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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本閑涼(妾本閑涼)在線閱讀 - 第58節(jié)

第58節(jié)

    一住六載,也一寂六載!

    上山時,他還初負盛名,是個弱冠少年;下山時,盛名依舊在,可他已年將而立……

    六年啊……

    有幾個六年可以等?

    六年前,他可以逐他出家門。

    六年后,他還想撐起顧氏一門,除了他,再無第二個選擇!

    可是為什么……

    回來就要問薛況的事?

    難道他以為,六年過去,他會悔過嗎?

    不曾有“過”,何處來“悔”?

    顧覺非忽然覺得自己很累,也很天真:早在立在高墻下,聽見那一出戲的時候,他就應(yīng)該掐滅對顧承謙最后的一點幻想。

    裂縫,如鴻溝天塹,早已不可彌合。

    臥山居就在前面不遠處。

    顧覺非一眼就能看見,還能看見里面徘徊的人影,可現(xiàn)在他竟然半點也不想回去,干脆就轉(zhuǎn)了身,一徑向西去。

    ——他怕自己留在府中,一個想不開,把那老糊涂掐死!

    西角門很快就到了。

    這會兒筵席剛散不久,府里都忙著,也沒個丫鬟仆役在附近,顧覺非嘴唇緊抿,一腳踹了門去。

    “砰?!?/br>
    虛掩著的兩扇門,一下打開了。

    門外。

    陸錦惜剛剛彎腰,將地上那一頁染著臟污的藥方,撿起來,拿在手中,還未來得及細看。

    她原本在前門等陸九齡的。

    只是剛才一陣風,吹了頁紙來,她瞧見那字跡實在眼熟,便沒忍住,出來查看。

    這門開得毫無防備。

    她聽見動靜,嚇了一跳,回頭看去。

    這一刻,顧覺非甚至還來不及收起那滿心狼藉的情緒,眼底也只有一片的冷寂,便已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起。

    薛況的,孀妻。

    作者有話要說:  小紅包每章都有。

    上章忘了說,不過小紅包已經(jīng)發(fā)了︿( ̄︶ ̄)︿

    ☆、第036章 論道行

    陸錦惜捏著藥方,人站著沒動。

    落日的余暉,從云縫里投出來,灑落了半條小巷。金紅的光彩,點染了她象牙白的皮膚,讓她烏如鴉翅的彎月髻,多了幾分光澤,更消減去了身上一身湖青纏枝連紋褙子帶來的清冷。

    就連那一串白玉珠串抹額,都潤澤似紅玉。

    她看過來的目光里,隱約有些驚訝。

    只是那一雙清透的眼眸里,有一種月華照下的感覺,偏偏透著一種柔和,即便此刻多了一點驚訝,好像沒想到有人會從角門里出來,更沒想到出來的人會是他一樣。

    十日前,他們是見過的。

    這一點,顧覺非沒有忘記,陸錦惜也沒有忘記。

    在下午筵席上的時候,她瞧見顧覺非,其實便已經(jīng)認出他是大昭寺上與自己對視的那個人了。

    只是那個時候的顧覺非,與筵席上的顧覺非,好像有些差別。

    而此刻的顧覺非,又與之前兩面所見的顧覺非,有所不同。

    最顯眼的便是那玄青鶴氅上的一片狼藉,好似被什么潑過,就連左側(cè)的脖頸上,都留有一道細細的血痕,像是被銳物所傷。

    眉峰微冷,唇線抿指。

    此刻他整個人都是緊繃的,似乎有些僵硬,眼底的情緒,更似云涌。

    一個站在門里,一個站在門外。

    相互之間的打量,也不過僅僅是一個閃念的事。

    陸錦惜意識到:她可能撞見了這只畫皮妖不想被人看見的狀態(tài)……

    雖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不過她禮貌而克制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仿佛才認出他來一樣,略略頷首,借此低垂了眉眼,讓這目光收得更不露痕跡,才道:“原來是顧大公子,有禮了。”

