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蒲先生一笑：“飛，你明明已得其中要領(lǐng)，卻何必裝傻充愣！只因周海龍深知，妻子并未與何旭私通的緣故?！?/br>
    “啊？！”我登時(shí)一愣。

    只見槐兄在一旁笑笑，答道：“飛兄，你且想想周海龍為何特地返回文登？”

    我聽得猶如云里霧里，一時(shí)間摸不著頭腦。槐兄見此，笑道：“飛兄，你且說周海龍?zhí)氐鼗丶遥瑢⒁粯秲窗钢v得如夢似幻，又留下一句‘忍事最樂’而去，是為何故？”

    “是命其弟周天年放棄緝兇？”我當(dāng)即問道。

    槐兄點(diǎn)點(diǎn)頭，道：“當(dāng)然。周海龍密謀起兵，若為官府持續(xù)追查，想必不利。但以周海龍的性子，怎可容忍愛妻為歹人所害？”

    “以周海龍的性子？”我又是茫然。

    蒲先生趁機(jī)搭腔道：“飛，因仆人與黃吏部家仆斗毆，在公堂上討來毒打一事，便憤怒至大鬧衙門的周海龍。卻在愛妻慘遭殺害，以至剖腸斬頭一事上忍辱有加，忙于息事寧人，你卻不覺其中當(dāng)另有玄機(jī)？”

    我忙反問：“豈不是因周海龍擔(dān)心起兵之事為官府察覺，只是忍辱吞聲？”

    蒲先生笑道：“區(qū)區(qū)仆人遭打，周海龍便憤怒至不顧大計(jì)，大鬧公堂幾遭殺害，便表明此人行事沖動(dòng)不計(jì)后果，哪里顧得上大計(jì)？如今愛妻為歹人殘忍殺害，他怎會冷靜如此？”見我愕然不語，蒲先生道：“豈忘彼時(shí)周天年與周海龍道，‘嫂子為賊人所殺’，若當(dāng)真如此，此事周海龍會忍氣吞聲么？他怎不放聲大哭、暴跳如雷，當(dāng)即嚷上衙門發(fā)誓報(bào)仇？”

    “有理，有理！”我連聲驚呼，片刻才道，“此中卻有何意味？”

    槐兄一笑，搭話道：“證明周海龍對斬妻殺仆之人為誰早已心知肚明，并且早在心中決定不予追究。”

    “原來如此！”我驚道，隨即連聲反問，“怎并非周海龍親手弒妻？若他為掩蓋自己罪行如何？”

    “不合情理，”蒲先生答道：“周海龍與妻子關(guān)愛有加，更是為她不愿久居此寨。何況他也不相信愛妻與老仆何旭私通，卻怎有殘殺妻子的動(dòng)機(jī)？”

    “何況周天年已斷定嫂嫂為賊人所殺，若周海龍欲掩蓋罪行，又怎會留下此等畫蛇添足之言？”槐兄隨聲應(yīng)和。

    我點(diǎn)頭，又問：“周天年為兇如何？”

    槐兄登時(shí)苦笑：“假定如此，周海龍彼時(shí)在外，從何得知周天年為弒妻真兇？何況周天年并無動(dòng)機(jī)，若周海龍察覺周天年殺妻，非但不與他問個(gè)分明，反將子嗣托付與他撫養(yǎng)，豈不荒謬？”

    我聽罷低聲道：“如此一來，便只剩下成仙了么？”

    蒲先生堅(jiān)定道：“正是！成仙與周海龍斷袖已久，對周海龍之妻早已妒火中燒。何況周海龍已有行事沖動(dòng)之舉，不但險(xiǎn)遭黃吏部陷害，更幾乎泄露起兵之事。此等狀況之下，周海龍卻不愿棄家登島，只因貪戀嬌妻；這等橫在大計(jì)之前的障礙，怎能再容忍一刻？”言畢蒲先生轉(zhuǎn)向周平泰道：“周先生支持此事知之動(dòng)機(jī)，想必是因后者罷？”

    周平泰被這一番話唬得魂不附體：“大俠，大俠莫非天神下凡？怎會……”

    “周先生既為周壽慈大管家，來此落草反清，想必是為家主復(fù)仇。見周海龍身為長子，卻貪戀女色怠慢大計(jì)，周先生想必心存不滿?？墒侨绱耍俊?/br>
    周平泰聽得冷汗直流，連連稱是。

    我卻在一旁將蒲先生所言一條條串起：成仙下定決心斬殺周海龍妻子，哄周海龍上山，因此在周家現(xiàn)身。第二日周海龍?zhí)觳涣帘汶x去，想必是因成仙謊稱寨中生急變，但他卻……至此，我與蒲先生疑惑道：“蒲先生，若假定成仙返回周家騙周海龍上山，但他卻逗留周家不走，更冒充周海龍是為何故？”

