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宰牛殺豬之前都得給它們喂得白白胖胖的,更何況是人呢。 “您有什么想要的東西嗎?”長念回頭,一雙黑漉漉的眼清澈地望向他,“太貴的我也買不起,但是這么多年攢的月錢也有個千兒八百兩的,買件稱手的玩器做謝禮還行?!?/br> 是個皇子都有幾萬十幾萬的身家了,這位倒是好,攢月錢攢了千兒八百的家底,還要給他買謝禮? 葉將白這次是真的笑了,拱手道:“殿下客氣了?!?/br> 他這表情有些古怪,一眼看過去好像在嘲笑她,但等她再揉揉眼睛看,又仿佛是錯覺。長念停下步子,遲疑地道:“我沒規(guī)矩慣了,也不擅長與朝臣打交道,要是哪里做得不妥,還煩請國公指出來?!?/br> 食指輕輕抵了抵嘴唇,葉將白攏好袖袍,一臉認真地道:“殿下沒有不妥,比起旁人之油滑,殿下實在率真可愛?!?/br> 說好聽是率真可愛,說難聽點就是蠢,正常人這個時候早該戒備他了,畢竟無事獻殷勤非jian即盜,七皇子倒是好,竟然還敞開心扉跟他推心置腹。 有那么一瞬間,葉將白甚至想起了被自己遺忘已久的良心。 當然了,想起的良心也已經在狗肚子里了,沒什么用。葉將白抬頭看了看宮道,臉上笑容依舊溫和而不達眼底:“殿下可想好要怎么同太子解釋了?” “這個簡單?!遍L念一臉輕松地道,“我沒錢買那么貴重的珠子,擺明了是有人弄錯了,皇兄只要冷靜一些就能想明白的?!?/br> “若是太子不信,非要遷怒呢?” 一聽這話,趙長念小臉皺成了一團:“不會這么小氣吧?” 就有這么小氣,當今太子可是個錙銖必較的性子,最在意的就是顏面,太后壽宴上丟了臉已經夠他氣一壺的了,今兒這罪魁禍首再上門去道歉,定是要讓他氣上加氣。 然而葉將白是不會告訴趙長念這些的,他只笑笑,就繼續(xù)帶人往前走。 沒走一會兒,不遠處突然跑來了個宮人。 “國公!”那宮人滿臉焦急,過來就湊在葉將白耳側一陣嘀咕。 葉將白收了臉上的笑意,神色凝重地聽完,抬頭看向趙長念:“殿下可能得自己去太zigong里了?!?/br> “???”長念驚了,立馬慫成一團,“我自己去見不著皇兄的吧?” “無妨,在下已經讓人通稟過,太子會見您的。”葉將白滿眼歉疚,“等陛下那邊的事情忙完了,在下再過去接您。” 長念想了想,點頭:“也好,您先去忙,皇兄只要肯見我就成,待會兒我能自己回去?!?/br> 說罷,朝他咧嘴一笑,放放心心地就朝東宮去了。 葉將白站在原地沒動,安靜地看著那個瘦小的影子。 一個四皇子被送封地尚不能讓陛下覺得太子獨斷蠻橫,那再加一個無辜的七皇子呢?許是能給他添兩分思量。 方才還一臉焦急的宮人,這會兒也不急了,只垂頭低聲道:“都安排好了?!?/br> “嗯。”葉將白摸著下巴想了想,“那咱們就等著吧?!?/br> 等七皇子從東宮出來,定然就不想給他送謝禮了。 想起方才他那一本正經說謝禮的模樣,葉將白還是想笑。在宮里哪能有這么笨的人呢?該經歷點事長記性了。 拂了衣袖,葉將白帶著那宮人去了議事殿側堂,悠閑地坐著喝茶,時不時聽人回稟兩句。 “七殿下進東宮了?!?/br> “七殿下跪在了東宮主殿外頭,太子沒讓起。” “七殿下跪了一個時辰,跪不住了,動了動腿,被太子以‘藐視儲君’之名罰了二十個板子?!?/br> 吹了吹茶沫,葉將白唏噓:“咱們的太子,真的很小氣。” 旁邊站著的宮人應和地點頭,然后道:“板子挨完了,七殿下沒回自己宮里,似乎是往咱們這邊來了?!?/br> 來找他算賬嗎?葉將白挑眉,優(yōu)雅地理了理衣襟,便起身,掛上溫和的笑容,往門外走。 他這個人最不怕的就是與人對峙,尤其是在坑了人之后,也不愛躲,就喜歡聽人氣急敗壞地罵他兩面三刀口蜜腹劍,等人罵完他再給人行個禮,禮數(shù)周全,風度翩翩,任誰恨得牙癢癢也拿他沒辦法。 