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jié)
長念不疑有他,只想也許是這人太虛弱了,便扶他進門,找了椅子給他坐下,又給他遞了杯熱茶。 受此待遇,輔國公立馬更“柔弱”了,哼哼唧唧兩聲,小聲道:“嘴巴好苦?!?/br> “昨日沒睡好,著涼了吧?”長念伸手掏啊掏,在袖袋里找出小包蜜餞,打開給了他一顆,“午膳讓他們備些清淡的?!?/br> “他們哪里肯?”葉將白小聲抱怨,“每次大魚大rou不說,還非得喝酒?!?/br> “那哪兒成???”長念道,“讓人擋著些。” 看了看他身邊,只有一個良策,想來也是擋不住,長念猶豫一二,道:“我也留下用膳吧?!?/br> “好?!比~將白飛快地就應(yīng)了。 兵部的人陸續(xù)到齊,眾人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今兒的輔國公好像心情極好,坐在主位上,那嘴角就沒拉下來過。 大家忍不住想,難不成是有什么局勢變動,對這兩位很有利? 恐怕是了,不然輔國公也不能高興成這樣啊?就連他們說話啰嗦,他都沒嫌煩。 一眾官員相互遞了眼色,收斂起小心思,老老實實地聽輔國公安排。 武親王是收到葉將白與七殿下交好的消息了,所以城外駐扎的兵力一直沒敢貿(mào)動。他兵力有一定的優(yōu)勢,但若葉將白與趙長念合作,他也沒法以一敵二。 于是唯一能做的,就是離間。 葉將白在休息的間隙,就聽見人喋喋不休地勸:“國公,七殿下與武親王都是皇室血統(tǒng),與他們?yōu)橹\,恐怕最后都是給他人做嫁衣,國公萬要想清楚才是?!?/br> “七殿下心思深沉,武親王也不是省油的燈,若不能讓他們互相殘殺,便逐個擊破也好。在下有一計,還請國公一聽。” “國公早下決斷,眼瞧著馬上就是藩王進貢的時候了?!?/br> 狐眸凝視著院子里的花,葉將白神色恍惚,好半晌才問:“你的意思是,先與七殿下合力壓住武親王,再反制七殿下?” “是?!敝\臣遞來一個小瓷瓶,“只要有這個東西在,國公大業(yè)必成?!?/br> 翠綠色的瓶子,看著就讓人不太舒服。葉將白伸手接過,疑惑地看著這人。 “這是蠱蟲?!敝\臣低聲道,“子蠱只要喂給七殿下,他日武親王潰敗,七殿下若想再與您爭,便殺死母蠱,殿下立即隨之暴斃?!?/br> 指尖微動,葉將白垂眸:“這是哪里來的?” “機緣巧合從一個苗人手里拿了兩對?!敝\臣道,“一對已經(jīng)試過,成的。另一對就在這里。國公,這蠱蟲珍貴,整個苗疆一年也就出這么兩對,您若是沒有把握,讓在下來也可以。” 手指收攏,葉將白道:“不必,眼下我與她最是親近,這蟲子交給我即可?!?/br> “是?!敝\臣頷首,看了看他,又有些遲疑地道,“這幾日是蘇姑娘的忌日,風(fēng)大人已經(jīng)醉酒三日,嘴上雖是不說,但他有多痛苦,國公應(yīng)該知道?!?/br> 斜眼看過去,葉將白不悅:“你想說什么?” “在下沒有別的意思。”謀臣連忙行禮,“只是希望國公記得這一路有多少人為大業(yè)犧牲,切不可因為一個人,而負了如此厚重的忠誠?!?/br> 多年以前,風(fēng)停云替他去偷戶部密冊,不料被當時的戶部尚書撞見,一路提劍追至德隆街。他的未婚妻蘇氏當時正在德隆街的綢緞莊里挑選嫁衣的料子,見狀立馬上前攔住尚書去路,想拖住他一二。可那密冊實在太重要,戶部尚書見她不肯讓路,怒極攻心,竟是一劍就刺向她心口。 “我不知道她突然出來幫我攔著了,我還抱著冊子在往巷子里跑,壓根沒看見她?!北藭r風(fēng)停云紅著眼抱著酒壇子道,“我若是看見……若是看見,她定就不會死了?!?