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不,重昱肯定出事了。 橫亙在她腦子里的依舊是這個念頭,一個她親眼看到了重傷的魏晅瑜,此刻還守在他身邊,等著他清醒過來叫她一聲“寧寧”,許她一句話,另一個她,看不到人,聽不到消息,卻莫名的心口隱痛,仿佛和受傷的人感同身受。 沒有人說話,但簌簌而落的雪花里,她們的心思是一樣的。 “重昱?!彼辛怂淖?。 這一聲里滿是擔憂與祈求,似乎恨不得越過這茫茫大雪,立刻趕到他身邊,親眼看一看他還安好。 “重昱?!?/br> 薛蘄寧重復了一遍,悵然若失。 被她叫了字那個人如今還在鬼門關輾轉,不知道能否平安歸來,即便她日夜守著,日夜祈禱,也不知能不能傳到他耳邊一二分。 風雪愈發(fā)得大,似乎淹沒了整個世界,除了模模糊糊的自己,再看不到其他。 她們站在雪地里,被無盡的白雪漸漸掩埋,逐漸變成了兩個凍僵了的雪人。 夢里一次又一次的都是這么冷,縱然書房里一直溫暖如春,被她牽著手的人燒得仿如火炭。 凍得狠了,冷得狠了,她就該醒了。 即便是夢里,也聽不到他平安的消息,看不到他入夢,所以這一次又一次的折磨只能是噩夢。 還是不睡的好。 薛蘄寧這么想著,覺得自己也該到了醒來的時候了。 冰雪再厚,也總是要破開的。 呼吸著冰冷的氣息,僵硬的手腳破開冰層,她準備醒過來。 醒過來,看一看無論夢里夢外都不曾安好的魏晅瑜,安慰自己,好歹此刻人還守在眼前。 暴雪加身,是真的冷,她剛動了下手指,就反射性的縮了回來。 她似乎碰到了比冰雪更冷的東西。 這一次的夢,終于和以往有了些微的不同,開始有了轉折。 覆在身上的冰雪像是在融化,隔著一層又一層冰冷,她終于發(fā)現,擺在面前的不是比冰雪更冷的東西,而是散發(fā)著熱意的碳團。 她被冷得怕了,才會一時間覺得那是更加冰冷的東西,實際上,那是能融冰化雪的熱。 暴雪依舊未停,她卻仿佛從寒冬到了春日。 冰雪化開,冷意漸漸消失,化為大.片大.片宜人的暖意。 最后一絲冰冷消失得無影無蹤時,她睜開了眼睛。 白茫茫的天地里,眼前是晃動的黑影,模模糊糊看不清形貌,但當他靠過來時,她不由自主的伸手抱住了。 是魏晅瑜。 她很清楚她抱著的這個人是誰,他已經抱過她很多次,他的氣息和溫度早已很熟悉,熟悉到舍不得松手放開。 她的夢里,終于第一次出現了他。 他身上很熱,就像躺在榻上高燒不退那么熱,但冰天雪地里,這是唯一的溫度和依靠,因此,她也就安心了。 “重昱?!彼曇舻偷偷慕辛怂?。 別睡了,醒過來吧。 如果世間真的有姻緣天定前世今生,那這些一次又一次的幻夢肯定是催促我早些到你身邊。 讓我知道你的心意,讓我知道你的為難,然后,讓我陪著你走過這段最難的路。 如果我曾經錯過一次,那這一次,肯定是為了補償你的。 所以,“我陪著你,醒過來吧?!?/br> *** 書房里氣氛緊繃。 姚峰握緊手中劍,看著軟榻上躺在主子身邊呼吸急促也開始發(fā)了高熱的未來主母,咬了咬牙,“如何?” 大夫慎之又慎的把了許久的脈象,神情無奈蕭索,“熬了太多天,身體受不住了,不過,不嚴重,喝完藥好好睡上一覺就好?!?/br> 自家侯爺人還沒醒,原本以為能主事的主母也倒了下去,姚峰這會兒也難受得厲害,卻依舊要咬緊牙關撐下去,“著人好好照顧,就在書房里安置吧。” 侯爺就算人還沒醒,大概也不希望主母離得太遠。 “別動她?!碧撊醯浇跤跓o的聲音慢慢響起,耳聰目明的心腹雙眼陡然爆出亮光,一下子撲到了軟榻前,“侯爺!” 多天來,魏晅瑜第一次開口,人雖然還在發(fā)燒,但雙眼清明已然有了清晰神智。 “別動她?!彼种貜土艘槐椤?/br> “侯爺放心!”姚峰激動到只能不斷重復這句話,以安剛剛醒來的主子的心。 魏晅瑜緊了緊互相牽著的手,看著靠在他懷里皺著眉頭的人,安心的再一次閉上了眼睛。 等睡完這一覺,他就醒來。 從這次醒來開始,魏晅瑜持續(xù)多日的高燒終于慢慢退卻,傷情也逐漸穩(wěn)定下來,于是,等薛蘄寧從夢里醒來之后,看到了一雙熟悉的眼睛。 “我醒了?!彼馈?/br> 第76章 218出氣 魏晅瑜醒了。 這實在是一個值得大家普天同慶的好消息, 薛蘄寧看著眼前服過藥之后還努力打起精神撐開眼睛的人, 無奈的嘆了口氣。 “藥里有安神.的藥材, 別硬撐了,乖乖睡一覺,早些養(yǎng)好身體才能主持大局?!?/br> 因為元氣大傷,大夫新配的方子里除了大補的藥材,還加重了安神藥材的分量, 只有得到徹底且妥帖的休息,病患才能早些康復。 顯然,此刻極力抗拒藥性想要保持清醒的魏晅瑜徒勞無功。 