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節(jié)
十一年前,嫁給薛況。 因著她后來悲慘的遭遇,眾人還能將自己的嫉妒往下壓壓,安慰自己她這一樁親事也未必就好。 可眼下還要怎么安慰? 守寡六年后,又要成婚了,且成婚的對象還是并不輸給薛況的才子,一個男人比不上、女人得不到的顧覺非! 陸錦惜不厲害,沒本事? 來,你告訴咱—— 如果這都叫“不厲害”“沒本事”,那什么才叫“厲害”,才叫“有本事”?! 這才是悶聲發(fā)大財,殺人不見血啊。 不聲不響就搞定了顧覺非。 現(xiàn)在這一小撮人被陸錦惜這近乎傳奇的經(jīng)歷一感染,幾乎都要懷疑當(dāng)年她能嫁給薛況,也不是“運(yùn)氣”這么簡單了。 甚至還在想: 顧覺非為什么隱居雪翠頂六年? 指不定也是為了陸錦惜啊。 時間那么湊巧,前腳薛況出事,陸錦惜守寡,后腳顧覺非就跟家里鬧翻,隱居大昭寺。 極有可能是當(dāng)時的老太師不同意這門親事啊。 還別說,這歪門邪道的猜測結(jié)合著今日的事實(shí)看,還真有那么幾分說不清道不楚的道理。 什么賢妃娘娘衛(wèi)儀…… 怕只是個掩人耳目的幌子吧! 總而言之,京城里過了年一般熱鬧,有關(guān)于陸錦惜先后引得兩大青年才俊盡折腰的美貌與手段,更成了一個經(jīng)久不衰的熱議話題。 當(dāng)然,身處于風(fēng)暴與旋渦中心的太師府和將軍府,可就沒那么熱鬧了。 太師府暫且不論。 陸錦惜這里,才如夢初醒似的從宮里回到將軍府,就感覺到了來自府中所有人那奇異的目光,艷羨的有,震驚的有,好奇的有…… 她一路走著,只覺得腳跟踩在棉花上似的。 輕輕的,空空的。 總讓她有一種隨時都會踏空的錯覺,可偏偏每一步落下去,踩到的都是實(shí)實(shí)在在的地面,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她恍惚游蕩的神思拉回。 走到東院門口,看見道旁樹枝上那幾顆小小的青杏時,她終于意識到自己到底說了什么,又做出了怎樣的選擇。 回憶里,是慶安帝蕭徹那不敢相信的眼神。 畢竟他已經(jīng)勸告過了,明擺著是暗示她不要答應(yīng)顧覺非,可她依舊答應(yīng)了。 皇帝應(yīng)該很意外吧? “其實(shí)我自己也很意外……” 腳步忽然停下,陸錦惜沒有側(cè)過眼眸去看旁邊的白鷺和青雀一眼,仿佛她們都已經(jīng)不存在,她的世界只有自己一人般,自語了起來。 “這就要嫁人了?!?/br> 這就要嫁人了啊。 睡都還沒能睡上一回呢。 她想著竟嗤笑了一聲,眼底透著幾分莫測的神光,只伸出手來,將那枝頭一只還青的杏子摘了下來,放在掌心。 小小的一顆。 青色。 陽光照落下來,那一層細(xì)細(xì)的絨毛好似在她白玉似的手掌中,隱隱發(fā)亮。 陸錦惜看了半晌。 于是耳邊,忽然回蕩起了不久前離開宮門時,顧覺非眼眸彎彎、含著促狹笑意的一句話。 他說:“陸錦惜,你完了?!?/br> 是的。 現(xiàn)在陸錦惜也知道了:她完了。 她走過最深的路,真的是顧覺非的套路。 ☆、第154章 第154章 成婚 皇帝賜婚, 金口玉言。 當(dāng)年的陸九齡反對不了,如今的將軍府與太師府就算有一萬的委屈也只能憋著。 陸錦惜出嫁, 那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br> 頭天消息傳出,次日欽天監(jiān)就擬好了良辰吉日, 且一點(diǎn)也不拖泥帶水, 就定在七月初七。 這可巧了,真趕上乞巧。 有人就戲稱, 時間定得這樣急, 這樣巧, 鐵定有顧覺非插手。 這話真假自然是無從得知。 但看得見的卻是, 欽天監(jiān)的時辰一下來, 從太師府到將軍府再到尚書府, 全都跟著忙碌起來了。 畢竟是寡婦出嫁,牽扯太多了。 頭一件事,便是搬出將軍府。 陸錦惜沒出嫁之前可是大將軍夫人, 有著朝廷的一品誥命, 當(dāng)初誥命的服制、詔書都是要收回的。 且府內(nèi)還有她兒女與仆婦, 要怎么處理又成了問題。 