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節(jié)
柔軟的唇瓣,一觸即離。 顧覺非注視著她嬌艷的面容,心底竟是再一次忍不住地澎湃起來,一如他當(dāng)年看見那一句“真將軍不佩劍”時的熱血與guntang。 有那么一瞬間,他真想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不愿再欺騙她。 也不想兩個人之間再有著這禁忌一般的秘密。 他想要賭一把,賭一賭自己的判斷,賭一賭自己的直覺,也賭一賭她的真情與真愛…… 可雙唇分開,冰寒的冷風(fēng)灌入,一下將他將發(fā)而未發(fā)的聲音都淹沒進去,也吹醒了他那受到蠱惑的頭腦。 不。 他是不能冒險的,盡管他覺得此刻他眼前的這個陸錦惜未必介意,可但凡有那么一丁點失去她的可能,他都要死死地掐住、杜絕。 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告知。 顧覺非目光閃了閃,終于還是將那些險些脫口而出的話都壓了回去,只依舊牽著她的手,要往宮外走。 方才他那欲言又止的神態(tài),陸錦惜自然也看見了。 她知道他那一瞬間應(yīng)該是想說的。 但又有什么所謂呢?只能說,自己方才給予的蠱惑還是不夠大嘛。不過來日方長,滿足好奇心的時候還多著,她也不著急。 所以這時候她就任由顧覺非牽著,從太極殿旁這掛滿了喜慶宮燈的長廊一路向外。 只是沒想到—— 還沒等兩人走過這長廊的一半,前面宮門外便有一匹快馬疾馳而入! “嗒嗒嗒!” 那清晰而清脆的馬蹄聲,穿破了冬夜森寒的朔風(fēng),竟攜裹著一種刀鋒般的冷厲! 然而馬上那信使的臉上,分明帶著無限的恐懼與倉皇! 這是八百里加急! 非緊急之事不得用,一旦有消息要傳回朝廷,則特許馳馬進宮門,至太極殿前乃止! 顧覺非聽見那聲音,抬頭一看,面色便已然大變。 沒片刻,信使翻身下馬,高呼著“邊關(guān)急報”,已飛快地奔入了燈火未熄的太極殿中。 那惶恐的聲音,在空寂的大殿前響起,竟為這瑞雪紛飛的除夕夜平添了幾分吊詭。 不知怎的,陸錦惜忽然覺得很冷。 她看向了顧覺非,只看到他注視著廊外那紛紛揚揚的大雪,一張臉上已沒了表情。 僅僅過了半刻,便有太監(jiān)驚慌的身影從太極殿里出來,四下里一張望,一下就看見了顧覺非。 幾乎是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 一張臉上已無半點人色,兩股戰(zhàn)戰(zhàn)更幾乎就要跪下去,只朝顧覺非顫顫道:“出、出事了!顧大人,皇上急召?。?!” 顧覺非胸膛起伏,微微閉了閉眼,只回頭看了陸錦惜一眼,道:“等我一會兒,一起回家。” ☆、第179章 第179章 薛況還朝 顧覺非入殿了。 陸錦惜注視著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在長廊上, 又轉(zhuǎn)過了一個拐角, 終于進了那宴后冷寂的大殿中, 消失不見。 恢弘的太極殿前有著長長的漢白玉雕成的臺階, 中間雕飾以祥瑞五爪金龍的長圖。 禁衛(wèi)軍士手持長戟立在雪中,猶如雕塑。 兩側(cè)長廊上每隔五丈站著一名太監(jiān),皆垂首侍立,目不斜視。 大年三十的晚上,北風(fēng)竟刮得越來越急, 咆哮著,嗚咽著, 卷起了大殿下面那一片寬闊廣場上鋪著的積雪,在半空里撒出一片雪沫。 那奇異而扭曲的形狀, 好似夜行的妖魔。 從墳?zāi)估锲瞥?,在幽暗中生長, 化作一張血盆大口,要將這滿宮的溫存都吞沒一空! 風(fēng)更大。 雪更驟。 天更冷。 陸錦惜站在這廊下看著,不由得縮了縮肩膀,將自己身上那紫貂坎肩環(huán)得緊了一些,眉心卻已擰了起來。 邊關(guān)來的急報…… 她記得顧覺非曾提過邊關(guān)那邊老單于的情況已經(jīng)不妙, 且已經(jīng)說過邊關(guān)的情報來到京城也需要時日。 