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節(jié)
他很想問,你讓人盯著這兩家的消息是要做什么?但礙于小表弟一言不合就動手的狗脾氣,還是將話咽了回去。 魏晅瑜臉色忽紅忽白怪異得很,正準(zhǔn)備看信,突然反應(yīng)過來,陡然大怒,“你偷看我的信?!” 平郡王世子被對方太過難看的臉色嚇了一跳,動作利落的離了小表弟三丈遠(yuǎn),“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你的信夾在邸報里,我沒注意就給打開了?!?/br> 所以,適才他一直在思索小表弟關(guān)注兩家動靜的用意。 同成國公府有仇?沒聽說過。 和長興侯府有隙?不大可能。 總不會是看上這兩家里的哪個人吧?這么一想,他瞬間覺得糟心極了。 被自家這個小表弟看上,倒霉透頂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 成國公府沒嫡女,庶女一堆,薛家倒是有位嫡小姐,但是這么多年來可一直是成國公世子的人,總不會小表弟看中了人家的未婚妻子吧? 噫,起了這等心思的魏晅瑜可真不是東西。 平郡王世子正腦洞大開的腹誹著常年憑武力欺壓他的小表弟,冷不防面前劍光一閃,鬢邊一縷黑發(fā)飄飄忽忽落下,背后瞬間冷汗涔.涔。 “表弟,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動腳?大家都是斯文人,可不好來殺伐果決那一套?!鄙硎植恍兄荒芸磕X子的平郡王世子退后兩步,和自家小表弟打哈哈,“怎么說退婚都是大喜事,不宜見血,不宜見血?!?/br> 魏小侯爺冷哼一聲,劍尖直指表兄要害,“去城外大營做事,今晚就不必回來了,兩日后我要啟程回京?!?/br> 平郡王世子想哭,他腦子好就活該被只會動手的武夫欺壓?魏晅瑜到底知不知道那些壓死人的庶務(wù)有多麻煩有多累?! 魏小侯爺表示:反正累的人不是自己,他無所謂。 于是,平郡王世子惱羞成怒氣勢洶洶的甩袖而去,恨不能再不看見自家小表弟那張欠揍的臉。 等他日后成婚生了兒子,一定要養(yǎng)出個武藝高手,到時候打得這糟心的小表弟滿地找牙,替他爹曾經(jīng)受過的委屈報仇雪恨! 志向高遠(yuǎn)的世子殿下順了心氣,腳步更急,畢竟,身為已經(jīng)訂婚的男人,他也急著回京娶媳婦兒呢。 長夜漫漫,世子殿下也亟需擺脫孤枕難眠的日子啊。 趕走了臉厚心黑的表兄,魏晅瑜將信仔仔細(xì)細(xì)看了一遍,尤其是那句“長興侯府主動退婚成國公府”,更是翻來覆去看了多遍,臉上先是驚喜,隨后就變成了惱怒,然后又變成了心疼與擔(dān)憂,總之,同他在外面那副沉穩(wěn)冷漠殺伐果斷的模樣極為不同。 “得早點兒回去?!笨粗巴怙h落的桃花,魏晅瑜喃喃自語. 于是,不一會兒,兩封信寫就,一封給母親安遠(yuǎn)長公主,一封給舅舅永德帝,言簡意賅的說了自己的打算——“想回京娶媳婦兒?!?/br> 至于那兩位親人收到信是什么反應(yīng)和心情,他就不在意了,畢竟,魏小侯爺一顆蠢.蠢.欲.動的少男心早已飛去千里之外的長興侯府。 嗯,他的媳婦兒有著落了。 第3章 13后悔 成國公府。 正堂里氣氛凝重,一干下人低眉斂目做事輕手輕腳,生怕招來上座兩位大山的注意。 陳氏拂了拂杯盞,慢條斯理的抿了口清香的茶水,這才抬頭看向自回府之后就沒個好臉色的兒子。 “退婚的事我并不知情,乃是薛家的主意,或者說,是寧寧的主意?!