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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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胳膊還沒開始使勁,就被白笙安瞪得僵直在了原地,白笙安眼底的寒意畢現(xiàn),顯然不是同意他這種做法的神色,他一哆嗦,感覺自己護了近三十年的臉皮子今天算是丟盡了,忙干笑著松開手:“不過女孩子家家的,還是躲遠點比較好,這個場面看多了不好,容易做噩夢?!?/br> 他說完,白先生的臉色才緩和了一點,他知道這次算是猜對了人家的心思,長長的松了口氣,忙不迭的追上去,忍不住嘟囔了一句:“早知道她怕這個,把她留在車里不就完了,帶過來干嘛!”我還得在這里賠小心,以前是得擔待你一個人,現(xiàn)在還得擔待她,這不是給我增加負擔嘛! 白笙安橫他一眼,眼神銳利的像刀子一樣,半晌不說話,孟凱文的那點氣勢馬上嚇沒了,只能干笑兩聲給自己圓場:“也是也是,車里也沒人,外頭黑漆漆的,小姑娘一個人在車里也不安全,再說了,她昨天還去了案發(fā)現(xiàn)場,估計嚇得夠嗆,今天還是別看了,不然留下心理陰影可就不好了?!?/br> 他說完,就見白先生的臉色慢慢緩和,眼神也沒那么銳利了,反而伸手敲敲他的腦門,語氣輕松的說道:“算你識相!” 孟凱文可以拿人格做擔保,毫無疑問,這次他是絕對猜對白先生的心思了。 因此,蘇瑤被留在了身后,他們兩人靠近了死者,這個小男孩的死法和剛才那個一樣,背上同樣畫有小翅膀,這樣的線索讓人喜憂參半,喜的是相同的手法證明兇手是同一個人,并且由此能推斷出作案動機,憂的是完全一樣的現(xiàn)場讓尋找關鍵性證據(jù)變得更加困難。 雖然如此,但是相應的調(diào)查取證還得繼續(xù),法醫(yī)進行尸體解剖,白笙安眉頭緊鎖,全神貫注的看著,全程一言不發(fā),眾人知道白先生心情沉重,壓力很大,也不敢隨意出聲,都各自忙著手上的活,等著解剖結束。 法醫(yī)在白先生強大的氣場之下頂著重壓完成了解剖,尸檢的結果和前兩個案子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法醫(yī)從死者指甲蓋里找到了類似衣服上的纖維絲,他小心翼翼的拿鑷子夾進了密封袋交給了白笙安,他看了一眼,并沒什么特殊的反應,只是點了點頭:“拿回去先化驗一下吧?!?/br> 這頭的現(xiàn)場勘查結束的格外的快,眾人也不覺得這是個值得高興的事,接二連三發(fā)生這種小孩子被虐殺的案子,偏偏一時間還找不到頭緒,每個人的心情都格外的沉重,小孩子不比成人,平添了幾分讓人心痛憐憫的特質(zhì),所以大家想要破案的心情也就更加的迫切。 大家收拾東西打道回府,一晚上的折騰,現(xiàn)在天已經(jīng)亮了魚肚白,白先生跟著熬了整整一宿,孟凱文賠著小心問道:“哥,你要不先去休息會,上午再過來?!?/br> 白笙安揉了揉額角,他經(jīng)常失眠,夜不能寐是常有的事,尤其遇到案子的時候,連續(xù)好幾天睡不著更是稀松平常,所以熬這么一晚并不稀奇,再說,現(xiàn)在這幾樁案子在這里放著,他哪有心情睡覺。 “沒事,直接回局里,今天找到了幾個線索,我想研究研究,看對案子有沒有什么幫助?!?/br> 見他雖然眉頭緊鎖,略顯疲態(tài),但眼底神色依舊精銳,孟凱文稍稍放心,安排好手頭的活后,就準備和白先生一同離開,兩人正要轉身,就看見身旁樹坑里一團黑影,孟凱文一拍腦門,他怎么把這個傻狍子給忘了呢! 