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長念跪正,皺眉道:“兒臣驗收之時沒有問題?!?/br> “好個沒有問題,你們都沒有問題,那是朕的問題了?!”帝王拂袖,恨聲道,“來人,先將兩位皇子押下,等回京發(fā)落!” “是!” 旁邊的定國公看了看長念,很想勸帝王,但帝王正在氣頭上,誰去勸都是找死,旁邊的葉將白拉了他一把,他抿唇,也就住了嘴。 長念被押住的時候,抬頭看了一眼葉將白。 他就站在皇帝的身邊,臉上是應和氣氛的嚴肅,可那雙眸子里輕輕松松的,像是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般。察覺到她的目光,他還回她一眼,用口型道:稍安勿躁。 好個稍安勿躁!長念瞇眼,這人早就知道的,一早就知道主殿有問題,定是又在算計誰,不惜將她也拖下水! 從典獄史的事到現(xiàn)在,葉將白一直是在利用她,偏生這個人溫柔地說上兩句話,就可以把這種利用給抹掉,換上情愛的帽子。 閉了閉眼,她不再看她,跟著御林軍離開御前,被囚于自己的居所。 “殿下。”紅提替她收拾好屋子,安撫道,“您還是歇息吧,總歸已經(jīng)如此了,也不能熬壞了身子。” 長念點頭:“你下去吧,我待會兒。” 外頭的月亮不圓,可亮得很,照得人無法安睡。長念就站在窗口看著,一雙眼忽明忽暗,情緒翻涌。 子時,葉將白踏月而來,翻窗入戶,將她抱住。 “怎么站在這里?”他怨她,“手都涼了。” 長念看了看他,淡笑。 “你生我的氣?”葉將白敏銳地察覺到了,摟著她道,“三皇子要對付你,我在想法子救你,只不過要委屈你幾日,怎的就氣上了?” “我問過國公?!遍L念道,“您說,您沒有參與其中?!?/br> 移開目光,葉將白給她倒了杯茶:“先潤潤,你看你的唇……” “騙人好玩嗎?”她喃喃垂眸,“好玩的話,我也試試?!?/br> “念兒?!彼麩o奈,“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你何必同我計較這些?” “若今日我父皇真的喪命主殿,你打算怎么辦?”她看向他,“是跟我撒嬌道歉,還是說……還是說覺得挺好的?” 葉將白擰眉:“殿下如何會這樣想?” “不然國公叫我如何想?”長念指著外頭主殿的方向,“那種我父皇一定會去的地方,你動手腳?” “不是我。”葉將白抿唇,“是你三哥?!?/br> 噎了噎,長念難以置信:“三哥?” “他故意讓你驗收,就是在這兒等著你?!比~將白道,“早在一個月之前,他便來同我說,想給個機會,讓殿下外放出京?!?/br> 這便是他給的機會。 退后兩步,長念似笑似怒:“為了讓我離開京城,他謀害父皇?” “不是每個人都如同殿下一般喜愛陛下?!比~將白道,“在太子眼里,陛下是坐著他龍椅的人,在三皇子眼里,陛下是偏愛太子,委屈于他的人?!?/br> 對這兩個人而言,皇帝的生死沒那么重要。 氣得抓了抓袖子,長念道:“大周的江山,會毀在他們手上!” “……是啊?!眲e開頭看了看窗外,葉將白低聲道,“主不明,天下傾。” 長念神色復雜地看著他。 主不明,天下傾,群雄起,而明主再立。這是《帝王策》里的話,他是在自喻什么? “殿下等我兩日可好?”轉(zhuǎn)過頭來,葉將白溫柔地道,“離開京都的,不會是殿下。” 若是以前,長念一定會拉著他,叫他不要殘害自己的皇兄。可見識過三皇兄的手段能到什么地步之后,長念不想勸了,她只好奇地問:“國公您,不是一直扶持三哥的嗎?” 怎么一轉(zhuǎn)頭,要拉下他,也拉得這么狠? 葉將白半抱住她,將下巴抵著她的腦袋,輕笑著道:“三皇子失德,微臣改投七皇子麾下,如何?” 第113章 倒戈相向 這種開玩笑似的話,長念自是不會接的,只沉默地看向窗外的殘月。 殘月彎彎,像極了屠戮的鐮刀。 行宮里出了這等事,皇帝興致全無,晚上歇在妃嬪的側(cè)殿里也未曾睡好,第二日起身便下令提早回宮。 往年的春獵都有小半月的時間,今年卻只三天,三天之后,來時浩浩蕩蕩的長龍萎靡成了幾條小蛇,匆忙回京。一在盤龍宮落座,皇帝便舊疾復發(fā),太子大怒,以三皇子、七皇子失職為由,將兩人落下宗人府。 長念氣定神閑地坐在牢房里,給來探監(jiān)的沐疏芳遞了一杯茶。 “你怎的不生氣呢?”沐疏芳跺腳,“我都聽人說了,殿下驗收之時分外仔細,那些個手腳肯定是在驗收之后動的?!?/br> “我知道?!遍L念頷首,“但太子殿下抓了機會,要將我與三哥一網(wǎng)打盡,父皇又臥病,理是沒處說的?!?/br> “我能幫上什么忙?” 長念勾唇,拍了拍她的手背:“幫忙籌備婚事便可。” 沐疏芳一愣,歪了歪腦袋看她,見她神色依舊從容,吊著的心便也跟著放了下來。 早朝開朝的第一天,工部兩位侍郎替三皇子佐證,證監(jiān)工過程無任何紕漏,三皇子無責。