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jié)
在顧見深心中, 秦清一直是強大又危險的。 但此時此刻,他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他想象中那樣強大, 也沒有想象中那樣危險,摒去一切忌憚,他竟看到了另一副模樣的秦清。 美麗、安靜, 像云端微冷的霧,很薄很輕, 縹緲且無害。 顧見深不經(jīng)意地伸了伸手,雖然什么都沒碰到卻像是碰到了很柔軟的東西。 他唇角輕輕揚了揚,慢慢閉上眼睛。 一夜好夢, 第二天顧見深還是被沈清弦給喚醒的。 “陛下?”沈清弦小聲喚他, “該醒了。” 顧見深睜開眼, 這一剎那,沈清弦竟被他嚇了一跳,他好像驚醒了一頭睡獅, 下一刻就會被他撕碎喉嚨。 但很快這種威懾力消失了, 顧見深露出了如往常般依賴的神色:“幾宿沒睡, 有些睡沉了。” 沈清弦半晌才回神:“時候不早了, 陛下還是回去用膳吧?!?/br> 顧見深起身道:“嗯, 你好好休息, 朕先走了?!?/br> 沈清弦欲起身, 顧見深卻過來給他掖掖被角道:“別起來了,冷。” 沈清弦便道:“陛下慢走。” 顧見深笑了下道:“晚上見?!?/br> 沈清弦也跟著笑了笑:“好?!?/br> 顧見深走了,沈清弦視線微移, 看向他睡過的床榻,腦中閃過了剛才那凌厲的殺氣。 他的小皇帝似乎沒他想象中這么簡單? 警惕心竟然這么高嗎? 仔細(xì)想想,兩人同居一室睡了五年,似乎每天早上都是顧見深先醒來。 沈清弦皺了皺眉,心中隱隱覺得自己好像忽視一些東西。 病了足足半個月后,沈清弦假裝讓自己好了一些,至少不咳嗽了,只是還有些虛弱。 下了朝,顧見深來看他:“怎么出來了?” 尚未入冬,沈清弦便披了件長毛大氅,極度畏寒。 “總悶在屋里也不行,臣想出來走走?!?/br> 顧見深擰眉道:“吃藥了嗎?” 沈清弦道:“用過了。” 顧見深又道:“這藥管用嗎?怎么還不見好轉(zhuǎn)?” 沈清弦道:“今日已經(jīng)好些了,所以想出來透透氣。” 顧見深試了試他的額頭,不燙,微涼,像細(xì)滑的冷玉。 他心莫名顫了下,聲音更加溫和:“朕陪你坐坐。” 沈清弦笑道:“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顧見深不動聲色地說了許多朝上的事,沈清弦神態(tài)憊懶,似乎沒什么精力去聽。 顧見深小心打量著他,見他眉宇間有些疲倦了便道:“回屋吧?” 沈清弦卻道:“太陽正好,再坐會兒吧。” 顧見深依著他道:“若是覺得冷了就快些回去。” 沈清弦懶懶道:“嗯。” 顧見深見他這沒精打采的模樣,不由說道:“累的話,靠到我身上?” “不必了……”他這么說著,顧見深卻已經(jīng)坐到他身邊,讓他靠到自己身上。 沈清弦愣了下。 顧見深聲音很溫柔:“小時候朕總這樣靠著你,如今也該讓你歇歇了?!?/br> 沈清弦挺喜歡他的懷抱,熱乎又熟悉,很窩心。 他雖然是裝病,但為了逼真,也實打?qū)嵉卣垓v了身體,所以是真的疲倦又乏力,能靠一靠是最好不過了。 顧見深起初是看著前頭的園子,慢慢地,他的視線收了回來,落到了身邊人身上。 從這個角度他能看到他白皙的后頸,能看到他垂下的眼睫,能看到他蒼白的唇和瘦削的肩膀…… 原來他這么白,原來他的身體這么輕,原來他的腰這么細(xì)…… 顧見深猛地回神,生硬地挪開了視線。 沈清弦睡著了,顧見深想入非非,兩人這一下卻是坐得有些久了。 待到顧見深回神時,他才滿心懊惱。 在這涼風(fēng)里睡著了,沈清弦的身體怎么受得??? 顧見深小心喚他,沈清弦迷糊地應(yīng)了一聲。 顧見深道:“回屋睡,這兒會著涼的。” 沈清弦睜開眼,點點頭。 