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琢磨半晌,長念遲疑地開口:“眼下正值危難關(guān)頭,這等兒女情長之事,不如放在大局定下之后再論?” “妾身也沒有催殿下的意思?!便迨璺夹Φ溃爱吘股矸萏厥?,想成事也沒那么容易?,F(xiàn)在說,只是希望殿下百忙之中能多考慮考慮?!?/br> “好?!遍L念笑著點頭,“我會好好考慮的。” 北堂家也一直想讓北堂繆成親,若對方是定國公府,細節(jié)方面也許不會太過看重?可麻煩的是她與沐疏芳該以怎樣的方式了結(jié),才能堵住天下眾口呢? 長念有點發(fā)愁,撐著下巴想著,眉頭都皺了起來。 沐疏芳看著,卻以為她是在認真考慮她與北堂繆的關(guān)系,不由地露出老母親般的慈祥笑容。 北堂將軍太蠢了,還是得她出馬,比較容易搞定。 帝王頭七過了,多在宮里停靈三日再送往皇陵。由于皇陵位置隱蔽,故而出殯這日,長念只帶了親信護衛(wèi)黃寧忠以及北堂繆,于黎明出發(fā),遮掩好行蹤,一路離京。 路上,黃寧忠麾下副將還在與她稟告:“此行穿過三圣山,從山南下去,過北水溪,大軍便可停下,由幾個親衛(wèi)抬棺入陵。地圖是兵部幾位重臣敲定,絕沒有泄露,請殿下放心?!?/br> 長念頷首,她故意拖延三日出殯,就是為了防著葉將白動手,今日她出宮都沒幾個人知道,宮里更是有沐疏芳替她坐鎮(zhèn),假裝她在,應(yīng)該是萬無一失。 松下戒備,她下車,去棺木車旁邊扶著車轅走。 帝王生前也算是性情中人,愛極了美色,也愛極了財物。禮部曾提議讓后妃殉葬,這本也是規(guī)制,但長念沒允,只讓人扎了三千紙人隨葬。 朝臣有因此議她不孝的,也有因此夸她是明主的,長念都沒放在心上。她只是覺得,女人并不是牲口,沒有理由要跟著夫君一起死,況且,帝王生前已經(jīng)負了太多人,死后沒必要再背虧欠。 三千紙人堆成山,放在后頭的牛車上,風(fēng)吹過去,嘩啦啦一陣作響,長念聽著這聲音走神,突然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寧忠?!彼O虏阶踊仡^,看向那些牛車,“紙人都是捆在車上的嗎?” 第131章 死要見尸 黃寧忠拱手稟告:“是捆好的,一車五十個紙人,從各處匯集而來,路上沒有引起百姓注意。” 捆著的紙人……為什么被風(fēng)一吹,響聲一點也不空落,反而很沉悶?zāi)兀?/br> 松開車轅,長念往后走,穿過禮隊,看向后頭浩浩蕩蕩的牛車。 人高的紙人被線從空心穿過,捆成五摞,一摞十個,平躺在牛車板上,高些的紙人被風(fēng)一吹沙沙直響,而下頭些的……紋絲不動。 “殿下。”旁邊的守衛(wèi)朝她行禮,長念擺手,一路往后走,看了半晌,選了一輛牛車,伸手抓著個紙人的手,扯了扯。 一根線穿著的紙人,按理說是能扯動的,但她這一扯,明顯能感覺到里頭有東西壓著。 “牛車全部停下?!遍L念瞇眼傳令,“讓黃寧忠?guī)鹊垤`槨先走?!?/br> “是?!?/br> 送靈的隊伍有半里長,等命令傳達下去,已經(jīng)是半柱香之后的事情了。長念守在牛車邊,看著朝她跑來的北堂繆,二話不說就拔出了他腰上帶著的劍,刺向最底部的紙人。 一聲悶哼,牛車上成捆的紙人突然炸開。 旁邊的守衛(wèi)紛紛拔劍,北堂繆反應(yīng)更是快,直接護著長念退后五步,低喝一聲:“捉拿刺客!” “是!” 