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陸錦惜頓時有些咋舌:這架子,也真是夠大的…… 永寧長公主卻感嘆,顧太師這么頭老狐貍,一生榮華,就沒怎么摔過跤,結(jié)果人老了,想見見自己的兒子,還要看老天爺?shù)哪樕?/br> 她只對陸錦惜道:“如今京中知道這消息的沒幾個。這十日里,若不下連綿的雪,總歸還是有雪化的一日的。你如今是將軍府掌事夫人,少不得十日后要去太師府走一趟,備的禮不必太厚,最好送到點子上。此事是重中之重,不得馬虎,你看好了。” “謝嬸嬸提點,侄媳省得了?!?/br> 看來,十日后,太師府壽宴,有好戲看了? 得了顧太師上山之事的確切消息,陸錦惜一顆心,慢慢地落了地。 葉氏所言,的確不假。 顧太師府在朝中的勢力,該異常扎實,不然一個大公子要回來的事情,也不至于這樣牽動人心; 永寧長公主,也的確與顧太師府很近。人人都求不來的消息,到她這里輕飄飄的,半個銅板也不值的模樣。 而且…… 她對顧覺非的評價,與旁人完全不一樣。 要么是她對此人有偏見,要么就是她知道的,遠遠超過旁人的想象。 陸錦惜心念閃動,微有沉思。 只是很快,她便感覺到了一道目光的注視,抬起頭來,便發(fā)現(xiàn)長公主竟又在打量她了。 略遲疑了片刻,她開口道:“嬸嬸可是有事?” “本宮今日出宮的時候,在宮門口,碰見了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宋知言大人?!?/br> 這是平直的陳述,幾乎不帶有感情。 連帶著那一雙眼睛,也沒有溫度,有一股暗藏風(fēng)雨的味道。 陸錦惜聽了卻是半點不明白。 宋知言? 她是沒聽過,可不知道跟原身是有什么關(guān)系? 單從陸錦惜的面上,實則看不出什么情緒波動。 她本就不是什么簡單的人,商場談判桌上混著跟吃飯喝水一樣尋常,即便在她面前的是永寧長公主,她沒露出什么破綻。 這樣的不動如山,落到永寧長公主的眼底,便多了幾分復(fù)雜味道。 是她一直小看了她么? 聽了宋知言的名字,她都還這樣不動聲色。 想起今日撞破的這件事,永寧長公主心緒難平,可一看陸錦惜模樣,一下又想起她跟薛況那一筆爛賬來。 誰又欠誰呢? 本就是一旨詔書,瞎湊的一對。 雕漆方幾上,那一封拆開的信,已經(jīng)放了許久。 “你是將軍府的掌事夫人,一品誥命。本宮知道,薛況對你不起,你本也沒有為他守寡的道理。我一直想你改嫁,可你……”永寧長公主只把那一封信拿起來,起了身,冷笑,“可你做的都是什么?” 陸錦惜聽到半道已經(jīng)覺出不對,皺緊了眉頭。 永寧長公主卻直接將信一扔,摔到她懷里,一張雍容的面目上,已經(jīng)看不到半點笑意,只有nongnong的失望! “不過一個從五品的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還是有婦之夫,也配得上我將軍府堂堂的一品誥命?” “你就不能找個配得上的嗎?” “便是你與他青梅竹馬,又何苦這樣糟踐自己?!” 陸錦惜傻了。 這個發(fā)展完全超出了她的預(yù)料,跟過山車一樣刺激,讓她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她大致聽出出了什么事,可…… 這一位長公主嬸嬸,竟這么開明?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只用一種奇異的目光,望著永寧長公主。 永寧長公主見了,卻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你就這么糊涂死了算了!” 說完,竟片刻都不想再待,直接拂袖而去。 ☆、第013章 承蒙錯愛 屋里,一下就剩陸錦惜一個。 