被一群人盯著瞧,蘇瑤覺得格外的不好意思,無奈硬件設施不給力,她掙扎了半天也沒站起來,他們在現(xiàn)場調(diào)查的時候她實在是太困了,就蹲在樹底下想著小憩一會兒,可是腦海里還是跑馬燈一樣閃過那些陰森滲人的場景,覺沒睡著,倒是把腿蹲麻了,本來還瘸著一條腿,現(xiàn)在更是不利索。 白先生就那么冷眼看著,眼底冷冰冰的一片,沒一點溫度,可沒有什么憐香惜玉的感情在里頭,孟凱文這次有點琢磨不透他的心思,倒是他自己看著蘇瑤在那里掙扎,有些許心疼,她是個難得的好姑娘,長得好看,性子溫和,不矯情,剛強不足,但柔韌有余,是男人們看了都不可自拔的好性子,現(xiàn)在這個年頭,要么是化妝品腌漬出來的皮囊,要么是銅臭味熏陶出來的內(nèi)在,能找到她這樣干干凈凈,真實爽朗的好姑娘著實不容易。 因此,他看了一會兒,見白先生沒什么表示,便抬腿上前一步,準備去扶她,哪知邁出去的腿還沒落地,就被白先生伸手在腰間攔了一下,他聲音淡淡的開口:“輪到你管了嗎?” 孟凱文一樂,呦呵,這意思是白先生自己來?看來自己覺得異想天開的事還真有點眉目,果真是人還是得大膽猜測,萬一見鬼了呢! 他正樂呵著等著看白先生英雄救美,卻不想白先生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說了句:“這是她活該!”之后轉身走人了,孟凱文看了看那抹頭也不回大步離開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憤憤不平但還是自力更生站起來的蘇瑤,心中頓時覺得萬馬奔騰。 “你倆是不是有病?。 泵蟿P文氣不過,上前攙了蘇瑤一把,見她嘴角抽搐跟中了電似的,他氣不打一處來:“你呀,還真是活該,哪不能睡,你在這里睡,也不怕鬼上身!” “孟警官,你可別這么說,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你別嚇我?!碧K瑤抬手拍了他一下,像他們這種見案發(fā)現(xiàn)場跟家常便飯一樣的人,是體會不到她內(nèi)心的恐懼的。 兩人龜速的挪了幾步,蘇瑤確定自己的腳已經(jīng)能正常行走時,沖孟凱文努了努下巴:“孟警官,你趕緊走吧,白律師已經(jīng)走出去老遠了,一會兒該找你了!” 孟凱文猶豫了一下,覺得把她一個女孩子撂在半道上有點不合適,怎么都不像是他這樣有紳士風度的男人做得出來的事,可如果被白先生看到他倆相依相偎的回去,那場面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他猶豫不決,蘇瑤已經(jīng)松開他的手,拍拍他的肩膀:“那可是白律師,別多想了,趕緊走吧!” 孟凱文突然很感激她如此善解人意,她在白先生身邊工作沒多久,就已經(jīng)參透了一切,果然是個心思玲瓏的人,這下他既不會失了風度,又不會惹了白先生,兩全其美的事全靠她通情達理,他一激動,差點給她一個擁抱,勉強忍住后,改為摸摸她的頭:“那我就先走,我走的慢點,你放心,我一直在你前頭,你別害怕!” “行了行了,我們磨蹭的這會兒功夫早就走出去了?!碧K瑤沖他擺擺手,孟凱文也不矯情,大步離開了,但還是刻意的留個背影給蘇瑤,盡量不走出她的視線范圍。 果然,這世上真正的異類就只有白律師一個??!蘇瑤呷呷嘴,感嘆自己真是行了百年不遇的大運,這樣的人都能給她碰上。 等三人上車準備出發(fā)時,天已經(jīng)大亮了,清晨的陽光透過微薄濕潤的露水照射過來,顯得溫潤清透,就連空氣都散發(fā)著露水的氣息,清爽的沁人心脾,蘇瑤照舊坐在副駕上,一時高興就有些忘形,趴在窗戶上小聲的哼著歌,自娛自樂,孟凱文在后座上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生怕她惹怒了白先生,自己還得連坐,正想伸手敲敲她腦門,就見白先生微微側頭看著她,神情慵懶,哪里有半分慍怒的樣子。 