道：“百里侍衛(wèi)！看這兒！”

    眾人齊齊轉(zhuǎn)頭，原來，在他們討論之時，十三衛(wèi)的小隊正好在皇宮巡邏。百里正好巡邏到此處，被眼尖的明長宴發(fā)現(xiàn)。

    百里燈上前幾步，拱手道：“娘娘，趙公子，小王爺……”

    趙小嵐拉著他：“不用全叫完，你今天下午哪兒都別去了，就在這里跟我們玩?！?/br>
    百里眼神掃了一圈，亭子里的幾位少年，不是王爺就是皇子，他一個也得罪不起，因此道：“趙公子有令，莫敢不從。”

    甫一坐下，子規(guī)便開口：“百里燈，你快說說，你以前在江湖，有沒有遇到過一些可怕的事情。要和這個萬針穿喉一樣刺激的！”

    百里燈道：“我曾經(jīng)做門生的時候，并沒有遇到什么可怕的事情，有也只是道聽途說?！?/br>
    子規(guī)催道：“道聽途說就道聽途說吧，別吊我們胃口啦！”

    百里燈思索了片刻，點點頭：“好。那我說一件事情，這件事，是我從別人口中聽來的?！?/br>
    “‘萬針穿喉’雖然是第一次在皇宮出現(xiàn)，但是在中原武林，已是多次出沒，毫不稀奇。曾經(jīng)有一個門派，無故遭遇了一場滅門之災，而滅門的兇手，卻在這一場殺人狂歡中，故意留下了活口?！?/br>
    明長宴原本沒有興趣，聽到留有活口，登時稀奇：“活口？他既然要滅門，又為什么要留下活口？”

    百里莞爾道：“因為這個人，他是一個瘋子?！?/br>
    第23章 偽君子（一）

    首先聽到的，是一串清脆的鈴聲。

    少年在鈴聲中漸漸清醒。這是十分悅耳的聲音，就好像清泉和流水，聽之如梵音陣陣，心靜神怡，讓他感到很舒適。少年憑借自然醒的習慣判斷，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到了清晨，今天是輪到他起床燒飯的日子，他緩緩睜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卻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陡然一驚，他的意識完全清醒。

    無意間手好像碰到了什么，是人？誰躺在他身邊？有液體？是血？總之，十分顯然：他不在自己房間里。

    “最后一個，醒來了是嗎?！?/br>
    少年猛一抬頭，聽聞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不知怎的，他渾身上下的的汗毛都炸了開來。在上方，他看到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只見那人影似乎抬起手動了一下，忽閃一下，油燈點亮了起來。

    眼前所見的是一地的死人。大殿兩旁，他們死得千奇百怪，姿勢扭曲，面目猙獰，萬針穿喉?？凇⒈?、胸膛，千八百根銀針從內(nèi)破體而出，血漿迸射，骨rou模糊。這一地的死人，不久前還活生生的——是他的同門師兄弟。他現(xiàn)在看到的景象過于突然且驚悚無比，少年心跳驟然停止了半拍，腦子一片空白。他分明和平時一樣地醒來，睜開眼，為什么會出現(xiàn)如此場景？

    少年根本無法理解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雙腿如同灌了鉛，一動也不敢動。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那個青年的臉，只看到在那黑衣青年的腳邊，還有唯二的兩個活人：掌門和大師兄。

    他們的臉上是和自己一樣驚恐的神情，兩人未被任何工具束縛，卻被那個大不了自己幾歲的黑衣青年的氣場壓制得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掌門渾身一抖，驟然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