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郁夏是又好氣又好笑,順手捏他一把,說:“我這邊勤快點多翻譯幾篇文獻是能掙不少,可負累也多,這錢除了自己開銷還得寄回家里。咱倆要是處上對象就混著用錢,這對你不公平,我也干不出這么厚臉皮的事?!?/br> 喬越想插嘴,郁夏給他打斷了:“你聽我說,咱倆要是順順利利的,以后走到那一步,我爸我媽成了你爸你媽,那我什么都不同你爭,咱倆一塊兒孝順兩家的老人?,F(xiàn)在還是男女朋友,這些分清楚一點好,我給我爺奶買東西不能花你的錢,給我媽匯款也不能讓你來墊,要是真讓你出了,我不好意思寄回去,信上也不知道該咋說?!?/br> 她還晃了晃喬越,軟聲細語說:“我是我們公社第一個考出去的大學生,我憑自己的本事掙錢,家里收到有臉也光榮。要是告訴他們是處了對象,對象供我開銷,人家說著難聽,也帶壞隊上的風氣?!?/br> 喬越真沒想過這個,他心里就沒同郁夏分彼此,覺得咱倆處著對象呢,回頭還要結(jié)婚,我給我老婆花錢天經(jīng)地義。 他這會兒想了想,郁夏是s市農(nóng)村出來的,雖然家里條件不好,可自身優(yōu)秀,她是有傲骨的。 你要說家里出了大事急需要錢,請對象幫忙沒關(guān)系。可所謂救急不救窮,日常這些大大小小的開銷全推給對方她做不出。 喬越接受她這個說法,只是不由得更心疼一些,齊惠桐女士總夸臨床一班的郁夏有分寸會處事,處上對象之后喬越就知道,夏夏也不是天生就這樣,她是讓自家那條件給逼出來的。 你沒后臺沒憑仗沒依靠,要是搞砸了很難有翻身的機會,這樣難免想得多一些,自然做得比誰都好。 喬越心里是真的酸,他不由得轉(zhuǎn)頭去看穿著靛青色薄襖身形依然纖弱的女友,交握的手都握緊了一些。 “那就不去百貨商廈,夏夏你想去哪兒?” 郁夏瞪他一眼:“怎么不去?我說咱倆該分還是要分清楚,你轉(zhuǎn)身就變成葛朗臺一毛不拔了是不是?這才十一月我這爪子就冰冰涼涼了,你這男朋友就沒想送雙手套給我?” “……” 喬越也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自己是個蠢東西,就比如這會兒,他好一陣懵圈才反應(yīng)過來,反應(yīng)過來以后心里就美了。 走,買手套去! 百貨商廈里又進了不少新貨,郁夏跟喬越進來,售貨員看見她就感覺眼熟,仔細一琢磨—— 嗨呀!這不是先前買過羽絨服的那個漂亮姑娘! “妹子你今兒個想添點兒啥?我們柜臺又上了毛褲還有皮靴,要不要看看?” 郁夏也認出對方來了,就回了個招呼,說今兒個沒想添大件,過來是想看看手套。 “手套有!有軍用那種里頭全是毛的,也有露指的,你想看看哪種?” 喬越想說都來一雙,挑挑顏色就完了。 郁夏已經(jīng)先一步開口:“那麻煩大姐把軍用那個拿給我看看?!?/br> 那售貨員也點頭來著:“要是想保暖,還是捂得嚴嚴實實的好,雖然笨重一點,是真暖和。半指這個是羊毛織的,你在屋里頭戴上寫字還湊合,出門不咋頂事兒?!?/br> 她說著就把手套取出來給郁夏看了,郁夏摸了摸,軍用這種布料就和軍棉衣用的一樣,里頭襯著毛,捂上說不準還要發(fā)熱。她比了比大小,覺得差不多就仰頭去看喬越,“我覺得挺好,你看呢?” 女朋友說好那還看個啥?你還敢唱反調(diào)不成?當然是給票給錢把東西買回家去! 