兩個侍郎口才甚好,說了半個時辰,幾乎是將皇帝的疑慮都打消了,也給三皇子脫了罪。 然而,他們說完之后,風停云站了出來。 “陛下,微臣有異議?!?/br> “哦?”帝王轉(zhuǎn)過目光,“你講?!?/br> “工部張、鄭兩位侍郎大人,是由三皇子破格提拔,戶部記錄仍在,兩位之言,不足以信?!憋L停云拱手,“工部去往行宮的大人,也不止張、鄭二位。” 此話一出,朝堂上的三皇子黨心里都是一沉,微微側(cè)目。 風停云是同輔國公一條心的,輔國公向來幫著三皇子,他今日為何出來唱反調(diào)?難不成是與輔國公鬧翻了? 很快,他們發(fā)現(xiàn)鬧翻的好像不是風停云和輔國公,因為下一刻,輔國公站了出來。 “關(guān)于行宮修建一事,朝野之上便不再議論了,待朝后,微臣自有鐵證呈稟陛下?!?/br> 什么樣的鐵證,不可以在朝堂上放出來,只能在朝后呈呢?皇帝眉頭皺了皺,卻是應了,先處理其余事務。 下朝之后,大太監(jiān)便引著葉將白去了御書房。 “這一份,是三皇子稟呈工部的圖紙?!比~將白從袖袋里拿出東西,交到大太監(jiān)手里,“大體構(gòu)造的確沒什么問題,但實際建造卻另有一份圖紙?!?/br> 拿出另一份,葉將白直接展開:“請陛下細看?!?/br> 這一張圖上畫的是榫卯結(jié)構(gòu),修的是主殿的主梁,但奇特的是,一根柱子不曾用完整的,偏生用幾截拼湊,以一截短木卡住樞紐,這截短木一旦沒了,整個主梁就會往下垮。 “修主梁的匠人是三殿下特招的,修完之后,那些匠人都被趕到后山土坑,統(tǒng)統(tǒng)活埋。”葉將白道,“可不巧,此事被工部尚書吳儲行撞見了,他起先以為是修了暗道,沒太放心上,但行宮出事,吳大人覺得不對勁了,便來稟了微臣,微臣昨日派人去查,的確在坑里挖出二十余匠人尸身?!?/br> 皇帝一震,捏緊了龍椅扶手。 葉將白嘆息:“匠人身死,無人知道橫梁秘密,橫梁上涂了漆,外表看不出問題,哪怕七皇子驗收之時親自爬上去,也未能發(fā)覺不對,這才造成了后來的慘劇?!?/br> “此事不好在朝上明說,微臣只能稟于朝后,請陛下定奪?!?/br> 行宮修建,少不得有些暗室密道需要坑殺匠人的,但這回的東迎山行宮,趙恒旭壓根沒有稟暗道,更沒稟他這主梁圖紙。 好歹坐了龍椅這么多年,皇帝要是再想不到是怎么回事,那他就白活了。 氣得指尖發(fā)抖,他猛地咳嗽了兩聲,問葉將白:“都說子若不孝,其父有責,恒旭如此,難道是朕哪里做得不好嗎?” “陛下疼愛皇子,已經(jīng)是盡力?!比~將白拱手,“但三皇子功績加身,難免想要更多,是他貪婪之過,不是陛下之責?!?/br> “孽障??!孽障!”帝王咳嗽不止,連連搖頭。 于是,覺得自己很快可以離開宗人府的三皇子,遲遲不見外頭的動靜。 “怎么回事?”他皺眉,“父皇沒有接見工部的人嗎?還是說證據(jù)如此之多,他都不信?” 外頭傳來響動,趙恒旭連忙去門口看,卻見是御林軍帶著趙長念在往外走。 “你們站??!”他喊,“是不是帶錯人了?” 御林軍停下,趙長念轉(zhuǎn)過頭來看了看他,朝他走近兩步。 “三哥沒聽說外頭的消息么?”她眨了眨眼,“父皇下旨,剝奪您一切職務,外放出京,去往汴州?!?/br> 趙恒旭第一反應就是搖頭:“不可能的?!?/br> 他身上職務何其多?御林軍督軍、內(nèi)閣學士、還監(jiān)管禮部,怎么可能說剝奪就全部剝奪呢?他又沒犯什么大錯。 “三哥不惜以父皇之安危來陷害于我,便早該想到這樣的后果。”長念擰眉,語氣里帶了些怒意,“你真以為計劃可以天衣無縫?葉將白再幫你,他也不姓趙,能為了利益幫你,也能為了利益出賣你?!?/br> 趙恒旭猶自不信,黑著臉看著她道:“你敢恐嚇我!” 深深地看他一眼,長念起身,對御林軍道:“走吧?!?/br> 御林軍拱手,引著她出了宗人府,身后趙恒旭猶自咆哮:“你給我回來!回來!把話說清楚!” 聲音漸行漸遠,最后是聽不見了。長念看向外頭,馮靜賢和紅提正在等她,一見她出來,紅提立馬在她腳下放了個火盆。 “殿下,跨過這個?!?/br> 長念微笑,按照她的意思跨過火盆,然后道:“回府吧?!?/br> 馮靜賢拱手:“現(xiàn)在還回不了,宮里傳話,讓您去一趟御書房?!?/br> 身子一頓,長念問:“定國公是不是也在?” 馮靜賢點頭。 長念淡笑,接過紅提遞來的新袍子,去馬車上換了,便進宮去。 她知道這一遭是要去干什么,葉將白勸說帝王收回成命,行宮之事她有過錯便正是個好機會,定國公之女,完全可以許給更好的皇子。 第114章 女人哪有不記仇的? 他也說過,只要她點頭,這樁已成的婚事,就能收回了。 葉將白這個人,喜歡將所有事都一步步安排妥當,也喜歡事情按照他的想法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