    “這還消問，當(dāng)然是為斬殺周海龍之妻做鋪墊。”蒲先生輕松道。

    我苦笑：“當(dāng)然，敢問此間是如何布局？”

    蒲先生笑道：“此間布局甚妙，我每每回憶，也要為之折服。飛，你且聽我仔細(xì)道來。成仙騙走周海龍，便大吵大鬧，四處呼喊，唬家人誤以為周海龍當(dāng)真被法術(shù)易容，變作成仙面目。不止如此，他更硬闖周海龍之妻閨房，甚至呼喚起她乳名，令四下仆從更加相信，而最為重要之事，乃是周海龍之妻也因此篤定周海龍已變作成仙。”

    我驚道：“何故如此？”

    蒲先生笑答：“是一處伏筆，待我稍后揭曉。其后成仙依舊模仿周海龍模樣，帶領(lǐng)家中仆從華炳去尋周海龍。行至半路，成仙命華炳先行返回，又為他準(zhǔn)備一些托辭，路途遙遠(yuǎn)、偶遇舊識云云，也不忘又故弄玄虛，繼續(xù)令眾人以為周海龍與成仙二人換臉。周先生，華炳何在？”

    周平泰一驚，垂眼滴淚道：“華兄是海龍親兵，兩年前……”

    見戳至周平泰傷心處，蒲先生忙拱手道：“抱歉，抱歉！怪我只顧賣弄。”周平泰道：“不怪大俠。想大俠多有一分聰慧，復(fù)仇大計(jì)也更有一分把握，無妨。”

    蒲先生輕嘆口氣，道：“待差走華炳先回家稟報(bào)，成仙便趁夜色返回周海龍府內(nèi)……周先生，敢問成仙是假托周海龍之名徑直去敲大門，或是翻墻而入？我猜是翻墻？”

    “是翻墻而入，成公子說過?！?/br>
    “果然，”蒲先生道，“成仙偷偷摸去周海龍之妻屋內(nèi)，騙開門，假托周海龍之名而返。”言罷蒲先生一笑：“飛，此處便是成仙要在眾多家仆面前假裝與周海龍易面之緣故！”

    我聞言恍然大悟：“莫非是為賺周海龍之妻開門？”

    蒲先生點(diǎn)頭：“正是！飛，你想周天年等人相信周海龍之妻與何旭私通之由為何？是因周海龍之妻在半夜梳妝亮麗、臉涂胭脂，以及對飲至一半的酒杯！”

    我聽得倒吸一口涼氣：“莫非當(dāng)晚真正與周海龍之妻對飲之人，是裝作周海龍的成仙？”

    蒲先生頷首：“說得好！飛，成仙苦心演戲，正是為此！若非如此，要騙周海龍之妻開門，梳妝陪酒，怕是難于登天！如此一來既可伺機(jī)殺害周海龍之妻，又可留下栽贓她與下人私通之證污之，豈非一箭雙雕？”

    我聽得駭然，說不出一言。而蒲先生嘆然道：“對飲時(shí)，成仙借機(jī)斬殺周海龍之妻，隨后借周海龍之名，去尋來當(dāng)晚守夜的仆人何旭。他假意得返，哄何旭隨他同去周海龍妻子門前，趁其不備一劍斬殺?！?/br>
    “但此處，成仙卻留下了破綻?！被毙盅缘溃骸昂涡袢羰窃谔优軙r(shí)被斬殺，怎會留下割喉傷痕？此情形來看，何旭分明是遭偷襲。恐怕是成仙事后察覺，只得割下何旭右臂混淆視聽。”

    蒲先生點(diǎn)頭稱是，道：“當(dāng)是如此。之后成仙返回屋內(nèi)，先將周海龍之妻斬首，又開膛破肚，挑了腸子掛去中庭樹上，方才越墻而走。”

    我一皺眉，問道：“成仙何故為此？”

    槐兄嘆道：“成仙將周海龍之妻視作奪愛情敵。而情殺多有毀尸之舉，不稀奇?！?/br>
    然蒲先生卻瞇眼道：“我卻以為不止為此?！?/br>
    “此話怎講？”

    “魏槐兄，你且判定周海龍對成仙的計(jì)劃知情么？”蒲先生問道。

    “當(dāng)然不知情。周海龍并無動(dòng)機(jī)，又因貪戀嬌妻不肯上山落草，怎會應(yīng)允這等計(jì)劃？”槐兄毫不猶豫答道。

    “既如此，魏槐兄且試想周海龍回家后聽周天年說起妻子遇害時(shí)的情景。”

    槐兄皺眉，略一思索，道：“莫不是逼迫周海龍就范？”

    見蒲先生頷首回應(yīng)，我忙問：“槐兄，此中有何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