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本來就擔(dān)心著歐陽北的事情，被周煒先這么一攪合，果然覺得不安穩(wěn)了。她摸出手機來給他發(fā)了個短信問行程，那邊回復(fù)說一切安好，順便還勾了她一句，“想我了？”

    歐陽北這沒正經(jīng)的樣子，她反而心安了。

    片刻后，陳曉推開辦公室門走進(jìn)來，臉上好像憋著氣，眼睛里跳動著不服氣的光，顯然剛才和大老板開小會，沒討到好。

    伍葦從不在人氣頭上去戳火，這是生存之道，所以只給她到了一杯涼水，讓她冷靜冷靜。

    陳曉接了水杯，一口氣將水喝干，紙杯子揉吧揉吧丟垃圾桶里，道，“黃了?！?/br>
    “怎么了？”她這才關(guān)切道。

    “我給自己計劃的升職之路，黃了?！?/br>
    看來是邱明松帶了不好的消息來。

    “來這邊的時候，我和大老板談得挺好，他也給我分析了本地的人員構(gòu)成。你基本上就是個擺設(shè)，小邱總只抓總管，所以最后落實下來，我才是真正管事的人。”伍葦對陳曉沒有任何威脅性，所以能說真心話，“就是看在這地兒是我后半輩子呆的地方，我才費那么大力氣搞團(tuán)建，豎威望，梳理關(guān)系?！?/br>
    伍葦點頭，她在工作上面確實是一把好手。自從上次團(tuán)建后，她犀利的形象已經(jīng)深入人心了，一般人不敢和她正面嗆。

    “結(jié)果今天大老板來告訴我，他會從其他地區(qū)臨時抽調(diào)一個人來做老總。”

    “邱明俊——”

    “呵，聽他的意思，以后都不會來杭城了。”

    伍葦私心覺得理所當(dāng)然，他兩次大車禍都在杭城發(fā)生，跟這地兒就是相克的，最好一輩子都別來禍害人了。

    陳曉認(rèn)真看著伍葦，“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意味著老子千辛萬苦干的這些前期，都給人做嫁衣了，媽的。”

    她又連續(xù)罵了幾句臟話，顯然是覺得被邱明松耍了。

    “那你要怎么辦？辭職嗎？”

    “怎么可能？”陳曉的表現(xiàn)更激烈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要辭職走人就算我輸，職業(yè)生涯怎么能有這種污點。我絕對不允許自己犯這種錯誤——”

    “那——”

    “把新來擠走唄?！?/br>
    伍葦吞了下口水，陳曉現(xiàn)在的樣子真兇悍，堪比獵食的母獸。

    談完后，陳曉又上下打量伍葦，見她毫無所覺的樣子，道，“你就沒什么想法嗎？”

    她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大老板做事都是有套路的，他要改變這里的人員構(gòu)成，應(yīng)該是有深意。”陳曉意有所指，“伍葦，你想想自己的處境，會不會有什么變化？”

    伍葦聽了陳曉的話后，私下琢磨了好幾天，沒太想明白怎么回事。偶爾一個人躺床上的時候，想和歐陽北發(fā)個短信聊一聊，那邊又在說蘇惠手術(shù)中，不太方便。

    她為人確實不怎么聰明，可記性還算不錯，就將最近一段時間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全部都想了一遍。

    從蘇惠來，到邱明松來，最后周煒先跑她辦公室里莫名其妙的示好，再到最后陳曉的工作變故。這么想得多了以后，有天晚上她做了一個夢，夢里齊進(jìn)慈愛地看著她道，“小葦啊，爸爸的小乖乖，你就要大學(xué)畢業(yè)開始工作了，爸爸最擔(dān)心的就是你被人騙了?！?/br>
    她從夢中驚醒，不停地砸摸著被人騙了三個字，渾身冰涼。

    邱明俊的行車記錄儀在歐陽手里，她的母姐在歐陽北安排的醫(yī)院里，追查其他車禍鐵證的事情是歐陽北在安排。也就是說，她自己想要去做的很多事情，居然無聲無息中全被歐陽北掌握在手里了。而他，最想要做的事情是搞亂邱家，弄到自己應(yīng)該繼承的股份，他唯一把持的籌碼是她——

    這幾天，他沒主動跟她聯(lián)系過，而當(dāng)她聯(lián)系他的時候，不是說有事就是忙，總之不方便講話。

    想到這里，伍葦再也睡不著了，翻身坐起來看著外面黑沉沉的夜。

    如果他們直接在私下達(dá)成了交易，撇開她，再把她從公司里拽走，她能做什么？

    她什么也不能做！

    第46章 找人

    伍葦這是第二次嘗到五內(nèi)俱焚的感覺。

    第一次是父親和齊蘆車禍的時候，她一邊跑外面的手續(xù), 一邊聽母親講jiejie在醫(yī)院里生死不知。錢是個好東西, 在這種緊急關(guān)頭能救命。她不管不顧到處弄錢, 只要多一點齊蘆就能多活一天。她著急, 生怕自己豁不出去或者不夠努力，人就會死。

