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她這么說,郁媽就不高興:“別管是啥,這是二妹從京市千里迢迢寄來給你的……” “行了,媽你別說了,想知道里頭是啥你拆開看唄。” 郁媽拿剪子小心翼翼拆了線,將封得嚴嚴實實的編織袋打開,發(fā)現(xiàn)里頭還包了一層,拿出來一看,是條大紅色的羊絨披肩,她往郁春身上比了比,這顏色襯得人皮膚老白,好看得很。 東西拿出來之后,發(fā)現(xiàn)里頭還有疊起來的一頁紙,郁媽趕緊取出來遞到郁春手上:“你看看二妹是不是寫了啥?” 郁春看了一眼她媽手里的羊絨披肩,樣式雖然中規(guī)中矩,這顏色的確喜氣,吃訂婚酒那天披上正合適。她跟著才接過信紙,展開一看—— “是二妹寫的,說她沒法回來吃我的酒?!?/br> “那披肩呢?這得多貴?。俊?/br> “這上面沒寫價錢,說是她上百貨商廈買來送我的訂婚禮物?!?/br> 郁媽眉頭都皺起來了,閨女在外求學本來就不容易,咋還往家里寄這么好的東西?“誰不知道你二妹在京市讀書,回不來也沒法子,還送什么禮?親姐妹客氣啥?” 這話郁春不愛聽,她從郁媽手里拿過羊絨披肩,轉身就要回屋。心說學校又是補貼又是獎金,她還找了份工,能缺得了錢? 親jiejie一輩子就訂一次婚,人不到隨個禮不是應該的? 作者有話要說: 高猛結局是好的。 郁春會有報應的。 夏夏對這個姐其實也不像對爺奶爸媽一樣掏心掏肺,傷不了心,淡定啊寶寶們。 ☆、第25章 八零年,有點甜 收到包裹這事,郁大伯他們起先還不知情, 是從高家的火磚房前路過聽陳素芳提了一嘴:“你們家郁夏真是不得了!出去讀書還想著家里, 不是寄信就是寄東西回來……” 郁大伯扛著個鋤頭往回走, 他是掐著點回去吃飯, 聽陳素芳這么說就停下來:“咋回事?夏夏寄包裹回來了?沒聽說??!” 陳素芳原先坐在院里, 見他搭腔就站起來, 往靠小路那邊走了兩步,比手劃腳把事情講了一遍。郁大伯這才弄明白前因后果, 原來是特別寄給郁春的,前頭才到, 高奎婆娘載郁春跑了趟縣郵局拿回來的。 “那寄的是啥?” 他這么問,陳素芳就樂了:“郁老大你倒是逗,我哪知道你們家郁夏給寄了啥!” 郁大伯一拍腦門, 真是糊涂了, 他跟著同陳素芳打了個招呼,加快腳步回家去, 看老太太坐在屋檐底下做鞋墊, 就問說:“聽高家婆娘說二妹寄包裹回來了, 寄了啥媽你給我說說!這大老遠上京市讀書多不容易, 家里還沒給她匯錢, 她還想著咱們?!?/br> 郁大伯跟著就想夸郁夏懂事, 話還沒出口,發(fā)覺他媽臉色不對。 “郁學工你說啥?” “……” “媽你不知道啊?大春兒先前去了縣郵局,說是去領二妹寄回來的包裹。” 郁大伯說完就感覺懷里多了個簍子, 低頭一看,里頭是兩雙厚實的棉鞋墊,一雙已經(jīng)做好了,另一雙還差點兒。 這鞋墊他媽從降溫就開始做,天天擠出時間來做,再有兩天就能收針。早先郁大伯還問過,問他媽咋想起來做這個,這才知道鞋墊是給二妹的。還不止,老太太還計劃早點把年豬殺了,熏兩掛臘rou一并寄去。家里勸她rou這個東西不好寄,她偏不聽,非說二妹在外頭吃口rou不容易,還說熏好的臘rou有啥不方便寄?京市那么冷,聽人家說要來年二三月間才會逐漸升溫,rou寄過去放得?。?/br> 豬是老太太養(yǎng)的,老太太又是家里輩分最高的一個,要說也就郁大貴壓得住她,偏這回郁大貴也很支持,大家勸說別寄rou那么麻煩,匯錢過去,缺啥拿錢去買,還差點挨了揍! “夏夏手里什么票都沒有,捏著錢頂啥用?再說了!你沒見過縣里排長隊搶著割rou那陣仗?還有,她住在學校宿舍,生豬rou割回去咋吃?還能自己開火不成?” “那您這個臘rou不也要煮?” 