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長念有點感動,咬著唇跟著他往御前走,心想是啊,今日若沒有他站出來,父皇定是要覺得她懦弱無能,給皇室丟人了。 “陛下?!北碧每姽笆值?,“此人之武藝定在巡防營考核水準之上,莫說七殿下,就是三殿下來過招,也定吃不住五招?!?/br> 帝王松了眉目,笑道:“國公府上的人就是厲害?!?/br> “七殿下再磨礪兩年,未必不能出其右?!北碧每姷?,“護城軍巡邏較多,cao練較少,不適合殿下,以微臣之見,七殿下當擇巡衛(wèi)營?!?/br> “北堂將軍此言差矣。”葉將白皮笑rou不笑,“護城軍也多有cao練,且北門有練兵場,專供護城軍。” 北堂繆側頭,面無表情地問:“那何以兩年前三皇子需要鍛煉之時,國公執(zhí)意推舉巡衛(wèi)營?” “今時不同往日?!比~將白道,“葉某覺得當下最適合七殿下的,就是護城軍?!?/br> 冷笑一聲,北堂繆道:“護城軍與巡衛(wèi)營皆在我麾下,國公大人一介文臣,是覺得比武將更了解武場?” 劍拔弩張! 短短幾句話,兩人不知怎么就針鋒相對了,語氣越來越凌厲。上頭的帝王都聽得愣了愣,慌忙打圓場:“兩位愛卿有話好好說。” “陛下,微臣向來是好說話之人?!比~將白淡笑,“但北堂將軍似乎對微臣有看法?!?/br> “當朝各位大人,哪位不是各司其責?”北堂繆正色道,“但國公大人居公爵之位,涉三省六部之權,已經(jīng)算是逾越,如今還想在武場的事情上指點在下?” “指點不敢當,提議而已?!比~將白道,“將軍是不是太過于激動了?” “皇子入武場,走過場之人五六,認真習武習兵之人二三?!北碧每姵弁豕笆?,“臣一直對此有異議,借此機會,臣想請陛下加以整頓?!?/br> 帝王沉默,眼里有思忖。 北堂繆身后的驃騎將軍立馬出列,遞上奏折。 葉將白有備而來,他何嘗是空手上場?不想讓趙長念進巡衛(wèi)營,那你的三皇子又能好過到哪里去?功績都是拿的別人的,堆積起來換個“三皇子有能力”的虛名,若是不鬧事,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可偏偏不想安生,那就怪不得他了。 前年巡衛(wèi)營滅叛賊,三皇子記了一等功,然而他當時壓根不在場?!@只是個小例子,他舉給陛下聽,若是不夠,還能再舉。 葉將白抬眼,目光對上北堂繆,眼里暗潮粼粼。 北堂繆平靜地回視他。 御書房里的臣子們大氣也不敢出,心里都在叫天。以前坊間就有傳聞說輔國公和北堂大將軍不和,眾人一直沒曾見過這兩人碰上,還以為是謠傳。如今一看,這哪里只是不合啊,簡直是有不共戴天之仇! 不過,這兩人的矛盾從何而起的呢? 大家心里都在嘀咕,座上的皇帝也發(fā)愁,折子上寫的東西倒還好,這些沽名釣譽的手段,他心里也清楚。但從這折子就能看出北堂繆的態(tài)度——他要整改武場,并且不想讓文臣插手。 這個文臣是誰就不用多說了。 皇帝頭疼啊,文武治國,這一文一武兩個最器重的臣子,怎么就懟起來了呢? “此事……”合了折子,帝王道,“改日再議罷?!?/br> 葉將白和北堂繆齊齊拱手應下。 御書房散場,眾人紛紛出宮。一離開崇陽門,長念就想去追上葉將白,說兩句話。 然而,北堂繆拉住了她的手腕。 “鄭姨娘給你備了午膳。”他低聲道,“有你愛吃的牛腩?!?/br> 長念干笑兩聲:“我還要去北堂府嗎?” “自然。”北堂繆看向前頭那明顯慢下步子來的輔國公,淡聲道,“別處都冷得很?!?/br> 就你家不冷,你家是放在火爐子上燒出來的! 葉將白走在前頭,冷笑連連,心想傻子就是好騙,一頓牛腩也能把她勾走,瞿廚子隨便做道菜,都比北堂府的好吃一百倍!她是忘了還是怎么的? 他都放慢步子,給她臺階了,她只要追上來跟他回國公府,再認個錯道個歉,他完全就可以當什么也沒發(fā)生過,繼續(xù)給她好吃的。 然而,走了半天,后頭那人也沒有要過來的意思。 “紅提還在那邊等我呢?!遍L念小聲對北堂繆道,“我總得回去看看她。” 是,一個丫鬟都比他值得她看!葉將白翻了個白眼。 “輔國公要照顧三皇子,怕是沒空顧及殿下,殿下在北堂府多住兩日也無妨,養(yǎng)傷哪里不能養(yǎng)呢?”北堂繆道,“等會我便讓人去把紅提接過來,順便替殿下收拾行李?!?/br> “這……”長念撓頭,也不知該如何拒絕,只能寄希望于前頭三步之遙的葉將白。 他回個頭,替她回絕了就好。 然而,葉將白像是沒聽見似的,別說回絕了,連看她一眼都不曾。 長念苦笑,心想她今日也算一個好踏板了呀,幫著他把葉良的武藝在父皇面前展示了,之后葉良想去哪里任武職,都是輕輕松松的,他還有什么好不滿的呢? 該生氣的是她呀,被他用門客來羞辱,若不是北堂繆伸手,她往后都不會被父皇待見了。 