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菩隱打量眼前女人的表情，悲喜交織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問：“他說這次要很久？”

    “他沒有說時間?！边@恐怕比說很久這件事更糟。

    “所以，你才沒告訴他，你已經懷孕的事？”

    她垂眸，只是搖了搖頭后緩緩起身，道了聲晚安后就離開客廳了。

    菩隱望著她離開的背影，招來正在泡茶的助理：“安排人去看著她，另外去查班玨現(xiàn)在在哪里?！?/br>
    “好的。”

    睽違了10幾年的故居，現(xiàn)在看起來已截然不同，過去他記得只有中間這一塊山莊區(qū)，如今進了隔墻之內才發(fā)現(xiàn)里頭儼然就是一個微型城市，在深山叢林里竟有如此發(fā)達的現(xiàn)代化設施以及城市規(guī)劃，而他憑著記憶判斷出左右方位原先是栽種區(qū)，如今都蓋起別墅跟商店。

    班玨乘著軍規(guī)等級的全地形車往山上去，沿路看到不少持槍的守衛(wèi)巡邏，但他們在面對孩子跟老人時都會彎下身來問候或讓路，從小細節(jié)體現(xiàn)這批守衛(wèi)的素質。

    抵達目的地，他看到不遠處白色建筑的大門站著一個戴墨鏡的男人，身邊也有好幾個拿著沖鋒步.槍的人嚴陣以待，他在走近前聽到領著自己的男人對門口的墨鏡男人喊了一聲：“嗨，k?！?/br>
    k？班玨沒有想到會是這么核心的人物來門口接自己，與此同時那位被叫做k的男人本低頭與旁人說話，在抬起頭看到他時，就算沒有脫下墨鏡，也明顯的楞了幾秒。

    班玨踏上石階來到k的面前，旁人介紹了他：“這是班，老板要見的人?！?/br>
    k點點頭，便說：“那交給我就好?！?/br>
    班玨跟著k往內走，里頭除了傭人外，只見到一兩個穿西裝男人路過他們，之后再也沒有人，他跟著k上樓，轉身走進第一間房間，這時k轉身鎖上門，他轉頭沒說話。

    k走上前，手插口袋，緩緩開口：“我沒想到真的是你?！?/br>
    班玨瞇起眼，剛才匆匆看第一眼的時候沒太在意，但現(xiàn)在仔細看了眼前的人，才發(fā)現(xiàn)這個家伙可能是熟人。

    當k拿下墨鏡的瞬間，班玨的拳頭握緊，表情仍是波瀾不驚。

    雖然是早就料到的人，但沒想到會先在這種狀況下先見到面。

    “無論你是抱持什么心態(tài)回來，我想凱撒都會很高興，畢竟他最看重的兒子，總算回家了?！?/br>
    班玨望著眼前黑發(fā)大胡子的男人，淡然回應：“那你可就要小心了?！?/br>
    “哦？”

    “我跟我義父不同，他有時候很護內，而我還記得我跟你之間沖突過好幾次。”

    “班，你不會是要告訴我，你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打小報告吧？凱撒可沒那么多耐心?！?/br>
    “你很懂他嗎？霍爾金？”

    “至少比你多接觸一段時間，他的脾氣如果我抓不準，我也不會進得來這里，也不會有足夠的時間跟你敘舊了，還是在一個沒有監(jiān)視器的房間里。”

    “那或許我們可以來試一下，他究竟有沒有耐心?！?/br>
    霍爾金忍不住笑了一聲，雙手手掌向上放于胸前，無奈地說：“你不是只想跟我聊這個吧？”

    “我跟你還有什么好聊？”

    “比如，你可以直接問我那孩子怎么死的？”

    班玨冷瞪著霍爾金，此時霍爾金卻走上前湊近他說：“有些事，還是要做得永無后患，否則你被打了一次，就再也爬不起來?！?/br>
    他斜睨一眼，房間門突然被打開，好在霍爾金已經退了幾步，這情景會讓外人看起來覺得他倆認識，卻正在互相對峙。

    “老板有空了?！贝┲餮b的高個子助理說。

    霍爾金點點頭，熟門熟路的徑自往房間外走，班玨則跟上助理，三個人來到拐角后第一間房，推開門后就看到里頭有個老人正舉起一張寫好書法的宣紙，旁人恭敬接過后把紙放到另個桌子風干。