/br> “葉將白,你說,我要這破冊子做什么?做什么!” 他在旁邊愧疚地看著,只能說出一句:“他日大業(yè)若成,必以皇后禮制重葬于她?!?/br> 那個時候的風(fēng)停云差點因喝酒過度而亡,是他硬生生將他拉著,同他說天下,說大業(yè),硬生生將人拽回來的。 回來之后的風(fēng)停云,似乎只剩下一個目的,就是等著他穿上龍袍,等著看他的未婚妻風(fēng)光再葬。 捏緊了手里的瓶子,葉將白閉眼道:“我比誰都清楚,不能負他?!?/br> 謀臣松了口氣,拱手退下。 轉(zhuǎn)身回去議事廳,趙長念正在鼓搗什么東西,見他回來,便朝他勾了勾手。 “……做什么?”葉將白很抗拒這種逗狗的動作,但腳還是不聽使喚地走了過去。 “這個是我剛讓紅提買回來的。”長念打開一個紙包遞給他,“糖衣話梅,你嘗嘗?” 一個個話梅裹了透黃的糖衣,光看著也能想到它的甜和酸。葉將白伸手拿了一個塞進嘴里,神思尚是未定。 “不苦了吧?”長念笑。 “嗯?”葉將白回神,正想說糖怎么會苦,看著她的眼睛,卻慢慢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不是糖,是他的嘴巴。 心緒復(fù)雜,葉將白垂眸,抱著紙包坐回他的位置上,繼續(xù)與人議事。 回府的時候,長念坐在馬車上老實地道:“今夜子時,姚重夜會派人給我回消息?!?/br> 葉將白有些意外:“殿下竟然肯告之與我?” “不是說了同吃同睡,相互信任?”長念笑道,“那我告訴你,不也是應(yīng)該的?” 第191章 良主之選 傻子,葉將白暗暗搖頭,人家說什么她就信什么?那萬一人家耍個小手段,她是不是也乖乖踩進陷阱里? 袖子里的瓷瓶莫名變得很重,葉將白下頷緊繃,眼底染了些戾氣。 長念回府就開始打點馮靜賢給她遞來的事務(wù),葉將白悠閑地捧著茶在旁邊看了一眼,道:“殿下處事太過仁慈。” “嗯?”長念不解地回頭。 “軍餉太多了。”葉將白點了點她手里的文書,“眼下是備戰(zhàn),還未開戰(zhàn),你糧草準備這么多,不是養(yǎng)閑人?如此養(yǎng)法,用不了多久,糧草就會短缺。” “不會啊?!遍L念搖頭,“我算過了,各地運來的陳糧已經(jīng)夠他們吃到年底,更別說秋日還有糧收。兄長也說,打仗不能虧軍餉,否則士兵心里有怨,戰(zhàn)必不能勝?!?/br> “兄長?” “就是北堂將軍?!遍L念道,“他待我如親meimei,我自然喚他一聲兄長?!?/br> 翻了個白眼,葉將白皮笑rou不笑:“殿下這拉攏人心的本事也是厲害。” “陰陽怪氣的做什么?”長念瞪他,“你有本事你也去喊他一聲兄長,看他跟不跟你?” “不稀罕!” 長念撇嘴,覺得這人真是自負,連北堂繆那樣的大將都不放在眼里。 她寧可謙卑些,將士為她而戰(zhàn),一個都看輕不得。糧草要給夠,傷亡要撫恤,明日抽空,她還要去軍營看上一眼。 子時到了,長念點著燈沒睡,等了一會兒,就聽得窗臺被人輕輕一叩。 她起身過去,推開窗戶不見人,只看見一張字條,上書“府外路口”。 “還得你出去?”葉將白披著衣裳懶倚軟榻,“怕不是有埋伏吧?!?/br> 長念將紙條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想了想,道:“還是去看看?!?/br> “殿下這是一心往鬼門關(guān)闖,在下也不能攔著?!比~將白哼聲道,“慢走不送?!?/br> 長念點頭,取了披風(fēng)就要去開門。 “等會?!鄙砗蟮娜擞趾白∷?,冷聲道,“把葉良帶去,你不認識路?!?