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只因為，他的心里只有你。

    皇后陡然笑了下，那個可愛又英俊的少年，即便到如今，她依舊深愛著，在那段逝去的時光里，成為她悉心收藏的珍寶。

    現(xiàn)在，眼前的人，讓她似乎又有了那么一絲重溫珍寶魅力的感覺。

    不過，人到底已經(jīng)不是她的那個少年，所以，她神情安慰的笑笑，溫聲開口，“陛下對我的心意，臣妾都明白?！?/br>
    永德帝錯開一點距離，有些無奈的看著妻子，“阿琦，雖說我也不想你因為這些事情動怒，但你怎么還是和從前一樣心這么寬？”帝王改換的稱呼里，意味著此刻只有丈夫和妻子。

    皇后失笑，“陛下覺得這樣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永德帝神情郁悶，“就是覺得你委屈，我不喜歡這樣?！?/br>
    看著突然顯得稚氣了許多的丈夫，皇后摸了摸男人的臉頰，大概他這會兒的心情和當(dāng)年是極相似的，所以，愿意護著她的心意也一模一樣。

    不過，她雖然覺得安慰，卻也僅此而已了。

    終究，眼前的人和她心里的少年是不同的。

    那個少年，是她情根深種的摯愛，眼前的男人，是丈夫，是帝王，是相依相伴互相信任的親人，但卻不是愛人。

    他們一同攜手前行，歷經(jīng)風(fēng)雨，是彼此信任依靠的家人，擁有著留著相同血脈的孩子，但同樣，她的委屈和麻煩也同他息息相關(guān)。

    她不怕麻煩，也不懼那些委屈，但在位置與心意上，卻已然不同了。

    所以，“陛下心里有我信我，就比什么都強?！?/br>
    這句話讓永德帝神情不大自在，只能借著擁抱妻子的動作避開了她含笑的眼神。

    雖然這句話很好聽，但是對永德帝而言，這是皇后說給帝王聽的，而不是妻子說給丈夫聽的。

    他的妻子信任他愛護他感激他疼惜他，但，卻少了曾經(jīng)那點兒最重要的東西。

    他知道那是什么，但卻不敢再奢望。

    時過境遷，他變了，她自然也變了。

    不過，“阿琦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br>
    這句話，他最后還是咽了回去，沒說出口，因為即便說出來，也顯得輕飄飄假惺惺，她聽了最多軟下眉目溫柔一笑，但卻不會覺得多深刻。

    誰讓她把他看得那么清楚呢？

    “這次的事，朕會給皇后一個交代?！北е鴳牙锏娜?，永德帝低聲道。

    “一切由陛下做主?！被屎蟮?。

    事情到底如何，證據(jù)已經(jīng)呈上，無論是憐惜包庇罪魁禍?zhǔn)滓擦T，還是毫不徇私秉公辦理也罷，她都不會再插手。

    畢竟，作為一家之主，她的丈夫確實需要好好料理下這個家。

    于是，被丈夫黏黏糊糊的說了一堆小話抱了好大一會兒之后，皇后娘娘終于在徹底失去耐心之前將人“哄”出了寢宮。

    雖說帝寵很重要，包容陛下偶爾的幼稚與任性也很重要，但是心里珍藏的摯愛少年當(dāng)前，一個看膩了的老菜幫子，還是早點兒出門做正事兒去吧。

    至于她自己，可以泡壺好茶配上些美味的糕點，重溫一下記憶中那個美好的少年，就這樣度過一個下午，真的是再愜意不過。

    被趕出皇后寢宮的永德帝，一路慢慢去往馨月宮。

    路上，帝王眉目陰沉，神情凝重，早已沒了剛才的輕松與舒心，顯然心情并不太好。

    周圍跟著的內(nèi)侍宮女們交換了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眼神，心中暗暗叫苦。

    陛下不生氣則以，一動怒，帝王之心，雷霆手段，每一個都讓人畏懼。

    眾人只恨此刻皇后娘娘不在，要知道，陛下即便是再生氣，在娘娘面前都是收斂的，輕易不愿讓她憂心。

    至于陳貴妃……想起那位的手段，眾人歇了心思，不敢再想。

    總之，在宮里討生活的聰明人，是寧愿跟著皇后娘娘辦事也不愿意往貴妃面前湊的，至于那些不聰明的，見識短淺的，這次只怕栽得徹底。

    永德帝帶著一干人等入了馨月宮，被早已等了許久的陳貴妃歡歡喜喜的迎入殿門。

    “沒想到陛下來得這么快，雖說臣妾自打回來之后就一直盼著陛下過來，但沒想到真的如了我的心意……”動作輕柔的遞上一盞熱茶，陳貴妃笑容嫵媚，“臣妾就知道，陛下待我最好了?！?/br>
    永德帝慢條斯理的抿了口茶，許久后才抬眼看對面寵愛了多年的貴妃，“朕這會兒來，是同貴妃說一件正事。”

