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jié)
當年京城就有一句玩笑話—— 若顧大公子愿自薦枕席,再是三貞九烈的節(jié)婦,只怕都能立刻變了蕩^婦! 以他的性情與品貌,即便沒有顧氏一門的光環(huán)在,也有大把大把的淑女貴女,前赴后繼地倒貼…… 他若真下了心思去謀取,天下哪個女人能逃出他掌心? 殺人夫君,娶人孀妻…… 她知道又有什么用?! 當初為防軍中嘩變,“謀反”這兩個字,都不敢往薛況身上靠,從始至終只能殺,不能說! 如今,誰又敢為陸錦惜,將這驚天動地的秘密,宣之于口? 說顧覺非做過,誰信? 這一刻,永寧長公主坐在幾旁,想起自己那個仁善純和的侄媳:雖因大病開了竅,可與顧覺非這等心黑的比起來,簡直像是一只可憐的小羊羔…… 一種無力感,頓時襲來。 她只覺心內虛浮的一片,恍恍惚惚:“完了……” 暖閣內外的侍女們,都垂首侍立,動也不敢動。 那邊廂,顧覺非已一路出了長公主府。 雖然看似與永寧長公主鬧得不很愉快,可他心里竟沒半點顧忌,甚至難得心情極好。 就連前面道上一只臟兮兮*的小狗跑來,撞在他身上,他也沒惱。 鶴氅下擺與鞋面上,都被這小狗撞得,沾上了不少泥水。 它看著頂多個把月,小小軟軟的一團,一身灰黑,還答答地滴著臟水,早看不出原來的毛色了。 “汪嗚嗚……” 它小聲叫喚著,害怕地后退,好像才知道自己撞了人,極為遲鈍狼狽。 顧覺非看著,忽然就笑起來:“喪家犬遇喪家犬,你與我倒算是‘狹路相逢’了……” 他竟沒嫌棄這小狗滿身的泥水,彎身伸了雙手,把它抱起來,平舉到自己的眼前,打量了一番。 兩只眼睛烏溜溜的,干凈極了。 整體看著很普通,也沒什么特點。 “無家可歸,倒不如跟我回去……”顧覺非看了這小狗半晌,眼底帶著幾分奇異色彩,唇邊的笑意,也慵懶了幾分,“從此以后,你就叫顧覺非吧?!?/br> 說完,他笑出聲來。 小奶狗也不知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只是有些不安,“嗚嗚”地叫喚了兩聲。 顧覺非心里一時有種很難言喻的感受。 人人都當他是朋友。 一則因為利益,二則因為不想為敵,三則因為相處舒坦。 人人也都當他在他們面前是真性情。 可是…… 他注視著這小奶狗,面容溫潤似玉。 聲音里,一片虛虛的迷幻,夾雜著幾分詭譎的難測:“真性情,連我都不知道,這是個什么玩意兒。殺人夫君,娶人遺孀,這才哪兒到哪兒呢……” 他是怕氣死了永寧長公主,所以在暖閣里沒提。 算算薛況那遺腹子薛遲,今年五歲,即便開蒙上學了,也還沒拜到哪個學者大儒門下…… 顧覺非唇邊的弧度,未有半分變化。 他將這小奶狗,放了下來:“兩榜進士,探花及第。我顧覺非收他兒子當門生,可也算不辱沒他薛家的門楣呢……” 只是不知,那一位“極好極好”的大將軍夫人,會是什么表情? 想想,竟然無比期待。 男女之情,他這小半輩子,從未涉足。 一人千面,虛偽的時候太多了,有時難免連自己都騙過去,所以不很能清楚分辨自己的想法。 顧覺非不知道陸錦惜將給自己帶來什么,但是這種新奇里帶著點刺激的感覺,他很喜歡。甚至…… 著迷。 所以,想做就做了。 又有什么好猶豫的? 天光照進顧覺非瞳孔的最深處,只有一派的幽然深邃,碎光浮動。 