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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本閑涼(妾本閑涼)在線閱讀 - 第184節(jié)

第184節(jié)

    要緊的是,他在錢財方面,必定捉襟見肘。

    可以說,不管從哪個方面看,這個季恒,都會是陸錦惜為璃姐兒、瑯姐兒聘請先生的首選!

    只是……

    她倒是滿意人家,可人家未必愿意教兩個女孩子。

    “去叫潘全兒來?!?/br>
    將桌上擺的那幾頁寫有季恒生平的文字看了又看,陸錦惜思慮再三,終究覺得所有備選的人里面,還是這個最好,所以決定試試。

    “這個季恒,實在是個不可多得的人選,我得要問問清楚。”

    “是?!?/br>
    青雀是知道她已經看了那名錄很久,也聽她念叨這季恒念叨了好幾日,所以此刻聽她這般吩咐,也不驚訝,躬身便退了出去。

    只是才退到門口,她便驚了一下:“大公子?”

    薛廷之是剛來,才走到門口,只是聽見里面陸錦惜在說話,所以暫時沒打擾。如今青雀出來了,他便對著門,躬身一拜:“科舉改制一事,廷之已知,特來叩謝嫡母?!?/br>
    ☆、第103章 第103章 眼前人,天上人

    他來了?

    其實算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吧。

    陸錦惜手指輕輕地一停, 便將那幾頁紙給壓回了桌面上, 平淡地道了一句:“進來說話吧。”

    “謝嫡母?!?/br>
    薛廷之低垂著眉眼,跨入了屋內。

    這是書房。

    陸錦惜就坐在書案后面, 一襲鵝黃的春衫,捏著筆時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明明隔了有一段距離, 可薛廷之卻一眼看見了她腕內側那一枚小小的紅痣。

    那一瞬間,便像是被晃了眼一般, 心亂之余, 還有些恍惚。

    “坐?!?/br>
    他這小小的異樣, 陸錦惜注意到了,可此刻情形特殊,還未往別的地方想。只當他是才知道科舉改制這消息, 無論如何老成, 多少也有點情難自已。

    于是抬手一指挨墻那棋桌旁的位置,叫他先坐。

    若是素日起居的暖閣, 里頭都是有多余的桌椅的??蛇@書房, 說是薛況的,可其實一直都是陸錦惜自己在用,也沒留旁的座位。

    適合讓薛廷之坐的,只有這里。

    那原本是一張方幾,但此時原本的青玉棋盤被撤去, 換上了一張墨玉棋盤, 便成了一張棋桌。

    兩只紅木雕漆圓凳, 置于兩側。

    薛廷之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便看了個清楚。

    可待依言坐下之后,才將擺在這方幾上的棋盤看了個清楚,只一瞬間,瞳孔便縮緊了,一些東西迅速地浮了上來。

    這墨玉棋盤,竟是由一整塊墨玉雕成!

    圓潤渾然!

    分明不是什么便宜貨,只怕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弄到。更不用說,他一下想起薛遲那小子曾炫耀過,說他娘收了很珍貴的禮物,什么棋盤,還有一把他很喜歡的洪廬劍……

    來自,太師府,顧大公子的禮物。

    當日閱微館所目睹、所耳聞,幾乎立刻又在眼前閃爍。耳旁恍惚有誰喚了一聲“大公子”,顫顫地纏綿。

    一時是陸錦惜,一時又變成了香芝。

    這一瞬間,薛廷之胃里面竟一片翻騰,平白覺出了一種骯臟和惡心。

    “大公子?”

    才自書案后走過來的陸錦惜,見他面色不好,有些奇怪,也下意識地關切了一句。

    淺淡的嗓音,溶著如月的清冷。

    溫溫然,卻一點也不甜膩。

    沒有那一種隱約帶著喘息的顫音,也沒有那種能讓人生出無限綺念的低啞……

    于是他一下又清醒過來。

    抬眸看陸錦惜時,只見她帶著幾分疑惑地看著自己,雖有幾分關切,卻絕對是發(fā)乎情止乎禮,并沒有深及眸底。

    禮法,本已經是不可跨越的鴻溝。

    即便他將來沖破這重重的枷鎖和困難,回到自己本來應得的位置,眼前人,也只能是天上人。

    終其一生,也無法一親芳澤。

    更不用說,她暗地里還與那個大夏人人熟知的顧“大公子”有那么幾分不清不楚的首尾了……

    “才得知科舉改制之事,廷之心內,意實搖蕩,久久難平,有些恍惚,還請嫡母見諒。”他選擇了主動解釋,且理由恰好是陸錦惜會相信的那種。

    陸錦惜本也這么想,所以沒多在意。

    畢竟這件事的起因就是薛廷之。因他當初一句請求,竟引出了一系列的論戰(zhàn),更最終促成了科舉改制。

    換了誰,不為之震撼呢?