    “可以了?！崩先朔藕妹P，拿下老花眼鏡緩緩起身走到一旁的盆栽前，拿起澆花器灑水。

    高個子助理示意班玨往前走，霍爾金則是提前就找好位置坐下來。

    待老人放下澆花器時才轉頭，在見到班玨的那剎那，表情變了又變，遲遲沒有說出話來。

    而他也沒有主動講話，只是看著眼前兩鬢灰白的老人，穿著一身白色唐裝，剛才還提著毛筆，看起來如此風雅且和善。

    但班玨明白，那股狠辣的老練依舊在老人眉宇間無法散去，隨著時間跟年齡的沉淀，老人越表現(xiàn)出無害的模樣，就代表壓抑得更深。

    或許霍爾金說得對，這個人真的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4/26沉重的一章，很多時候想說的話，不一定能真的說出口。

    就像他們的愛。

    還有父子久違的重逢。

    第76章

    辜仲生活到現(xiàn)在, 從沒有真正害怕過什么事。

    除了眼前這個孩子。

    當班玨在自己眼前被抓走的那一刻，自己有過那么一絲恐懼感, 而為了這僅此一瞬的感覺，這些年自己步步為營, 竭盡所能地要把這孩子從牢里救出來。

    自己養(yǎng)育他、栽培他，甚至救他出來時也不急著讓他回家，而是出于信任讓他解決馮時這個不聽話的棋子, 另一方面也是讓這孩子熱身，調整好狀態(tài)后隆重的讓他回家。

    但這時候卻碰上馮時要訂婚的插曲，自己如約上船, 也安排好人要在郵輪上取馮時性命, 眼看霍爾金明明就要成功的時候，卻聽說班玨為了個女人冒險, 還被馮時安置在船上的炸.藥給炸死，落入海底不知所蹤，最后是以浮尸的姿態(tài)跟自己告別。

    自己去主動去見那個叫林雋的女人，漂亮、聰明又年輕, 怪不得馮時會如此迷戀她，自己也絲毫不意外那孩子也會陷入愛情, 但自己卻猶豫, 該不該留下林雋？甚至還抱持另一種希望，這女人要是一直活著，他最愛的孩子說不定還會出現(xiàn)。

    縱然連霍爾金都告訴自己，班玨不存在了, dna讀出的資料無誤。

    可自己知道，數(shù)據(jù)的東西從來不可信，無論再怎么高端又嚴謹?shù)南到y(tǒng)，也不過是技術流的玩具。

    辜仲生沒有想過會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與最愛的兒子重新相認，今天這樣的見面太過平凡，就像平時他有空見見組織內的新生力軍，說說幾句贊美的話，最后他不見得會再見這些人。

    “我聽說你殺了一個背叛者?！彼麊??！耙粋€孩子？”

    班玨沒有說話。

    “我記得你以前對孩子總會心軟?！彼终f。

    “只要是背叛者，就沒有同情的意義?！?/br>
    他嘴角緩緩上揚，抬頭看著眼前高大又結實的男人：“看來讓你晚點回家，讓你學到了以前在我身邊學不會的東西?！?/br>
    “是嗎？”

    “同情是最無用的情緒，只會讓你懦弱?！彼f?！坝绕涫峭楸撑颜撸惴帕诉@一次，下一次你要花兩倍精力去控制他，但如果你當下處理好的話，你那精力就可以花在忠誠者的身上?！?/br>
    班玨沒有太大的反應，僅是點了頭。

    “這位應該不用跟你介紹了？金之前跟你配合過，對吧？雖然我從來沒讓他跟你相認?！?/br>
    “配合說不上，他給了我不少……訓練。”

    老人忍不住笑出聲，轉頭看向坐下來的霍爾金：“我兒子還讓你不滿意？”

    “只是在那位子上的例行公事罷了。”

    “我記得我當初怎么說的？說你把他弄出來，然后配合他?！崩先寺龡l斯理地說?！斑@句話的意思就是，馮是我給他的禮物，沒讓你跟著分享。”

    這句話說完，霍爾金的神情明顯緊繃。

    “他是我的兒子，教育他的事，我來做?！崩先擞终f?！鞍嘣缭摶氐轿疑磉叄舨皇歉闾幉缓?，我想他不會消失這一陣子?！?/br>
    輕描淡寫的幾句話，隨著空氣中的茶香蔓延，但伴隨而來的刺骨與警告意味濃厚，整個房間里除了辜仲生與班玨外，每個人都低下頭。

    良久，老人擺擺手，除了班玨之外其他人都出去了。

    辜仲生仔細地打量眼前的壯漢，深深吸氣后才說：“這么多年過去，什么本事沒學會，就學會拿你爹當槍使？”