在他有生之年,他從沒有見過白先生流露出這樣的神色,白先生一直是冷漠的,不近人情,不通曉人情世故,有時候甚至會變得很刻薄,性格里也帶著一些傲視一切的尖銳,正因為如此,即便他是白先生的堂弟,兩人的關系也是極為生疏。 他一直以為白先生這種冷漠的性子是根深蒂固,無法改變的,不曾想,他也能流露出這樣的神色,雖然眼神并沒有多溫暖,但至少放松了很多,沒有那么凌厲壓抑。 他承認,蘇瑤是有這樣的魅力,可是看到這樣的場景卻還是忍不住一陣錯愕,一時間,我在鬧,你在笑這六個字猝不及防的沖進他的腦海,他縮了縮脖子,被自己惡心到了。 只是這樣的溫馨場景只持續(xù)了幾秒鐘,在蘇瑤回頭的那一瞬間,白笙安就又恢復了冷硬的模樣,嘴角緊抿,聲音也是格外的冷,隱隱的還有一絲不悅:“這是案發(fā)現(xiàn)場,就這么值得你開心嗎?” 蘇瑤的小曲還在喉嚨里卡著,被白笙安這么一說,頓時覺得難為情,這可是命案現(xiàn)場,目前已經(jīng)有三個小孩子遇害了,她很清楚他們的心理壓力有多大,自己這么逍遙自在確實不應該,這樣想著,她也沒什么心情了,耷拉著腦袋,默默地反省。 車子上路,車廂里照舊死一般的沉寂,孟凱文在后頭百思不得其解,他在糾結,到底是自己腦子有問題了,還是白先生神經(jīng)錯亂了?為什么前一秒還是輕松慵懶的,下一秒就能這么不近人情的訓斥?難不成剛才溫馨的場景是他眼花了? 窗外的景色飛快的倒退,孟凱文揉了揉自己干澀的眼角,最后只能勉強承認,估計是眼花了。 一行人回到局里,出發(fā)進行現(xiàn)場勘查的警員差不多都回來了,孟凱文指揮大家該立案的立案,該調(diào)查的繼續(xù)調(diào)查,自己則是和白先生進了專門進行取證分析的實驗室里,對這次收集回來的線索進行分析。 對證據(jù)進行化驗分析的都是資歷頗深的技術人員,有些還是特意從外地聘請回來的,都是有幾十年刑偵經(jīng)驗的專家,配合起白先生來算是得心應手。 傷口分泌物還有纖維絲的化驗需要一段時間,這段時間白笙安把自己關進模擬實驗室,想通過模擬實驗來推斷出兇器的類型以及施加到傷口上的力度。 按照尸體上的傷口來看,兇器應該是寬刃的利器,否則不可能割出那么平整的創(chuàng)面,而且破皮處組織破損也相對完好,所以刀頭應該很尖銳,因此,白笙安在一排模擬兇器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下,選擇了一把三指寬的尖刀,在手里顛了顛,決定先拿它做實驗。 實驗室里有特制的兒童模型,白笙安沿著模型的線條撫摸了一遍,覺得這模型的大小和死者的身形差不多,因此把模型搬到地上,準備進行試驗。 第一具尸體的案發(fā)現(xiàn)場已經(jīng)被破壞,但是好在剩下兩具尸體的現(xiàn)場還算完整,從血液流淌的方向和尸體拖曳的痕跡可以看出,兇手是在比較堅硬的路面上殺害死者,之后把尸體拖進了樹林之中,因此,在模擬作案的時候,實驗室里的大理石地面和現(xiàn)場應該是比較接近的。 據(jù)尸檢結果看,尸體肩胛部的傷口深達三公分,也就是說,要把整個刀背完全沒入到肌rou中,白笙安凝神看著,估摸著大概需要多大的力道,之后按著模型的肩膀處,緩緩下刀。 刀尖破皮而入的效果和尸檢結果一致,只是在深入過程中,白笙安略感吃力,等最后傷口完成時,他微微皺眉,覺得和預想的完全不一樣,傷口遠沒有那么深,而且在他施力過程中,遇到骨隆突處時,刀鋒明顯出現(xiàn)偏折,傷口也沒有之前那么平整。 