郁大伯跟著又挨了一下,“臘rou煮熟了隨便切一切放涼也能吃,每頓往碗里埋上幾片又不費事,切薄點捂一捂就熱了?!?/br> 讓老太太逮著罵了一頓之后,郁學工跟著打通任督二脈,說這臘rou大塊大塊的還不好收拾,不如灌臘腸,容易拿捏分量,每天切個小半截就能解饞,灌瘦一點放冷了也好吃。 將這話往心里過一遍,老太太想著還真是那么回事,正好自家殺豬,豬小腸多著,做臘腸雖然費點事,夏夏收拾起來容易,直接熏臘rou是簡單,她拿到不好收拾。 “你這豬腦子倒是還能想點事!” 這都是半個月前的事了,再有兩天郁大伯家就要準備殺豬,一來郁春擺訂婚酒要上大rou,最主要還是給夏夏的臘腸,做那個要點時間。最近這段時間老太太這心里想著不是鞋墊就是臘rou,她還找上老二媳婦,說自己年前要往京市寄包裹,問她這個當媽的有沒有給夏夏做點啥,一塊兒寄走。 郁媽做了,因為聽領導說京市的冬天特別冷,從郁夏離家她就想給做雙厚實的棉鞋。這雙鞋她統(tǒng)共做了兩個多月,前些時候就完成了,摸著挺暖和,她拿給郁春看了,想說跟著就寄出去,結果讓郁春潑了冷水。 “媽你費這個勁干啥?你折騰兩個多月,做出來這個二妹會穿?花色土不說,京市得有半個冬天都在下雪,不下雪的時候地面也有積雪,你這個千層底鞋能穿出門?出門不得濕透了?” 郁媽心里本來火熱得很,她迫不及待想寄出去,因為從來都是二妹為家里做事,家里沒幫過她什么……她出門帶的衣裳都有多半是老太太給做的,還有幾件以前大妹穿過,大妹裁了新衣裳,舊的給二妹接著穿。這些事,郁媽想起來也好受,家里條件就那樣,二妹性子軟和,啥都能讓,一直以來就是她吃虧?,F(xiàn)在家里好一些了,當媽的能擠出時間來給她做點啥,結果還白費功夫。 剃頭挑子一頭熱,那鞋做是做好了,二妹她用不上啊。 郁媽聽了郁春的,原先都不準備糟蹋郵費了,老太太提起,她就鼓起勇氣把心里的糾結講了出來,還問說:“媽你給參謀參謀,那棉鞋我寄還是不寄?” 老太太都快讓郁學農(nóng)這傻子媳婦氣死了:“別管她穿不穿得上,那是你當媽的心意,大過年的夏夏一人在京市,她能不想家?她能好受?你給做一雙鞋她收到起碼心里熨帖,再說誰告訴你北方就不穿棉鞋了?出門穿不上回家還穿不上?樣式老土怎么了?你家大妹愛攀比,二妹是什么人你不清楚?郁春就是個胡搞瞎搞的傻貨,她說什么你也信?你這是比她還蠢!” 老太太平常不愛cao心孫輩,這娃誰生的誰養(yǎng),她能把三個兒子平平順順拉拔大就不容易了。 要說孫子孫女里頭,讓老太太手把手cao心的也就是郁夏,郁夏和她親,又是不爭不搶的性子,看了心疼。 老太太以前說過老二媳婦,讓她一碗水端平,別總委屈一個,老二媳婦答應得好好的,每回家里有個什么事,郁春要占強,郁夏沒所謂,她看兩閨女沒鬧起來就提不起那口氣管。一回兩回都這樣,老太太恨鐵不成鋼,罵都懶得罵她,左右你家讓夏夏吃了虧,我掏腰包給她補上。 郁媽有老長時間沒當真挨過婆婆罵,這雙棉鞋讓她找回了那熟悉的感覺,從第一句出來,她就縮了縮脖子,聽著聽著淚珠子就滾下來。 “我也沒去過京市,哪能想到呢……” “就你這樣的媽,真去了才是添亂!哎喲我讓你氣的胸口疼,你就不想想,你不知道京市長什么樣你家大妹就知道?她最遠只到過縣城,不也是個沒開過眼的鄉(xiāng)下土妞?你還把她說的當真了!” 老太太罵人的時候郁春就在屋里,好幾次忍不住想沖出去頂嘴,她到底沒敢。至少在嫁出去之前她就沒這個膽,哪怕老太太不怎么管三個兒子的事,這個家還是她和郁大貴說了算的。 就那天,郁媽將棉鞋交到老太太手里,老太太翻著仔細看了看,丑是丑了點,做得還挺仔細,摸著也還厚實……看這個當媽的還算有心,老太太才哼一聲轉身走了。 為這個事,老太太就不高興見到郁春,聽說她要和高猛訂婚還嘀咕來著,說真是什么鍋配什么蓋。