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她在信上說以前是知府小姐如何,現(xiàn)在成了縣令夫人又如何。本想表達的是女子出嫁從夫,夫榮方有妻貴,結(jié)果她沒寫明白,她娘拆信一看想岔了。 游知府看了女婿送來的信,派出人往臨州去,打聽新式種稻之法。回身卻被夫人攔下,讓他別那么快提拔曹耀祖,省得女婿升太快過幾年就管束不了他。 游知府問怎么回事? 他夫人還抹起眼淚來,說曹耀祖求他們嫁女的時候說得多好聽,說絕不會讓女兒吃丁點苦受丁點罪,才多久?不過一年時間,女兒就寫信回來哭訴說日子過得不好,她跟著曹耀祖受了很多委屈。 “我還真信了他是個好的!沒想到他一門心思都用來糊弄咱們,就沒多分點給女兒……老爺你想想,他人還在岑州就敢虧待咱女兒,要是給他飛出去,以后還不知是什么光景,你可不能那么快提拔他,再壓他幾年才是?!?/br> 游知府問夫人,女兒真在信上哭了? 他夫人猛點頭說那還有假? 游知府本來打算有機會就扶女婿一把,沒想到曹耀祖連做戲也不肯好好做,他虛情假意都不愿給,心里也很氣憤,就打消了提拔他的念頭。 非但如此,等到派去臨州的人傳回消息,說臨州水稻增產(chǎn)靠的是稻種而不是新式種法。游知府心中郁結(jié),想到曹耀祖還是康平縣丞的兒子能不知情?他明知道照搬別人的種法無用還寫了這樣一封信來,這不是糊弄人? 曹耀祖提議游知府派人去臨州其實不是讓他去剽竊新式種稻之法,而是讓他去跟周知府談?wù)?,看能不能弄些稻種回來。畢竟要等朝廷推廣,等一兩年也不一定能等來,現(xiàn)在會制種的只有陳鄉(xiāng)喬越,朝廷怎么強制要求他?沒看皇上在圣旨上說全憑他安排,讓官員們配合? 游知府夫妻也是絕了。 知府老爺是因為女婿沒把事情點得太透,使他沒抓住重點,他按照前面種馬鈴薯種冬麥種棒子的習(xí)慣以為這次也一樣,結(jié)果并不。 知府夫人誤解了女兒的意思,他倆一交流,感覺不妙,這曹耀祖怕不是白眼狼??? 這個最新發(fā)現(xiàn)把游知府氣慘了,他還遷怒上侄兒,覺得是他結(jié)識了曹耀祖才引狼入室。游知府不顧翁婿情,回信斥罵了曹耀祖,說年輕人輕浮,也不打聽清楚就寫信來,問他你覺得水稻靠改良種法就能翻出六倍收成?你想得美! 曹耀祖收到回信,一臉莫名,他問游氏前次在信里寫了什么,岳母怎么回的? 游氏還害羞呢,說:“我請母親幫你說說話,讓父親有機會多提拔你。曹郎我知道你憑自己的本事遲早也能平步青云,我就是想幫幫你,你別怪我。” 曹耀祖:…… 那不該??! 那不對啊! 從這時起,到天氣轉(zhuǎn)涼到過完整個冬,曹耀祖也沒等來他丈人的提拔,至年關(guān),他帶游氏回娘家,還挨了丈人訓(xùn)斥。 游知府敲打他說你是出息,但天底下有本事的年輕人不止你一個,多的是人空有天分卻出不了頭!……游知府說了一大堆,最后讓曹耀祖好生想想。曹耀祖納悶了小半年,到時候終于抓住關(guān)鍵,原來問題還是出在游氏身上? 想到自己曾經(jīng)問她給岳母寫信說了什么?她說請岳母吹枕邊風(fēng)。 如今看來,吹枕邊風(fēng)倒不假,內(nèi)容卻不像她說的是提拔,而是打壓吧? 這個時候,游氏正在同她娘抱怨,說怎么非但沒提拔反而還一而再訓(xùn)斥曹郎?她娘一臉莫名,說:“不是女兒你寫信回來讓娘做主?不是你說曹耀祖他待你不好?” 游氏氣急敗壞:“我什么時候?qū)戇^這種信?” 她娘讓她別著急,坐下慢慢講??此虏诺谰湍腔?,水稻畝產(chǎn)兩千斤那回,信上明明白白寫著,以前是知府小姐哪里都好,現(xiàn)在嫁到曹家不順意了。 