守衛(wèi)持劍便想上前,卻不曾想六十輛牛車里,有五十輛都出了問題,最底層的紙人里裝著刺客,刺客暴起,直接將后頭還未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的守衛(wèi)給割了喉。 “快走!”北堂繆拉了長念就往后撤,一眼掃過去,每輛車上下來五六個人,他們今日帶的人不多,恐是有危險。 長念跟著他退,目光掃過前頭先帝的棺槨,皺眉下令:“帶人去護著前頭先撤,咱們分開走?!?/br> 知她惦記先帝,北堂繆也沒多猶豫,將守衛(wèi)都指派去前頭,只身帶了三十護衛(wèi)護著長念往北邊羊腸小道撤退。 這條羊腸小道能快速回到皇城,本是最好的選擇,但沒想到,走到半路,前頭的樹林里突然張起了幾張獵網(wǎng)。 “小心!”北堂繆皺眉,將長念護在身后。 長念掃了四周一圈,苦笑:“千算萬算,還是沒能逃過?!?/br> 北堂繆不解,剛想問她逃什么,就見葉良捏著佩刀站在了獵網(wǎng)旁邊。 “殿下?!彼笆中卸Y,“國公請殿下往國公府一敘。” “國公真是煞費苦心啊?!遍L念失笑,抬眼看他,“為我這條命,沒少費工夫?!?/br> 葉良拱手,獵網(wǎng)旁邊涌上來近百黑衣人,步步朝他們逼近。 長念問:“你們國公的命令,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尸么?” 葉良大概是深諳反派不能話多的道理,沒有開口回答她。 “殿下站好了。”北堂繆盯著葉良,捏著長劍的手緊了緊,驟然動身,越過黑衣人,直取葉良首級。 擒賊先擒王,這里這么多人,他以一己之力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的,只能擒住葉良,然后再謀生路。 長念看出他的想法,很不拖后腿地躲回護衛(wèi)之中。護衛(wèi)與黑衣人拼殺起來,北堂繆也與葉良過招。 葉良功夫了得,北堂繆硬是過了三十招才尋到他的弱點,將人反手扣住,橫上長劍??膳c此同時,護衛(wèi)戰(zhàn)敗,長念被黑衣人挾持住,刀刃逼喉。 “放開殿下?!北碧每姵僚?/br> 葉良卻是很平靜,吩咐道:“將殿下帶回國公府,不必管我。” “是。”黑衣人齊齊后撤。 北堂繆手上一動,葉良喉間流下一抹殷紅。 “壯士不惜命,叛賊也是冷血無情?!北碧每姷?,“好,你不怕死,我便送你一程,再去救殿下?!?/br> 欲撤走的黑衣人見狀,又停下了。 林茂扯了面巾,惱道:“殿下此去也未必會丟命,北堂將軍何苦呢?” “殺人而已,說什么苦不苦?”北堂繆淡聲道,“舉手之勞?!?/br> 橫的碰見更橫的,林茂無法了,想了想,道:“將軍放人,我們也放人,如何?” 長念冷聲開口:“別聽他們的?!?/br> 這樣的境況,他們放了人也能再把他們給抓住,但北堂繆放了人,就等于是任人宰割了。 林茂將劍放近兩寸,低聲道:“殿下還是莫開口來得好,否則您這細皮嫩rou的,像葉大人那樣劃一刀可不好看?!?/br> 北堂繆看了看她,皺眉道:“成交,你們先放。” 林茂倒是大方,將劍拿下,把長念往北堂繆面前一推。 北堂繆松開葉良,伸手接住長念,后退幾大步,眼里帶了嗜血之意。 “殿下怕血嗎?”他問。 長念握著拳頭搖頭:“不怕?!?/br> “好樣的。”北堂繆輕笑,然后提刀,帶著千鈞之力,一刀同時抹下沖上來的兩個人的腦袋。 