高猛是個游手好閑混日子的,郁春和他一樣,好不容易才進了繅絲廠,干了沒多久就鬧著要辭工,如今在家里混吃等死也沒見她臉熱。你說閑在家里也就算了,她連房前屋后這點活也不幫著干,好吃懶做成這樣,能嫁出去真是阿彌陀佛。 因為訂婚的是郁春,老太太一點兒也不嫌棄高猛,她還納悶呢,陳素芳精明了半輩子,咋就想不開要郁春做兒媳婦。 本來,再忍個一年半載就能把這懶東西嫁出去,老太太也懶得計較什么,壞就壞在郁夏千里迢迢給她送了訂婚禮,她就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老太太原先是好奇郁春收到啥了,過去一看,好家伙,是條大紅色的羊絨披肩,伸手摸一摸,真暖和。 不怕說實話,老太太心里想的是給她送兩包糖頂天了,買什么羊絨披肩?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她這邊忍著沒說,郁春還窮發(fā)牢sao。 老太太干了個啥呢?她一把抽走那披肩,抱著就往外走,這時候房里幾個人都是懵的,她快走到門邊了才回頭說:“看不上眼你就別拿!我拿去給學工媳婦,正好她過幾天要回趟娘家?!?/br> 郁春就是嘴上嫌棄,說樣式一般那也是和幾十年后相比,這條披肩擱這會兒那是最時新的,這紅色又正得很,誰看了不稀罕?郁春還準備擺訂婚酒那天披上讓人羨慕她,就讓老太太一把拿走了,老太太剛走出院子就遇上跟過來的大兒媳婦,把披肩往她懷里一賽。 郁學工那婆娘楞了一下,又低頭看一眼,問:“媽這是啥呀?” “你說這個,這是夏夏從京市買了寄回來的,說是叫羊絨披肩!你進縣里沒見過?人家圍在肩膀上的?” 那可是稀罕玩意兒!大伯娘在圍腰上擦了擦手,這才小心摸了摸:“這料子咋那么舒服?這得多少錢???這給我的?那多不好意思,弟妹有不?” 郁夏她大伯娘也是個能耐人,拿著就準備往肩頭上比劃,又嫌今兒個穿這身臟,想著回去換身干凈的再試試,嘴上說什么:“媽你看我都這把歲數(shù)了,這顏色是不是不太襯我?” 老太太看了看,要說不襯是不大襯,那總比披在不記好的白眼狼身上強多了!她擺擺手睜眼就是一句瞎話:“我看還行,過兩天你不是要回娘家吃酒,給它披上?!?/br> 她大伯娘怪不好意思的,“真難為夏夏這么惦記我……” “學工媳婦你真要謝就謝郁春去,該謝她不識好!這披肩是夏夏聽說她要訂婚,花大價錢買了寄回來的,郁春這不是看不上嗎?她看不上就算了,誰還能勉強她?” 她大伯娘聽完一個趔趄,險些摔了。 “那還是算了,這我咋能要,我成啥了?” 老太太扭頭盯著她看了半天:“合著你倆還都看不上?那就等學兵啥時候處了對象,我當見面禮送她對象去!” “……那我咋能是看不上呢?這要是給我的,那我肯定喜歡得不得了!”大伯娘添過新衣裳,那是土布的,她這輩子還是頭回摸到羊絨制品,心里能不喜歡?她喜歡死了!這不是沒臉同侄女搶東西! 不過老太太都這么說了,那與其放那兒便宜老三媳婦,還不如給她! “既然春兒看不上,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來,春兒啊,大伯娘謝謝你了?!彼f完就準備拿回去試試,一轉身發(fā)現(xiàn)有幾個婆娘跟出來聽熱鬧,主動就把披肩打開給人家看,嘴上還說呢,“瞧瞧,這是夏夏買了寄回來給她姐的,沒想到春兒不喜歡,非說不要,就便宜我了!” 兩個婆娘看著也眼熱的很,問說這得多貴啊,又夸郁夏有心了,跟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人在屋檐下氣得發(fā)抖的郁春一眼。 “這還不喜歡?那高家的買啥才能討她喜歡?” “你替高家cao什么心?