/br> 心里一軟,趙長念好笑地回頭看他:“不是說不管我?” “誰管你了?你家丫鬟向來仇視我,你要是沒回來,她定會又覺得是我動了手腳,拿那雙斗大的眼瞪我。”葉將白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怕做噩夢?!?/br> 這人可真是,說句擔心她能死么?他眼下要她活著牽制武親王呢,堂堂正正說出來也沒什么,這別別扭扭的看著反而叫她心里怪異。 吐了個舌頭,長念抓住披風(fēng)開門出去,帶上葉良往府外走。 結(jié)果剛出府,身后的腳步聲就多了一個人的。 長念回頭,眼角抽了抽:“做什么?” 葉將白面無表情地裹著披風(fēng)道:“反正睡不著,同你們一路好了,待會兒我會藏好,你不用擔心?!?/br> 長念:“……” 氣得笑出了聲,她轉(zhuǎn)身回去,站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問:“怕我被人暗算?” 葉將白哼哼兩聲,不答。 “葉良看著你都不放心,非要親自來,那想必是很惦記我了?” 他別開臉,抬頭看月亮,還是不答。 長念覺得牙癢癢,伸手就掐了他的胳膊一把,然后一甩披風(fēng)繼續(xù)往前走。 身后兩個腳步聲一點猶豫也沒有地跟著響起。 莫名的,長念覺得很安心,看著前頭空蕩蕩的街道,心想就算真的有埋伏,她也不怕了。 然而,事實證明是葉將白想多了,國公府前頭的路口上,只站著一個人。 葉良和葉將白都隱了行蹤,長念走上去,正想說這是誰家傳話的,怎么連國公府都不敢進,結(jié)果看清才發(fā)現(xiàn),這人是姚重夜。 長念愕然:“姚副將……親自來了?” 姚重夜臉色很憔悴,胡子拉碴的,看起來像是幾天沒睡好。見著她來,他立馬跪下,朝她磕了三個頭。 “謝殿下救我全家上下之恩!” 這一磕,長念就明白了,姚重夜是真的不知情。 “姚副將起來說話?!遍L念扶了他一把,“你非我麾下之人,行此重禮不太妥當?!?/br> “殿下當受?!币χ匾辜t著眼道,“若不是殿下,我全家受極刑而亡我都不會知道,甚至還在宮里醉生夢死……犬子才五歲,聰明伶俐,頗有天賦,若是因我而死,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好過?!?/br> 姚氏沒撒謊,姚重夜很疼愛自己的兒子。 嘆了口氣,長念道:“你為武親王背叛國公,武親王卻沒為你救下家人,想來你以后的路不好走。” 眼神黯淡,姚重夜道:“從接到家書的時候我就明白了,王爺只把我當成誅殺國公的棋子,用之則廢。雖然眼下尚且做著表面功夫,但我想得重用,已經(jīng)是不可能了?!?/br> “忠誠是將領(lǐng)最寶貴的品質(zhì),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副將應(yīng)該明白這個道理,卻為何被迷惑呢?” “殿下有所不知?!币χ匾箛@息道,“若是武親王攛掇利誘,卑職斷不會做出這等事。實在是族長之命難違……” 姚家的族長,自然是姚閣老。長念很意外:“他不是一直幫著國公的么?” 姚重夜搖頭:“國公喜怒無常,暴虐成性,很多侍他的人心里都沒底,姚閣老一心想把女兒嫁給國公,以求心安,奈何國公死活不愿意娶,閣老自然就另做些打算了。” 長念頓了頓,稍微側(cè)頭看了看身后那寂靜的巷子,心想這話給那人聽見,姚重夜還有活路么? 于是她連忙幫著找補:“意思就是,若不是閣老的命令,你也未必會背叛國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