站在議事殿門口,遠遠看見七殿下被人用肩輿抬過來,葉將白已經準備好了臺詞。 然而,肩輿落在門口,趙長念白著小臉齜牙咧嘴地抬頭看他,說的卻是一句—— “不好意思啊,國公,我給你丟人了。” 嗯?葉將白僵了僵,頭一次覺得自己聽不懂人話,低頭看著她這半死不活的樣子,反應了好一會兒:“給我丟人了?” “是啊?!?/br> 怎么就給他丟人了?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沒想明白今日是怎么回事嗎? 葉將白沉默了許久,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趙長念自顧自地嘀咕:“你都替我引見了,我卻沒能讓皇兄相信我,還把他氣得連你的面子都不看,直接打我了,這說出去多丟你的人啊。我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沒忍住動了動?!?/br> “哎,也不能全怪我,他那殿門口的石頭不平,又讓我跪那么久,是個人都會忍不住動啊,膝蓋疼。” “……” 伸手捏了捏眉心,葉將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殿下不必自責,剛受了罰,便回去休息吧?!?/br> 為難地看他一眼,長念道:“我過來,是還有件事想麻煩國公?!?/br> “什么?” “我這個樣子,回宮里去,紅提會嚇死的?!逼沧炜戳丝醋詡€兒的屁股,長念雙手撐著肩輿上的椅子扶手,艱難地道,“您能不能給我找點藥?我先在您這兒歇息好些再回去。” 人都蠢到這個份上了,葉將白也不得不起個惻隱之心:“跌打藥在下是隨身備著的,殿下里面請?!?/br> 第5章 我給你上藥 議事殿側堂的內室里是專門設了給輔國公歇息的軟榻的,恰逢秋日,上頭已經鋪了厚軟的褥子,趙長念抱著枕頭趴著,雖是疼痛難忍,倒也舒坦了幾分。 “幸好國公平易近人?!币话差D好,她就忍不住嘀咕,“若是讓我就這么回去了,少不得要先寫折子遞去管事那兒,再列個我能用的藥材單子過審,等調派御醫(yī)來了,人都該疼死了。” 葉將白拱手行了禮便在她身邊坐下,掏出一瓶子藥來,道:“宮里規(guī)矩多,也是為了各位殿下的安危著想。” 說著,他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藥瓶,勾唇:“不檢查好的藥,可不好亂用的?!?/br> 這話其實已經有暗示之意,正常人都該警覺,然而榻上這位完全沒反應,隨意嗯了兩聲便道:“找個手輕些的宮女吧,我怕疼。” 葉將白:“……” 被氣得笑了,他伸手捏了一把眉心,搖頭道:“不用宮女了,在下親自來?!?/br> 輔國公親自給上藥,這等待遇太子都不曾有過,是個人都該受寵若驚。 然而,這位七殿下卻像是驚過了頭,下意識地就伸手捂住了自個兒的屁股,扭過頭來一臉震驚地道:“您……您親自來?” 葉將白被她這毫不掩飾的抵觸給懟了一下,微微瞇眼:“在下沒有這個榮幸?” “不……不是?!壁w長念嚇得舌頭都捋不直了,“這等事情……還是宮女來比較妥當,您這般尊貴的人……” 葉將白和善地笑了,眼下的淚痣看起來慈悲又溫柔:“在下平民出身,論尊貴,何能及殿下?殿下這般防備,是信不過葉某?” 表情很和善,說到后頭的語氣卻是已經帶著些不悅。長念聽得膽顫,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一張小臉青白青白的,都快哭了。 她挨打的是屁股,要上藥的自然也是……哪兒能讓他看??! 