游氏:…… 氣死了!真的氣死了! “我哪里是抱怨曹郎?我是想告訴你我現(xiàn)在就是個七品芝麻官的夫人,其他人看不起我,對我都不像從前那么客氣,她們還在背后說閑話……你怎么理解成那樣?你跟我爹說了什么?” “別氣!乖女兒別氣!娘錯了還不行嗎?娘回頭和你爹好好說,讓他跟著就提女婿一手行不行?” 游氏氣得哭,她回頭跟曹耀祖道歉,說她在信上沒寫明白讓娘會錯意了,不過都解釋清楚了,這回一定沒問題。 曹耀祖當(dāng)面說沒什么,讓她莫哭,關(guān)上門才鐵青了臉。 # 岑州和臨州實際還有相連的地界,說來不算太遠,聽說新式稻種就適合在周邊種植,岑州農(nóng)戶歡喜過一場,覺得他們能頭批受益。 結(jié)果呢? 從七月初試驗田收割到圣旨下來,到喜訊傳遍四海,到入秋到整個冬天都快過了衙門那邊還沒有消息,也沒通知新式稻種要上哪兒買。農(nóng)戶們十分心急,岑州那邊議論聲很大,甚至有人攔下官老爺?shù)能囖I詢問,結(jié)果衙門的說法是讓他們正常耕種。 正常耕種?意思是這一季不必惦記,沒有? “不是說周邊都合適種?怎么沒有?” “大人您想想法子,您可憐可憐我們!” “岑州與臨州離得這樣近,他們這茬種下去到六七月每畝能收上千斤,一塊田當(dāng)我們?nèi)膲K,這地還怎么種???” 農(nóng)戶們說著都要跪下磕響頭了,收成差那么多,他們沒法種!真沒法種! 游知府近來都不出門了,越臨近開春攔轎的農(nóng)戶就越多,這態(tài)勢無法遏止。曹耀祖也很頭疼,他修書去問過,父親回信說不好辦。 府衙有備案,知道各縣有良田劣田多少,衙門已經(jīng)張榜,通知全臨州農(nóng)戶現(xiàn)在只良田能種雜交稻,也將插秧之前的各種準備通知下去,讓他們該犁田就犁起來。至于稻種,由縣衙派人到陳鄉(xiāng)領(lǐng),本縣有多少良田領(lǐng)對應(yīng)稻種,沒多的,家里有良田的農(nóng)戶可以拿上契據(jù)到縣衙領(lǐng)種,朝廷心善,本季民間試種,稻種先發(fā),不過今年全臨州良田多交一成稅,抵種子錢。 衙門也說了,今年是考慮到部分農(nóng)戶臨時拿不出錢購種,才想出先發(fā)稻種收成之后以稅抵錢,明年可能就不這樣。 雖然說要臨時增稅,各鄉(xiāng)農(nóng)戶還是高興,之前他們還在擔(dān)心,現(xiàn)在可算有確切說法,臨州府最先收益,各縣已經(jīng)派人往陳鄉(xiāng)去了,農(nóng)戶們也都翻出田契等衙門抬回稻種。 衙門帶回來的還不只是稻種,還有見證了雜交水稻誕生知道科學(xué)種稻流程的農(nóng)事專員。這些農(nóng)事專員本來是朝廷指派給喬越幫他忙的,之后這半年要駐在各鄉(xiāng)指導(dǎo)種稻工作,他們是拿了指標來的,既然試驗田能收濕谷將近兩千,那普通農(nóng)戶至少得收到干谷八百。 農(nóng)事專員們壓力大動力也強,都把這次當(dāng)成喬越給的考驗,摩拳擦掌希望自己負責(zé)的縣收成最好,回來才能更得重用。 都不是傻子,看出來了,這才只是個開始,種地是門大學(xué)問,真要鉆研起來一輩子也不夠。 曹耀祖弄明白前因后果之后準備親自走一趟陳鄉(xiāng),他要為百姓請命,讓喬越把多余的稻種拿出來。他不信沒多的,心想一定有!既然有!為什么不拿出來造福大家? 聽說曹耀祖要去臨州,游氏也說要跟,她想去見見貪慕富貴得勢便張狂的表妹,可這話不便講給曹耀祖聽,游氏就說舍不得他離家那么久,也說想去問候公婆。 