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

    方少行那一身金吾衛(wèi)的盔甲，不知何時已經(jīng)卸了下來，只穿著一身颯爽的白袍，一雙邪肆的眼底透出不盡的鋒銳！

    一手持銀槍，一手卻拎著酒壇子。

    他仰頭把最后一口烈酒飲盡，接著便豪氣的一拋，將其摔在地上“啪”地一聲，砸成了粉碎。

    舉袖將下頜上的殘酒一擦，他目視著霍爾頓，只向旁邊人喊道：“來人，把刀給他！”

    眾人齊齊一怔。

    都還沒搞清楚方少行是在吩咐誰，又是指誰的刀，旁邊就有一名侍衛(wèi)頂著滿頭的冷汗上來，竟然向霍爾頓遞出了一把彎彎的佩刀。

    刀鞘上嵌滿寶石，長有兩尺，一看便不是中原的形制。

    這是霍爾頓在入宮覲見大夏皇帝的時候，被取下來的佩刀。

    他雖然接了刀，可沒懂方少行是什么意思。

    “你到底想干什么！如今兩國才剛剛議和，你們大夏莫不是要撕毀和書？！”

    “哈哈哈，和書？”

    方少行大笑起來，方才還顯出幾分邪肆浪蕩的表情已經(jīng)完全收了進(jìn)來，這一瞬間，一張俊朗的面容上竟然覆滿沸騰的戰(zhàn)意與冰寒的殺意！

    “老子攔你，不為國事，只為私怨！”

    “當(dāng)！”

    銀色的□□在地上重重的一頓，宮門處地面堅(jiān)硬的石磚頓時一震，竟是驚心動魄的金石碰撞之聲！

    借了這一刻的反震之力，他極其輕松地將這銀槍在半空中轉(zhuǎn)了一圈，舉重若輕，卻又帶著沉凝的威勢，竟是將負(fù)在了身后！

    寒光閃爍的槍尖，斜斜指地，被夕陽艷影染紅。

    這一瞬間，所有人竟然隱約聞到了大漠黃沙的孤烈味道！

    眼角下那一道舊傷疤，依稀有著舊日的崢嶸。

    方少行的聲音則帶著那種數(shù)不盡的放肆狂氣，更有一種醉臥沙場君莫笑的豪壯：“昔日明天關(guān)一役，薛況沒追，放了你一條狗命！今日此門乃我方某人所守，你打得過，便讓你堂堂正正從此門過！打不過，你便帶著這一干廢物，另尋門出！”

    ☆、第90章 第090章 痛快戰(zhàn)

    方少行瘋了。

    這一瞬間，所有聽見他這話的人，包括陸錦惜，腦子里都只冒出這念頭來。

    看著他的目光，也多了一種難以相信！

    這是什么時候？

    兩國議和，才舉行完了議和大典?。?/br>
    皇帝前腳才宣讀了和書，他后腳就持了一桿槍攔在宮門前，打臉都不帶這么快的！

    沒怎么見過刀槍鮮血的文臣們，眼見著這場面，只覺得腦子里“嗡”地一聲，幾乎立刻就要倒下去。

    便是那些個才出來的武將，大半也都看傻了眼。

    他們是對議和頗有微詞，可如今事情已經(jīng)成了定局，眼下這么大膽折騰，著實(shí)是有些找死了。

    官復(fù)原職的九門提督劉進(jìn)，素來與方少行交好，這時候也是滿面的驚詫。

    看樣子，是對這突發(fā)的情況毫不知情。

    匈奴來的使臣，大多都會漢話。

    且即便是不會，方少行這架勢，還用得著說？

    分明就是要找事！

    一時之間，氣氛便變得激憤了起來。

    唯獨(dú)方少行沒看旁人一眼，就這么定定地注視著霍爾頓，又朗盛問了一句：“敢是不敢？”

    沒有人能禁受得住這般的挑釁！

    更不用說是霍爾頓這樣自認(rèn)血性的漢子。

    他雖是的確十分僥幸地從薛況手中逃了一命走，可戰(zhàn)場上的事情瞬息萬變，運(yùn)氣難道就不是實(shí)力了嗎？

    “不敢？”

    霍爾頓也不是什么好惹的善茬兒，抬手一摸自己臉上那一道長長的、猙獰的傷疤，狠勁兒就上來了，直接將刀一拔！

    “老子有什么不敢！來戰(zhàn)！”

    “當(dāng)！”

