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節(jié)
“哪里哪里?!币﹂w老拱手,“老夫就等著和王爺一起看好戲了。” 今日趙長念身邊的人來得委實不少,更有皇妃和定國公府的人在座,七殿下若是突然出事,兩廂便是一場你死我活。 武親王撫著蠱盅,心想老子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宴席很快便開始了,葉將白坐在庭院最上頭的位置上,舉杯笑道:“同是大周人,這一杯咱們敬大周的美好河山?!?/br> 眾人紛紛舉杯,淺飲一口。葉將白又斟酒半杯,看向旁邊的趙長念。 今日的七殿下不知是怎么了,臉上笑意虛浮,看向輔國公的時候,總帶著些怨懟。 姚閣老小聲問身邊的人:“這兩人是怎的了?先前不是還說親近得很么?” “聽消息說,昨兒是吵了一架?!彪S從小聲道,“原因不太清楚?!?/br> 姚閣老頷首,立刻給旁邊幾個六部的官員示意。 于是,葉將白還沒來得及開口呢,就有幾個人端著杯子上來勸:“七殿下莫要生國公的氣,以和為貴,以和為貴嘛?!?/br> “是這個理兒,國公突然半這春末宴,說不定就是為了給殿下賠罪,殿下就消消氣?!?/br> 沐疏芳看得一臉茫然,小聲問紅提:“這兩人又吵架了?” 紅提搖頭,偷偷塞給她一張字條。 沐疏芳借著喝酒拿袖子擋著字條展開,只掃了一眼,便瞳孔微縮,倒吸一口氣。 她旁邊的定國公壓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仍舊擔憂地道:“這個節(jié)骨眼上同國公鬧起來,可不是什么好事?!?/br> 那頭的葉將白安安靜靜地聽著面前的官員勸完,遠遠地看了姚閣老一眼,而后起身,朗聲道:“昨日多有冒犯,這一杯酒便敬七殿下,還望七殿下寬恕?!?/br> 趙長念聞言橫過眼來,輕哼一聲,沒接。 “殿下?!比~將白又往前伸了伸。 “殿下便喝了吧?!便迨璺纪蝗婚_口,“國公誠意十足呢?!?/br> 長念幽怨地看她一眼,然后長嘆一口氣,不情不愿地接過酒盞,仰頭喝下。 “好。”葉將白撫掌而笑。 對面的姚閣老和武親王也笑了,武親王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就打開了蠱盅,捏著筷子猛將那母蠱搗碎。 長念還有點沒反應過來,腳就被葉將白一踩。 “??!”痛呼出聲,長念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說好讓我自己演的! 等你反應過來,黃花菜都涼了!葉將白撇嘴,又踩她一腳。 長念氣得直翻白眼,捂著肚子嗷嗷兩聲就倒了下去。 “殿下!”沐疏芳大驚,立馬起身去扶,寬大的宮裝差點將長念整個人都給罩住了。她聲音極大,霎時就吸引了整個庭院里的人,加上尾音顫動,呼聲凄涼,嚇得定國公立馬就跟著圍了上來。 “殿下!殿下!” 馮靜賢和黃寧忠等人都上來,將長念圍在了中間,長念很想認真表演一下痛苦掙扎,幾近瀕死的感覺,然而四周的人都來跟她搶戲,沐疏芳哀鳴一聲,馮靜賢抖著就嚎了一聲:“請御醫(yī)!” 黃寧忠立馬就跪下大喊:“殿下——” 長念想哼哼兩聲,奈何他們這情緒到位得,活像是她已經死了,再哼哼難免有詐尸之嫌,她干脆就脖子一歪,昏死過去。 “你給殿下吃了什么!”黃寧忠怒斥葉將白。 葉將白滿臉無辜:“在下并未給殿下吃什么東西,這宴上酒水都是嚴查過的,沒什么問題?!?/br> 黃寧忠遲疑地想了想,似乎有些被說服了。 姚閣老見狀,終于是站起了身,捻著胡須沉聲喝道:“他撒謊!” 第196章 反將一軍 滿堂嘩然,眾人紛紛回頭,就見姚閣老大步朝七殿下而去,在她身邊三步處站止,滿臉痛色地道:“老夫一早就說過,七殿下于我大周十分重要,不可輕棄,奈何國公不聽,執(zhí)意下毒謀害,如今還想瞞天過海嗎?” “謀害?”