他放下刀子,摘了手套,看著模型里露出的白色仿骨,心中有了權衡,他經(jīng)常健身,手上的力道不算小,但是依舊沒有達到預想的那種效果,因此,兇手一定是個比他粗壯,并且從事體力勞動的成年人。 除了肩胛部的傷口,再來就是死者脖子上的致命傷了,白笙安從架子上找到一顆差不多模樣的長釘子,又找來錘子,把后背外翻的模型翻了個個,在那纖細圓滑的脖子上探了探,覺得相對于肩胛部的傷口來說,這個傷口更考驗手上的力道和熟練程度。 他一只手按著手上的釘子,一只手拿著錘子,在落錘的時候左手明顯穩(wěn)定不了,纖細的脖子上沒有著力點,很難一次性的錘下去,他試著跪在地上,整個手肘撐在模型的胸口,借此穩(wěn)定手掌側的受力點,之后又舉起錘子嘗試著砸了一次,這次倒是吃了點力,釘子破皮而入,但是效果也不理想,只沒入了小半截,不過好在已經(jīng)穩(wěn)定住了,后面再鑿的時候就比之前要省力很多。 等到他把釘子全部貫入模型之中時,他的掌心已經(jīng)被震的微微發(fā)麻,實驗室里的釘子沒有兇手用的那么長,因此他費盡力氣去鑿,最后也只是把釘子沒入了脖子之中,而沒有貫穿,除此之外,傷口的整齊程度也遠遠不及死者脖子上的傷口,因為力道不均和多次重擊,傷口周圍并不平整,出現(xiàn)了很明顯的間斷性的破損,和尸體脖子上的傷口相去甚遠。 白笙安扔下錘子,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定睛看著模型上的傷口,他面對的是模型,尚且不能很好的駕馭,兇手在殺害那幾個小孩子的時候,孩子可還是鮮活的,比起肩胛部的傷口,脖子上的傷口更困難。 而兇手能在這樣的條件下,一次性鑿出這么整齊的傷口,除了他的力道大以外,還有一個關鍵性原因,那就是他很可能經(jīng)常從事這樣的工作,所謂熟能生巧,肯定會比一般人更得心應手。 能從傷口上得到的線索就只有這些,白笙安摘了手套隨手扔在桌上,心里突然有些煩亂,他身子稍后傾了傾,放松身體靠在門板上,手下意識的摸了摸兜,掏出煙之后才發(fā)現(xiàn)沒有帶打火機,他煩躁的把手里的煙扔在地上,抓了抓頭發(fā),開門出了實驗室。 他并沒有煙癮,只是在心情煩躁或者案子一籌莫展,壓力比較大的時候抽一支,紓解一下心底的陰郁,至今為止他還沒能找到其他方法來代替這種不健康的減壓方式,他有些懷疑,長此以往,他怕是很難輕易擺脫尼古丁了。 剛出實驗室,化驗室的人就迎面走過來,傷口處的分泌物和尸體指甲縫里纖維絲的主要成分已經(jīng)分析出來了,白笙安覺得額角脹痛,腦袋有些混沌,狠狠的揉了揉眉心后,還是隨化驗人員進了化驗室。 “纖維絲的成分大部分是化纖材料,但是在溶解化驗的時候提取出了一些其他成分,有類似花粉的成分,有普通的泥土,還有極少量的三氧化二鐵。至于傷口處的分泌物分析,除了正常的炎性細胞以外,還化驗出了重金屬成分,主要是鋅,還有少量的鉛?!?/br> 化驗人員說完,白笙安用指節(jié)摩挲著下巴,凝神思考了幾秒,之后問道:“案發(fā)現(xiàn)場的土壤成分做采樣了嗎?” “嗯,做了,化驗結果顯示就是正常的土壤,不存在三氧化二鐵,所以應該不是在現(xiàn)場的時候帶上的。” “我明白了,除了這些,還有其他發(fā)現(xiàn)嗎?”白笙安一時間還沒有思緒,所以沒有貿(mào)然下結論,化驗人員仔細檢查了化驗結果,篤定的點了點頭:“沒有了,目前為止,只能得到這些線索?!?/br> 白笙安沒說話,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之后轉身離開化驗室,他看了看通往休息室的路,猶豫了一下,還是返回了模擬實驗室,他習慣把自己關在全封閉的空間里思考案子,只有這樣,精力才能全部集中在線索上,而不被外界因素打擾。 