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節(jié)
一點奇異的笑意,出現(xiàn)在了唇邊。 陸錦惜打量著眼前的方少行,目光里帶了幾分探究:“麻煩事沒遇到,只不過是遇到了麻煩的人?!?/br> “哦?” 方少行挑眉,連著狹長眼角邊那一道陳舊的疤痕,也跟著一動,嘴唇卻邪邪地挑了一邊起來。 “夫人乃是朝廷一品誥命,誰敢找您的麻煩?” 誰敢? 陸錦惜垂眸,又抬眸,饒有興致地看著方少行:“眼前可不就是么?” 那一瞬間,方少行一怔,隨即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他在陸錦惜說話的時候,就猜到她指的應(yīng)該是自己,卻沒想到她竟如此直白地說了出來。 當(dāng)日長順街上,這原本無能懦弱的大將軍夫人,已經(jīng)讓他刮目相看。 如今…… 卻更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強(qiáng)勢的男人常常對漂亮且聰明的女人產(chǎn)生的欲i望。 方少行向來是一匹烈馬。 他不擅長遮掩自己,更不喜歡遮掩自己。 散漫,且浪蕩。 笑過后,他注視著陸錦惜的目光,便帶著一種隱秘的炙熱:“看來還是方某人打攪了夫人觀賞游園,要給夫人賠個不是了。” 陸錦惜哪里會看不懂方少行的眼神? 若是沒有顧覺非這一檔子事兒么,她其實對這一根草還算感興趣。但眼下,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與那一只畫皮妖斗智斗勇,打點妖精要打的架,她或恐頂多能在這一位的腦門兒上貼兩個字—— 備胎。 心思一轉(zhuǎn),她笑得誠懇:“方大人說笑了,您貴為金吾衛(wèi),這賠的不是,我可當(dāng)不起。” 這一刻,方少行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蝎子尾巴給蟄了一下,那劇毒眨眼都要透進(jìn)心底了。 一句“貴為”…… 最辛辣的諷刺,莫過于此。 昔日他最次也是個參將,且握有實權(quán),可調(diào)動些兵馬,更身負(fù)幾場戰(zhàn)功,算得上風(fēng)光萬里。 回了京來,卻是越混越回去,反倒成了個守門巡視的金吾衛(wèi)! 女人心,蝎尾針。 陸錦惜這一句,不可謂不可狠毒。 但他喜歡。 甚至著迷。 一時想起近日京城中熱議的那件事來,他忽覺得一口氣郁結(jié)于心底,不很忍得住,想著她是薛況孀妻,竟不由問了一句:“過不久,匈奴使團(tuán)便要進(jìn)京議和。夫人該也聽聞了,不知怎么看?” 作者有話要說: * 周末有在西安的活動,所以還要請假三天左右,阿米豆腐,下周應(yīng)該可以恢復(fù)正常更新。 下章見面,下下章交鋒and**接觸,下下下…… 算了,反正也沒寫。 ☆、第64章 議和 天光明亮, 方少行的五官輪廓,本是俊朗英挺。 但眼角陳舊的一道疤痕, 卻破壞了這種感覺,每每看向他時,幾乎都難以避免地會看到這一道疤。 陸錦惜的目光, 從他眼角邊一掃而過,忽然無言。 議和之事,議和之事, 她早就聽永寧長公主提過了。 大夏與匈奴,一方有戰(zhàn)神薛況,一方有名將那耶扎,來來回回,鏖戰(zhàn)數(shù)年。直到含山關(guān)一役, 薛況殞身, 大夏雖擊退匈奴, 卻慘勝如敗。 戰(zhàn)事暫時告終。 但百姓們皆以為,失去薛況后, 大夏三軍無首, 那耶扎勢必率領(lǐng)匈奴大軍卷土重來, 屆時大夏危矣。 誰料想, 薛況去后三個月,匈奴那邊便傳來一個驚人至極的消息—— 匈奴將軍那耶扎,在回到匈奴后,竟因?qū)g作樂, 死在了美貌歌姬的肚皮上! 一時之間,大夏人人唾罵,為薛況惋惜至極。 當(dāng)世一代名將戰(zhàn)神,怎么就被這樣一個行為不檢的卑鄙小人所坑殺? 但在朝廷看來,卻已經(jīng)沒了心腹大患。 大夏沒了薛況,匈奴也沒了那耶扎,兩國又經(jīng)過了長期的交戰(zhàn),人困馬乏,邊境上雖時有大小摩擦,可要真正打起來是不可能了。 如此磋磨了幾年下來,終于遇著前兩年匈奴王庭權(quán)力更替,二王子伊穆達(dá)接替了老單于之位,匈奴利欲熏心的主戰(zhàn)派開始遭到打壓。 