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節(jié)
宮里的太后娘娘、皇后沈氏,還有賢妃娘娘衛(wèi)儀,不恰恰好湊出一臺戲了嗎? 送走葉氏之后,陸錦惜倒是有些好奇起來:這一位昔年的京中三大美人之首衛(wèi)儀,該是個何等人物…… 畢竟,傳言中,顧覺非可是為她離家出走且與顧承謙鬧翻了呢。 于是,在這種饒有興致的好奇里,眨眼便是十余日過去。 趁著這段空閑,陸錦惜倒是做了不少事。 頭一件便是先前吩咐潘全兒搭理的花園竣工了,她里里外外查看了一番,頗為滿意,便給潘全兒拔了個管事。 其次是請先生。 薛遲是拜了顧覺非為師,自顧覺非傷好之后就跑去學(xué)齋上學(xué),成日里樂顛顛的,不需要什么別的先生了。 但她那天看提到先生的時候,薛明瑯和薛明璃都很羨慕,于是也琢磨著給兩個小姑娘物色了物色,聯(lián)系了濟南一位素有才名的女先生,就等著人過幾天來。 最后才是薛廷之那件事。 畢竟這件事太過離經(jīng)叛道,一不小心就會惹禍上身,被朝中酸儒們攻訐。 但如今正值議和,時機剛好合適,未必不可。 所以陸錦惜思前想后,便十分心機地先去永寧長公主那邊探了探口風(fēng)。 結(jié)果永寧長公主直接笑出了聲來,竟然對她說了一番很不一般的話。 “此事何必這么麻煩?” “如今議和,皇上都賞賜了你這許多東西,別人都沒有,這是心中有愧,也做給人看呢。且都已經(jīng)議和了,即便薛廷之身上有一半的異族血脈,又何足掛齒?” “你切莫看低了自己,只管找個機會,求到皇上面前去,八成能成?!?/br> 她分析的利害關(guān)系,陸錦惜都考慮到了。 從議和的時機,到皇上的態(tài)度。 但直接求到皇上面前這種事,她卻是從來沒有想過的。聽了之后,不由有些詫異。 但永寧長公主沒當(dāng)一回事,反而還打量她,然后道:“你到底是吃錯什么藥了?先前對那胡姬生的小子轉(zhuǎn)了態(tài)度也就罷了。這種動科舉律例的事情,可不是什么兒戲。若一個不小心出了岔子,或者圣意難測,你要找誰哭去?” 話是這么說著,可陸錦惜見她其實并沒有生氣,所以也笑著回道:“所以這才先來問過嬸母,盼著嬸母給出出主意。若嬸母說能成,我?guī)退话岩矡o妨;若嬸母說不能成,我自然不敢多管的。” 聽她這么說,永寧長公主便滿意了。 左右她不胡來,拎得清一些,別再跟往年一樣,就足以讓人打心底里欣慰了。 談完之后,用了會兒茶,她沒多留,便也走了。 轉(zhuǎn)天便是宮宴之日。 匈奴的使臣這兩天已經(jīng)到了京城,議和的典禮經(jīng)欽天監(jiān)算過了吉時,定在巳時初刻舉行,也就是西洋鐘的九點。 但陸錦惜卻是天沒亮就被拽了起來,穿戴洗漱,折騰了有一個時辰,辰時出門,兩刻之后,便進了內(nèi)皇城,到了宣治門外。 這時候,大臣們早都已經(jīng)去上了早朝。 宮門外面候著的,多是王公大臣家的夫人或者老婦人,頭上都頂著朝廷封的誥命。 有認識的,便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但都不敢大聲說話。 辰時三刻,宮門便開啟,太監(jiān)出來傳召,請所有人入內(nèi)。 命婦們一個接一個地進去了。 但輪到陸錦惜的時候,那個傳召太監(jiān),也就是先前去將軍府宣旨的太監(jiān),卻把手一擺,道:“夫人,您往這邊請?!?/br> 陸錦惜一看那方向,卻是正宮門太和門東邊另一道宮門,弘政門。 “那不是文武百官上朝時走的門嗎?這……” “您真是貴人多忘事,皇上前不久不還下旨嗎?別的夫人是去赴宴,往后宮去。您是要先去觀禮后赴宴,所以一會兒是要去太和殿。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還有長公主,這會兒都在了。” 太監(jiān)笑了起來,依舊請她往那道門走。 陸錦惜沒聽見賢妃衛(wèi)儀的名字,便琢磨了起來。 連這一位榮寵正盛的娘娘都沒資格去觀禮,自己這面子,或者說,薛況的面子,可真是夠大的。 她弄明白了,便道了一聲謝,跟著太監(jiān)移步,到了之弘政門前。 那太監(jiān)走得稍前一些,陸錦惜在后面邁步。 只是沒想到,眼見著就要進宮門了,她眼前忽然落下一道銀光,竟然是一桿沉重的銀槍從旁邊倒了下來,直接砸在她腳步前一尺之處! “當(dāng)啷!” 