回了實驗室,他鎖了門,坐在桌上開始想剛才化驗的結果,死者的衣服和指甲里的纖維絲并不相符,所以只能是來自于兇手的衣服,纖維絲里含有三氧化二鐵,這有很多情況,有可能是兇手的衣服上沾了其他地方的泥土,也有可能是沾染了某種化學原料,甚至可能是死者指甲里攜帶的,所以說,光從這一個線索并不能直接判斷出什么。 至于傷口分泌物的化驗結果,炎性細胞就是傷口化膿后的膿水,而重金屬成分極有可能是來自那顆水泥釘,普通的水泥釘是鐵制,鋼制或者是合金的,不可能會出現(xiàn)鋅這種成分,鋅成本較高,一般用來表面鍍層,起防腐作用,最常見的就是用于管道的防腐,那么,既然那顆水泥釘上會沾上鋅,很有可能證明,那顆釘子是從什么廢舊的管道上取下來的,因為長時間接觸,才會沾染上鋅。 【第三章】 這一點和他剛才所猜想的不謀而合,兇手應該是一個會接觸管道之類的維修工,這點是毫無疑問的,但讓他想不通的是,纖維絲上的三氧化二鐵該怎么解釋?日常生活中,鐵制品生銹之后,因為接觸空氣,都會氧化生成三氧化二鐵,這種物質(zhì)隨處可見,所以根本無法直接推斷它是從哪來的。 白笙安把自己關在實驗室里好幾個小時,依舊沒什么實質(zhì)性進展,他煩躁的敲了敲額角,決定還是稍事休息,等警員把死者的社會關系調(diào)查回來再做進一步的推理。 出了實驗室,走廊里一片漆黑,開門的聲音點亮了樓道里的聲控燈,炫目的燈光鋪天蓋地的涌過來時,白笙安才意識到,他已經(jīng)把自己關在這里整整一個白天了,警局里的人都知道他的習慣,除非他自己出來,否則,哪怕他不吃不喝,也沒人敢貿(mào)然進來打擾。 他倒不覺得餓,只是頭疼的厲害,一跳一跳的疼,像是繃緊的弦,把他整個人箍的動彈不得,他最近一直失眠,已經(jīng)接近一周沒有好好睡覺了,再這樣下去,很難保證用最好的狀態(tài)破案。 到了休息室,里頭也靜悄悄的,他懶得開燈,反正也熟悉布局,直接摸黑走到沙發(fā)跟前,正準備往下躺,就感覺身側似乎還有個軟綿綿的東西。 他還沒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一聲不大不小的驚呼聲,他眉心緊皺,二話不說伸手捂上她的嘴,不耐煩的警告她:“別叫,乖乖的躺著,我休息一下?!?/br> 蘇瑤也很聽話,趕緊點了點頭,乖乖的把自己立起來貼在沙發(fā)上,給他空出了足夠大的空間,之后大氣不敢出的裝人形靠枕。白律師在實驗室里待了整整十二個小時,不吃不喝,這會兒一定累壞了,他平時就最煩別人打擾他,現(xiàn)在肯定只想安安靜靜的閉目養(yǎng)神,不需要別人的噓寒問暖,不需要任何哪怕是善意的關心。 蘇瑤其實也剛躺下沒多久,早上白律師進實驗室的時候,她很自覺的跑出去買早餐,她現(xiàn)在的職責是白律師的助理,所以照顧他的飲食起居也算是她份內(nèi)的事,哪知,等她買回早餐準備叫他時,孟警官才告訴她,白律師在思考案子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打擾。 她拎著幾塊蛋糕覺得十分茫然,很矯情的說了句:“可是他都沒吃飯,哪有精力思考案子。” 孟警官沖她狠狠的翻了個白眼,順手拿了一塊袋子里的蛋糕塞進嘴里,咽下去之后才說:“吃飯?就白先生那樣,他就是死在里頭了,你也不能擅自進去收尸!” 雖然這個比喻有些夸張,但是好在讓蘇瑤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所以她把蛋糕送給孟警官,沒敢踏足那實驗室半步。 