    “正事？”見永德帝沒了往日里總掛在臉上的笑意，陳貴妃心里不大安穩(wěn)，不由自主的揉.弄著手上的帕子，笑容都多了一份勉強的意味，“臣妾猜陛下想說的應(yīng)該是剛才的事情，雖然有些多余，但臣妾還是要再說一次，臣妾是冤枉的?！?/br>
    “陛下最是清楚臣妾是什么樣的人，一切，都由陛下做主?！?/br>
    在寵妃隱含委屈的哀憐眼神中，永德帝神色平靜的同她對視，“貴妃，近些日子，你閉門思過吧?！?/br>
    本以為最不濟也能得到垂憐，結(jié)果“閉門思過”四個字一出，陳貴妃神情猛然僵住，“陛下這是定了臣妾的罪？”

    永德帝不答，只是道，“閉門思過，半年為期，日后再說其他?！?/br>
    陳貴妃明顯不服，覺得自己受了大委屈，此刻她早已不記得自己做過什么，只滿臉滿眼都是抗拒不屈之色，“陛下讓臣妾閉門思過，是覺得臣妾有錯有罪？陛下相信那些所謂的證據(jù)？認為臣妾就是那么惡毒的女人？”

    一迭聲的質(zhì)問撲面而來，似是充滿冤屈般，美艷的女子雙眼泛紅，氣息急促，胸口起伏不定。

    永德帝看了會兒，突然覺得無趣，本打算留幾分面子的心思，突然淡了下去。

    或許是因為那些證據(jù)，或許是因為剛才在皇后那里重溫了一些逃避的現(xiàn)實，又或許是因為想起彌漫著血腥氣的司禮監(jiān)。

    總之，這會兒他不大有心情和心愛的寵妃濃情蜜.意，只想快刀斬亂麻。

    “貴妃，你是什么樣的人，朕遠比你自己更清楚。”

    帝王威嚴眼神中，從來覺得自己備受寵愛喜歡撒嬌癡纏以柔克剛的陳貴妃心頭發(fā)涼，一點點僵硬了身子。

    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從來都極為疼寵自己的男人眼神極為冰冷，像是寒冬臘月的風(fēng)雪，冷意入骨髓。

    “陛下，這是什么意思？”她這句話問得極為干澀，嗓子發(fā)疼。

    永德帝看著人，慢慢道，“貴妃，后宮女子爭風(fēng)吃醋爭奪寵愛朕從來不管，唯有兩點不能碰，一是皇家血脈，二是草菅人命?！?/br>
    后宮之中，從來殺人不見血，藏污納垢之處甚多，人心復(fù)雜，利益交纏，這些不可避免，永德帝自小生在皇宮，所見所聞甚多，對此很是明了。

    但于他而言，有兩點底線不可隨意碰觸，一是殘害皇室血脈，二是內(nèi)宮之中草菅人命。

    無論帝王喜不喜歡為他孕育皇嗣的女人，血脈后代都至關(guān)重要，不可輕忽，至于肆意殘害人命，身為一個皇帝，他的后宮之中，這種事情決計是不允許的。

    這些，他曾經(jīng)很明確的說過，所以皇后清楚，后宮妃嬪們清楚，然而，總有些人自以為做得隱秘，暗地里肆無忌憚。

    他很不喜歡，更甚者，極為憎惡。

    “說到底，陛下還是覺得臣妾有罪！”陳貴妃伸手抓.住身旁男人的手臂，力氣大得嚇人，“陛下眼里，臣妾是什么樣的人？十惡不赦還是心機深沉？抑或者惡毒丑陋？”

    “你做了什么事，自然是什么樣的人。”永德帝掰開那抓著自己的手，“貴妃，此時靜思己過，于你最好?！?/br>
    男人冷漠的眼神中，陳貴妃打了個抖，終于明白他是徹徹底底的相信那些事了。

    這和她之前的辯白與掙扎求救毫無關(guān)系，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她的男人就定了她的罪。

