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伴隨著悠揚的放學鈴聲，教室里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余闖就算不打女人，也不愿再忍氣吞聲。

    被楚汐打了之后，他當即指著楊昔月，不滿地吼道：“一口一個同桌，聽得我都煩了！你倒是跟我說啊，這小白臉哪里好了！”

    小白臉楊昔月：“……”我不要面子的??？

    楚汐也對這個說法有些不滿：“你口中的小白臉總分是你幾倍吧好像？你倆到底誰才是小白臉？再說了，楊昔月是我同桌，你欺負他就是沒把我放在眼里！”

    “那如果我才是你同桌呢？你也會這么護著嗎？”

    “想得美?！背托?，“當我同桌，你配嗎？”

    “！?。　?/br>
    完全沒料到楚汐會這么說，不僅余闖愣住了，楊昔月也有些驚訝。

    才知道當楚汐的同桌是有門檻的。

    “我喜歡好學生，我的同桌，成績不能和我差太多的。”楚汐故意這么說，就是想把余闖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都掐死在搖籃里。

    說完這段話，不管余闖是什么反應(yīng)，楚汐一把奪過楊昔月手中的掃把：“我值日你湊什么熱鬧？回去?！?/br>
    楊昔月哭笑不得。

    他的時間確實很緊，但也不能就這么一走了之，把自己的爛攤子留給楚汐處理。

    他看向余闖，淡淡地開口：“你要追楚汐，就好好追，別一天到晚只想著找我麻煩，先不說我跟楚汐之間本來就沒什么，就算真有什么，我選擇了退出，她也不一定看得上你呢。”

    楚汐聽完一臉嫌棄：“什么叫不一定？是一定看不上好嗎？我可是要考s大的人！”

    s大……余闖是肯定考不上的。

    老實說，他決定追求楚汐的時候，完全沒考慮過以后，畢竟，人都還沒追到手呢，考慮什么以后？

    s大是么？

    楊昔月默默地記下了，然后拍了下楚汐的肩：“那我先回去了，你快點打掃吧，早點掃完早點回去?！?/br>
    “知道了，快滾?！?/br>
    楊昔月無奈笑笑，背上書包離開了教室。

    楚汐不再搭理余闖，自顧自地掃起地來。

    余闖遠遠地看著她掃地的身影，臉上陰霾遍布。

    好不甘心。

    有些人，確實是因為不夠努力，才考不出好成績。

    可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塊讀書的料，再怎么努力，也達不到自己想要的結(jié)果，最終只能認命。

    余闖是后者。

    其實，能考上這所高中的學生，成績都不算差，余闖也是。他初中的時候，成績不說名列前茅吧，至少是中上水平。

    可誰能想到，進了高中后，身邊的人全成了怪物，自己也就淪為了徹頭徹尾的差生？

    學習態(tài)度不端正的學生成績多半墊底，因為心思不在學習上，所以很容易追到手——這種刻板印象，讓余闖曾以為自己離楚汐很近。

    知道楚汐考了年級第一后，他也還抱有一絲幻想。

    直到剛才，楚汐明確地說了出來——我可是要考s大的人！

    是啊，人家是好學生呢，注定跟他不是一路人……

    余闖狠狠地踹了墻壁一腳，走向自己的課桌，粗魯?shù)刈鹱约旱臅x開了教室。

    他的成績雖然差，但他也有他擅長的東西。早晚有一天，他會讓楚汐后悔的！

    *

    楚汐回到家后，只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就把周末所有的作業(yè)都做完了。

    覺得有點無聊，想找人聊天時，才想起自己忘了問楊昔月要手機號。

    都已經(jīng)和他做了兩個月的同桌，居然連他手機號都不知道，楚汐覺得有些挫敗。

    不過，也確實不太好問，畢竟，從來沒見楊昔月用過手機啊，他有沒有手機都是個問題。

    楚汐已經(jīng)想好了，如果楊昔月沒有手機，她就給他買一部。至于又要用什么條件交換，到時候再想吧。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她自以為的“交易”，對楊昔月而言并不是這樣。

    “yang，你今天也不吃晚餐么？”

    sinking night的前臺是個斜劉海的帥哥，人長得非常高挑。

    穿著制服認真擦拭桌子的楊昔月，聞言看了眼店里掛著的時鐘：“快凌晨2點了，我要睡了。”

    意思就是不吃了。

    “你現(xiàn)在還在讀高中吧，其實可以歇幾天沒關(guān)系的?！?/br>
    “不行，我要錢。”

    “嗤——”前臺小哥被他的耿直打敗了，“你要錢做什么？店長給你的錢還不夠花？”

    “店長是個好人?！睏钗粼掳l(fā)自內(nèi)心地感謝那個收留自己的人，可是……“正因為如此，我不想欠她?！?/br>
    “所以你想通過工作把學費還清？”前臺小哥有點聽不下去了，“你以為你還得清嗎？”

    “等我以后有了更好的工作，會還清的?！睏钗粼虏幌矚g欠別人，哪怕是最親近的人。這跟他從小生活的環(huán)境有很大關(guān)系。

    前臺小哥品著他的話，越品越不對勁：“以后有了更好的工作再還？那你現(xiàn)在在折騰什么？還不如多花點心思在學習上，考個好點的大學?！?/br>
    “我知道?！睏钗粼抡f完這三個字，沒再說話。前臺小哥也不再追問，畢竟，決定收留楊昔月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這家店的店長。