    她輕輕一拂衣擺,坐在了薛廷之的對面,只道:“科舉改制之事,實在也是很出乎我的意料了,如今能成,于你,于士子,于天下而言,都算是一件好事。只是謝我倒是不必,畢竟這件事我不過是個旁觀者。你若真要謝,怕是得去謝那一位顧大公子了。此事若無他,怕是遙遙無期?!?/br>
    顧大公子……

    收攏在膝上的手掌,悄然握得緊了一些,薛廷之心底那一股深重的戾氣慢慢地浮了上來,這一瞬間竟是厭惡此人至極。

    可他偏偏不能讓陸錦惜看出來。

    暗暗將這一股戾氣壓下,重新沉進了心底,他竟然發(fā)現,原本得知科舉改制這件事之后的喜悅,都一掃而空,消失得干干凈凈。

    “如今此事已成,你也算了了一樁心愿。”

    有丫鬟來上茶,陸錦惜看她將茶盞放下,卻也沒端。轉眸來看時,只見薛廷之沉默地坐在自己對面,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

    “先前你沒有任何功名在身,要參加科舉,按照規(guī)矩要從縣試開始,先考個童生。你先前可有接觸過科舉要考的策論等事?自己又是什么打算?”

    “科舉經義策論,廷之已經了解過。今年京城這一帶,縣試還未開始,所以廷之想……”說到這里的時候,薛廷之頓了頓,抬眸看了陸錦惜一眼,才續(xù)道,“今年便開始考?!?/br>
    今年便開始考?

    這答案,其實也在陸錦惜意料之中。

    她這庶子絕不是什么甘于池中的人,且自身有幾分學識在,雖不知道他為什么在閱微館交了白卷,可那一顆向往功名利祿的心,她卻是看得清楚。

    “今年便開始考也好,你這年紀去考的也不在少數,并不打眼。算起來,下一屆會試,也在三年之后了,到時你正好弱冠之年。成家與立業(yè),若能一并達成,也算不辜負大將軍對你一番悉心的栽培了?!?/br>
    陸錦惜說著,便微微笑了起來。

    聽見她這話的薛廷之,卻越發(fā)難受起來。

    成家立業(yè)……

    她就這么想將他趕出這家門嗎?

    心緒浮動間,竟是不想在這書房中多坐上哪怕一刻!

    他抿緊了嘴唇,蒼白的面容上,浮上一層奇怪的血色。落在旁人眼底,便像是一名普通的少年郎,因長輩提及自己的終身大事,而露出幾許羞怯。

    可他的眼底,沒有半點難為情。

    陸錦惜又問:“那讀書上學呢?你是想單獨給你請個先生到府里,還是外面找個學塾,或者上個書院?”

    大夏各地都有書院,只是有的出名,有的不出名。

    京城當然也有。

    稷下書院,算不得很出名,可畢竟天子腳下,也差不到哪里去。里面的先生基本都在一流之列,多是重金聘來,只可惜學生大都是權貴之家出身,朽木難雕。

    這里面的情況,陸錦惜有所耳聞,但料想薛廷之也不會不清楚,所以她問得簡短,端看薛廷之怎么想。

    問完了之后,便注視著他。

    薛廷之顯然沒想到她會直接詢問自己的意見,一時微怔。

    片刻后才抬首,直視了陸錦惜,然后起身來,重新向她一拜,慢慢道:“廷之,想去讀書院?!?/br>
    竟然真的選了書院……

    這一下,輪到陸錦惜有些看不懂了:“那你想去哪個書院?”

    “父母在,不遠游,游必有方。廷之無方,且有嫡母在,不敢遠游。聽聞京中有稷下書院,愿擇日前往一考?!?/br>
    聲音平靜,說來連貫。

    簡直像是早就在心里面考慮過了無數次。

    陸錦惜聽得笑起來,也不干涉他任何決定,只道:“既然你已經對自己的將來有了安排,我也就不多置喙什么了。稽下書院是沒什么好考的,怕是你閉著眼睛都能進去,要緊的也不在這里。這書院風氣極壞,你去之前,還是好生了解清楚。聽說再過十來天就是入學考,屆時府里會為你安排好一應事宜,你只管放心去。”

    “是。”

    像是一拳打進了棉花里。

    薛廷之明知她不會反對自己關于此事的任何決定,所以才說出了這番話來;可她真的一個字也不多問的時候,他便覺得心里空落落地難受,只能低低地應了一聲。

    這樣簡短的一個字,實在暴露不出什么情緒來。

    自打知道薛廷之收用了香芝,陸錦惜丟他的警惕也就下來幾分,只當他當初那些異樣是“知好色而慕少艾”,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萌動。

    如今察覺不出什么來,更不用說他就要去書院讀書,更沒什么值得警惕的。

    所以,陸錦惜很放松。

    她本有意留薛廷之多說兩句,尤其是這一次朝堂上的那些風云,以提點著他一些。可眼角余光一晃,已經瞥見了門外青雀的身影。

    想是潘全兒已經到外面了。

    請季恒當先生這件事,她心里還記掛著呢,略一權衡便對薛廷之道:“我這里還有些許事情需要料理,就不多留你說話了。反正還有幾日,待你要去考稷下書院的時候,再與你細說算了。你先回去,好生料理下如今的事吧,想來可有一陣好忙。”

    “是,那廷之先行告退?!?/br>
    嫡母發(fā)話,薛廷之自然沒有反駁的道理,只是心底被什么東西沉沉地壓著,實在不很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