可看看輔國公這表情,大有“你不讓老子上藥就是看不起老子,你看不起老子老子就弄死你”的意思。 在屁股和小命之間猶豫了半晌,長念哭喪著臉把腦袋往枕頭里一埋,不吭聲了。 葉將白看了旁邊的宮人一眼,宮人頷首,帶了其余隨從出去守著。等內室里無人之時,葉將白垂眸,說了一句“得罪”,就取下了榻上這人的腰帶。 趙長念沒看他,葉將白也就完全不用再偽裝,一雙眼半垂下來,冷漠又殘忍。他想伸手替七皇子褪掉襲褲,這人反應倒是比他還快,悶著頭自個兒伸手把褲子褪了,露出…… 白嫩得不像話的小半截腰身,和慘不忍睹的臀部。 剛剛心里還在算計,被眼前這場景一晃,葉將白怔了怔。 太子手下的人沒留情,打得狠,可七皇子這腰是不是也太細了些?又白又軟,線條順著滑上去,藏進堆疊在一起的衣袍里,像綿延的河水彎進了山,讓人忍不住想撫上去看看。 意識到自己的右手比腦子反應快,葉將白“啪”地就給了它一巴掌,然后輕咳兩聲,道:“會有些疼,您忍著些。” 長念嗷嗚一口咬在枕頭上,羞憤欲死,悲憤交集,已經完全感受不到疼了,臉上炸紅,一路紅到全身。 雪白的肌膚里漸漸透出紅色,粉粉嫩嫩的,像春日里的櫻花。葉將白是在認真地給她傷處倒上藥粉的,可倒著倒著,目光就忍不住往上看。 七皇子太瘦了,瘦得尾巴骨上有一個小窩。也不知道是冷的還是疼的,整個身子都在微微發(fā)抖,看著有點可憐。 倒完藥粉,拿手帕抹兩下,葉將白收回藥瓶放進袖子里,暗罵了自己兩句,然后平靜地道:“殿下傷得有些重,也不知道這藥能不能起作用?!?/br> “沒……沒關系,有藥已經很好了?!遍L念沒抬頭,抖著手就想去提褲子。 然而,手伸到一半,就被人攔住了。 “剛上了藥,暫時還不能穿,稍等片刻?!焙谜韵镜卦谒赃呑?,葉將白道,“在下替殿下看著,殿下放心?!?/br> 就是有你在旁邊看著我才不能放心??!長念暗暗咬碎一口牙,心想她要是光明正大的女兒身,輔國公就得娶她才能抵消這輕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氣憤了,長念趴著趴著,竟然開始頭暈。 “有點難受……”皺眉嘀咕了一句,她側頭露出一只眼睛看向葉將白,可憐巴巴地道,“頭好暈,想吐?!?/br> 堂堂男兒,說起話來跟誰家撒嬌的小姑娘似的,聽得葉將白一陣嫌惡。 “許是藥不對癥,所以難受吧?!笨此庾R都開始模糊了,葉將白也懶得再逢場作戲,反正她早晚會知道他給的藥有問題,索性坦白點,“殿下以后還是別亂用來歷不明的藥為好。” 尤其是他這種人隨身帶的藥,只會是毒藥,不可能是跌打藥。 長念茫然地看著他。 這眼神像極了誰家走迷路了的狗,葉將白微哂,低頭湊近她一些,問:“您現(xiàn)在想明白自己為什么會這么難受了嗎?” 宮里有誰能有本事?lián)Q掉皇子給太后的賀禮,出手還比太子更大方?又是誰引她去的太zigong里請罪讓她被罰?誰給她上的藥讓她更加難受? 別說是個人了,就算是頭豬,現(xiàn)在也該反應過來了吧? 葉將白攏了袖子,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榻上這人眼神迷蒙地想了許久,委委屈屈地抬眼瞅他,小聲道:“皇兄下手太重了,我可能……可能扛不住了?!?/br> 葉將白:“……?” 還怪太子頭上? 氣得“唰”地站起身,葉將白頭一回風度全失,咬牙切齒地甩著袖子道:“他下手不重,是我!” 是我給你抹的藥有問題!你他媽中了我的計!你能不能想明白了怪我一下,讓壞人獲得該有的成就感?! 然而,趙長念壓根沒能聽完他的話,叨叨咕咕了兩句什么,就白眼一翻,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