    楊昔月擦完所有的桌子后，一臉疲憊地上了樓。他晚上就睡在這家店里，有個很小的隔間。

    用鑰匙打開房門，他徑直走到床邊，拉開床頭柜，把里面的一沓零錢仔仔細細地數(shù)了兩遍。

    一千八百二十五，距離兩千還剩一百七十五，再工作五天就差不多夠了。

    ——是的，他在攢楚汐借給他的兩千塊午餐費。

    對楚汐來說，那只是一次交易，甚至算得上“施舍”，可是，對楊昔月來說，這是必須要還的一筆錢。

    答應(yīng)幫她做英語作業(yè)，不過是暫時的抵押，欠的錢，終究是要還的。

    正好現(xiàn)在，他不用再幫她做英語作業(yè)了，這筆錢也能還得更理直氣壯一點。

    店長很少來店里，偶爾來幾次，也是以顧客的身份。

    她很有錢——即便只見過幾次，楊昔月也能很清楚地意識到這一點。但是，她從來都不會無條件地把錢甩他一臉。

    她收留了他，付清了他高中的學費，同時，也明確告訴他，這些錢是他欠她的，她早晚有一天會收回來。

    楊昔月認同她的做法，甚至有些欣賞。他知道她這么做是為他好——在尊重他的基礎(chǔ)上，教會了他“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有付出才有回報”。

    當初，是他主動向店長提出不要午餐，因為他不想欠她更多，可……終究還是被楚汐說得心動了。

    既然心動了，既然收下了這筆錢，那他只能努力工作早日償還。

    于是，五天后，周三的中午，楊昔月用過午餐回到教室，把一疊紅色的毛爺爺塞進了楚汐的掌心。

    ——他特意去了趟學校超市，把零錢兌換成整的了。

    楚汐拿著這疊百元大鈔，愣了好久都沒反應(yīng)過來：“你干嘛？”

    “這是……”

    “有事求我？”

    楊昔月哭笑不得，只能重新說：“這是你借我的兩千塊午餐費，我還你了。我說過，我不喜歡欠人錢?！?/br>
    楚汐拿著這筆錢，心里各種不是滋味。

    如果說，對窮人來說，最難受的事莫過于自己的錢被人拿走，那么，對富人而言，最膈應(yīng)的事莫過于送出去的錢被人退回來。

    哦，你把錢還清了，你舒服了，我呢？

    不過，也不是不能理解。

    楚汐把錢塞進自己的錢包，兀自生了會兒悶氣，然后才道：“你要算那么清楚的話，你幫我抄的兩個月英語作業(yè)怎么算？”

    “我自愿的。”楊昔月脫口而出，“不要你還。”

    “我給你錢，我也是自愿的?。≌l要你還了？！”楚汐忍不住抬高了聲音，然后覺得自己反應(yīng)太過，又悶悶不樂地趴在了桌上，“嘁，木頭?！?/br>
    這下，她想給楊昔月買手機的念頭也胎死腹中了。

    并不知道她有過這個念頭的楊昔月，因為還清了錢，心情變得格外好，完全不考慮突然之間身無分文的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要怎么過：“我就算是根木頭，也是全班最帥的木頭。”

    “嗤——還清了錢開始膨脹了？”

    “做人呢，這點自信還是要有的?！?/br>
    楚汐沒話說了，覺得跟自家同桌簡直沒法溝通。

    她現(xiàn)在煩著呢，他越是膨脹她就越煩。

    以為自己做了件好事，拯救了一只即將餓死的同桌，到頭來對方完全不領(lǐng)情——啊，好煩。

    楚汐這一煩，也不在乎楊昔月的感受了，直截了當?shù)貑枺骸拔?，你有沒有手機啊，我們交換個手機號吧?！?/br>
    楊昔月聞言一愣，臉上的輕快頓時消散無蹤。

    楚汐側(cè)過頭，一看他的臉色就猜到他沒有，忍不住再次嗤笑：“傻了吧，都高一了還沒手機，真不知道你父母……”她驀地打住。

    差點忘了，上周三發(fā)生的事。

    楊昔月期中考試考這么差，還明顯是故意的，任何一個老師的第一反應(yīng)，都是立刻聯(lián)系他的家長了解情況。

    然而，上周三的早上，楊昔月主動找到班主任，說他父親根本不知道他在上高中，如果知道，會殺了他的。他之所以故意考到綜合排名500開外，就是不想他父親通過榜單找到他的所在。

    一開始，沒有老師相信，非要他給出他父母的手機號，可是后來，他當著老師的面，把自己的衣服掀了起來，也不知道老師究竟看到了什么，居然沉默了很久，然后就放他離開了辦公室。

    ——那個時候，楚汐剛收齊所有的語文作業(yè)，想去交給班主任。

    在楊昔月出來之前，她幾乎是本能地躲進了旁邊的另一間辦公室，把里面的老師嚇了一跳。

    這才是她上周一整周都在生悶氣的真正原因。

    她是在生自己的氣。氣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責怪楊昔月對待考試不認真。更氣自己，什么也幫不了他。

    畢竟，那是他的家事，并且，從未向她透露過半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