彼θ荻饲f,乃是平日里最得體不過的屬于國公夫人的表情,“你最清楚薛侯爺平日里是怎么寵寧寧的,不是她開口,沒有她首肯,長興侯府不會貿(mào)然退婚。” “與其來問我,不如想想你做了什么事情惹得寧寧不開心,才讓她出言退婚。” 聞言,澹臺曄皺了皺眉,“我不過是在畫舫上欣賞些歌舞?!?/br> 在懷城的那段日子,他就算呆在畫舫上,也不過是喝些酒,看些歌舞,那些女人,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碰,別說是雅妓,就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子,他也沒有隨意碰的道理,更何況,那種身份的女人,他也看不進(jìn)眼里。 如果僅僅只是生氣這個,她在他身邊放了人,只要隨便問幾句就能知道真.相,但她沒有,反而負(fù)氣跑回京城,轉(zhuǎn)眼就讓長興侯府來退了婚。 本是一樁爭風(fēng)吃醋的小事,結(jié)果如今鬧到這種地步,不僅兩家顏面有損,外面還一堆風(fēng)言風(fēng)語,怎么看都是她太任性了些。 如果說回來之前他還有想將人哄上一哄的想法,這會兒心里就有些不愿了。 退婚不是小事,負(fù)氣之下做出決斷,引得兩家雞犬不寧,還鬧出如此大的風(fēng).波,澹臺曄覺得應(yīng)該冷一冷未婚妻。 但就算要冷落她讓她知錯,也得先解決橫亙在面前的大.麻煩,兩家退婚,著實不是小事。 “母親,退婚之后,你就沒有再見過寧寧?” 見自家兒子面色不太好看,陳氏垂眼看向杯盞中漂浮的茶葉,這個兒子,恐怕到現(xiàn)在還沒認(rèn)清情況。 也罷,等他自己開竅,總比自己來做這個惡人要好。 于是,陳氏的笑容一如剛才,八風(fēng)不動,“薛家送回了聘書和聘禮之后,就關(guān)門謝客,別說是寧寧,就連薛侯爺?shù)浆F(xiàn)在也從未踏足國公府?!?/br> “曄兒,你這次是真的惹寧寧生氣了,就算是侯爺,看來也不會站在你這邊,若是被你父親知曉,只怕遠(yuǎn)隔千里也要寫信罵你一頓。”提起威嚴(yán)肅穆的成國公,陳氏眼中暗含諷意。 想起待他總是疾言厲色的父親,澹臺曄眼神暗沉,“寧寧這次真的是太過任性了?!?/br> 在國公大人那里,錯的永遠(yuǎn)不是他的未來兒媳婦,只可能是世子,因此很長一段時間里,澹臺曄都懷疑薛蘄寧才是成國公的親生女兒,至于他,和那些庶兄弟庶姐妹們一樣,從父親那里得到的只有嚴(yán)厲。 “年輕的女孩子嘛,總有兩分脾氣,你多哄哄也就好了?!标愂闲Φ?,“聘書和聘禮我雖然收了下來,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畢竟當(dāng)時寧寧和薛侯爺都在氣頭上,貿(mào)然推拒反而不美,如今你人既然回來了,退婚這件事就交給你去做,能不能哄好媳婦兒,解決這件事,就看你的了?!?/br> “這次退婚之事,母親不會插手,你處理好了就是小孩子之間的矛盾與置氣,若我插手,恐怕薛侯爺也要鬧上一鬧,到時候你才麻煩?!?/br> 對于母親的好意,澹臺曄點了點頭,“母親的心思我知道了,兒子會好好解決這件事的?!?/br> “你心里有數(shù)就成?!标愂戏畔虏璞K,叫來外面的丫頭和嬤嬤,“公子一路奔波趕回來,去吩咐廚房準(zhǔn)備些暖胃的飯食……” 隨著一條條吩咐出口,正堂里氣氛也輕快不少,澹臺曄和母親談完正事,就回了自己院子換洗,畢竟這幾日趕路,不如平日里講究,他也忍到極限了。 