    溫軟的嗓音。

    善意。

    顧覺非是很敏銳的人,他幾乎立時就能看出她每個舉動的用意,那一瞬間,竟有一種極難表述的復(fù)雜。

    才被自己的父親,罵著“殘害忠良”,一碗醒酒湯砸了出來。

    出門來,卻與“忠良的孀妻”撞在一起,偏偏“孀妻”對他的所作所為一無所知,懷有溫和的善意與體貼。

    心間是什么感覺,顧覺非已經(jīng)品不出來了。

    人站在門里,他眼簾垂了垂,待得再抬起來的時候,一切外泄的情緒與滿心的狼藉,都消失了個干凈。

    等陸錦惜重新抬眸看向他的時候,已經(jīng)又是一個毫無破綻的顧覺非。

    儀容神態(tài),俊逸溫潤。

    即便身上還沾著些狼藉痕跡,可很容易就讓人忽略了:這一點點不完美,并不足以影響旁人對他的觀感。

    他出了門來,下了臺階,才對陸錦惜行禮,也笑起來:“方才是覺非失禮了,大將軍夫人,沒受驚吧?”

    果真是認識的。

    陸錦惜聽見這一句立刻就知道了。

    除了在大昭寺一面之外,顧覺非不曾見過她。那么,只能是他曾見過原身。

    不過聽這個口氣,客氣,也生疏。

    該不是熟人。

    心下稍定,陸錦惜眼底溫溫的一片:“并未受驚。本事我無意之間走到了此處,還想問問有沒有嚇著大公子呢。”

    一個大男人,哪里有那么容易被嚇?。?/br>
    這圓場打的,也真是。

    顧覺非笑著搖頭,卻注意到了她手中拿著的那一頁染污的紙,眼熟:“天色已晚,夫人獨在此處,的確讓人有些驚訝。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煩?”

    “沒什么麻煩?!?/br>
    “只是多日未與家父相見,方才在席間碰過一面,如今約好了筵席散后再見。可他拉著二公子去了書房,說是要指點什么功課。”

    “我已經(jīng)派了人去請,不過又來人傳他喝得有些醉?!?/br>
    “他年紀大了,我怕小的們粗手粗腳,伺候不好,便派了我身邊兩個丫鬟去?!?/br>
    陸錦惜的聲音,極其自然。

    面對著顧覺非,她是端方且有禮的。

    只是臉上的笑容,很和煦,容易讓人想起春日的暖風,在提到陸九齡的時候,更隱隱帶了一點無奈。

    顧覺非聽出了那種父女間的溫馨。

    他沒接話。

    陸錦惜卻是向自己手中這一頁紙看了一眼:果然是鬼手張的字跡,而且上面每一味藥,都跟她之前拿到的那一份藥方一樣……

    字跡一樣,代表藥方來自鬼手張;

    藥方一樣,代表這藥是用來治風濕寒腿的,且是單獨開給顧太師的,否則劑量與用藥的選擇,都會不同。

    什么人會在滿京城都幾乎已經(jīng)放棄的情況下,去回生堂求藥?

    又是什么人有本事求來藥?

    還有什么人,會在帶著藥方來了壽宴的時候,又將之扔掉?

    陸錦惜那如水似的眸光,不著痕跡地自顧覺非衣襟上的狼藉和脖頸處的傷痕處掃過,又落到他面上,聲音如常。

    “所以,原本是在大門處等的?!?/br>
    “不過方才平地里吹了一陣風,倒吹著這一頁紙,從我面前過去。我一眼掃去,但覺字跡眼熟,便下車查看?!?/br>
    “一時不慎,撿了這藥方,卻也到了貴府角門前了?!?/br>
    這一條巷子,兩頭通達。

    太師府的西角門,開在靠著大門那一條街的位置,是為方便平日出入。

    顧覺非一看,巷子口就在外面,也不很遠,倒的確說得過去。

    “看來,也真是很巧了。不過我出來時候,并不順路,卻未有陸大人的消息。怕是幫不上什么忙了?!?/br>
    “幾個小的并丫鬟都去接他,該沒什么事?!?/br>
    陸錦惜笑起來,只是看著手中的藥方,有些遲疑,似乎猶豫,不過最終還是彎了唇角。

    “此藥方,雖不知大公子為何丟棄,不過……如今還是物歸原主的好。”

    說著,她將這一頁紙遞向了顧覺非。

    金紅昏黃的余暉下,她指如削蔥根,搭在微皺的紙張上,白紙黑字,已有染污的痕跡,其中幾味藥已經(jīng)看不清了。

    這是他盛怒之下,摔下去的。

    在顧承謙那邊看到了一樣的東西知道,他更知道自己被鬼手張那個家伙算計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