人家富得很呢!” …… 要是換個人,臨時改口也得把東西拿回來,偏偏郁春她是重生回來的,好東西她見多了,對羊絨披肩的確沒那么稀罕。再有她這人既要強又好面子,尤其不樂意矮郁夏一頭,聽人家夸郁夏孝心好知道給家里寫信寄東西,她話到嘴邊改了口:“大伯娘喜歡拿著就是,這披肩老氣得很,不適合我?!?/br> 說完她憋著一肚子火回了屋,那兩個湊熱鬧的婆娘還說呢:“這個色是得長得白穿上才好看,像你們郁夏那樣,干那么多活也沒曬黑過,白白凈凈的,那穿上別提多漂亮!” 她大伯娘聽著也不生氣,還擺擺手說:“她們小姑娘才挑剔這個,要我說咋都好看,多好的東西?!彼蟛镆呀?jīng)等不住了,就說要回去試試,兩個看熱鬧的也說想看看,跟著就走了。 郁媽從頭到尾沒插上嘴,她徹徹底底傻了眼。 至于老太太,心說自己咋也得多活幾年鎮(zhèn)著這些不安生的,等夏夏過上好日子了不能讓這些沒良心的拖累她。 郁春說了親就準備結婚,趕緊嫁出去謀自己的營生過自己的日子,好壞賴自己,別埋怨人。 京市那頭,郁夏咋也想不到她奶還有這種cao作,她也顧不上去琢磨這些。哪怕對喬越說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其實是真的忙,就十二月,她交了有三篇論文,剛忙完這茬,一轉身期末考試就來了。 期末考試斷斷續(xù)續(xù)進行了一周,最后一門考完,來到京醫(yī)大的第一個學期就結束了。 比起別的同學或者忐忑不安或者愁眉苦臉,郁夏狀態(tài)很是不錯,她對自己交上去的答卷很有把握,盤算著回去就把行李收一收,休息兩天就到醫(yī)院報到去。 聽說過年這陣子醫(yī)院會非常忙,郁夏上次交翻譯稿的時候就同對方打過招呼,下次可能要等年后。對方也說過年他們要休息,不用著急,這事也就談妥了。 郁夏想著有這個機會被齊教授推薦去醫(yī)院開眼,很應該好好把握。同時她也希望寒假這段時間能好好補償喬越。郁夏忙里忙外的時候喬越一直跟著cao心,有時給送奶粉,有時給送湯,還送水果送核桃,生怕女友虧了自己的嘴,怕她太忙太累營養(yǎng)跟不上。郁夏總說不用費這些心,學校食堂飯菜挺好,同學們都一樣吃的。 喬越每回都能理直氣壯回過去—— “人家沒處對象就算了,你處著對象,你對象心疼。” “夏夏你對自己好點,也學著依靠我?!?/br> 因為男朋友的媽是學校的教授,郁夏想當面裝閑回頭加班都不行,齊惠桐女士在這個問題上和喬越就是一條心,忙點不妨事,忙過頭她轉身就給兒子撥電話去,回頭喬越就給送飯送湯來。 要想管住郁夏還真就只有這辦法,她就是那種當面什么都答應,讓你放下心回去了,轉身該咋忙咋忙?;仡^問起來再給你撒撒嬌,說我不辛苦,我不累啊,這種程度我沒問題。 或許是沒到勞累的程度,不過比起同班同學,她這種強度還是讓人擔心,不過好在壓力最大的十二月過去了,輔導員簡單講了幾句,叮囑大家假期注意人身安全,跟著就宣布放假。 郁夏收了兩套衣服,將錢夾進本子里,帶著這些就下了樓。她在樓下遇到開學來報道時認識的許師兄,這位師兄一開始對郁夏還有點意思,猶豫說要不要追,看她那么優(yōu)秀,學校里喜歡她的不要太多,感覺自己沒啥機會就趁早放棄了。 許師兄從女生樓外那條路經(jīng)過,看到郁夏就招呼了一聲,郁夏本來想看看喬越來了沒有,聽到那聲扭頭一看:“師兄好久不見了?!?/br> “咱可不像你那么游刃有余,復習這半個月差點把命搭進去。師妹這是準備離校了?就這點行李?” 郁夏笑道:“就收了兩身衣服,我留在京市過年,沒準備回去?!?/br> 許東升倒挺意外:“宿舍樓不是要關?” “教授說推薦我去醫(yī)院學習,假期可以暫時住在醫(yī)院的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