她原本想睡個回籠覺,可是又害怕白律師中途從實驗室里出來,因此,雖然頭點的如同小雞啄米,硬是沒敢睡,好不容易堅持到了中午,孟警官叫她去吃飯,她扒拉了幾口就趕緊跑回來,感覺回來的路上,飯才從食管顛進了胃里,她聽從孟警官的建議給白律師帶了飯,她還很謹慎的詢問孟警官,白律師有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孟警官很鄙視的看了她一眼,說:“一個大男人,又不是小姑娘,哪那么多挑剔,買什么他就吃什么,他把自己關里頭連命都不要了,還在乎吃什么!” “是不是因為你也不清楚白律師的喜好?。俊碧K瑤發(fā)誓,她不是有意戳穿的,但是孟警官瞬間黑了臉,愣了半晌,還是氣不過,拿筷子在她腦門上狠狠敲了一下:“我當然不清楚,我憑什么要清楚,我又不是他女朋友,我知道那么多干什么!” “……”蘇瑤揉揉腦門上的包,覺得極其無辜,她只是問問而已,并沒有其他意思。 她替白律師帶了些清淡的小吃,可是等到下午白律師依然沒有要出來的意思,那些吃的早就被微波爐反復加熱糟蹋的面無全非了,現(xiàn)在已經(jīng)喂了垃圾桶,她一直作息規(guī)律,沒怎么熬過夜,到了傍晚的時候,終于堅持不住,在沙發(fā)上睡了一會兒。 這不,還沒進入深睡眠,這人立馬就出來了,這樣的場景就好像人家為了破案累了整整一天,她吃飽喝好,睡得昏天黑地,她真是一個大寫的百口莫辯。 夕陽西下,夜幕降臨,夜色把屋子里最后一點光亮從窗戶里撤了出去,此時屋子里就僅剩了一圈圈模糊的光影,白律師身上的氣息很好聞,清淡,干凈,若有似無,像是沐浴露的味道,又像是漱口水的味道,沁人心脾,帶著海洋的氣息,他身型高大,即便是她已經(jīng)貼在了沙發(fā)上,他的身體還是無法舒展。 昏暗的光線讓她看不清他身體的輪廓,僅能感覺到他脊背寬厚有力,也正因為如此,反而少了些許尷尬,她小心的控制著自己的呼吸,盡量做到不打擾到他,整個身體繃的緊緊的,一動不敢動。 他的呼吸平穩(wěn)綿長,似乎是睡著了,蘇瑤渾身發(fā)麻,輕輕抬了抬胳膊,感覺他沒有動彈之后,又小心的動了動腿,剛一抬腿,那種被擊穿了一樣的酸麻感就沿著大腿一路竄到腦殼子上,她疼得沒忍住,輕輕哼了一聲,趕緊把腿擔在沙發(fā)靠背上,緊緊捂著嘴,疼的齜牙咧嘴,愣是不敢再發(fā)出一點聲音。 過了一會兒,她見身前的人還沒動靜,就想著把腿放下來,可是還沒等她有所動作,整個沙發(fā)就突然開始劇烈顛簸起來,她整個人跟著晃動,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耳邊就傳來白律師不滿的聲音:“你就不能安分一會兒?” 他的聲音清冽低沉,哪有半點睡意。蘇瑤不敢亂動,僵直的躺著,眼睛看不清的時候,其他感官就變得格外敏銳,她能清晰的感覺到他沿著身體的軸線慢慢轉過身,由背對她轉為面向她側躺著,身體弧度也發(fā)生了微妙的改變,他胸口前的凹陷似乎正好把她包裹進去,他的呼吸就噴薄在她耳邊,均勻的,溫熱的,帶著和他身上一樣清冽的氣息。 蘇瑤莫名的很害羞,她還沒和任何人以這么親密曖昧的姿勢躺在一起過,哪怕是女性。自有記憶以來,她就是一個人睡覺,上學之后也鮮少有和閨蜜一個被窩談天說地的時候,因此掐指一算,這算是她頭一次和別人躺一塊兒。 其他非分之想倒是不至于,就是覺得尷尬害羞,身體像是打了鐵一樣僵硬。 渾身難受的時候她的呼吸就不自覺的加深加快,空氣里除了靜默,就是兩人交替的呼吸聲,蘇瑤眼睛瞪得大大的,盯著天花板瞧,覺得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就在她感嘆什么時候能結束煎熬時,白律師突然伸手悶住了她的口鼻,不是捂嘴,是連鼻子一塊捂了,她憋得滿臉通紅,做垂死掙扎狀,白律師咬牙切齒的在她耳邊低語:“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蘇瑤覺得很無辜,再安靜也不能不呼吸啊,待白律師松開手后,她摳著沙發(fā)大喘了好幾口氣,才覺得眼前不冒星星了。 “要不,我先出去吧,你在這兒躺著?”蘇瑤善意的提醒,哪知他伸手搭在她腰間,攔了她的去路,冷哼一句:“算了,反正已經(jīng)睡不著了,你就安分一會兒,別折騰?!?/br> 白笙安也不知道為什么,明明只是想安安靜靜的躺一會兒的,卻怎么都靜不下心來,蘇瑤其實很安分,很乖巧,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音打擾到他,可即便如此,他依舊能聽得到她清淺的呼吸聲,悠長柔軟,裹夾著她身上清甜的香氣,揮之不去的在他鼻尖縈繞。 他雖然沒怎么接觸過女性,可是為數(shù)不多的女性朋友中,她們身上的氣息讓他厭惡至極,那種厚重到刺鼻的人工制造出來的味道,帶著刻意捏造的妖嬈,讓他很是反感,她卻不是這樣,明明是和她們一樣青春張揚的年紀,卻始終溫婉如水,身上的氣息也是清淡悠長,散發(fā)著綿軟的甜意,帶著一種恰到好處的讓人沉靜的氣質(zhì)。 按理說,這樣的氣息是應該能讓他感到放松并且舒適的,他卻怎么都無法靜心,尤其是她在他身后像只貓一樣哼哼的時候,他總覺得心里煩亂的像是有一團火要燒起來,那種感覺他從未有過,像是遇到了極其棘手的案子并且毫無頭緒的時候,身體里有壓抑的怒火從四肢百骸燒起來,橫沖直撞,卻不知道該向哪里發(fā)泄,他知道兩者是不一樣的,只是不知道是哪里不一樣。 面對她躺著時,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是感覺得到她身體的輪廓,嬌軟美好,她的呼吸就輕輕的噴薄在他的脖子上,帶著酥麻的溫熱感,一點點的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似乎讓身體里的火燒的更旺,他突然覺得煩躁的厲害,所以捂了她的口鼻,想斷了這擾亂他的根源,他心知,自從她來到他身邊后,許多事情都不可預知的發(fā)生改變了,不管他是否心甘情愿。 白律師一直沉默著,蘇瑤也不說話,兩人就這樣躺著,也沒剛才那么曖昧了,蘇瑤清了清嗓子,開口緩解當下的尷尬氣氛:“白律師,你餓嗎?我下去給你買點吃的吧,你都一天沒吃飯了!” 白律師把胳膊墊在腦袋底下,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極其蔑視的回答道:“你就只關心這個,不關心一下案子的進展?倒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路人態(tài)度?!?/br> 我怎么不想關心,問題是我關心合適嗎?案子的進展說白了算是機密,哪是我一個路人能隨便問的,再說,我本來就是你的助理,分內(nèi)之事就是照顧好你的飲食起居,我多恪盡職守??! 蘇瑤心里一陣腹誹,可面上自然得恭恭敬敬的問:“哦,那案子進展怎么樣了?有眉目了嗎?” 白律師突然回頭看她,之后冷著臉一本正經(jīng)的說:“這個是你該問的嗎?” “……”看看,看看,我說什么來著! 蘇瑤無語的表情成功愉悅到了白律師,那一瞬間,他的眼神像是淬了光一樣光芒四射,眼底的薄霧散開,變得清透幽深,雖然現(xiàn)在光線昏暗,可蘇瑤依舊覺得他的眼神璀璨奪目,他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并不十分明顯,可是相較于他平常的生硬冷漠,這樣的表情已經(jīng)是難能可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