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弦欣慰于他的德行，只低聲對他說道：“等有機(jī)會，我再帶你出來?！?/br>
    顧見深微怔，接著笑道：“好！”

    兩人這一餐吃得很是盡興，眼看著時辰不早了，顧見深問道：“我們是不是該回去了？”他問這句話時略有緊張，他不確定秦清是否改變了心意。

    沈清弦看看天色道：“行，我們回去吧?！?/br>
    聽到他這一句，顧見深懸著心落了一半。

    看來……他可以暫時放松了。

    秦清是外臣，想要奪權(quán)比衛(wèi)琎難多了，衛(wèi)琎可以直接取他而代之，但秦清想要掌權(quán)卻得先利用他的名頭。

    孫氏雖也一樣，但這個女人實(shí)在蠢笨，難成大事。

    勞心勞肺這一天，回到寢宮，顧見深沾床既睡。

    沈清弦看他睡得這么踏實(shí)，心里還挺開心……果然是個小孩子，出去玩累了回來便睡得如此香甜。

    秋收祭結(jié)束，本以為自己得了大利的衛(wèi)琎卻碰了一鼻子灰。

    沈清弦散出去的話本起了作用，看到秋收祭上得意洋洋的攝政王和王妃，百姓們惶惶不安，更有憂國憂民之士，大喊烏云蔽日，賊子當(dāng)?shù)馈?/br>
    朝堂之上本來就錯綜復(fù)雜，先帝在位時，衛(wèi)琎狂妄，得罪了不少人，如今朝中忌憚他的人極多。

    小皇帝雖稚嫩，但好歹不搞事，朝上不少重臣可很怕衛(wèi)琎上位后懲治他們，所以都巴不得揭他短。

    如今幾首打油詩一出，當(dāng)即有人發(fā)作，痛批衛(wèi)琎蔑視皇權(quán)，專權(quán)跋扈！

    尤其這其中還有孫氏的父親，衛(wèi)琎氣壓胸口，覺得自己著了孫氏的道！

    那婦人果然惡毒，假意讓他祭天，其實(shí)是留有后手，害他背上如此罵名！

    衛(wèi)琎很是氣了幾日，得空入宮后，孫氏又問他休妻之事，衛(wèi)琎大怒，問她：“我即便修了蔣氏，還能娶你不成？”

    孫氏當(dāng)即火了：“衛(wèi)琎你什么意思！”

    衛(wèi)琎道：“我才想問問你是什么意思！”

    孫氏氣結(jié)：“我一心一意為你，你就這般待我？”

    “為我？”衛(wèi)琎冷笑，“你為的是誰你心里有數(shù)！”

    說罷他甩袖而去，孫氏氣得砸了滿屋瓷器。

    她哪里知道衛(wèi)琎的心思，她只當(dāng)衛(wèi)琎是因?yàn)榍锸占莱粤税T，所以遷怒于她。

    可這事又怎能怨她？若非衛(wèi)琎貪得無厭去威脅小皇帝，會落得如此下場？

    想到此處，孫氏便恨，恨這這衛(wèi)家兄弟一個比一個薄情，恨這世間男人都是狼心狗肺的東西！

    遠(yuǎn)遠(yuǎn)聽到這些，顧見深睡了個久違的好覺。

    隔日，顧見深去給孫氏請安，孫氏看到他便覺得火氣更盛。

    但她越氣，顧見深越暢快，他低眉順眼道：“母后萬安。”

    孫氏冷聲問他：“功課呢?！?/br>
    顧見深將抄好的佛經(jīng)給她。

    孫氏定睛看看，只覺胸口越發(fā)煩悶！

    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自己的丈夫，然后就是這不該出生的不祥之子！

    若非他們衛(wèi)家人，她怎會落到如此境地？

    一個兩個的，全是薄情寡義之徒，全都欺她騙她！她這般年輕，憑什么要死守宮中，憑什么要凄冷度日！

    越想越氣，孫氏將厚厚的一沓紙盡數(shù)扔到顧見深頭上：“滿紙敷衍，回去重抄！”

    顧見深低著頭道：“是?！?/br>
    孫氏心煩意亂，揮手讓顧見深離開。

    她這般待他，顧見深也不見傷心之色，他徑直走出去，卻覺得外頭陰霾的天空很是好看。

    天氣漸涼，秋去冬會來。

    但他從不懼嚴(yán)寒，因?yàn)樗麜r時刻刻都在這冰冷之中。

    走到后花園時，他對身后的太監(jiān)說：“我在這坐坐，你們?nèi)ネ忸^等著。”