手里拿著那一封已經(jīng)被拆開的信,她現(xiàn)在還反應(yīng)不過來:怎么覺得,這一位嬸嬸的口氣,這樣恨鐵不成鋼?不僅不反對改嫁,竟然還上趕著攛掇…… 一時之間,陸錦惜皺起了眉頭。 只是很快,她又根據(jù)自己所知,分析出了一二原因。 歷朝的公主們身份都不低,明里暗里豢養(yǎng)面首的不在少數(shù)。 到了本朝,端看永寧長公主在朝中舉足輕重的地位,便知道這里的公主不是什么菟絲花,似豢養(yǎng)面首之事絕不會少。 永寧長公主自薛還去后,便不曾改嫁。 她到底養(yǎng)不養(yǎng)面首,陸錦惜是不得而知,但耳濡目染之下,對待男女之事很開明,倒實屬尋常。 為今最大的問題,也不是這個。 所以,陸錦惜很快就將自己的思緒拉了回來,先是瞥了一眼門外。 丫鬟們都被嚇得不輕,這會兒包括青雀白鷺在內(nèi),沒一個進來。 她自然也沒有喚她們進來的意思,只是皺著眉頭,緊抿著菱唇,將信封之中的信箋取出。 是一張背青面白的青白箋,看著素凈又雅致。 一拿出來,就有淡淡的檀香味兒。 陸錦惜剛聞見,心底便生出一股不祥的預(yù)感來。 定睛一看,信箋上頂頭四個字便是:“伯羨愛鑒?!?/br> 那一瞬間,心都涼下來半截! 這滿紙精致素雅的簪花小楷,一看便知是詩書世家出身,字跡也是陸錦惜曾在陸氏書房里見過的。 不是陸氏本人所留,又能是誰? 陸錦惜眼前有些發(fā)暈。 她慢慢退了一步,坐回了椅子上,才用手指指腹壓了壓太陽xue,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重新看去。 “伯羨愛鑒,前日風(fēng)寒偶感,未及復(fù)信,歉疚難安。” “今病疾稍愈,提筆陳君以情?!?/br> “君之請,妾每每翻而閱之,固心之動之,情之往之。然羈絆實多,左右徘徊,上下踟躇,問天不明,問佛不答,心難自辨,恐誤君深,不敢輕易答君?!?/br> “盼君許梨花為期,容妾思之?!?/br> “冬末殘雪,天猶寒極,望君保重?!?/br> “錦惜親筆?!?/br> 陸錦惜瞧著最后這四個字,一時都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怎么去想陸氏了。 她原以為陸氏對薛況是癡情一片,甘愿付出,沒想到…… 兩字“伯羨”,該是那從五品侍講學(xué)士宋知言的表字,一句“愛鑒”則是稱親密之人用的。 她看完,還能有什么不明白? 陸氏是真與人有了首尾。 似是宋知言提了請求,陸氏也一直在考慮,只是顧忌太多,難以下定決心,希望宋知言給她時間。 她將在梨花開時,給出確切答復(fù)。 “羈絆實多……” 能不多嗎? 一個是武威鎮(zhèn)國大將軍薛況的孀妻,朝廷誥封的一品夫人,膝下還有著三個親生的子女和一個妾生的庶子。 一個雖是竹馬,從小認識,可如今已經(jīng)是有婦之夫! 改嫁? 宋知言原配怎么辦? 私奔? 對兩個人來說,都不現(xiàn)實。 陸錦惜看得出,陸氏是動了心、含了情的,可也難以抉擇。 也幸虧她還沒抉擇。 這一封信,陰差陽錯,落到了永寧公主手上,又輾轉(zhuǎn)回到自己的手里,才沒釀成大禍。 坐在椅子上,她背后出了一層的冷汗。 青白箋上,則被她緊緊掐著的手指,留下了幾條深深的褶皺,格外刺目。 過了好半天,她才緩過勁兒來,抬了修長的手指,輕輕揉著自己的眉心。 宋知言跟陸氏之間,到底是怎么個經(jīng)歷? 這一封信肯定是陸氏病重之前送出的,她已經(jīng)來了有半個多月,這一封信也至少送出去半個月,怎么會今天才落到永寧長公主手里? 陸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這封信又是誰送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