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節(jié)
陸錦惜在后宅中,也不是無所事事。 陜西盛隆昌那邊的生意越做越大,又因為陸錦惜嫁了顧覺非這個恰好管著理蕃堂的,所以盛宣聰明地繼續(xù)同陸錦惜合作。 原本她第一次與其合作的股本,折價入股繼續(xù)進(jìn)行后面的合作。 這些年邊關(guān)的形式見好,大夏都城已頗有四方來朝的宏偉氣象,邊關(guān)上的貿(mào)易自然也更加頻繁。隨著回鶻、吐蕃、鮮卑等相繼與大夏談和通商,可貿(mào)易的范圍也迅速擴(kuò)大。 作為這一行的先行者,盛隆昌自然獨(dú)占鰲頭。 即便是如今擠進(jìn)來跟著喝湯的人越來越多,可盛隆昌優(yōu)勢已經(jīng)建立,想倒都難。 于是陸錦惜不僅迅速地收回了原本從陸氏處借來的嫁妝錢,還在這三年的時間里,讓自己手里的銀子翻了數(shù)十倍。 吃穿用度,一應(yīng)不愁。 這府里頭也沒有人管她,高興了,想出門就出門,想游湖就游湖,甚至去年還隨著顧覺非一道去江南玩過。 可以說,日子愜意得不行。 將軍府那邊不找麻煩,璃姐兒、瑯姐兒、遲哥兒幾個年紀(jì)漸大,卻也時不時來看望她,懂事又聽話。 太師府里人人都知道她是顧覺非心尖尖上那個,更不敢惹她。 剛出嫁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人想看她笑話;可這些年下來,那些個高門權(quán)貴、名門淑女,見了她也只有賠笑的份兒。 加上她處事圓滑,甚少得罪人。 如此與顧覺非一前一后地呼應(yīng),竟是如今京城里最得意的一對兒。 說什么“腦袋”不夠用,想也知道這話不過是自己打趣自己,開個玩笑罷了。 下棋她不愛。 可這父子兩人間的關(guān)系她卻看得清楚。 眼下將顧承謙扶了起來站穩(wěn),她只笑道:“您不提這茬兒錦惜都還沒想起來,前幾日京中有匈奴的商隊到了,帶了上好的山參。我命人買下來幾盒,張大夫說有個方子用這來調(diào)養(yǎng),能讓您這冬天過得更舒坦?!?/br> 顧承謙聽得心底實在是復(fù)雜。 他一早就知道陸九齡教養(yǎng)的這個女兒很好,可在她嫁給薛況的時候,還不知道有這樣好。后來因顧覺非與薛況之間那些隱秘的恩怨,便對陸錦惜懷有幾分愧疚。 未料想,她竟輾轉(zhuǎn)成了自己的兒媳。 顧覺非的刁鉆與狠辣,他身為他的父親,乃至于官場上的同僚,已經(jīng)算是領(lǐng)教過了。 跟這個兒子,他沒話可說。 可對著陸錦惜這周到的兒媳,卻是很難不搭理。 畢竟她溫柔賢惠且孝順,真把他當(dāng)了長輩看,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皆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誰能不喜歡她呢? 甚至可以說,他與顧覺非朝堂上斗成那樣,這偌大的太師府還沒因此鬧得分崩離析,都是因為這府里還有個陸錦惜。 顧承謙又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取了一旁的拐杖來,自己撐著了,苦笑道:“難為你有心了。今天這一盤棋也下完了,你便回去忙你的吧。如今我乞休辭官,已約了計之隱往東湖邊賞雪喝茶,該去了?!?/br> 他說著,便已經(jīng)朝外面走了出去。 一旁侍立著的太師府大總管萬保常連忙跟了上去,往前面張羅出門的暖轎了。 只是人還沒出府門,前院便響起了一聲高亢的唱喏—— “圣旨到!” “奉天承運(yùn)皇帝,詔曰:理蕃院尚書、保和殿大學(xué)士妻陸氏錦惜,知書識理,賢良溫厚,克佐壸儀,敦睦嘉仁。著即誥封為一品夫人,賜除夕皇宮夜宴列席,欽此!” ☆、第161章 第161章 匈奴隱憂 接旨的時候, 陸錦惜便對這旨意的內(nèi)容有所預(yù)料了。 畢竟昨夜顧覺非回來,坐書房里與孟濟(jì)說話的時候, 她就在旁邊聽了個清楚。說是老太師乞休,正好是顧覺非名正言順上位的時候。 所以在聽到自己封了一品誥命時, 她并未有半分驚訝。 可圣旨的最后這一句, 卻偏偏讓她有些許的訝然了。 自打改嫁給顧覺非之后,陸氏因薛況而封的一品誥命便被按律奪回, 她的誥命品級只能依著顧覺非的官級走。 而朝中諸多慶典儀式, 都要看命婦的品級。 陸錦惜這不上不下的, 且還是再嫁婦, 身份著實尷尬, 是以這三年多來, 竟未再入過一次宮。 今日伴隨著圣旨一道下來的,竟然還賜了除夕宮宴? 要知道除夕宮宴可非比一般的宮宴。 這是皇帝在皇宮中舉辦的宴席,因日子特殊, 非皇親國戚不請, 非朝廷重臣不請, 非緊要命婦不請。 