垂下眸子,長念盯著自己的新棉靴看了一會兒,還是等不到葉將白開口,便應:“好的?!?/br> 葉將白“咔”地一聲就將腰上的掛件給捏碎了。 上好的白玉被扔進了雪地里,砸出了一個洞,陷了進去。長念瞧見了,心里莫名地跟著一擰,泛上一股子說不出的酸疼來。 她走上去,蹲在那小洞邊,伸手刨了刨,將那半截掛件刨出來,握在手里。 第65章 注定是孤獨的人 世人都說輔國公是愛玉之人,可他的玉太多了,所以折掉一塊,一點也不會心疼。 但這是她買過最貴的玉器了,哪怕用的是他給的銀子,也是她在清晨去店鋪門口候著,說好話換來的。 結果他說不要就不要了。 長念抿唇,看著那可憐兮兮的斷玉,心里止不住地難受。 “別蹲著,待會兒靴子又該濕了?!北碧每姲櫭祭饋恚焓窒氚涯菙嘤袢恿?。 長念握緊,縮回了手。 前頭的葉將白步子邁大,越走越快,轉眼就沒了影子。她收回目光,低聲道:“走吧?!?/br> 北堂繆眉心微皺,也沒多說什么,與她避嫌,前后出宮,又在宮外匯合,一起回北堂府。 大年剛過,空氣里有各家的臘rou香腸味兒,馬車過處,炊煙不斷,雖然嘈雜,但倒是讓人覺得溫暖。 葉將白面無表情地靠在車壁上,聽得外頭的雪松絮叨道:“老太爺那邊讓人傳話來了,年都過了,您總該回去一趟?!?/br> “之前鬧得不愉快,那也是老太爺一時氣話,您總不能真不回老宅。” “幾個晚輩還等著給您磕頭呢?!?/br> 聽得不耐煩,葉將白低斥:“閉嘴。” 外頭沒聲音了,葉將白低眉看向腰間掛著的半塊冰種,眼里戾氣更重,伸手解下來就要扔去窗外。 然而,眼瞧著玉也要脫手了,他勾著繩帶,又扯了回來。 玉沒做錯什么,錯的是人而已。 回到國公府,里頭各處都冷冷清清的,除了下人,再沒別的了。葉將白獨自坐在屋里,接了兩疊文書,一一批復處理妥當,又讓良策去辦事,給三皇子那邊送了年禮。 所有事情都忙完了,便盯著屋子里的屏風發(fā)呆。 外頭遙遙傳來熱鬧的鞭炮聲,他身邊卻什么也沒有,寂靜得像一座墳墓。 不過沒關系,葉將白想,所有想站到最高點的人,都是孤獨的,他就不該嘗到有人陪伴是什么滋味兒。 “主子?!绷疾咝⌒囊硪淼貑?,“天色晚了,要派人去接殿下回來嗎?” “不必?!被剡^神,他笑道,“我的院子里不需要外人。” 沒錯,他與她,真的就只是外人而已。 大年初七,北堂繆將七殿下帶去了巡衛(wèi)營,雖無圣上明示,但有他這個統(tǒng)領做主,趙長念還是很順利地就接過了副都護的衣裳令牌。 不巧的是,這日三皇子正好也在,與她打了個照面,皮笑rou不笑地道:“七弟的本事,真是超出愚兄的預料?!?/br> 長念惶恐,很想與他解釋,奈何三哥壓根不聽,帶著人就走了。 “將軍?!鞭抢X袋,長念問北堂繆,“紅提呢?” 北堂繆別開頭道:“總會過來的?!?/br> 他派人去接,葉將白卻不肯放人,還得費些功夫。 長念看出了他的為難,想了想,道:“我親自回去一趟比較有用。” “不必?!北碧每姷溃八艨戏?,我讓人去就足夠了。他若不肯,你親去也不會改變什么?!?/br> 可是……長念抿唇,她總覺得,葉將白在等她去認錯,她低個頭,這件事就能過去了,但要是不低……不低會如何呢? 葉良順利地進了巡衛(wèi)營,因為皇帝的賞識,得到的官職不錯,正好天天能與長念碰面。 長念小心翼翼地問他:“國公還在生我的氣嗎?” 葉良嘆了口氣,道:“主子的心思,我們哪里知道?但看主子最近狀態(tài)不好,大病剛愈就一直cao勞,身邊也沒個貼心的人,良策和雪松也不敢冒上,只能任著?!?/br> 長念問:“他是不是不舒服也不肯看大夫?” 葉良點頭。 想了想,長念在回北堂府的路上,特意轉了個頭,去京都最有名的懸壺堂里,求了一瓶子藥,偷偷揣在懷里。第二日再看見葉良,就塞給了他。 葉良很好奇:“殿下既然還惦念國公,做什么不回去看看他?” 長念低頭,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副都護的衣裳:“他不會想看見我的。” 沒聽話,擅自入了巡衛(wèi)營,與三哥起了沖突,也壞了他的計劃,葉將白現(xiàn)在看見她,定不會高興。 她想得沒錯,哪怕是在夢里看見她,葉將白都是恨得咬牙切齒的。 狗崽子!白眼狼!不孝子! 每天晚上的夢里看見這張清秀可憐的臉時,葉將白都在心里這么罵,但罵歸罵,他還是會走過去,想把人抓住。 然而,趙長念跟長了八條腿似的,每次都跑得飛快。 醒來睜開眼,葉將白惡狠狠地吩咐良策:“午膳煮螃蟹,八條腿的全給我煮了!” 良策瑟瑟發(fā)抖地道:“主子,這個天氣沒有螃蟹……” “那就去買!”拂袖起身,葉將白扯開旁邊的抽屜就甩了一疊銀票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