他將那臟兮兮的小狗,抱在了懷里,也不再說話,只一路順著內城的長街,往城西的太師府而去。 這時候,已近了中午。 潘全兒打馬從道中經(jīng)過,遠遠瞥見顧覺非,還以為自己是看錯了。 回生堂的小哥兒說,那是太師府那一位傳說中的大公子啊。 這怎么抱著一條狗走在道上? 一直等到回了將軍府,去東院給陸錦惜稟消息,潘全兒都還沒回過神來,連請安的聲音,都有些恍惚。 “潘全兒問二奶奶安,您吩咐的兩趟,小的都跑完了。” 陸錦惜坐在屋里,正無聊地看白鷺和青雀坐在桌旁,巧手描繡樣,隱隱有些昏昏欲睡。 聽見這聲音,她才勉強打起幾分精神來。 “怎么樣?” “回生堂張大夫說,上午沒空,忙著給人看診,得等下午申時,才有時間過來,請您等上一等?!?/br> 鬼手張的話,當然不會這么客氣。 可潘全兒也不是傻子,撿個意思說了就成。 “竟也肯來……” 陸錦惜聽了笑起來,眼底微光閃爍。 到底有沒有貓膩,下午看看就知道了。 她倒是不急的。 畢竟,這府里還有點意思的,好像就是陸氏這幾個“問題”兒女了。 她心思轉過,又問道:“長公主那邊呢?” “這個……” 一說起來,潘全兒就有些冒冷汗。 “回二奶奶,小的去長公主府的時候,侍女們說,顧大公子剛走,長公主正在發(fā)怒,不敢讓小的去見?!?/br> “所以小的只留了信兒?!?/br> “她們說,等長公主消消氣,她們再稟了消息,叫人送回信來將軍府。” 陸錦惜聞言,頓時有些錯愕。 “發(fā)怒……” 顧大公子,顧覺非? 他與永寧長公主,昨日筵席上看著,不還很好模樣嗎?這可是奇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小紅包隨機。 ☆、第042章 窩邊草 這一位傳說中的大顧公子,自是畫皮妖中的畫皮妖。 對此等人,陸錦惜最了解不過。 但凡沒有利益相爭之處,必定與人為善,不輕易結仇。 似永寧長公主這般身份貴重的所在,且他們瞧著又有舊日相識的交情,該不至于撕破臉皮才是。 若以常理推論,長公主發(fā)怒,應該不是為顧覺非此人本身。 陸錦惜眸光瀲滟,想了一會兒,自覺得有幾分意思。 不過一抬眼,只覺得潘全兒今日看著格外有些恍惚,不由多問了一句:“可是今日出去,逢著什么難事?瞧著愁眉苦臉的。” 潘全兒是還想著道中遇到的“奇景”呢。 眼下陸錦惜一問,他嚇了一跳,忙躬身道:“到底還是二奶奶您火眼金睛,小的想什么都瞞不過您?!?/br> 當下,便將今日在回生堂遇到顧覺非、向紀五味打聽其身份和道中瞧見顧覺非抱狗幾件事,一一述給陸錦惜。 陸錦惜聽了,倒比先前還錯愕了。 “你是說,他一早從回生堂里屋出來,你從長公主府里出來的時候,還在道中瞧見他抱了條臟兮兮的小奶狗?” “若小的沒看錯,該是如此?!?/br> 潘全兒不由得擦了擦頭上的冷汗。 陸錦惜話里的驚訝,他也聽得出來,更知道這驚訝從何而來。 換誰看了不驚訝? 之前在回生堂瞧見顧覺非,潘全兒不認得,便向紀五味打聽了他身份,知道是傳說中的顧大公子之后就嚇了一跳。 這可是京城里一等一的貴公子,龍駒鳳雛人物。 他就該坐在高堂下明鏡前,誰能想象他抱著條小奶狗走在道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