如今還請了誰不知道,反正竟是請了她這個在外頭名聲不那么好的再嫁婦, 實在是不可思議! 陸錦惜雙手將圣旨接過來的時候,只瞧見那傳旨太監(jiān)笑成了兩道彎月的眼睛,甚至臉上還有些討好的笑容。 半點沒有一般傳旨太監(jiān)的趾高氣昂。 “恭喜夫人, 賀喜夫人了, 眼瞧著接近年尾, 今年可算是您最旺了?!?/br> 陸錦惜客氣了兩句:“您說笑了,是咱們大夏如今國運(yùn)昌盛呢。多勞公公您大冷天里跑這一趟,只是不知今年除夕宴這是什么情況?” “哈哈,您可算是問對了?!?/br> 那公公揚(yáng)了揚(yáng)蘭花指,滿臉的喜氣,當(dāng)中還帶了幾分賣弄的神秘。 “就這些天,宮里面可出了件天大的喜事,皇上都高興壞了。這不,趕上今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這才要大擺除夕宮宴呢。” “大喜事?” 聽著這形容,還有特指的“宮里面”,陸錦惜眉梢微微一動,就猜著一點苗頭,于是眸光微微一閃,也笑了起來。 “您說的莫非是賢妃娘娘……” “噓——” 那太監(jiān)忙比了一根手指,笑得可討人喜歡了。 “您心里知道就行,還沒兩個月呢,剛診出來,皇上要留到除夕那天再說的?!?/br> “那可真是大喜事,大喜事了?!?/br> 陸錦惜面上的神情毫無破綻,同時也給旁邊的風(fēng)鈴遞了眼神。 風(fēng)鈴這兩年也出落了不少,已成了個標(biāo)致的大姑娘,因跟在陸錦惜身邊,學(xué)得多,人也機(jī)靈,做事很有一種沉穩(wěn)又周全的感覺。 收到她眼神,她便知道了。 這時忙走上來,要送那太監(jiān),也把豐厚的茶水錢遞了過去。 可沒想到,對方竟然不收,只道是:“今兒能來府上傳旨,已是幸運(yùn)了,可不敢要您的賞錢,小人沾沾喜氣也就夠了。八日后除夕宴,夫人可得準(zhǔn)備著了,小人先回宮,您留步?!?/br> 話里話外,儼然對陸錦惜恭敬極了。 直到風(fēng)鈴將人送走,人也沒收一個子兒。 陸錦惜哪里能不知道原因所在?這太監(jiān)也算是個有心的,不亂拿,尤其是顧覺非眼下如日中天,賣力氣巴結(jié)都還來不及呢。 “收好吧?!?/br> 她隨手將圣旨遞了出去,抬頭一看,院門口那邊的顧承謙,只木著一張臉看她這邊。 宦海沉浮這許多年,他哪里能不知道朝上發(fā)生了什么呢? 屬于他的時代,終究是過去了。 顧承謙那拄著拐杖的身子,看上去又傴僂了幾分,蒼老的眼底又多了幾分渾濁,只轉(zhuǎn)過身去,對萬保常道:“走吧?!?/br> 他還是出門去了。 陸錦惜就站在后面,目送著這一位輔佐過三代帝皇的老大人,一步一步,蹣跚地上了轎子,又看那轎子慢慢離開了府門,這才微微嘆了一口氣。 她轉(zhuǎn)頭吩咐道:“讓廚房那邊先備好驅(qū)寒的熱湯,待老大人晚點一回,便立刻給端上去。” “是。”風(fēng)鈴眨巴眨巴眼,乖巧地應(yīng)聲,接著又提醒道,“昨日盛隆昌那邊傳來消息,約過了您,中午在商號見。就剩下半個時辰了,您還去嗎?” 如今盛隆昌日大,分號也多了不少。 作為如今大夏第一流的大都城,京城里人來人往,貨來貨往,消息最是靈通,且京中權(quán)貴甚多,富戶遍地,是個最好的商品傾銷之地。 盛宣早在去年,便在京中建了一家分號。 現(xiàn)在一年里,他有五個月在陜西,兩個月在邊關(guān),三個月在江南,兩個月在京城。 眼瞅著年關(guān),又到了算分紅的時候了。 這一趟陸錦惜當(dāng)然是要去的。 她只點了點頭,也不多言,便回屋裹了一身厚厚的衣裳,又披了一條雪貂毛坎肩,這才上了馬車出了門。 這時候顧覺非還在宮里忙,該不會回來。 所以陸錦惜道中也慢悠悠的,只將手爐抱在懷里,透過那微微挑開一角的窗縫朝外面看去。 雖是隆冬臘月,可畢竟抵近年關(guān),京城各處街道上都挺熱鬧。賣年貨的,耍雜技的,捏糖人兒的,擠擠挨挨。 最多的是小孩子們。 半點也不懼怕寒冷,要么是拿著鞭炮,要么是舉著糖人兒,滿街亂跑。 昨夜才下過雪,但街道中間的積雪已經(jīng)被掃干凈了,車轱轆碾壓上去響聲有些清脆。 遠(yuǎn)遠(yuǎn)近近的房屋,都被蓋白了。 陸錦惜看著,卻忽然想起來,一會兒去盛隆昌對過了賬,也該給那幾個孩子添置點東西了。 “夫人,您看,是您上次看到的匈奴商隊呢。他們竟在這里待到這時候了,是要留在咱們大夏過年嗎?” 風(fēng)鈴也與她一道瞧著外面,視線劃過時,忽然就指了一下。 陸錦惜也看見了。 那一群商人手里牽著的都是匈奴的高頭駿馬,威武不凡,衣袍裹得厚厚的,戴一頂厚厚的貂帽。 這樣的打扮,總會讓她想起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