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jié)
劇情展開中,小紅包照舊。 ☆、第033章 顧覺非歸來 眨眼已是申時。 天上已經(jīng)添了幾分暮色,暖日隱在層云間,吹著的風里,又夾了幾絲涼意。 太師府的大管家萬保常,在府門外來回地踱著步,只覺得一顆心都已經(jīng)等焦了。 大昭寺上再沒有新的消息傳來。 滿京城都知道顧覺非已經(jīng)下山,可如今他們在府門外,死活沒等到人。 他到底是回,還是不回呢? 萬保常想起來,忍不住又長長地嘆了一聲。 他又一次地抬了眼起來,去看門口這一條街道,幾乎已經(jīng)能在腦海里重疊出自己即將看見的場景—— 午后空蕩蕩的街道,行人很稀少。 幾乎沒有聲音,只有園子里隱隱約約傳來的婉轉(zhuǎn)昆山腔。 近處的建筑,都層層疊疊在天邊上,變成一片呆板的影子…… 這一次,似乎也一樣。 沒有什么不同。 除了街邊上,多了一匹馬,一個人。 萬保常失望了太多次了,所以已經(jīng)習慣了接受“大公子還沒回來”這個事實,也習慣性地就要收回目光。 然而…… 一人,一馬?! 腦海里,瞬間電光石火! 在失望了太久之后,突如其來的希望,險些沒把萬保常給炸暈過去! 他止住了自己收回目光轉(zhuǎn)過腦袋的趨勢,急急忙忙地重新朝著那個方向看去,差點閃了自己的脖子! 還是剛才的那個場景。 長街鋪平,人影稀少。 午后的天光,照得路面發(fā)白,長道上車馬經(jīng)行留下的車轍印子,也就越發(fā)顯眼起來,呈現(xiàn)出一種異樣的森白。 那一道深青的身影,正正好就踩著那一條貼街邊的車轍印,牽著馬走來。 這一次,比先前那驚鴻一瞥,又近了許多。 萬保常已經(jīng)看清了來人的五官容貌,一時瞪大眼睛,張開嘴巴來,可不知道到底要說什么。 一向穩(wěn)穩(wěn)的兩只手,也跟著顫抖起來。 “大、大公子!” 終于還是叫了一聲! 嗓音都嘶啞了起來。 萬保常在愣了半天之后,一雙老眼里,竟忍不住閃現(xiàn)出幾分淚光,連忙吩咐已經(jīng)傻在了門口的幾個仆役:“趕緊進去稟太師啊!” 說完了,才忙忙地跑下了門口的臺階。 這時候,顧覺非牽著馬,正好也到了臺階前。 他臉上一派的溫潤,已經(jīng)看不出半點怒意,見了萬保常下來,他嘴角便含了三分笑意:“您走慢點,當心摔了。” 就是這熟悉的聲音! 清泠泠地好似山間的泉水,又好似用玉笛吹出的雅韻,就這么淡淡地流淌出來,從容不迫,沉穩(wěn)如初。 萬保常一聽這聲音,險些就沒忍住哭了出來。 在府里這許多年,他雖是大管家,可論實在的,當初也不過就是個跟著老爺跑腿的下人。 可大公子平日待他,無不客氣。 有時候便是不經(jīng)意間咳嗽兩聲,隔日都能收到他備下的藥。 一日兩日的關(guān)心,那可能是裝出來的。 可一二十年如此,誰又能裝得出來? 即便是假的那也成真了。 況且他是看著顧覺非長大的,大公子是什么樣個人,他再清楚不過。 原本瞧著他還有些陌生,畢竟六年沒見。 可待他一開口,那真真是所有的熟悉,齊齊涌上了心頭! 萬保?;撕么罅?,才控制住了自己,眼底有些濕潤,半哭半笑的:“不妨事,不妨事。您這馬,還是老奴來牽著吧?!?/br> 說著,便要伸手,從顧覺非手中把韁繩接過來。 然而,也就是那一瞬間,那染在韁繩上已經(jīng)有些暗紅的血跡,一下就跟刀子一樣戳進了萬保常的眼底。 “您這是怎么了?!” 顧覺非順著放了韁繩。 手掌上那火辣辣的疼痛,半點沒有消散,只是傷口上的血已經(jīng)不再淌了。 