    班玨垂下眸，不語。

    “我剛雖然罵他，也是罵你，你還不痛不癢的？”

    “我本來就不痛不癢?！?/br>
    這話才說完，老人直接揚手狠狠打了班玨的一掌，他隨著掌風轉頭，巧妙的逃了這掌。

    辜仲生表情微慍，張口想罵人時，門被敲了兩下，老人迅速的別過頭走到一旁，班玨則轉身過去拉開門。

    “陳先生來了?！?/br>
    班玨并不知道是哪個陳先生，自己也不感興趣，他轉頭看了老人一眼，適才還氣得臉紅的人，這一秒?yún)s平靜的捧茶，端起一種歲月靜好的長者姿態(tài)，點了點頭。

    他朝老人微微欠身：“我先出去了?！彼f完后抬頭看老人兩秒，才道：“父親?！?/br>
    老人眼神淡淡地瞄了他一眼，握著茶杯的手放松，他才走出去。

    門外，助理把一個戴著漁夫帽的男人帶進去房間，而他則手插腰走到一旁，往霍爾金的方向前去，只見霍爾金靠著墻在抽煙。

    走廊上走動的聲音變小了，兩人互視幾秒，霍爾金才開口：“他可真疼你。”

    “他也是真看重你?！?/br>
    “是嗎？他剛擺明說我以下犯上。”

    “你以下犯上還能活到現(xiàn)在，說明他舍不得殺你?！?/br>
    霍爾金瞇起眼，吐出一口白煙：“是我誤會了，我以為你們跟一般父子不同，至少在公事上他不會偏袒這么明顯?！?/br>
    “這是在家里，他談的一直都是私事，是你搞錯地方?！卑喃k淡淡地說?！安贿^也多虧你，讓我知道他這幾年變了什么?！?/br>
    霍爾金露出好奇的目光，但卻沒開口主動問。

    他們都說，凱撒是個大善人，扶弱濟貧，建了學校與運動場，讓很多人有房子住，而且這里很安全，就算有時候忘記關上家門，也不會有危險。

    班玨坐在連鎖咖啡廳里，這里的價目表比外界還便宜一半，但他知道這另外一半都是辜仲生負擔的，除了吃的東西以外，所有設施都很便宜，只要提到這個名字，居民的態(tài)度都是感激的。

    所以這些人都是發(fā)自內心，心甘情愿地替辜仲生賣命，讓這販毒鏈得以緊密又快速的運轉，仰賴的都是這些居民，他們在栽種區(qū)里采藥，嚴格起來并不算犯法，畢竟原料本就有用于醫(yī)療用途的，最大的錯是在于煉制廠，他們從中提煉出危害世界的毒品，所以班玨首要任務就是找出中央工廠的位置給調查局。

    陪他進來的人是喬書亞，班玨動用了點關系讓他成為辜仲生指定給自己的親衛(wèi)隊成員之一。自己回到組織的第一個任務，恰巧就是要跟著辜仲生去東南邊的提煉廠視察，并與來自印尼的客戶交易。

    這個大好的機會，讓班玨跟喬書亞嚴陣以待，他們與一同混進來的探員以暗號聯(lián)系，這次不會馬上抓人，而是從各方面錄影跟錄音，拿到關鍵性的違法交易證據(jù)，若是順利的話，這將是一次前所未有的突破。

    過去辜仲生的真實面貌以及聲音都無法獲得清晰的資料，一方面是他藏得太深，要想接近他的人，通常都是要通過層層檢查才能見到他一面，他用最簡單的原始方式經營生活與生意，但也養(yǎng)了一批高科技人才專門來處理反監(jiān)視的工作，以防有人泄漏他的秘密。

    這堪稱防護罩的資訊中心，是班玨首要先解決的棘手目標之一，而以他目前的權限，他是有辦法進去，但卻走不進去中控室，那里只有辜仲生跟兩個資安高階管理能出入，需要掃描聲紋刺青。

    這就讓班玨跟喬書亞陷入瓶頸，他們不可能偽裝辜仲生，所以只能把目標放到資安主管們身上，但他們該怎么才能知道有資格進去的人有誰呢？

    當他們走在大街上時，一個老人牽著小男孩走過，孩子不小心撞到喬書亞，喬書亞彎下身把孩子扶起來，老人感激地道謝，并教育孩子要禮貌，小男孩乖巧地說了聲謝謝，接著從口袋里拿出一個糖果給了喬書亞，喬書亞蹲下來摸了摸小男孩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