馮靜賢聞言就撲向葉將白,旁邊的葉良反應極快,立馬伸手擋住他。馮靜賢畢竟是文臣,沖不破葉良的阻擋,只能紅著眼吼,“枉殿下那么信任你,難不成為一點口舌之爭,你就要謀害殿下?!” 葉將白皺眉看向姚閣老,眼里充滿不解、憤怒和被背叛的傷痛:“閣老說這話,良心可安?” “國公恕罪,老夫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币﹂w老搖頭,哀戚地道,“大周江山本是該由趙家人來繼承,您再位高權重,也是外姓,為何非要爭那不屬于您的東西呢?如今謀害七殿下,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武親王了?京都里被您屠戮的難民尚未輪回,冤魂于街上不散。宗廟里先皇和大皇子的尸骨已寒,怨念卻也沒散。” “您做了這么多殺人的虧心勾當,午夜夢回,難道不怕有人來找您算賬嗎!” 此一番話擲地有聲,聽得眾人都是心驚rou跳。 許智和林茂等人的臉色很難看,他們誰都沒想到姚閣老會突然來這么一招,人是他讓害的,國公照做以明決心,卻被他如此反咬一口。 許智閉眼抹了把臉,他很后悔,后悔為什么要質疑國公,眼下落得這樣的境地,他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堂上議論紛紛,文武百官被這一席話觸動,看向葉將白的目光都有些古怪,甚至已經有人往后退,稍稍與他拉開些距離。 面對如此指責,葉將白倒是平靜了下來,沒有急著反駁,只側頭問許智:“這樣的結果是你們想要的么?” 許智羞愧難當,雙膝跪地。林茂也跟著跪下,朝他磕頭:“吾等有罪!” 輕笑一聲,葉將白搖頭,復又看向姚閣老:“閣老與我共事,也有好幾年了,就算閣老如今倒戈,在下也不會忘卻閣老的功績——您的大兒子潛入宮中毒殺六皇子不成,被當成刺客處死,六皇子也因此癆病半生,無緣皇位。” “二兒子刺殺當時的尚書省管事,廢了雙腿,卻是終于讓那一代忠臣命喪黃泉?!?/br> “閣老也厲害呀,貪贓攬權,假意投靠武親王,實則出賣他的消息于在下,慫恿在下加以暗殺。在下未允,閣老便覺得在下猶豫過河拆橋之嫌,急吼吼地要跳出來反將在下一軍?!?/br> “閣老忘記了么?七殿下剛喝下的,是您派人尋到的苗疆子母蠱,母蠱死,子蠱宿主隨之而亡。母蠱在閣老手里,閣老又怎么好說謀害殿下的人是在下呢?” 他說得慢條斯理,卻字字清晰,姚閣老數次想打斷,都被他的聲音給壓了下去:“問在下怕不怕有人找來算賬,那閣老午夜夢回可安?” 馮靜賢一聽,立馬揮手,黃寧忠?guī)司蛯⒁﹂w老和武親王等人給圍了起來。 “怎么?”武親王皺眉,“姚閣老與輔國公的恩怨,也要牽扯本王?” “王爺恕罪。”葉將白笑著翻出個東西來,掛在食指上甩了兩圈,“是姚閣老說,王爺有害七殿下之心,讓在下伺機圍住王爺,即可拿到王爺謀害七殿下的罪證。” 武親王臉色微變,倒還沉得住氣:“本王與姚閣老素無交情,閣老如何能說出這些話來?” 姚閣老立馬搖頭:“老夫沒說過?!?/br> “眼下這樣子,誰的話可以信呢?不如眼見為實吧?!比~將白道,“只要找到母蠱,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話落音,他身邊的葉良縱身而出,武親王身邊的人還來不及防備,就見他已經越過護衛(wèi),掀開他面前的矮桌,腳尖一踢,一個蠱盅就骨碌碌地滾了出來。 四周的人齊齊后退半步,倒吸一口涼氣。 葉將白淺笑,上前去拿起那蠱盅往里看了看,嘖嘖搖頭:“王爺,七殿下怎么說也是您的親侄兒,您下手可真是毫不留情啊?!?/br> 筷子一挑,稀碎的母蠱落在了地上,馮靜賢看得雙目發(fā)紅,怒喝一聲:“武親王!” 