顧見深扶著他回屋,小心將他放到床上,沈清弦真的挺困,幾乎是沾床既睡。 顧見深輕輕將他的發(fā)絲撥到耳后,又被這白皙漂亮的耳朵給吸引住視線。 他很少看自己的耳朵,因為那兒有一抹代表著不祥的紅色,所以他的耳朵無論長成什么樣都是丑陋且骯臟的。 有這種心情在,他很容易就會留意到別人的耳朵。 他喜歡光潔得連一個小痣都沒有的耳朵,就像秦清的。 白皙干凈,線條很美,小小的耳垂像海里的珍珠,散發(fā)著誘人的光輝。 沈清弦輕輕咳嗽了一聲。 顧見深猛地回神,他腳步有些凌亂地離開了秦府。 晚上沈清弦毫無意外地發(fā)燒了…… 正所謂不作不死,尊主大人這一波是真病了。 畢竟是rou體凡胎,哪怕他調(diào)配的藥沒什么副作用,但長久不出門不鍛煉,體質(zhì)也會下降,他白天又在外面睡著了,不受寒才有鬼了。 顧見深過來時看到的就是面頰泛紅微微喘著氣的沈清弦。 他心猛地一跳,幾步上前:“怎么了?” 他伸手一碰,手都被燙到了:“又發(fā)燒了?”說著他便很是懊悔道,“是我不好,忘了叫醒你?!?/br> 肯定是白天在外面睡著,然后凍著了。 他本就體虛,吹了那么久冷風(fēng)哪里受得??? 顧見深滿目皆是擔(dān)憂,沈清弦卻虛弱道:“陛下今晚還是回宮住吧,臣怕……” “莫要擔(dān)心朕?!鳖櫼娚畲驍嗨挼溃澳愫煤眯菹?,朕守著你。” 沈清弦道:“這怎能行?臣……”說著他又咳嗽起來。 這一咳,他臉頰似乎更紅了,連眼中都沾了些水汽,明明是在擔(dān)憂他,可這一瞬顧見深卻看得有些怔。 好在他很快便回過神,他起身給沈清弦倒了水:“喝點兒熱水?!?/br> 沈清弦微微喘著氣,喝了幾小口。 顧見深嘆息道:“多喝點兒才能發(fā)汗?!?/br> 沈清弦又喝了一小口,很是勉強了。 顧見深竟被他這模樣給戳得心癢,他小聲哄他:“不想喝就算了,一會兒再喝?!?/br> 沈清弦實在是不舒服,躺下道:“陛下,臣想睡會兒了?!?/br> 顧見深溫聲道:“睡吧?!?/br> 說著他便給他換了下額頭上的毛巾。 說是睡,但其實沈清弦也睡得很不踏實,一會兒咳嗽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冷得發(fā)抖。 顧見深又是給他換毛巾,又是幫他拍后背,見他冷得直哆嗦,又給他加了棉被。 可能是燒得厲害,蓋了三層被子,沈清弦還是冷得面色蒼白。 顧見深心思一動,脫了靴上床,小心將他擁入懷中。 沈清弦的身體很燙,像個火爐一樣,顧見深這樣抱著他,覺得自己竟然也熱了起來。 他也要病了嗎?顧見深覺得不是…… 這種熱不是發(fā)燒的熱,而是一種無法形容的,從心中向外繁衍,激蕩在全身血液中的熱。 很陌生,但是不難受,甚至還有種異樣的感覺。 他用力抱著沈清弦,感受著他身體的熱,也被自己體內(nèi)的熱所折騰著。 好在沈清弦慢慢平靜下來了,似乎他的懷抱給了他足夠的溫暖,他不再發(fā)抖,而是乖順地待在他懷里,睡得像個天真的孩童。 這低頭一看,顧見深再也挪不開眼了。 他荒謬地想著:一直這樣吧,讓他一直病著,他愿意一直照顧他。 第二天沈清弦已經(jīng)退了燒,他睡到日上三竿,顧見深自然早就走了。 下人們進(jìn)來詢問他用藥的事,沈清弦擺擺手,讓他們出去了。 這點兒小病,他當(dāng)然能治好自己,但他不想治。 先這樣吧,剛好可以繼續(xù)偷懶。 顧見深好不容易有點兒上道了,他可不想再給他耍賴的機會。 這一來二去便過去了一個多月。 顧見深在朝堂上越來越得心應(yīng)手,擁護(hù)皇室的老臣們也躍躍欲試,已經(jīng)想要動手拔除沈清弦留在朝中的心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