喬越麻溜的付了賬,走之前還不死心,嘀咕說:“夏夏不然我再送你一條圍巾唄,我看那毛褲那皮靴也不錯……” 還沒嘀咕完他就讓郁夏給拖了出去。 就不該讓那半步,這情商超低的笨蛋還學會得寸進尺了! 走出去一段距離之后,郁夏想了想,那毛皮鞋看著是不錯,這兩個月再攢點錢,年前看能不能買兩雙給家里寄回去。 s市的冬天雖然也冷,同祖國首都就不是一個量級的,在不燒炕不供暖這個前提下,南邊穿件夾襖就能對付,青壯年至少是凍不壞的。郁夏才出來幾個月,要買一全套她沒那條件,哪怕已經(jīng)盡力在掙,估摸著也就只夠給爺奶買個鞋再給媽匯點錢。 她心里也想給爸媽買東西,可不敢,要是給爺奶爸媽都寄了,大伯小叔沒收到恐怕會不高興,哪怕嘴上不說,心里也不是滋味兒。再一想她媽愛攢錢,手里有錢心里不慌,買東買西買多了她還難受。就不如匯點錢讓她過個好年,只要有錢缺啥自個兒買去,左右今年一過改革的春風就吹起來,政策也會逐步開放,再往后做買賣就不叫投機倒把了。 郁夏回憶著她爺奶的鞋碼,心里想著那雙擺在柜臺里土黃/色的翻皮皮鞋,她準備元旦再來看看,明年春節(jié)在一月二十八,要是攢的錢夠,月初買上,二十幾天總能寄到,過年正合適穿。 郁夏盤算好了,喬越也想起來:“夏夏你上周不是讓我回家去把咱倆的事同我媽談一談?” “談了嗎?齊教授怎么說?” “我媽非讓我告訴她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說到這里,喬越那聲調(diào)都低下去了,反而郁夏一樂,她偏頭朝身側(cè)看去,問說:“你咋回她?” “我告訴她其實也不難,我這頭還沒來得及正式去追,夏夏就問說喬越你是不是喜歡我?我剛點頭,她就說那好我倆試試看唄。” 郁夏:“……” 雖然進行了一點藝術(shù)加工,整體好像是這樣沒錯,不過就算是這樣,你就這么坦率照實說了?!郁夏聽完就嘆一口氣,心夠累的。 倒是喬越,沒得到回應(yīng)還反過來問:“你咋不問了?” “問啥?” “問我媽咋說!” 郁夏回身捧著喬越的臉:“那你媽咋說?” 喬越臉都熱了,他又有點得意:“她嫌棄我那天討好你的手段太拙劣,說同桌吃飯都沒眼看,又說沒想到你竟然能看上這樣的……夏夏你說,我這樣不挺好的?” 是挺好的,二得可愛。 郁夏含糊應(yīng)他一聲,又問:“齊教授沒覺得我一個女孩子主動提起交往的事不矜持?” 喬越抬手在她臉頰上戳了戳:“我媽說你在學校里老多人喜歡,條件比我家好的能數(shù)出一把,還說真沒看出夏夏你看上我哪點,夸我好命來著?!眴淘揭灿X得自己好命,喜歡的人正好也看上了自己這還不夠好命?這話從別人嘴里說出來就算了,想撮合他倆的明明是齊惠桐女士本尊,咋一轉(zhuǎn)身她還不敢相信了。 喬越又說還是他爸英明,夸他不愧是喬建國的兒子,看上了立刻就行動,有機會抓住就不放手! 看他一身輕松,郁夏心想這關(guān)是過了,之后的種種也證明她和齊教授之間的確沒有因為關(guān)系上的突然改變而變得尷尬。 在討論學術(shù)問題或者當著外人面的時候,兩人之間客氣一些。沒別人的時候就隨意很多,齊教授總讓她周末多跟喬越回去,家里熱湯熱飯不比上食堂強?又讓她遇上難題千萬要講,宿舍那邊要是有矛盾或者出了什么事也明明白白說,生活上缺點啥別藏著掖著直接提出來……有些事情對大老遠上學的孩子們來講挺麻煩,換個人隨手就能辦了,沒必要悶著為難自己。 郁夏對喬越他mama齊惠桐教授是非常感激的,自入學以來,齊教授幫她很多,她能找到一份賺錢的活計是托教授的福。