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一個小時后，江崇或打賭，這絕對是他看過最無聊的書。

    他一會是個溫柔的人，一會是個沖動的人，一會是個小孩子，孤獨又無助。

    他拿著書，跟包言諾讀題目，包言諾捧著書，認(rèn)認(rèn)真真地回答。

    回答完，江崇或卻不說謎底，他探頭看了一眼心理測試的題目，測試他會不會是一個好女朋友。

    女朋友？

    原本還在附近看書的一個男生也離開了，包言諾才合上書，扭頭問江崇或：“你也知道了對嗎？”

    “哦……黃允打架的事？”

    “還有我跟黃允?！?/br>
    “……”江崇或立即特別不爽，抬眼看了包言諾一眼，罵道，“他就是一傻逼。”

    兩個人的談話就此陷入尷尬，包言諾低著頭，再沒說什么，只是捧著書開始發(fā)愣。

    江崇或似乎是在讀心理測試，實則一個字也沒看進去，最后也合上了書，對包言諾說：“剛開學(xué)的時候，還有人傳說我跟4班的一個女生在學(xué)校后cao場接吻?！?/br>
    包言諾扭頭看向江崇或，問：“你談戀愛了？”

    “沒，她正好想要去取外賣，我在那邊逃課跳墻回來，碰到了而已?！?/br>
    “呃……”

    “學(xué)校里的新聞非常多了，這群人無聊，整日里就八卦這個，八卦那個的。”

    “我和他是……”真的在一起了。

    “分了吧。”

    包言諾立即扭頭看向江崇或，驚訝得不行。

    “你們倆的畫風(fēng)都不一樣，而且，繼續(xù)在一起，只會讓全校的學(xué)生都關(guān)注你們倆。傳說中的同性戀，在他們身邊出現(xiàn)了，他們會像觀光稀有動物一樣的圍觀你們倆。黃允沒事，你呢，你受得了嗎？”江崇或問他。

    包言諾就此沉默下來，不再說話了，他舍不得分手。

    “我聽說，其他學(xué)校里出過這樣一對，其中一個轉(zhuǎn)學(xué)了，反正鬧得挺大的。你們倆呢，會怎么樣？現(xiàn)在黃允鬧這么一出，就跟向全校宣布，他就是個gay，誰不服就揍誰似的。”江崇或繼續(xù)說了下去，看向包言諾，“然后讓你一個人，在流言蜚語里瑟瑟發(fā)抖？”

    如果，包言諾跟黃允只是交往，江崇或不會管，他也不愿意做“拆廟人”。

    但是黃允做的舉動，傷害了包言諾，江崇或就坐不住了。

    他原本只是想去看看包言諾的狀態(tài)，怕他被欺負(fù)，在包言諾的班級里沒找到，最后在洗手間碰到了包言諾。

    一個人站在洗手池前洗臉，似乎是流了鼻血。

    身邊有人路過，說著難聽的話，包言諾單手支撐著身體，纖細(xì)的手臂像張開的弓箭，手背上都是綻放的青筋，顯然是努力忍耐。

    包言諾的身材太單薄了，所以發(fā)抖的時候會十分分明。

    一定被嚇壞了吧，就像一條受了驚的小鹿，單薄無助。

    江崇或一瞬間就做了這個決定，帶包言諾逃走吧。

    “我……勸勸他，跟他說……不再這樣了……”包言諾回答。

    江崇或見包言諾不想分手，于是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話也不再多說。

    兩個人看書到了晚飯時間，一塊去附近的一家小飯店吃飯。

    “要回去嗎？”江崇或問包言諾。

    “明天吧……”

    “那你今天晚上住哪里？”

    “我想回家?！?/br>
    江崇或點了點頭，又吃了幾口之后停了下來，想要詢問包言諾為什么。

    為什么沒選他呢？

    他不會讓包言諾這樣害怕。

    可是想了想，又放棄了，只是說道：“我送你去車站?！?/br>
    “謝謝你?！?/br>
    “謝什么啊?！苯缁蚧卮穑嘈ζ饋?。

    “你以后會……覺得我惡心嗎？”

    “為什么惡心？你犯罪了嗎？你殺人放火了嗎？你什么都沒做錯，你只是遇到了喜歡的人，不是嗎？”