    所以，之前他不想見她，不想聽她的辯解，此刻來這里，也不過是代皇后給她宣布一個結(jié)果而已。

    “陛下若是真的相信那些，只定臣妾一個閉門思過之罪是不是太輕了？”陳貴妃眼神刺人，聲音中帶著諷意。

    真打算以皇后找到的那些罪證定她的罪，現(xiàn)在這個結(jié)果明顯太輕了，所以，陛下還是心軟了？

    永德帝對自己寵妃的性情相當(dāng)了解，別看此時她面上強硬，語調(diào)諷刺，其實心里正是虛弱之時，若抓到機會，只怕頃刻間就會柔軟下來，用眼淚攻克他。

    所以，他決定說實話，打消她那些不切實際的念頭與奢望。

    “貴妃，以你所做的那些事，原本應(yīng)該黜尊位打入冷宮，但為了老五，朕退一步，只將你圈.禁馨月宮，你該知足了?！?/br>
    大概是難以置信，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里，陳貴妃都無法反應(yīng)自己到底聽到了什么。

    直到那冷酷的一字一句徹底入耳入心，她才終于慘白了臉色，以一種滿是荒謬的眼神看向?qū)γ娴哪腥?，“陛下，你說的是臣妾？”

    永德帝點頭，神情冷漠，“是?！?/br>
    沖擊太大以致于難以負荷，陳貴妃撫著突突直跳的額頭，痛得發(fā)暈，恍惚間，她想起了那個女人所說的話。

    帝心，君心，她看得太輕了。

    所以，這會兒決定了她命運的，是帝王，而不是往日里對她寵愛有加任由她撒嬌耍賴的心愛夫君。

    怎么能這么冷酷？

    她看著對面的男人，眼神茫然，天旋地轉(zhuǎn)間，猛地倒在了榻上，暈了過去。

    第64章 26意外

    被宣召而來的幾位太醫(yī)腳步匆匆的入了馨月宮，永德帝袖手站在殿門口, 同聞風(fēng)而來的五皇子對上了視線。

    “父皇?！蔽寤首庸硇卸Y, 神色凝重，“兒臣愿代母妃贖罪?！?/br>
    來之前, 皇后已經(jīng)遣人傳話到他那里，五皇子清清楚楚的知道了母親這幾年做的所有事情, 一樁樁一件件，即便他大概知悉一二, 卻也未曾想過, 真.相殘酷遠超他所料。

    此次若非經(jīng)由那位連貴人之事爆出來, 只怕日后要釀成大禍, 不僅禍及他們母子, 更甚者還會連累外家。

    只要一想到這些，五皇子就心思沉重，尤其是想到皇后娘娘遞消息給他的用意, 眉頭更是皺得死緊。

    永德帝看著面前的兒子，用力拍了拍他肩膀，嘆了口氣，“小五, 照顧好你母妃，若是她醒來, 讓她好自為之?！?/br>
    五皇子心下一跳, 抬頭看向父親, 滿嘴苦澀中, 他再度低下了頭，“父皇……”

    “想為你母親求情？”永德帝看著這個自小聰明孝順的兒子，目光中充滿審視意味。

    五皇子沉默，許久后才輕聲道，“父皇，母后早已著人將一切告知兒臣，兒臣明白父皇同母后的心意，也清楚母妃的過錯，無顏為母妃求情，只希望日后父皇有空時，能常來探望一下母妃。”

    永德帝再度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沒再說什么，只是道，“進去看看你母妃吧，朕回御書房?！?/br>
    目送著父親遠去的背影，五皇子站在殿門口，苦笑一聲。

    觸了帝王的逆鱗，殘害皇家血脈，挑釁后宮之主的威嚴，更甚者覬覦太子之位與帝王之位……

    每當(dāng)想起母妃所做的這些事，他就覺得無奈，后宮之中女人的固執(zhí)、貪婪與野心，有時真的是可怕。

    明明他那么認真的提醒過母妃，但很可惜，即便他曾經(jīng)一次又一次的試圖說服她，到最后換來的也不過是拒絕、冷待以及厭惡。

    所以，他年紀越大，心性就越冷漠，再也不愿牽涉其中。

    畢竟，裝睡的人，永遠難以叫醒。

    耳邊聽著太醫(yī)的細致稟報，五皇子看著不遠處床榻上臉色蒼白的女子，面無表情的轉(zhuǎn)身。

    他的父皇，是一個極好的父親，也是一個英明且令人崇敬的帝王，但對于母妃來說，并不是一個好的丈夫。

    父皇的心里，最重要的是嫡妻，是皇后，至于母妃，即便身負寵妃之名，也不過是男人養(yǎng)來逗弄的寵物，欣賞享受的美色，好看，開心，有情分，但也僅止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