頭顱飛落,鮮血四濺,長念睜大眼看著,哪怕手指微微發(fā)抖,也沒閉目。 她要看著,這是她的人在為她沖殺的模樣,這模樣她要記在心里,以后萬不能因為別的事心軟,反而害了他們。 北堂繆素有戰(zhàn)場殺神之名,長念只是聽過,但這是頭一回看見。他玄色的披風(fēng)飄落在地,鎧甲上泛著紅光,長劍沒有任何花招,出必取人首級,收便以衣袍抹血,翻手再戰(zhàn)。 長眉入鬢,威風(fēng)凜凜,像一個蓋世英雄。 然而,周遭的人可真多啊,像潮水一般,退幾步又涌上來,北堂繆砍殺十幾人,捏著長劍的手因用力太猛而發(fā)顫,不甚露了破綻,叫葉良一劍刺在腰腹。 “兄長!”長念驚聲尖呼,拔了幫忙守衛(wèi)的劍就上前去,與他背對背,急聲問,“你還好嗎?” 北堂繆擰眉,喘著粗氣道:“殿下先走?!?/br> “我走,你必死無疑?!遍L念咬牙,抬頭看向葉良,恨聲道,“你們住手,送將軍回城就醫(yī),我跟你們走。” “殿下!” “我知道分寸?!遍L念沉聲道,“兄長,我不是一個凡事都需要人去替我死的廢物,今日你若用性命護我逃了,我也成不了事?!?/br> “可……” “你能回去即可?!遍L念低聲道,“我有法子讓葉將白沒那么快殺了我。” 說罷,她扔了劍,扶著北堂繆對葉良道:“你們開路!” 第132章 活捉 護衛(wèi)死傷過半,北堂繆重傷,趙長念這一方已經(jīng)沒了反抗的余力。葉良想了想,收劍入鞘,轉(zhuǎn)頭道:“帶他們回城?!?/br> “是?!?/br> 黑衣人分作三向,封死他們所有可能逃跑的路,長念將北堂繆的胳膊架上自己的肩,低聲道:“兄長省些力氣,盡管倚著我?!?/br> 北堂繆悶哼,掃一眼四周,甚為惱怒卻無再破之法,只能跟著他們往前。 “國公藏著的高手真是不少?!遍L念走著,低笑道,“我從前在國公府,竟從未發(fā)現(xiàn)他們?!?/br> 這一百多人訓(xùn)練有素,五百護衛(wèi)也未必拿得下他們,更何況他們是有備而來,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其實若是集結(jié)所有的護靈軍,倒是尚可一戰(zhàn),但長念不敢拿先帝的棺槨來賭,葉將白大抵也是算中了這一點,所以只派了這百余精銳。 真是厲害啊。 葉良眼含愧疚地看了看她,輕聲道:“主子有他想為之事,還請殿下體諒?!?/br> “體諒,我怎么可能不體諒?”長念聳肩,“我與他一樣有自己想為之事,只是棋差一招,這回落在他手里罷了?!?/br> 換做他給了她這樣的可趁之機,她也不會留情。 北堂繆靠在她身上輕喘著氣,兩人走過一條碎石路時,長念突然聽得他低聲道:“前頭有個土坡,咱們尚有逃走的機會?!?/br> 長念抬頭看了看,前面的確有個土坡,越往下口子越窄,但北堂繆身上有傷,哪里還能這么折騰? 她搖頭,示意他別再多想。 北堂繆沒再說話,走了一截路,停下來扯了腰帶將傷口纏住,復(fù)又前行。到了那土坡口上,他突然動作,以身護長念,迅速地往下一滾—— “兄長!”長念驚呼。 山坡上的小徑只允兩人同行,黑衣人是前后夾著他們的,沒料到北堂繆那么重的傷還會想著逃跑,等反應(yīng)過來去追,人已經(jīng)滾落到了坡底,眼看要起身跑了。 “葉大人!”林茂急喝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