經(jīng)過了長達(dá)兩年的談判,大夏與匈奴才初步達(dá)成了和議。 方少行說的“使團(tuán)”,便是兩國和議的最后一步了。 只要使團(tuán)成功與大夏訂立盟約,從此以后邊境上的戰(zhàn)事就會停歇,兩國興許還會開放“互市”。 陸錦惜從不覺得和平是壞事。 就連最近給薛遲講故事,都很注意這方面的尺度,并不給他灌輸“戰(zhàn)爭是好事”的觀念,反而隱隱告訴他,“議和”是好事,利國利民。 只是…… 在方少行看來,是這樣嗎? 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千百回,朝廷說不打就不打,說議和就議和。 昔日黃沙場上白骨死仇,今朝瓊漿宴上把酒言歡,談什么“一筆勾銷”“國泰民安”…… 胸中意氣,如何能平? 注視著方少行的目光,忽然就多了點稍稍的閃爍,陸錦惜心底輕嘆了一聲,一時不知道應(yīng)該說什么。 方少行有些奇怪:“夫人沒什么想法嗎?” 陸錦惜搖頭:“我一介婦道人家,哪里有什么想法?朝中的事,自有朝中的大人們解決。方大人這般問,卻是為難我了?!?/br> “婦道人家?”方少行忍不住笑出了聲,“往昔長順街上,夫人一番義正之言,讓咱們劉提督撤兵而回。那樣大的場面,您都沒怕,怎么到了方某跟前,反而無話?” “方大人又想我說什么呢?” 想也知道,朝廷議和,有功的方少行如今不過是個金吾衛(wèi),哪里又能沒有怨氣? 陸錦惜轉(zhuǎn)開了自己的目光,并不直視他,只瞧著不遠(yuǎn)處那一片冬青樹,心思流轉(zhuǎn)。 “大將軍半生戎馬,為的不過是國泰民安。戰(zhàn)也好,和也罷,百姓們有安生日子過,才是正理。我這個孀妻,你這個舊部,怎么想都不重要?!?/br> 她用“大將軍夫人”的身份做了掩護(hù),聲音淡淡。 “反倒是方大人,才干優(yōu)長,本是當(dāng)初的有功之臣,該有青云平步之路。在此事上糾纏不休,焉知不是耽擱了?” “……” 那一刻,方少行的表情,變得怪異起來。 他瞧著她精致的側(cè)臉,忽地一勾唇,邪氣戲謔一笑:“啊,夫人這算是關(guān)心方某嗎?” 旁邊的青雀白鷺聽聞此言,眼睛已經(jīng)瞪圓。 陸錦惜卻平靜地回過頭來,看見方少行眼底埋得很深很深卻不隱藏的抱負(fù)與不甘,也不知怎么,先前對此人的壞印象,忽然有些好轉(zhuǎn)。 大約,是因為他很“真”吧? “當(dāng)”地一聲,有悠長的鐘鳴,從山上傳來。 陸錦惜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早春桃粉暖意,綴在山路上,舒心悅目,于是唇邊帶了點笑意,也不知是嘆息還是玩笑,竟沒否認(rèn)。 關(guān)心? “方大人想當(dāng)成是,那就是吧?!?/br> 想當(dāng)成是,那就是吧。 方少行忽然不知道應(yīng)該說些什么。 栽滿冬青的院落里,沒了人說話,一下變得有些寂寂,冷清;山腳上的臨著白月湖的閱微館大堂里,卻忽然熱鬧了起來。 “有我!你們看,有我誒!” “我也進(jìn)了第二輪!” “唉,又落榜了……” …… 一樓大堂分開了內(nèi)外兩間,內(nèi)間是先前眾人進(jìn)去考試的地方,外間則懸掛著文人字畫,布置著棋桌茶桌等雅設(shè)。 此刻外面那屏風(fēng)上,已新貼了一張名單。 先前考試出來的眾人,都連忙湊了過來看,一時歡呼者有之,哀嚎者有之,黯然者有之,慶幸者有之。 考試分兩輪。 先前陶庵書生孟濟(jì)說了,第一輪很簡單,只是個小問題,就給了大家兩刻時間作答。 不必說,考的就是豐富的學(xué)識和敏捷的才思。 在習(xí)慣了科舉一考考三天的舉子們看來,這哪里夠?不少人都發(fā)揮差了,見著名單上沒自己,就站在屏風(fēng)下面哀嘆惋惜。 薛遲和薛廷之,就站在旁邊看著。 薛遲是對拜師半點興趣都沒有,早就按計劃交了白卷,心都飛到外面去了。 見眼前這些人唉聲嘆氣,他心里偷樂了一把,想要開兩句玩笑,但目光一轉(zhuǎn),一下就看見了自己身邊的薛廷之。 周遭都很熱鬧,獨他一個,安安靜靜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