    彎彎的匈奴刀化作一道疾電，立刻朝著方少行攻去！

    宮門附近圍觀的人全都嚇了一跳，膽小者甚至都驚叫了一聲，一下子慌慌忙忙地朝著周圍退開。

    以方少行和霍爾頓為中心，立刻就散開了一個還算寬闊的圈子。

    但這只是對尋常人而言。

    對習(xí)武之人來說，宮門這么狹窄的一個地方，哪里又能施展得開拳腳？

    越是開闊的地方，打起來越是靈活，越是大開大合；可越是狹窄的地方，打起來就越是束手束腳，相應(yīng)地也更考驗(yàn)人——

    越狹窄，越兇險！

    陸錦惜來得比較遲，所以站在外面一些的位置，看的是目瞪口呆。

    只這眨了兩三眼的功夫里，兩人兵器相交已經(jīng)數(shù)十次！

    金石聲震，火花四濺！

    “愣著干什么？還不趕緊上去攔著！”

    一旁的永寧長公主氣得咬牙，心里也沒預(yù)料到事態(tài)發(fā)展竟會這般地快，說打起來就打起來了，半點(diǎn)不給人留下反應(yīng)的時間。

    這一時間，只厲聲向左右侍衛(wèi)喝道。

    她身份尊貴又特殊，在宮里面說話是很管用的，即便是守宮門的侍衛(wèi)們，也沒一個不知道。

    眼下她發(fā)令，自是誰都不敢不聽。

    可真到要上了，才會發(fā)現(xiàn)眼下這局面，根本不是他們想攔就能攔得住的。

    方少行一身白袍瀟灑，揮舞起那槍來卻是殺機(jī)畢露。

    一抬一掃，皆是凜冽！

    霍爾頓勉強(qiáng)也能算得上一員猛將，即便是面對著方少行，也半點(diǎn)沒露怯，攻勢狂猛！

    疾風(fēng)掃落葉，驚雷劈長空！

    這二人之間頃刻已戰(zhàn)成了一團(tuán)，哪里在乎旁人？

    無數(shù)趕來的侍衛(wèi)，手持長戟，可站在旁邊跟隨著二人移動，竟是半點(diǎn)阻攔他們的空隙都找不到！

    硬攔？

    一個是當(dāng)初為大夏立下過赫赫戰(zhàn)功的方大人，一個是代表匈奴前來談和的匈奴使臣。

    成功攔下倒也罷了，若不成功呢？

    要傷了摔了，磕了碰了，誰來擔(dān)待？

    所以比起激戰(zhàn)正酣的那兩人，一干本應(yīng)該奉命上前阻攔的侍衛(wèi)，反倒顯得畏首畏尾。

    偏偏那兩人，尤其是方少行，都聽到了永寧長公主的呵斥，卻全當(dāng)了耳旁風(fēng)！

    ——照打不誤！

    猖狂，這是真猖狂?。?/br>
    不少大臣都看了個心驚膽戰(zhàn)，一連朝著外面挪，生怕刀槍無眼，傷了自己。

    永寧長公主氣得臉色都變了。

    一旁的當(dāng)朝太師顧承謙和當(dāng)朝太傅衛(wèi)秉乾，震驚之余，卻是有些面色復(fù)雜，既沒有太大的震怒，也沒有開口勸說。

    陸錦惜是覺得方少行這人很邪性，敢挑在這個當(dāng)口上搞事，很有一種不知死活的執(zhí)拗勁兒。

    又或者可以說，目中無人。

    只不過，這么看了一圈下來，她忽然就覺得不很對勁：好像，缺了一個應(yīng)該看到的人？

    先前議和大典上還看到了顧覺非，可現(xiàn)在怎么反倒沒人了？

    官場上有官場的規(guī)矩。

    似官位較低的官員，即便是離宴，也得要等上面的大人們走了之后才能跟著走。

    這時候，老太師和老太傅都在，沒道理顧覺非不在啊。

    他八面玲瓏，做事極少有錯漏。

    像這種連陸錦惜都知道的細(xì)節(jié)，他沒道理會忽略。

    腦海中這念頭閃過，陸錦惜的目光在場中交戰(zhàn)在一起、近乎以命相搏的兩人身上晃了一圈，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朝著身后看去。

    于是瞳孔猛地一縮！

    還真被她猜著了！

    顧覺非不但沒走，這時候竟然跟慶安帝蕭徹走在一起，一前一后，一副君臣和樂模樣。

    大約是太監(jiān)們已經(jīng)將宮門口的事情報了過去，皇帝竟帶著一干人等浩浩蕩蕩地從宮殿那頭走來。

    顧覺非就在他身后一些。

    一身文官補(bǔ)服襯得他一身清雅，雖是有火燒眉毛的事情發(fā)生，可他面色從容鎮(zhèn)定，仿佛半點(diǎn)沒放在心上。

    陸錦惜半點(diǎn)不知道他什么時候跟皇帝走在了一起。

    要知道，她才剛從養(yǎng)心殿出來沒多久。彼時殿中只有慶安帝蕭徹本人和永寧長公主兩人。

    這一會兒的時間里，顧覺非就出現(xiàn)在了皇帝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