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節(jié)
可獨獨今日,竟然無巧不巧地撞在了一起。 于是,今日在太師府壽宴上聽說的事情,便浮現(xiàn)在了他腦海之中。 薛凜站在陸錦惜前面不遠處,張了張嘴,似乎想要說什么。 陸錦惜本想吩咐人送薛凜回去了,見狀卻是暫時打住,面上帶了幾分溫然笑意,問道:“三爺可是有事?” “也、也不算有事……” 薛凜平時就很少跟女人打交道,更不用說是之前基本不怎么接觸的二嫂了。 因為心有愧疚,他比平時還要緊張幾分,說話都磕磕絆絆起來。 “因車馬之事,今早仙兒對二嫂多有冒犯。我也是在壽宴上才聽了人說。仙兒她……不很懂事,對二嫂不住,還請二嫂寬宏大量,莫與她計較?!?/br> 薛凜頭低著,有些忐忑。 他眼見衛(wèi)仙這幾次吃癟,又聽人說二嫂一病之后,處事有了些變化,如今一見果真如此,便不很料得準陸錦惜的反應(yīng)。 所以,說完了之后,他沒有松口氣的,一顆心反而懸了起來。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同一個家里出來的爺們,也未必就相同了。有兩個兄長珠玉在前,不幸在前,平庸一些也未必就是什么壞事了。 陸錦惜對他倒沒什么惡感。 至于今早的事情…… 她唇角一彎,微微笑起來:“三爺多慮了。今早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時沒協(xié)調(diào)好了。倒還是我,讓弟妹受了些許委屈,是我該對不住才是。這一會兒,她指不定擱家生悶氣呢。天色不早,你還是快些回去吧?!?/br> 薛凜聽了她的話,一時有些怔忡,有些不很明白“指不定擱家生悶氣”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不過…… 二嫂還是那樣好說話,除了言語措辭里透出來的那一股氣定神閑,變化其實也不很大。 柔和。 善良。 薛凜見她不計較,心里已是有些高興,當(dāng)下又是躬身一拜:“那薛凜便先告辭了,也請二嫂一路當(dāng)心。” “嗯?!?/br> 陸錦惜應(yīng)了一聲,又吩咐那邊伺候的小的們:“路上送三爺回去,當(dāng)心著些?!?/br> 這一來,小的們這才提上了燈籠,給薛凜照著路,擁著他繞了幾步路,便往西面走了。 陸錦惜住的是東院,并不與他一道。 站在原地,眼見著人消失了,她才慢慢擰了眉頭。 白鷺這會兒心里正樂:“明擺著三奶奶是派人來接三爺了,您還說這樣一番話?;仡^那些嘴碎的傳回去,指不定把她氣成什么樣呢。” 一抬頭來,卻見陸錦惜此番表情。 她頓時一愣,疑惑道:“夫人,您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想起一些事情來……” 陸錦惜搭著旁邊青雀的手,轉(zhuǎn)過了腳步,心里卻是思量起來。 一則對于衛(wèi)仙為什么會挑中薛凜,四年前嫁進薛家,她心里一開始就存了幾分好奇。 如今見薛凜,這脾性,難道是衛(wèi)仙喜歡的那口? 似乎也不很說得通,疑惑很重。 二則…… 她想起了今日出門前,跟衛(wèi)仙說話。她們談到了大嫂賀氏,衛(wèi)仙對賀氏不屑一顧,但話頭一轉(zhuǎn),竟然說由賀氏,想到了瑯姐兒。 這就不得不讓陸錦惜起疑了。 當(dāng)時她就想要再詢問,可因為馬車的事情,話頭便不得已被打斷了。 瑯姐兒最近鬧脾氣,在府里也不算是什么秘密。 前幾天因為事情繁忙,今日又赴宴,所以這事一直被她擱著,只觀察著瑯姐兒的情況,并未處理。 可衛(wèi)仙之前那話里,仿佛隱隱透露了什么。 倒好像…… 瑯姐兒鬧脾氣,跟賀氏有關(guān)似的。 這只是陸錦惜的直覺。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對賀氏的第一印象不好,才導(dǎo)致這種“錯覺”,但衛(wèi)仙明顯應(yīng)該知道點什么。 