    太監(jiān)們自是連聲應(yīng)下。

    花園里早就沒了嬌艷花朵，只有一地枯枝，凸顯著凄涼和落寞，就像氣急敗壞的孫氏。

    顧見深嘴角揚(yáng)起。他攤開掌心，那兒放著一塊碎掉的瓷片。

    這是孫氏摔碎的一個小瓷杯的碎片……

    顧見深盯著它看了一會兒，下一瞬猛地用它劃過自己的手背。

    瞬間有鮮血涌出，他看著裂開的傷口，涌出的血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痛嗎？還行。

    他將瓷片小心地埋起來，手縮進(jìn)了寬大的袍袖中。

    稚嫩的小手背上還在流著血，可他卻薄唇揚(yáng)著，眸中一片燦爛。

    沈清弦入宮時頗有詫異，因?yàn)榈搅诉@時間，小皇帝次次都守在御書房門外，無論他怎么說，他都是執(zhí)意等在那兒。

    為了不讓他等，他越來越早，可他早一刻，小皇帝在，早兩刻，小皇帝還在。

    意識到自己這不規(guī)律的時間反而讓顧小深等得更久，他便次次按時過來，這樣小皇帝也不會早早站在那兒等他。

    可今日……顧見深竟沒站在門邊。

    沈清弦到希望他別出來挨凍，只是往日里怎樣勸他都不聽，今日怎么就聽了？

    沈清弦?guī)е苫筮M(jìn)屋，幾乎是剛踏進(jìn)，便聞到了淡淡的血腥氣。

    怎么回事？

    沈清弦擰眉，抬頭望去。

    高且寬的案前，顧小深埋頭書寫……

    抄經(jīng)？怎地又抄起來了？

    沈清弦快步走去，定睛一看，頓時心中一疼：“陛下，你這是……”

    顧見深似是剛察覺到他來了，他連忙縮了縮手，趕緊道：“國師來了?！?/br>
    沈清弦看都看到了，又怎會任由他躲掉？他拿起他的胳膊，拂開袍袖看到了手背上極深的劃痕。

    沈清弦的聲音冷到了極點(diǎn)：“這是怎么回事！”

    顧見深眸色輕閃，低聲道：“沒事的，不要緊?！?/br>
    “怎會不要緊？”沈清弦也不再多問，連忙喚來太監(jiān)，讓他們?nèi)ゴ蚯逅?/br>
    想了想，他又不放心宮里的庸醫(yī)，干脆說道：“陛下等我一會兒。”

    顧見深不想他走：“漣華哥哥……”

    沈清弦道：“臣很快就回來?！?/br>
    說著他起身出宮，回去拿了上好傷藥，以最快的速度又回到宮中。

    顧見深見他來了便連聲道：“朕沒事的，真的不要緊?！?/br>
    沈清弦抿著嘴，一聲不吭地給他清理傷口。

    其實(shí)不用問他也猜得到是怎們回事……

    定是那孫氏做的！聽聞昨日她與衛(wèi)琎爭吵，只怕今天還沒消氣，所以拿顧見深撒氣了。

    怎么會有這樣的女人！還是個母親！真是惡心透了！

    沈清弦壓著火氣，小心翼翼地給他上藥。

    “陛下，可能會有些疼，您忍著些?！?/br>
    顧見深小聲道：“朕不怕疼?！?/br>
    哪里會有人不怕疼？無非是疼得多了學(xué)會了忍耐。

    沈清弦心里憐惜，動作也越發(fā)輕柔了。

    包扎好后，顧見深忽然出聲，聲音可憐又怯弱：“……母后是不是不喜歡我?！?/br>
    聽到他這話沈清弦真想提刀去把孫氏給砍了！

    顧見深一直以來都盲目地敬仰著她，卑微地渴求著不存在的母愛，會因?yàn)樗龅囊稽c(diǎn)點(diǎn)小事而開心很久，可此刻他卻問出了這樣一句話。

    孫氏得做了多么喪心病狂的事才會讓顧見深如此傷心！

    沈清弦心中刺痛，舍不得讓他如此失望，于是哄他道：“怎么會？您是太后唯一的孩子，她定是喜歡您的?！?/br>
    顧見深低著頭，肩膀輕顫著，似乎在忍著哭泣聲：“可她說……她寧愿沒生過我?！?/br>
    沈清弦腦袋嗡得一聲，一把將他抱住，徹底不想為孫氏說話了！

    顧見深任由他抱著，聲音哽咽，滿是小心翼翼：“只有你對我好?！?/br>
    他稚嫩的聲音一下一下地砸在了沈清弦的心臟上：“漣華哥哥，我……只有你了。”

    第54章 不離不棄

    沈清弦擁著他, 嘆息道：“陛下，臣今生定不離不棄。”

    不離不棄。

    顧見深靠在他肩膀上,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前方。

    他做出這副模樣，無非是讓秦清放松警惕，讓他徹底感覺到, 他信任他，比起孫氏更信任他。

    這樣秦清的野心應(yīng)該會膨脹了。

    可是他說, 他今生都會對他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