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薛廷之當(dāng)然一下就感覺到了,只是陸錦惜也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他就更不知道應(yīng)該要說什么。 幾個丫鬟都出去找人,而閱微館中馬上就要出考試結(jié)果。 所以這嫡母庶子二人,也沒誰提要離開。 陸錦惜喚了旁邊的小童,在桌上添了兩盞茶水,一面喝茶,一面等待,間或打量打量周圍的裝潢與擺設(shè)。 過了有一會兒,白鷺青雀她們才與香芝一塊兒回來。 因香芝敘述過了事情的原委,她們也都知道薛廷之已經(jīng)回了閱微館,所以在樓上瞧見薛廷之的時候,都沒什么驚訝。 反倒是考試的結(jié)果,她們很好奇。 素來活潑的白鷺,就侍立在陸錦惜的身邊,朝周圍張望了一眼,便湊上來小聲問:“夫人,您方才去見先生們了,結(jié)果怎么樣呀?咱們哥兒中了嗎?” “皇帝不急太監(jiān)急。” 陸錦惜抬眸掃她一眼,被她這急巴巴就想知道結(jié)果,又有點小忐忑的樣子給逗笑了。 “等結(jié)果出來,你自然就知道了。問我又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先生?!?/br> “可……” 可您剛才才見過先生,一定知道點什么的呀。 白鷺心里悄悄地說著,但看陸錦惜沒有半點要說的樣子,不慌不忙,當(dāng)然也不敢喋喋不休問下去,只好悄悄撅了撅嘴,把那一股強(qiáng)烈的好奇心給壓了下去。 此時此刻,第二輪考試的答卷時間,已經(jīng)完全過去了。 閱微館的人已經(jīng)重新多了起來,估摸著都是來看接過的。眾人雖都壓著聲音交談,卻也顯得周遭嘈雜了不少。 二樓的茶座上,人也漸漸滿了。 但內(nèi)堂里,還沒一個人出來。 二十八位有幸通過了第一輪的學(xué)子,其中包括自知渾水摸魚的薛遲,都還在里面,雖交了最后一張答卷有些時候,可都遵照陶庵書生孟濟(jì)的囑咐,沒有離開。 有的人獨自坐著,有的人則走到一旁去與人交談。 第二輪考試是三個題目,三張答卷。 眾人雖然大都被第一道題目嚇得連筆都不敢下,但過后的兩個題目,顯然都沒有第一題這樣“出格”,回歸了正常,眾人的心也都稍稍定了下來。 想來七位先生三道題目,這題與題之間是分開的。 第一題的答卷,即便敷衍一些,對后面的影響應(yīng)該也不很大。更何況,即便是出第一題的先生看上了他們,他們也不敢拜這敢以“議和”為題的先生哪! 所有認(rèn)真答過后面兩張答卷的人,都還心懷希望,言談之間都頗有一種揮灑自如之感,很是自信。 但在薛遲這里,卻是無聊透頂。 旁人都是第一題馬虎,后面兩題認(rèn)真。 他卻恰恰與眾人相反。 第一題恰好有一些想法,雖然在大人眼底可能都是小孩子的淘氣話,可他就是想寫,所以認(rèn)認(rèn)真真答了; 但后面兩題都是“之乎者也”,薛遲連看都看不懂,自然爽快地交了白卷。 這會兒,他就趴在自己那一張書案上,百無聊賴地看著周圍那些人,聽著他們之間的高談闊論。 若不是孟濟(jì)不讓走,他早就拍拍屁股,直接投奔外面自有天地去了。 哪里還用得著在這里昏昏欲睡? 薛遲的眼皮是越來越重,眼看著就要睡過去了。 沒料想,某一個瞬間,周圍嘈雜的聲音,竟一下安靜了。下一刻,便是整整齊齊的問好聲:“晚生等拜見諸位先生!” 這聲音來得突兀,又讓人毫無防備。 薛遲簡直被嚇了一個激靈,瞌睡醒了一半,抬頭起來,竟然發(fā)現(xiàn)內(nèi)堂里所有人都朝著前方躬身拜下,畢恭畢敬的。 再一看前面,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了七個人。 其中六位都算是老人家,大多白了頭發(fā)和胡子,看上去有的嚴(yán)肅,有的和善。獨獨剩下來的那個,看上去格外年輕,而且格外好看。 薛遲眨了眨眼,看了半天,一下就想起來了。 聽人說過,今天收學(xué)生的都是幾位大儒,老頭子,但只有太師府那一位顧大公子例外。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就是那個給他娘親送洪廬劍的人。 原來…… 他長這樣??! 其他人都站著行禮,獨獨薛遲一個還坐在位置上,看著前方?jīng)]反應(yīng)過來,更沒有起身來行禮。 但他個子本來就矮,這里人多,也沒人注意到他。 