薛明璃、薛明瑯、薛遲包括薛廷之在內(nèi),其實(shí)都算她的孩子, 但前面三個乃是她自己生養(yǎng)的,也就尤為重要。 寡婦再嫁,孩子都姓薛, 自不能跟她走。 再說了, 即便是她想帶走, 將軍府也不可能應(yīng)允。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在處理這件事的時候,府內(nèi)肯定會有一場驚天動地的折騰。 可誰想到? 除了幾個孩子舍不得,掉了掉眼淚之外,竟也沒有大哭大鬧,都順從得跟小綿羊似的。 陸錦惜從將軍府搬回尚書府的那一天,幾個小家伙硬是要將他們的娘親送到尚書府門口,還在外祖父家做客了幾天。 待回到將軍府之后,衛(wèi)仙就不明白了。 她疑惑地詢問他們:“再嫁的可是你們娘親啊,就這么讓她走了?” 衛(wèi)仙是他們?nèi)龐?,璃姐兒、瑯姐兒幾個都知道她跟自己娘親不對付,但這時候她身上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惡意。 畢竟陸錦惜都走了。 所以略擦了擦眼淚,瑯姐兒就說話了:“娘親再嫁也是我們的娘親啊,又不會因?yàn)榧蘖巳擞稚诵⊥尥蘧筒灰覀兞?,只是換了個地方生活。顧先生一定好好待她,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再說了,就算是娘親在的時候,我們也沒有天天粘著娘親啊?!?/br> 這里頭最沒有壓力的就是薛遲了。 在聽人說過自家先生在朝堂上對陸錦惜那一番表白之后,他就徹底放心了下來。 本來拜了先生之后,他對顧覺非的崇拜就與日俱增,甚至隱約帶了一種孺慕的味道。如今他崇拜的先生要娶他最愛的娘親,不是正好嗎? 他是先生的學(xué)生,想去太師府隨時都可以。 更不用說先生是那樣好說話的一個人,就是jiejie們要去太師父看娘親,他也不可能不應(yīng)允。 京城這地方,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不過是改嫁罷了,又不是天人永隔,沒什么看不開的。 一切是娘親高興就好。 歸根到底他們還是將軍府的孩子,還是薛況的兒女,娘親也是他們的娘親,誰還敢欺負(fù)了他們?nèi)ィ?/br> 至于京城中那些流言蜚語? 娘親也早就教過了,“人言是非,非我是非。太在意旁人的評價,會忘記自己”。 所以去聽那些流言蜚語,還不如關(guān)注自己的本心。 可以說,這幾個孩子給出的答案,都遠(yuǎn)遠(yuǎn)在衛(wèi)仙意料之外。她甚至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什么時候,陸氏這幾個孩子,竟變得如此聽話懂事了? 甚至,讓人有些嫉妒。 璃姐兒他們回答完了她的問題,便都手拉著手躬身告辭。 衛(wèi)仙就站在他們后面,看著他們那還沒拔高的身影,慢慢穿過了庭院,這時恍惚間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炎夏已至。 原本就不熱鬧的東院,現(xiàn)在更是空了下來。 太太孫氏顯然也沒料到皇帝忽然會賜婚,在接到旨意的時候一時也覺得難以接受。 可轉(zhuǎn)念一想,又有什么不能接受的呢? 她兒子薛況已經(jīng)沒了,陸錦惜嫁進(jìn)門來這些年,過的日子也的確不怎么樣。 孫氏自己就是女人,如何能體味不到其中的苦楚? 更何況她早年也隨男人在沙場征戰(zhàn)行走,這些年后宅里磋磨雖磨平了些許棱角,可對于那些世俗禮教,倒并不奉如圭臬。 所以陸錦惜去拜別她的時候,也很和平。 甚至她還給了陸錦惜一些過來人的忠告,又允許她帶走身邊的丫鬟,仆婦,甚至得力的下人。 只是陸錦惜并沒有帶誰走。 她固然能緊著自己方便,把白鷺青雀都帶走,可帶走了之后,孩子們怎么辦呢? 終歸還是要為孩子們打算的。 她走的時候,除了自己的私庫,幾乎什么都沒帶走。 孩子們將來忽由孫氏照看,同時也留了白鷺青雀并幾個嬤嬤照常照應(yīng),一切跟她還在的時候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