他隨意笑笑:“沒事。借來的馬,半道上發(fā)瘋,略費了些力氣罷了。這會兒父親人在何處?” “在花園里面,影竹樓聽戲呢。今日太師大人可就盼著您回來呢!” 一說起這個來,真是滿心都是辛酸。 只是萬保常也不敢多說,眼見顧覺非邁步上了臺階,便連忙跟了上去。 同時吩咐左右:“還愣著干什么?沒見大公子傷了手嗎?快去知會人,尋些創(chuàng)藥來!” 幾個仆役立時一顫,連忙往府內(nèi)跑,去準備藥。 之前被萬保常派回去傳消息的仆役,這會兒更已經(jīng)不知跑出去多遠,道中逢了人便喊:“大公子回來了,大公子回來了!” 聲音過處,一片沸騰。 他人在府里跑著,好像是一道移動的狂風,帶來的消息,將整個太師府都席卷,一時便熱鬧振奮了起來。 仆役一路跑著,往西過了花園那圓圓的拱門,便瞧見了園子中間的影竹樓,于是一路扯開嗓子喊著,跑了過去。 這時候,影竹樓戲臺上,戲班子剛演上一出《景陽岡》。 扮武松的武生,使得一手硬功夫,唱腔更是中氣十足。 人才一登臺,便耍了好幾個把式,一時引得臺下眾人喝彩。 方才那一出《云陽法場》,早沒幾個人記得了。 一則大部分人不知道是誰點的,二則知道是顧太師點的人,自也不會放在心上,只覺得顧太師興致來了,要聽點不一樣的。 根本沒幾個人,會由這一出戲聯(lián)想到別的。 因為,六年前那件事,朝野上下知道個清楚明白的,統(tǒng)共也數(shù)不出一只手。 只不過,永寧長公主,恰恰在這一只手不到的數(shù)里。 她人坐在顧太師的身邊,一手搭在太師椅精雕的扶手上,隨著戲臺上的鑼鼓笙簫的韻律,慢慢地敲打著。 那長長的、寬大的袖袍,逶迤地垂了下去。 鶴銜云白玉酒盞,被她手指松松地掛著,兩只眼睛已經(jīng)微瞇了起來,乃是微醺的醉意。 整個人看著,慵懶又華貴。 臺上的“武松”,剛遇著了大蟲。 臺下人,都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 永寧長公主于是轉(zhuǎn)過了頭,乜斜了眼,看向旁邊的顧太師。 人人都在推杯換盞,之前也有幾個人上來敬他。 顧太師喝了兩杯,酒意微有上頭,這會兒坐在座中便不動了,只保持著一點笑意,看著前方。 可是永寧長公主何等熟悉顧承謙? 幾乎一眼就看出,這一位老太師,其實在走神。 周圍幾個人,都是心腹。 永寧長公主于是嘆了一聲,終于還是對顧承謙道:“老太師,這又是何苦呢?” 顧承謙聽見這話,略回了些神。 他眼神里因為恍惚,有些散的神光,重新聚攏來,回頭看了永寧長公主一眼,沉默了半晌,才覺嘴里有些發(fā)苦的味道。 “我也就是忽然看見了,想點這么一出,看看罷了……” 剛才戲單遞上來的時候,他本也沒想點。 只是這十日以來,顧覺非要回來的消息,傳了個滿城風雨,以至于他這幾夜都沒睡好。 午夜夢回時候,好像能聽見戰(zhàn)場上鐵騎突出,刀槍鳴響。 薛況那年輕的、沾血的面容,好似就在他面前,一雙詰問的、失望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 仿佛要問他要一個答案,一個公道! 顧承謙如何能忘? 別說是六年過去,就是十六年、二十六年,他也無法忘記! 無法忘記顧覺非那沾滿鮮血的一雙手,無法忘記那一張畫皮撕下后的怪物,更無法忘記,父子決裂、一切分崩離析的雨夜…… 所以今日,在翻到《邯鄲夢》那一頁的時候,他才會不由自主地,把《云陽法場》圈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