幾位先生都擺了擺手。 計之隱笑起來:“大家今日能來,想必都潛心向?qū)W,我等不過都是這天下求索之人,還請不必多禮。第二輪三道題目的答卷,我們幾人業(yè)已閱看。大家已經(jīng)等了有許久,老家伙我也就不賣關(guān)子了——孟濟(jì),你來吧。” 眾人起身,聽見計之隱這一番話,立刻就緊張了起來,連忙朝孟濟(jì)看去。 孟濟(jì)就在旁邊,手持著一封折子。 聽見計之隱發(fā)話,他便上前了一步,面上帶笑,道:“諸位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考試乃是分題取錄。每一題都是不同的先生們出的,所以只要某一題對了,便會被出那一題的先生選中。此次考試,三道題目,共錄得五人?!?/br> 只有五個! 眾人一聽,都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時都忍不住為自己捏了一把汗,只覺得五個實在也太少了。 想也知道,有的先生勢必沒有從答卷之中挑選到滿意的學(xué)生。 下面的反應(yīng),各不相同。 但孟濟(jì)沒有去看,只是將手中的折子一展,看著上面的名字和對應(yīng)的題目,便開始唱名。 “第三題,劉、張、朱三位先生出,選三人。第一人,周淳,劉老先生所錄——” “晚生拜謝先生!” 第一個被念到名字的,是個身穿白衣的文士,看著年已而立,卻依舊露出了驚喜和振奮的神情,連忙躬身向著站在上方的劉老先生拜下。 以后,這就是他的“先生”了。 孟濟(jì)等他起身后,才往后念到:“第二人,王懷,張老先生所錄?!?/br> “王懷拜謝先生!” “第三人,秦克莊,朱老先生所錄?!?/br> “晚生拜謝朱老先生。” “第二題,喬、賀兩位先生出,錄一人:石以直,賀老先生所錄?!?/br> “以直拜謝賀先生!” 但凡被念到名字,那人必定出列,或者激動,或者欣喜,或者感激,都要躬身朝著上面錄了他們的先生們行禮。 但一共也就五個人。 眨眼這已經(jīng)念完了四個,可就剩下最后一個了! 沒被念到名字的人,這時候心里都像是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竟然有點喘不過氣來。 因為,直到孟濟(jì)念完第二題的出題人,他們才驚恐地發(fā)現(xiàn): 一共七位先生,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五位。 沒有出現(xiàn)過的,只有兩人。 一個是幾位大儒中,聲望最高的襄陽學(xué)府計之隱,一個是事實上擁有最大能量的太師府大公子顧覺非! 而尚未公布的題目,只有第一題…… 論議和。 那一道讓他們望而卻步的題目,那一道讓他們倍感棘手的題目,那一道讓他們顧左右而言他、甚至敷衍了事的題目! 完了…… 在意識到這一點的一刻,剩下那二十多個人,幾乎齊齊地心里一沉,原本滿懷的希望頓時變得如同游絲一般細(xì)弱。 僅有少數(shù)幾個覺得自己答得還算“巧妙”的人,還緊張地盯著孟濟(jì)。 偏偏這時候,孟濟(jì)這時候就好像知道他們在想什么一樣,竟在念完第四個名字之后,停頓了好久。 眾人的心,頓時就懸得老高老高。 二十幾雙眼睛,都盯在了孟濟(jì)的身上。 但孟濟(jì)只是將眼抬起來,看了前方這許許多多張面孔一圈,目光在角落里趴在某張書案的身影上一掠而過,才鎮(zhèn)定地將后文念出。 “第一題,計老先生與顧大公子出?!?/br> “選一人:薛遲?!?/br> “計老先生與顧大公子——同錄!” 什、什么?! 孟濟(jì)此言一出,整個內(nèi)堂里的人都驚呆了,幾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聽見了什么! 第一題居然錄了薛遲? 大將軍府那個五歲的小破孩、小霸王? 而且還是計之隱與顧覺非一起錄…… 同時被兩個先生看中,而且還是所有先生里最好、最有能量的兩個?! 這…… 這怎么可能? 內(nèi)堂里幾乎理解就“熱鬧”了一聲,甚至有人忍不住小聲地嘀咕了出來:“這到底在搞什么……” 當(dāng)然,也有不少人朝著薛遲看去,全是異樣的眼神。 可天才知道,這會兒被這消息劈得最蒙的就是他了! 在聽到自己名字的那個剎那,他都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