    包言諾點了點頭，心里突然暖了起來。

    幸好還有江崇或安慰他，江崇或人真好啊。

    包言諾回到自己的家里住了一晚上，手機始終沒開機。

    他沒看書，回到家里洗漱完畢后，坐在客廳里看了一會電視。

    他的父母常年不在家，他就算逃課回家，父母也不會發(fā)現(xiàn)。在熟悉的環(huán)境里，他自己一個人，會讓他覺得有安全感。

    電視機播放到凌晨，包言諾回到房間里，取出褪黑素吃了兩粒，接著躺在床上，等待睡著。

    第二天早上，他按照生物鐘起床，整理了自己的東西后，從柜子里找出了一件外套后，打算去上學(xué)。

    站在門口遲疑了能有五、六分鐘后，他才下定決心走出了家門。

    回到學(xué)校，包言諾再次感受到周圍人送來的目光。

    學(xué)校里還有一些不認(rèn)識包言諾的人，知道的人還會興奮地跟身邊的人說，他就是那個包言諾。

    包言諾低著頭回了教室，一進去，就看到黃允坐在他的位置上，臉上的傷依舊沒好，所以顯得特別兇惡。

    “你昨天去哪了？”黃允問他，語氣帶著火氣。

    “我……回家了?！?/br>
    “你在跟我生氣？”

    他們倆剛剛說兩句話，班級里所有人都看向了他們，似乎很想看看“同性戀”吵架是什么樣子的，跟他們有什么區(qū)別沒？

    “我……”包言諾被看得很慌，身邊就像有很多人，用手里的針在扎他的身體。

    原來目光也可以刺痛人。

    黃允對于包言諾的不告而別十分憤怒，他昨天回到教室就看不到包言諾的人，問遍所有人，他們都不知情。再加上包言諾徹夜未歸，黃允擔(dān)心了一整晚。

    不過看到包言諾好好的又一次出現(xiàn)在他面前，黃允松了一口氣，起身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包言諾這才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兩個人再次開始冷戰(zhàn)一樣，都沒跟彼此說話。

    黃允是在生氣，想包言諾主動跟他道歉，告訴他是怎么回事，結(jié)果包言諾一直沒回頭。

    包言諾是不敢跟黃允說話，他怕周圍所有人的目光，不敢回頭，因為他知道，他只要回過頭，就又會引來周圍人的目光。

    兩個這樣僵持了兩節(jié)課后，到了課間cao時間。

    今天的課間cao有點特別，因為黃允打架，學(xué)校的領(lǐng)導(dǎo)公開批評了打架的學(xué)生，并且要挨個上去讀自己的檢討書。

    黃允就在其中，被安排在最后一個上去。

    包言諾站在人群里，甚至不敢抬頭去看黃允，因為隊列里總有人探頭探腦地看向他。

    他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置身于黑暗里，無論怎么走，都走不到盡頭。身邊都是魑魅魍魎，對著他不懷好意地笑著，取笑他，嘲諷他。

    他甚至覺得自己聽到了。

    沒錯，周圍的人都在議論他，他甚至猜到了他們談話的內(nèi)容，耳朵邊都是別人罵他的話。

    然后他聽到了黃允拿著話筒，讀了自己的檢討書。

    在最后，黃允說：“包言諾，我喜歡你，就是這樣?！?/br>
    當(dāng)著全校的面，說了這樣的話。

    包言諾猛地抬頭，腦袋里的最后一根線，斷了。

    所有都崩塌了。

    他沒有感動，他竟然覺得，他完了。

    第66章 分手（2017）

    少年, 總是有自己的一腔孤勇。

    他以為他的勇氣可以戰(zhàn)勝一切，他就像電視劇里, 最后逆襲的主角一樣, 大聲宣布自己的誓言，以為會得到祝福。

    他以為他這樣，會給自己喜歡的人勇氣。

    黃允依舊這樣充滿了自信。

    沒有人知道, 一個人平靜的外表下, 會因此著怎樣的風(fēng)起云涌。

    沒有人知道, 包言諾握緊的拳頭不是因為下定了決心。

    周圍都是驚呼聲、歡呼聲、起哄聲。

    在包言諾聽來, 就好像是一浪高過一浪的海嘯，將他單薄的身體吞噬。

    無盡的黑暗里, 突然天地動蕩，天地崩壞, 他站在其中，看著周遭動蕩。

    心如死灰，恨不得就此結(jié)束。

    這不是他想要的。

    然而時間就像慢放的鏡頭, 久久沒有過去的意思。

    周圍還在繼續(xù)，他的恐懼越來越大。

    一個喜歡躲在暗處的人, 一個享受安靜的人，突然被推到了眾人的面前，就像被當(dāng)眾凌遲一般。

    包言諾居然覺得自己不像一個人了, 就像一坨爛rou, 漸漸腐爛, 散發(fā)著惡臭的味道。

    周圍有很多人包圍著他, 看著他，對他的腐臭品頭論足，眼神嫌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