只是剛出了小花園,就遇到了客居的陳家表妹,十五六歲的少女聘婷婀娜,容顏清麗,一見他就露出了笑容,“表哥,你總算回來了!” 對于自己這個活潑俏.麗的表妹,澹臺曄態(tài)度還算好,“我不在府里的日子,辛苦你陪母親了。” “表哥這是說的什么話?”于晴雪輕笑出聲,“我來就是為了陪姨母的,更何況我父母不在京里,多虧了姨母收留我照顧我,表哥和我說這些話可就是外道了?!?/br> 澹臺曄露出兩分笑,敲了伶牙俐齒的少女額頭一下,“凡事都說不過你。母親這會兒正閑著,你去的話正好,我先回院子了?!?/br> 見自家表哥打算離開,于晴雪趕忙攔了下,在對方不解的眼神中輕聲開口,“表哥,薛家退婚的事我聽說了?!?/br> 見澹臺曄神色不如剛才,少女抿了抿唇,鼓起勇氣加了一句,“是薛小姐沒有福氣和表哥成夫妻,表哥不必太傷心,以后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子的。” 澹臺曄頓了下,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先去見母親吧。” 于晴雪扭了扭帕子,看著自家表哥走遠(yuǎn),神情不太高興,“黃鸝,你說我是不是說錯話了?可是表哥被退婚,明顯是長興侯府的小姐沒眼光,更何況兩家十來年的婚事,姨夫還對那位薛小姐那么好,表哥也這么優(yōu)秀,怎么看都是他們家的錯?!?/br> 跟在自家小姐身邊的大丫頭聽完對方的話,輕聲勸了兩句,“小姐,咱們才來府里不過幾個月,對兩家之間的因緣也不清楚,而且事關(guān)世子大人的婚事,您還是不要沾染得好,畢竟,身為表小姐,您的身份……” 于晴雪有些不太樂意,“姨母和表哥對我這么好,難道我連句話都不能說了嗎?” “小姐,您忘了夫人臨走時的交代了?”黃鸝無法,只能請于夫人這座大山出來。 想起母親出京之前的交代,于晴雪嘆了口氣,“好吧,我知道了?!?/br> 確實,就算她再憂心自家表哥,在他的婚事上也不好插手,畢竟,表姑娘的身份著實有些敏感,剛才她一時著急給忘了,現(xiàn)在想起來,也覺得自己有些不妥。 在心里暗暗反省了之后,于晴雪朝著正房主院而去。 雖然就像黃鸝說的那樣,她不清楚來龍去脈,不宜冒然開口或插手,但至少她清楚一點,退婚之后,姨母的心情并不差,更甚者,胃口都比前些日子好很多。 這么想來,姨母只怕其實也不是特別樂意長興侯府家的小姐…… *** 成國公府情形如何,薛蘄寧并不在意,此刻她正看著面前的一摞賬本發(fā)愁。 雖說國公府那位夫人交托下來的事情她已經(jīng)徹底撂開手,但是自家的問題,她總要解決。 京里近兩年生意不太好做,出息明顯比前幾年少了許多,她費盡周折,自家現(xiàn)在的花費也不過堪堪夠用。 真要說起來,府里的開銷其實并不大,畢竟就三個主子,花費上不比別家,但薛侯爺因傷解甲歸田的時候,帶回來不少老親兵,這些人也靠府里養(yǎng),還有在西北的薛二叔薛三叔每年替換下來的親隨等,加起來幾百口子人,供養(yǎng)起來頗費周折。 尤其是,薛家往上三代不過是泥腿子出身,沒什么底蘊(yùn),自然也沒什么積累,若非薛母嫁過來的時候帶了不少嫁妝,理家也是一把好手,將侯府好好的立了起來,現(xiàn)在還不知是什么光景。 畢竟,以薛侯爺?shù)钠?,那是能委屈了自己都不會薄待底下人一分的厚道性子?