游氏信了曹耀祖說的,真以為他喜歡的婆婆就會喜歡,她就沒想想當(dāng)娘的同兒媳婦吃醋的還少?房氏指望兒子第一孝順她,可曹耀祖擠出丁點時間都要陪伴游氏,畢竟游氏關(guān)乎他前程。 當(dāng)娘的為了兒子眼下興許能忍,能忍多久難說。 作者有話要說: =w= ☆、第205章 農(nóng)家子的榮華路 郁夏剛才見了負責(zé)興建侯府的官員,她這邊同喬越商量著定了不少東西, 從整體結(jié)構(gòu)到細節(jié)安排, 拿白紙都寫了好多頁。怕人家看不懂, 喬越還拿炭筆描了簡圖。本來這種事應(yīng)該由喬越去交涉, 郁夏擔(dān)心溝通問題, 又怕他耐心不夠去一一解釋, 便主動接下了這活,把喬越轟田里去了。 至本朝, 工匠們的技藝其實已經(jīng)蠻高了,他們建成過許多了不起的宮殿和園林, 郁夏說的很多東西乍一聽不明白,待她詳解過后,就懂了。 很多東西在古代其實都初具雛形, 只是發(fā)展完善用了極長的時間, 才變成后來便捷的樣子。 她這邊跟人談了一個多時辰,中間只喝了兩口茶, 將現(xiàn)階段涉及的部分講明白了, 對方捎上圖紙退下, 走的時候滿身興奮, 恨不得立刻參悟明了然后帶著人施展一番。 郁夏客氣的送了兩步, 那人還拱手好幾次說侯夫人留步!郁夏在屋檐下站了一會兒, 目送著官服的大人走遠了正想問今日備的什么點心送兩碟來,王貞娘就帶著巧姑過來了,巧姑手里端著個托盤, 上面擱著大肚湯盅,另附小碗一只。 看見婆母過來,郁夏趕緊問安。 王貞娘伸手來扶,剛碰到郁夏就感覺她手有些涼,問:“都說如今天還冷,娘出來得捧個手爐,怎么又忘了?” “從前那么多年沒講究過,乍一講究起來還不習(xí)慣。不說這個,我看你最近總在為建府的事cao心,和那些大人約談過好多回,談完了沒有?要我說也不必這么仔細,就像縣里那些宅院隨便弄弄也就得了,咋樣不是住呢?” 王貞娘跟郁夏進去廳里,坐在她旁邊,招呼巧姑將湯盅放下,揭開蓋子想替她盛一碗,郁夏就嗅到濃郁的香氣:“是雞湯?。磕锎艺婧?,我最愛喝這個?!?/br> 瞧她這樣王貞娘樂壞了,忍著笑意舀出一碗,推到郁夏跟前,然后才抬起食指沖她一點。 “你?。∩匣匚医o你燉了一盅甲魚湯,你說很愛喝,好久沒喝到這么道地的!上上回是蓮藕排骨湯,你也說再沒有比這滋味好的!要說這家中誰最會哄我高興,就是你,別人扯謊吧總要紅個臉,你這面皮都不帶紅的,讓我看看是不是比城墻拐角還厚些?” 郁夏才喝了兩勺,聽到這話,笑得不能自已。她笑起來臉上倒是有些暈紅,還說呢:“您再不能挑我喝湯的時候講這話,笑噴出來人家得笑話阿越!” “怎么還牽連上小越了?” “您想想看,我要是當(dāng)眾噗哧來一下,噴它一桌湯湯水水,人家才不會說郁氏女如何,總歸是笑阿越眼光不好,挑來揀去選中這么個粗魯婦人?!?/br> 王貞娘聽完拍了她一下,說該打! 哪有這么講自己的? “我兒媳婦比誰家的都強,提著燈籠也難找出第二個,怎么會給小越丟人?” 看婆母把眉毛都豎起來了,郁夏立馬認慫:“是是是,您說的是!您兒媳婦曲眉豐頰珠輝玉麗娟好靜秀蘭情蕙性……” 郁夏還準備順它十個八個成語,王貞娘眼淚都要笑出來了,直喊停,看她不說了才拿手帕拭了拭眼角:“還有這么吹噓自己的?說你面皮比城墻還厚當(dāng)真說對了!” “是娘起的頭,我這不是逗您開心嗎?” 王貞娘覺得闔府上下再沒有比兒媳婦更會說話的,原先沒多高興,同她聊聊就痛快了。她才想起來,說:“剛才你跟大人對談的時候從康平的方向來了幾駕馬車,好像是縣里曹家的帶什么人來找小越,聽說是為稻種來?!?