武親王身子微僵,一甩袖袍站起來呵斥:“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你們兩人的爭端,非要牽扯上本王是個什么道理?到底是宴無好宴,本王就不奉陪了!” 說罷,帶著人就往外走。 林茂看了看,想去攔,葉將白卻伸了袖子擋住他,任由武親王離開,只看著姚閣老皮笑rou不笑:“怎么辦,新主似乎也沒有要保閣老的意思啊?!?/br> 姚閣老臉色有些難看,左右瞧了瞧形勢,皺眉道:“那酒怎么說也是國公讓殿下喝的,難不成還能將過錯推到老夫身上?” “不是推,這本來就是閣老與王爺的一石二鳥之計,想利用在下殺了七殿下,再讓在下頂罪,好扶武親王上那皇位?!比~將白輕笑,“可惜啊,算盤沒打好,落空了?!?/br> 姚閣老不太服氣,他看了一眼周圍七殿下的人,憤怒地道:“難不成國公害死七殿下,這些人沒一個會給七殿下報仇?” “若殿下真的死了,我定是第一個去抹國公脖子的?!币恢眴鑶杩拗你迨璺纪蝗惶Я祟^,微笑道,“但可惜,閣老要失望了?!?/br> 姚閣老怔忪,有些不太明白,可接著地上那一動不動的“尸體”就站了起來。 “沒想到姚閣老身為朝中老臣,竟也有這等惡毒的心思?!壁w長念滿臉凄涼,“虧得國公不愿意謀害我,若是他也與閣老同流合污,那今日我這命才是真的難保了?!?/br> 姚閣老往后退了三大步,瞪大眼看著她:“你!” “子蠱我沒吃,就是想看看國公說的是不是真的。”長念嘆了口氣,“在我倒下去的時候,仍舊在期待閣老和皇叔不會那樣做,可……” 看著地上母蠱的尸體,長念顫著睫毛哽咽,半個字也吐不出來了。 第197章 正名 無聲的凝噎最是動人,長念本就清秀,泫然欲泣之時最容易讓人觸動,委屈巴巴地坐在地上看著那母蠱,就算是遲鈍的葉良,都能感受到她的傷心和難過。 葉將白順勢就低了身子,拍著她的背輕聲道:“殿下不必太難過,有些人,早些看清也是不錯?!?/br> “是啊,武親王能殺得先帝,自然也能對侄兒動手?!瘪T靜賢橫眉道,“就是不知國公為何明知武親王秉性如此,卻還容他在朝中?” “這……”葉將白嘆息搖頭,頗為無奈。 馮靜賢步步緊逼:“弒殺君主是何其大罪?此等賊人,難不成就因為手握重兵,就不討伐了嗎?今日謀害七殿下之事,斷不可能是姚閣老一人所為,蠱盅也是從武親王手里滾出,事實擺在眼前,國公難不成還要包庇?” 這“包庇”一詞用得極好,既給了他高武親王一等的地位,又給了他動手的由頭,葉將白都想讓長念多給馮靜賢發(fā)點俸祿。 “武親王畢竟是皇室王爺,按理來說……”葉將白故作為難。 馮靜賢哼了一聲:“他是王爺,殿下還是太后親封的太子呢,正兒八經的儲君?!?/br> 他這一提醒,在場的人才恍然想起,是啊,趙長念是受過太后懿旨的太子,就算之前兵敗,可如今既然回到京都了,就該繼承大統(tǒng)。 姚閣老越聽越不對,這場面,怎么那么像唱雙簧呢?原本的重點還是謀害七殿下,現(xiàn)在各位大臣竟都開始討論是不是該七殿下繼承皇位的問題了。 而且看那馮靜賢和沐疏芳,表面上像是在責問輔國公,實則卻是在替七殿下正名。 情況不妙,姚閣老稍稍后退,想趁亂先走,然而…… “閣老要去哪兒?。俊比~將白微笑著攔住他。 姚閣老勉強挺直身子道:“外頭還有不少族人在等我,今日這諸多誤會,改天再同七殿下解釋也不遲。” 他這話意在提醒葉將白,姚家還有不少人在替他做事呢,這么明面上鬧僵,大家可都不好過。 葉將白似是當真忌憚了,臉色微沉地道:“這不是誤會,分明是證據確鑿。” “那國公的意思,是要現(xiàn)在讓老夫伏法?”姚閣老笑了,掃了一眼六部之中的姚家人,湊近他些低聲問,“您敢嗎?” “觸犯律法,天子與庶民同罪,況人臣乎?”葉將白冷笑,朗聲道,“三日之后,在下必定奉太后懿旨,前去姚府問罪!” 姚閣老松了口氣,退后幾步拱手:“那老夫恭候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