/br> 雖說現(xiàn)在家里二叔三叔都在行伍里擔(dān)著職務(wù),但兩人也有一大家子要養(yǎng),再加上西北不太平,侯府時常要補(bǔ)貼一二,真算下來,這些年還真是沒什么余財。 京城居,大不易,薛蘄寧這兩年是越來越愁了,想要錢生錢,也得他們有本錢才行。 案上一封西北送回來的家信,薛二叔薛三叔同往年般,往家里送了不少東西,但是歸置歸置,也不過是一些皮毛草藥等,畢竟西北苦寒偏僻,也沒什么好東西。 若是像娘一樣就好了,薛蘄寧第無數(shù)次這么想。 薛母出身小官之家,外祖家商賈發(fā)家,從小就極擅庶務(wù),薛蘄寧雖說繼承了母親的容貌,偏偏心性更像父親,于庶務(wù)一道著實普通。 她如今管著家里這些,也無非是矮子里面拔高個,薛侯爺沒耐心也看不下賬本,小弟年紀(jì)還小,正是讀書學(xué)武的時候,算來算去,家里只有她了。 外面不是沒有人給薛侯爺介紹過繼室,有身份高的有家財豐厚的,可惜薛侯爺心心念念都是亡妻,也擔(dān)心繼室苛待他一雙寶貝兒女,因此正值壯年卻偏偏一個人熬了過來,辛辛苦苦養(yǎng)大了兩個孩子。 想起這些,薛蘄寧心有感嘆,雖說管家辛苦,她還是得努力。 她這里正cao心要如何安排京里的生意,外面薛父的大嗓門響了起來,“都說了不見不見,還遞什么帖子,簡直煩人!” “怎么了?”薛蘄寧一抬頭就看到自家父親氣呼呼的進(jìn)門,額頭青筋直跳。 “澹臺家那個臭小子,前幾天回京了遞帖子非要來見你,老子心煩那個小王八蛋,說是不見就不見,結(jié)果沒想到他倒是纏上來了,打量著老子不敢揍他是吧!” 薛侯爺氣得厲害,若是從前,他決計不會如此,但自從女兒從懷城回來一番懇談之后,他如今看澹臺曄就是個殺千刀的禍害,不僅再沒了從前看準(zhǔn)女婿的滿意與寬容,就連國公府的人都被遷怒上了。 別說他無故遷怒于人,養(yǎng)兒不教父母之過,他沒打上國公府的門已經(jīng)夠念兩家的情分了。 薛蘄寧倒了杯茶遞到父親面前,撫了撫他的背,“爹,如今他不過是不相干的人,沒必要太掛心,氣得厲害反倒傷了你的身子?!?/br> “閨女,等以后爹你找個頂頂好的夫君,比那臭小子好一萬倍!”薛侯爺信誓旦旦的立下大志。 薛蘄寧忍笑,“好,我等著?!?/br> 被乖女兒好一頓安撫的薛侯爺最后總算消了氣,隨后又氣勢滿滿的出門去找自家兒子,若是想要找好夫君,身為老父親和jiejie唯一的兄弟,必然得武力超群,否則怎么能震懾未來的小白臉女婿? 深感自己責(zé)任重大的薛侯爺裹挾著正.念書的兒子就奔去了小校場,先是鍛煉拳腳功夫,然后是刀槍劍戟,反正怎么厲害怎么來,只等著春暖花開了就去給自家閨女綁女婿。 拳腳風(fēng)聲中,薛忠銘想起了那天晚上女兒在書房里同他說的話。 “我努力了很久,但是不行,只要想到以后要嫁給他,和他過一輩子,我就害怕,就連夢里都會做噩夢?!?/br> “爹,我沒辦法嫁給一個不喜歡我也不尊重我的男人?!?/br> 女兒從小就懂事乖巧,妻子在的時候,是家里的開心果和貼心小棉襖,等妻子去了,又開始小大人一般,照顧他和年幼的弟弟。 薛忠銘一直知道自己某方面來說不是合格的父親,他空有一腔疼女兒的心意,但心思駑鈍,很多地方顧及不到。 他原本也只以為是兩個孩子鬧了小矛盾,但從未想過,在女兒心里,這樁他看來天作之合的婚事其實只是看上去花團(tuán)錦簇,他的寶貝閨女,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受了太多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