/br> “稻種不是分下去了?阿越說各鄉(xiāng)都有多給,怎么講也短不了。” 王貞娘攤手說具體不知情,反正是為稻種來的。 郁夏想了想,問:“您看他們有沒有要留下用膳的意思?要是有,還得提前準備起來。” “小越?jīng)]使人傳話就不必管,聽門房說那行人里就沒個討喜的,又不欠他,留什么飯?” 喬家果然沒多煮一粒米,曹耀祖的陳鄉(xiāng)之行以失敗開了頭。他倒是有見著喬越,只不過遠遠看見,還沒靠近就被皇上派來駐扎在陳鄉(xiāng)的精兵攔下來。他說自己是富山縣令為稻種而來,還是沒用。管你富山窮山,管你是幾品官,侯爺沒說放行你就不能過去。當(dāng)官的了不起?試驗田里的莊稼比你的命重要! 曹耀祖拉不下臉高呼喬越的名字,他就等在旁邊,等了半天,好不容易地里的活做完了,喬越簡單交代了幾句,帶著裹成球的胖兒子踩著泥巴地深一腳淺一腳出來。 出來就正面撞上這一行人。 不止有曹耀祖,還有帶他過來的曹瀚之,還有隨從幾人。 喬越本來想繞開他們走,曹耀祖拱手喊了聲表妹夫。 他停下來,斜眼一瞅,問你誰??? 那邊應(yīng)說他是富山縣令同時也是郁夏的表兄,姓曹,名耀祖。 喬越眼皮都沒掀一下,說沒聽過,叫上兒子又要走。 曹瀚之站了出來,問侯爺可記得,和他曾有一面之緣。喬越盯著曹老爺看了好一會兒,好似在回想,過了一會兒,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右手握拳輕輕在左手心一錘:“原來是你??!我記得當(dāng)初我隨姨父去曹家拜訪,你帶我喝了半天冷風(fēng)逛了個破爛園子還說了句什么?讓我喜歡就搬兩盆花走,不用客氣?” 喬越還在講,說自己不喜歡菊花,不過心意領(lǐng)了,又說曹老爺大老遠來一趟不容易,走的時候提兩筐棒子,飯就不留了。 說完他就要回家去,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小豆丁沒跟上,喬越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見阿榮原地走神呢,他眼神忽明忽暗的,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喬越倒回去,一指戳在他臉頰上,說:“走了?!?/br> 阿榮邁開藕節(jié)似的胖腿兒跟上。 曹老爺受的刺激過大,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反而曹耀祖,忍耐再三,開口讓侯爺?shù)鹊?。他還在說以前要是有什么誤會,他可以賠禮道歉,希望喬越能聽聽他的說法。 喬越理都沒理,倒是阿榮,他一邊走還回了個頭,用冰涼的眼神盯著曹耀祖看了好一會兒,眼看著又要掉隊了,邊追邊說:“阿爹等等?!?/br> 曹家父子鎩羽而歸,回去之后氣得飯都吃不下,曹老爺灌了一肚子茶,他嘆息說:“怪為父當(dāng)初小瞧了他。” 曹耀祖的臉色也稱不上好看,他搖頭說:“不怨父親,誰能想到他一句話能記數(shù)載。再說,當(dāng)初是他直勾勾盯著表妹,父親當(dāng)他是登徒子才……不曾想他后來能有那般造化?!?/br> “多說無益,我看他是記恨上我們父子,耀祖你求的那事恐怕不好辦?!辈芾蠣斠贿呎f,還朝著上方拱了拱手,“皇上把推行水稻的事交給他,說全由他安排,他不松口你怕是白走一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