因?qū)Ψ降膸椭粝牡拇髮W生活變得順暢,遇上難解的問題可以直接去辦公室求教,遇上困惑的事情也能從對方那邊得到一些指點和開解。 十一月中旬,齊教授還特地提醒她,說這幾天身上不對,恐怕要鬧天兒了,讓郁夏注意添衣裳。 緊接著,京市果然迎來了今年的初雪,這場雪飄飄揚揚下了兩天,郁夏從南邊帶來的棉襖隨之功成身退,還不到十二月,她已經(jīng)穿上了羽絨服,不寫字的時候那雙軍綠色的手套就沒脫過。 樓下的王阿姨看她這一身行頭還算齊整,就把懸著的心放下一半。跟著她又想起來問說,周二周三這兩天要不要幫忙打飯? 會這么問主要是因為郁夏周二周三上午滿課,教學樓離食堂還不近,等她下課一路趕去食堂,那隊伍已經(jīng)老長了,排到她就只能打上最底下那層飯菜,打飯盒里都快涼了,到嘴里不剩什么熱氣兒。 郁夏有點意動,王阿姨跟著就讓她去上課之前把飯盒以及飯票拿過來,要吃什么最好寫個條子,下課之后就不用趕去食堂排隊,直接回來就行。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您?” “你看我哪天不是打回來坐辦公室里吃?帶一份有啥麻煩?”王阿姨還想著打好之后拿回來把飯盒泡一半在開水里頭,這樣能保溫。京市這冬天是真冷,冷起來飯菜涼得太快了。 郁夏真覺得她運道好,從來都能遇上好人,住集體宿舍麻煩事是不少,因為雞毛蒜皮的小事鬧不愉快也常有,但是帶給她的還是溫暖更多。 因為不是一個系,二零五那幾個一開始還沒發(fā)現(xiàn)樓下舍管阿姨替郁夏打飯這事。是臨床一班另一個女同學,她洗臉或者洗衣服的時候總愛跟人嘮兩句,老抱怨說每周總有兩天吃不上熱飯。下課之后跟打仗似的趕回來,到食堂一看,就剩點殘羹冷炙…… “那菜啊,都冷透了,咋吃得下去?我這兩天一到中午就啃白面餅子,都快把自己啃成個餅子了!” 苗燕也在盥洗室了,順口問說:“你和郁夏是一個班吧?咋她就能吃上熱飯?” 那女生倒是沒多想,擺擺手說:“還能咋的?請人帶的唄,郁夏不是處上對象了?” 苗燕心說他對象又不是咱們學校的!那到底是誰給她帶飯呢? 因為舉報那個事,苗燕被輔導員記了過,哪怕沒公開批評,這事對她的打擊不小,她心里是很仇視郁夏的。 偏郁夏學習好,討教授喜歡,平常往來也拿不到錯處,很讓她難受了一段時間。 現(xiàn)在,終于讓她拿到把柄了。 也就是隔天,二樓幾個宿舍就傳出謠言,大概是說不知道誰那么癡情一片,這郁夏都處對象了,還給她打水帶飯。 苗燕這回聰明了一把,她就起了個引導作用,從頭到尾沒說出任何需要負責的話,搞這個事也就想給自己出口氣,她因為郁夏被記過,郁夏本人好像毫不知情,還一副勵志姐的模樣,一個個對她推崇得很。 都說她雖然是農(nóng)村出來的,但是沒窮了志氣,她能想到通過翻譯文獻賺取報酬來解決生活上的困難,并把補貼讓給其他同學這道德品質(zhì)簡直高尚。 高尚啥啊? 叫苗燕看來,她那“報酬”指不定是誰給的,不就是長得好看出了個有錢的對象么。 苗燕就是想膈應(yīng)郁夏一把,趕上郁夏在盥洗室兌了溫水洗貼身衣物,她同班那姑娘沉不住氣,問:“就咱們周二周三上午不是滿課?我下課之后就趕去食堂排隊,還是吃不上口熱飯,郁夏你讓誰帶的飯?” 這也沒啥不能說 ,郁夏手上動作不停,回說:“我拜托王阿姨幫忙打的,也就那兩天。” “……啥?王阿姨?” 郁夏點點頭說:“就是咱們樓的王阿姨,工作負責不說人真是太好了。” 