不知, 這所謂的“出事”,出的到底是什么事? 顧覺非進去僅僅一刻后,殿中便有數(shù)名太監(jiān)飛奔出來,只朝著御馬監(jiān)跑去, 一面跑一面還尖聲大叫“速速備馬”。 不多時,十?dāng)?shù)騎快馬便飛馳出宮! 陸錦惜看不到這些馬都去了哪里,可卻一眼就看到宮門口的禁衛(wèi)軍很快多了整整三倍。 很快,那些太監(jiān)都回來了。 可與他們一道返回宮中的,竟然都是朝中舉足輕重的文武大臣! 她站在長廊上一眼掃過去,就看見了當(dāng)朝太傅衛(wèi)秉乾、兵部右侍郎唐瑞京、兵部左侍郎方少行并內(nèi)閣一干閣臣,甚至是季恒…… 他們有的還穿著赴宴時的朝服,有的則已將朝服換下穿了常服…… 每個人看上去都是震駭莫名,一副十萬火急被急召入宮的模樣。 有名御前伺候的小宮女從殿中出來,只朝陸錦惜行禮,把她往一旁偏殿里請,說是外頭風(fēng)大,讓她往里避避。 陸錦惜便進了一旁的偏殿。 這都是平日宮女太監(jiān)們準(zhǔn)備或者休息的地方,生了爐火,她便坐在那火旁,一顆心卻怎么都靜不下來。 亥正二刻,宮里面又是一撥太監(jiān)出去; 亥正三刻,宮門下鑰; 亥正四刻,宮中禁衛(wèi)已從太極門外一路站滿了長廊,太極殿門前更是森然的數(shù)列,鐵甲映著宮燈光寒,說不出的冰冷! 這一夜的時間,忽然就變得漫長而且煎熬。 陸錦惜就在偏殿中等候,等著等著也有些繃不住,困意上涌。才倚著那玫瑰椅的扶手略略靠上一會兒,都還未來得及沉入睡夢,便聽得皇城外遠遠傳來三更鼓響。 恰是子時。 除夕之夜,京城內(nèi)外不設(shè)宵禁,正在最熱鬧的時候,伴隨著鼓聲響起的,還有無數(shù)遠遠近近的鞭炮聲,人們的歡笑聲。 火樹銀花,一個不夜天。 可緊接著,就有一連串洪亮的鐘聲在這本不該出現(xiàn)鐘聲的深夜里敲響! “當(dāng)——” “當(dāng)——” “當(dāng)——” 偌大的京城,沸騰的人群,幾乎齊齊為之一靜! 于是那急促如雨點一般的馬蹄聲,終于能被所有人清晰地聽見,從大開的外城門而來,順著長安街一路長驅(qū)而入! 直奔皇城! 一匹駿馬當(dāng)先,上面的軍士手中高舉著一面玄黑色的軍旗,一只血染的麒麟在迎風(fēng)招展的旗面上似欲直撲而出! 他只奔馳在前,高聲疾呼—— “速速退避!將軍還朝,速速退避?。?!” 驟然猛烈的風(fēng)雪,讓他的聲音聽起來嘶啞極了,好似奔馳在邊關(guān)大漠,月下黃沙…… 就這么一路呼喊,來到太極門前。 陸錦惜人在偏殿,聽著外面那聲音只覺得模模糊糊,也聽不清晰,只約略地捕捉到了“還朝”“退避”這些字眼。 但緊接著宮門便打開了。 那悠長的聲音在白天聽起來恢弘,可在這除夕大得不像話的雪夜里,卻有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森可怖! 密密匝匝的雪片,遮擋著陸錦惜的視線。 隔得這老遠,她只能看見一騎自宮門馳入,一道英武的身影自高大的駿馬上翻身而下,在雪里只有一個模糊的影子。 分明看不清晰,可在瞧見這輪廓的瞬間,她心底已響起驚雷萬道! 那是一道沉凝厚重的身影,自遠而近,一步一步,腳踏著山川河岳一般朝著太極殿走來。 冰冷的甲胄,濺雪的戰(zhàn)靴! 狂風(fēng)掀起了他系在肩上那玄黑的披風(fēng),背繡的暗銀色麒麟圖紋鼓蕩起來,深深地扎入人眼底! 一派猙獰的鐵血! 那是風(fēng)雕雪刻的眉眼,凝聚著歲月和風(fēng)沙賦予的滄桑,沉淀下來的卻是一身傲骨,滿腔崢嶸! 沒了絡(luò)腮胡的遮擋,沒了厚衣袍的掩蓋。 他眉星目朗,高鼻薄唇,有著寬闊的胸膛,硬朗的腰線…… 一步一步。 從臺階下往上,一直到最后一級臺階。 風(fēng)太狂。 雪太驟。 然而他唇邊竟是帶著一抹微笑的,一抹,勢在必得、無畏無懼的微笑! 陸錦惜退了一步,竟不很能站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