握著她的那只手緊了緊, 魏晅瑜眨眨困頓的眼睛, 喃喃出聲, “等我?!?/br> “好,等你。”薛蘄寧神情溫柔的給予回應。 很快,魏晅瑜再一次昏睡過去,只不過比起之前的兇險與昏沉, 現在高燒已退,神智清明,算得上是轉危為安了。 前提是, 別再出什么岔子。 當然,這句話是大夫說的,不過薛蘄寧也很認同。 眼前的人臉色依舊蒼白, 但至少不再眉頭緊皺, 神情痛苦, 睡得放松且安然,握著她的手充滿了堅定的力道。 就像夢中感受到的那樣。 她笑了笑,摸著魏晅瑜的臉頰,想起了剛才他所說的話。 她確實在等他,從夢里等到夢外,從夢外等到夢里,甚至,從上輩子等到這輩子,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 直到,安心的等到這個心心念念的人回來。 “重昱?!彼p聲喚他,坦然且自然,“我總是會等你的?!?/br> *** 在魏晅瑜徹底陷入深沉的睡眠之后,薛蘄寧走出了書房,外面風雪已停,卻比之前要更冷些,漫天遍地都是刺骨寒意。 在廊檐下站了已有一陣子的姚峰凍得臉色發(fā)青,不知是因為天氣或者外面的公事神情不大好看。 薛蘄寧遣了百草把人叫過來,一行人去了燒著地龍的正房,暖意怡人的屋子里,她一口熱茶下肚,才去看坐在那里神思不屬的魏晅瑜心腹。 “侯爺已經服了藥睡下,恢復的情況也很不錯,在他下次醒來之前,你有什么要跟我說的嗎?” 這句話一出,姚峰視線游移了一瞬,等觸到上首未來主母的平靜眼神時,像是被什么燙到一樣,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劍柄。 過于冰涼的金屬像是帶來了微妙的安心感,他垂下頭,思量著要怎么回話。 其實,從自家侯爺出事開始,關于外面的差事就一直是他一手經辦,作為心腹,在侯爺抽不開手的時候由他管事,已經成了慣例。 但這次不同以往,侯爺幾乎是命懸一線,這還是被人算計的結果,他完全不敢想象消息傳到帝京時,宮里那些貴人們的反應。 應該慶幸,這次有未來主母隨行,有這么一個人物在,即便她什么都不做,都算得上是一根定海神針,一顆定心丸,尤其是在侯爺極其看重她的情況下。 事實上,從出事到現在,薛小姐確實幫到了許多。 至少有她在,府里全無后顧之憂,尤其是最麻煩的侯爺,少了太多讓人cao心擔憂的地方。 換作以往出外辦差的時候發(fā)生這種事,那幾乎是災難了,所以,他真的很感謝未來主母此次的功勞。 但外面的差事,到底和家事不同,有些事情他可以知無不言,有些事情,卻不好把握分寸。 所以,前幾次回話的時候他多多少少都掩下了一些事情沒說,但那時侯爺情況危急,主母也無暇分心,如今情況漸漸安穩(wěn),對方終于能分出神來料理他這邊的事情。 猶豫了半響,姚峰到底還是斟酌著慢慢開口,他不是不想說,只是侯爺出事那天主母的反應讓他心有疑慮。 那句“這樣也好”直到現在偶爾還會出現在他的夢里,讓他睡覺時驚出一身冷汗。 他覺得,在侯爺徹底恢復之前,主母不是可能,而是必然會搞出一些事情來,所以,他不得不猶豫、慎重。 “你要和我說的,就這些?”薛蘄寧看著眼前明顯還有所隱瞞的人,眉眼不動。 姚峰沉默不語,心里還在糾結。 薛蘄寧懶得再繞圈子,直接挑明話頭,“別的不提,我只問一句,動手的人和幕后主使你找到了沒有?” 關系到這件大事,姚峰不敢輕忽,說了實話,“找到了,動手的是江湖人,因著最近封城的關系還在城里到處躲藏,至于幕后主使……” 他猶豫了下,在對方銳意逼人的眼神中還是選擇了妥協(xié),“是太守府?!?/br> 薛蘄寧點點頭,“很好,接下來就是我的事了。” 這句話背后實在大有深意,姚峰沒忍住,“您打算做什么?” “我不打算做什么,不過禮尚往來而已?!毖μI寧道,站起身往門外走,“如果方便的話,把那些江湖人的落腳處給我,順便找?guī)讉€身手不錯的人過來,我有事安排。” 看著門外漸漸走遠的背影,姚峰嘆了口氣,想勸阻的話還是塞回了肚子里。 侯爺遇襲,他不是不生氣,那股火一直憋在心里,從出事憋到現在,不能痛快報復的時候,只會越憋越狠,其他人恐怕和他一樣的心情,包括主母。 雖然可能有些胡來,但找些身手出眾的人配合主母安排,最壞也不過是打草驚蛇,不過證據已經備全,還有侯爺遇襲這檔子事兒擺在這里,雙方既已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也不在乎這點小摩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