一聲清脆又沉重的聲響,地面上鋪著的厚磚都跟著震動了一下,濺起不少灰塵。 陸錦惜嚇了一跳,退了一步,才看仔細。 砸在地上的是槍頭部分,擦得干凈極了。順著槍柄往上看,便能看見其上鏤刻的蛟龍圖紋。 一只粗糙的手掌,此刻就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地,把在槍柄上。 陸錦惜抬眸,便恰好對上了一雙已經(jīng)有些熟悉的、玩味的眼。 方少行穿著一身金吾衛(wèi)的盔甲,看著像那么回事,有些威風(fēng),但本該端正戴在頭上的盔卻歪斜得厲害。 人也懶洋洋的。 就背靠宮墻倚著,像沒骨頭;兩手抄在一起,一副沒睡醒的樣子。 “哎喲喂,方大人,您可真是嚇了咱家一跳?。 ?/br> 那太監(jiān)可沒料著這一出,聽見聲音回過頭來一見,就是一個頭兩個大。 自打方少行被貶來當(dāng)這巡京城、守宮門的金吾衛(wèi)之后,亂子就沒少過。 京中事情多也就罷了,要緊的是朝中大臣們上朝都有困難了 ! 每次輪到這一位脾氣大的方大人守宮門,但凡看哪個大臣不順眼,那□□長戟便往路中間一橫—— 他不讓你過?。?/br> 多少朝臣氣得跌腳,但又拿他沒辦法。 要理論吧,趕著上朝;不理論吧,心里頭憋得慌。就是告到皇上那里,參他幾本子,也沒啥用。 皇上說了,這么個功臣,都貶成了守門的,讓他出出氣也好。 大臣們還能怎么辦? 這一口鳥氣從此就這么受著了,如今已經(jīng)過了有半月。 只是最近眾人也想了辦法,干脆讓禁衛(wèi)軍那邊別安排方少行來守宮門,他愛干什么干什么去。 可誰想得到,今天竟然又看見他了! 誰他娘的找死又安排他來守門了? 這白白胖胖的太監(jiān),名叫孫久,也是蕭徹身邊伺候的,大總管周德全是他師父。 他這一張臉,在宮里也是人人都認得。 但這會兒站在方少行面前,他是半點喬不敢拿,還得賠著笑:“大人,這位是大將軍夫人,皇上特下旨請了去觀禮的,可不敢耽擱啊?!?/br> “我認得,還用你來說?” 方少行嗤了一聲,壓根兒都沒看孫久一眼,那目光只落在陸錦惜身上,對她說話時還笑了一聲。 “夫人,可有陣子不見了。剛才手滑了一下,沒嚇到你吧?” 手滑? 這手滑得可真是時候啊。 陸錦惜眉梢微微地一挑,看著很好脾氣地笑了起來,溫溫回道:“還沒嚇出病來??磥矸酱笕瞬皇怯惺?,那我可以走了?” “哎,還請夫人留步,說起來還真有件事很好奇?!?/br> 方少行依舊那么懶洋洋地站著,聲音也依舊是漫不經(jīng)心,仿佛只是隨口提起。 “前兩天偶然聽薛小公子講了個故事。方某很好奇,夫人覺得,在戰(zhàn)場上,我跟大將軍,哪個厲害?” 她暫時沒答話,只抬了眸,正眼瞧他。 還是往日見過的一張臉,那一雙邪氣的眼。 但也許是這一身盔甲與他眼角那一道傷疤格外相稱的原因,看著竟有一種別樣的颯爽風(fēng)采。 嘖,有一陣子不見,又好看了不少嘛。 “誰厲害?方大人曾為大將軍副將時,屢立奇功,出入敵陣如入無人之境,更曾建言獻策,定過幾條伏擊的妙計。不管從哪個方面說,都可謂是英雄出少年了。若以同齡而論,確不輸大將軍……” 陸錦惜沉吟了片刻,開口說著。 方少行聽見,那兩道斜飛的俊眉便是一挑,似乎對她的回答極其滿意。 但下一句,她便轉(zhuǎn)了話鋒。 “只可惜,方大人年紀畢竟小些,且上戰(zhàn)場的時間統(tǒng)共也就那么一年上下,所以……” 陸錦惜笑瞇瞇地伸出了自己手指,掐著比了小小一段指節(jié)。 “很遺憾,還是差這么點呢!” “……” 方少行一雙眼瞇了起來,就這么看著她,眸子里竟透出幾分危險的感覺來,好半晌都沒說話,更沒將那攔路的六尺銀槍移開。 氣氛一時有些沉凝緊繃。 一旁的孫久流了一腦門子的汗,左看看陸錦惜,右看看方少行,只覺得這情況說不出的詭異。 他勉強笑了一聲,便想上去勸說:“方大人——” “你走吧。” 誰料,還沒等他開口細說,方少行竟然莫名笑了一聲,手腕一轉(zhuǎn),那沉重的、閃著寒光的銀槍就已經(jīng)收了回去。 “要不是夫人長得漂亮,今日這道門,是斷斷進不了的。” 這一句話,他是看著陸錦惜說的。 調(diào)戲的意味,已經(jīng)明顯到令人發(fā)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