萬巧巧從盥洗室外頭經(jīng)過,拿著草紙去另一頭蹲坑,就聽到這段。她聽過抹黑郁夏那段謠言,因為不想惹上事,沒幫忙解釋,也沒嘴碎跟著討論,她裝作不知情。 聽到郁夏這話真忍不住笑了。 人家暗諷她有對象了還不安分,搞了半天是樓下舍管阿姨幫忙帶的。這些女同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到底是誰告訴他們趕著給美女幫忙的只能是男同學? 這次風波還沒起來,就平息了,傳播謠言這種事沒鬧大當然好,苗燕氣??!她就不明白郁夏這人咋就這么邪門!真是見鬼了! 而郁夏呢,真沒把心思放在這些閑雜人等身上,她算了算這學期已經(jīng)過半,想著學期末忙,要寫論文還有各種考試,就提前復習起來,爭取不用等到最后那幾天跟打仗似的啃書。 當然她也沒忘記給家里寫信,十一月中旬,郁夏寄出去一封家書,里頭提到降溫的事,說京市下雪了,她因為有膠鞋還有羽絨服,踩著雪出門也不打滑,身上還特別溫暖。又費了點筆墨刻畫京市的雪景,說這學期已經(jīng)過半,她感覺匆忙也充實,相信學期末拿到的成績單不會讓家里失望。 郁夏沒忘記詢問老家的情況,問s市降溫了沒有,家里好不好。 這時候,她已經(jīng)拿到洗出來的照片了,只是沒隨信附上,準備等下次、過年那次和包裹一并寄出,給家里一個驚喜。 前次跟喬越去拍那兩張照片,單人的看著中規(guī)中矩,合照就很甜了,拍照的時候郁夏雙手環(huán)抱著喬越的胳膊,靠著他笑得像個傻子。 這張照片被郁夏夾在筆記本里,至于喬越,他還特地去商場買了個玻璃相框,將照片嵌好,放在單人宿舍的床頭邊,天天回來都要拿著看看。 十一月的家信,到十二月份,郁爸才終于收到了,他照樣是第一時間將老爺子老太太請來,全家在堂屋坐好以后,讓郁春讀信。信里是沒寫什么爆炸新聞,家里人聽著就是高興,老太太讓郁春多讀了一遍,這都是她的習慣了。 “這次回信過去把你的事同夏夏說一說唄,春兒啊,你和高猛說好了吧?婚事定了?” 說到這個郁春心里就高興,是啊,她努力這么長時間,三不五時去討好陳素芳,終于把高猛給擺平了。 高猛好像還是有點不情不愿,不過前陣子他和幾個狐朋狗友在外頭跟人打起來,把隔壁生產(chǎn)隊的打進衛(wèi)生所了,聽說還轉(zhuǎn)了縣里的醫(yī)院,高家為了把事情擺平賠了一二百塊錢。 問他為啥事兒打起來他也不說,說不說不重要,反正他媽陳素芳忍不了,非要他趕緊定下婚事,娶個懂事的婆娘回來。 陳素芳就指了郁春。 以前吧,高猛還和他媽犟著,鬧這么久他自己也泄氣了,想著左右就是那么回事,娶誰不是娶,結(jié)婚之后也是一樣過日子,咋的還能叫個女人騎到頭上? 琢磨了兩晚上,他就應(yīng)了。 高猛答應(yīng)不是因為他對郁春有改觀,就是死心了,你愛咋的咋的。 至于郁春,她倒是干勁滿滿,覺得最困難的一步終于邁出去,好日子跟著就要來了。 馬上,再有兩年高家就能發(fā)筆小財,再有個七八年高猛就能成大老板!她不就是闊太太? 作者有話要說: 來了來了( ̄y▽ ̄)~* 給大家講一下更新,咱們晚飯這個點的更新是每天的固定更新,假如我更新之后晚上又寫了,會定時在第二天早上,這篇半夜不更,熬夜碼字壓力大,拖著等更也難受,這樣對大家都比較好。 所以有加更的話都在早上,早上沒有那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