她琢磨著,明日便空閑了下來,該找個時間,拜訪拜訪衛(wèi)仙,也得找瑯姐兒聊一下。 就這么想著,東院已經(jīng)在眼前。 因為半道上送了陸九齡回府,耽擱了一會兒,時辰已經(jīng)很晚,她問了幾個留在府里照看的嬤嬤,得知孩子們都已經(jīng)睡下,便放了心。 壽宴上,不是在聽那些貴婦人們說三姑六婆,就是坐在那邊看戲吃東西,其實沒有多少她感興趣的東西。 除了個顧覺非,稍微讓她打起了點精神,其他的實在是無聊。 一整日下來,陸錦惜早就累了。 人一進門,坐在妝臺前,她便把頭面首飾,都卸了起來,也將那白玉珠串抹額摘下,扔回了首飾盒子里。 “叫人打熱水來,一會兒沐浴洗漱,我今日實在是乏了,早些歇下。” “是?!?/br> 白鷺應(yīng)了聲去張羅。 青雀留了下來,幫陸錦惜把盤著的彎月髻給散下來,烏發(fā)如瀑,全鋪在了肩上,瞧著順滑極了。 她看了一眼鏡中陸錦惜閉著眼的模樣,斟酌了一下,還是開了口。 “方才回來的時候,奴婢得了印六兒捎回來的口信?!?/br> “他說那邊還沒回信,但急著想要見您一面?!?/br> “一是為了當(dāng)面為著上次的事情,跟您請罪;二是因為,隼字營就這幾日便要開始招兵,您遲遲沒答復(fù)他,他心里沒底。” “不知道您……” 因為穿來并沒有陸氏的記憶,所以當(dāng)初在知道印六兒的事情之后,陸錦惜并沒有多問。 如今聽青雀這話,她才算是回過味兒來。 原來是這樣。 印六兒給陸氏辦事,并非因為他是陸氏心腹,只是因為他有求于陸氏。 先前在長順街上,她見過了步軍龍字營與虎字營,都是邊關(guān)上撤下來的將士。 “龍虎”為猛獸,“隼”則是一種兇禽。 聽這名字,雖好像不大如龍字營虎字營,怕也相去不很遠,該是軍中一種編制。 陸氏乃是大將軍夫人,印六兒便該是看中了這一點。 不過…… 陸錦惜慢慢睜開了眼睛,若有所思地看著鏡中的自己:以陸氏的性格,會幫印六兒嗎? 她還真不知道。 “他為我做事,如今雖出了紕漏,卻不推脫,敢認?!?/br> “算半條漢子?!?/br> “明日你為我打聽打聽隼字營如今是什么情況,就這幾日再尋個空隙,見他一見,能辦就辦?!?/br> 至于不能辦,那可就沒辦法,只能想想別的補償法子了。 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小混混,陸錦惜還是很好奇的。 她給了青雀肯定的答復(fù),青雀心里也就有了底。 沒一會兒,白鷺便將沐浴的事情張羅好了,陸錦惜把自己扔進浴桶里泡了個澡,洗漱了個干凈,便縮進了被窩。 拔步床的帳頂上,繡著一池青蓮待月開,很有幾分素淡。屋里點著的燭臺很亮,被青雀一盞一盞地吹熄,也就漸漸的暗了下去。 因為陸氏常年焚著檀香,所以這屋里還有一股淡淡的佛檀味。 陸錦惜原本也跟著幾個大佬,玩過這些,對這味道還算熟悉。 可今日聞著,也不知怎么,竟難以靜心。 太無聊了。 一旦閑下來,就覺得自己每根骨頭都不對。若不是晚間偶遇顧覺非,對著千年畫皮妖打了一場勝仗,勉強有點成就感,這一日簡直可以歸類到“乏善可陳”的行列里。 這就是古代女人的生活嗎? 宅門里的日子。 難熬死了。 陸錦惜頭挨著枕頭,半蜷著身子,背朝外側(cè)躺著。腦子里,亂七八糟的念頭,全跟著閃過。 大約是白日太閑,一睡著,她竟做起夢來。 依稀又是高樓大廈,西裝革履。 納斯達克的街頭,人來人往。 康泰納仕大樓光可鑒人的地板上,到處回蕩著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敲過的聲音,有的急,有的緩,像是起伏的韻律。 那一天,她萬眾矚目。 “當(dāng)……” 夢里,隱約有敲擊的鐘聲響起。 陸錦惜終于還是睜開了眼,一時之間竟分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身處何地。 入目所見,便是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