    而現(xiàn)在, 她又有那種感覺了, 只怕晚了一秒鐘人家已經(jīng)達(dá)成了交易, 自己被晾在一邊什么也做不了。

    她連夜爬起來，叫了個專車出發(fā)去海城。上車后給陳曉發(fā)了個短信，請她幫自己請一個長假, 她去海城找歐陽了。

    車以最快的速度抵達(dá)海城的時候，天罡蒙蒙亮。這依然是一個摩天大樓林立的國際大都市，可在伍葦?shù)难壑羞@已經(jīng)變成一個可怕的怪獸, 能夠吞噬所有人的良知、道德和希望。

    這一路只花了不到一個半小時的車程, 從最開始的滿身熱血到現(xiàn)在寂滅的狀態(tài)。

    在車上的時候，她摸出手機來找到歐陽北的電話, 雖然手在抖但仍然堅定地要按下去?？稍诮油ǖ囊凰查g她阻止了自己的沖動。在電話里能說什么呢？如果兩三句吵起來, 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徹底撕逼的話, 他照樣砸了手機, 她要找他就難了。即使要質(zhì)問，也是搞清楚了原委和真相后，當(dāng)面來。

    下車后, 她在想我是誰，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是來海城找歐陽北吵架撕破臉，還是直接去邱家做無用功？

    都市茫茫，竟然沒有她能夠立足之地。

    伍葦痛恨自己，既然已經(jīng)下定了決定出賣自己的身體換取機會，可當(dāng)機會來的時候，她竟然沒抓住。此刻，她沒有牌面能夠束縛住歐陽北，或者王文遠(yuǎn)，或者邱家的任何一個人。

    她坐在海城市中心醫(yī)院的門口，黑眼睛盯著人來人往的大門，絕望將她淹沒了。

    良久，她鼓足勇氣，走了進(jìn)去。

    向晚剛上完一個大夜班，在食堂吃了早午飯準(zhǔn)備回家休息。剛走出醫(yī)院門的時候，被人擋路了，她詫異抬頭，卻見了滿面黑風(fēng)的伍葦。

    “小伍？”她揉了揉眼圈，“你怎么來了？”

    伍葦點點頭，她在醫(yī)院里轉(zhuǎn)了一圈，查了科室的排班表，又問了護(hù)士向晚的去向才找到她。她盡量放松自己的表情，道，“二嫂，聽說蘇姐來海城做手術(shù)，我來看看她。”

    “啊，這個啊——”向晚笑一笑，“對，她現(xiàn)在在醫(yī)院呢。”

    伍葦立刻松了一口氣，原本飄搖的心稍微穩(wěn)當(dāng)了一點，“情況怎么樣？”

    “還行，算她命大，發(fā)現(xiàn)得早?！毕蛲黼m然這么說，還是忍不住吐槽，“這家伙心也太大了，明明在高原上的時候就知道自己病了，居然也不回來做手術(shù)，反而被大哥指使著跑去杭城逛了一圈，真要命。”

    伍葦心知肚明是為的什么，道，“手術(shù)安排在什么時候？”

    “大概定的是大后天，具體時間再看?！彼蛄藗€哈欠，“你也費心了，還專門跑這一趟，工作不忙嗎？”

    忙，已經(jīng)忙得要飛起了，可對她而言頭等大事不是工作。

    “還行?！?/br>
    “那你上去吧，她在住院樓頂層，具體房號你問護(hù)士臺。我先回家補眠了，可困死我了?！?/br>
    “謝謝二嫂，我這就去。”伍葦?shù)男膹氐锥讼聛?，只要蘇惠還在醫(yī)院，以歐陽北對她的重視程度，早晚會來看她，她只要在門口守著抓人就行了。

    向晚點頭，揉著眼睛走向大門，到外面看見車水馬龍的時候腦子清醒了一點。她轉(zhuǎn)身，看著瘦巴巴的伍葦隨人流走向大廳，突然覺得這姑娘怪可憐的。歐陽北自從跟蘇惠分手后，完全變了個人樣，各種浪蕩不羈，對女人也不怎么專一。現(xiàn)在好不容易說要結(jié)婚了，卻還天天守著個前女友。雖然她是歐陽和蘇惠的好朋友，但還是同情伍葦?shù)模胂牒?，她決定做個好人，幫她一把。

    此時，歐陽北閑適地坐在花園里曬太陽，邱永晉一邊在旁邊侍弄自己種的花，一邊看著自己這個桀驁永不服管的兒子。

    兩父子這么不說話地呆了半晌，直到樓上傳來一聲女人的厲吼。

    邱永晉搖搖頭，道，“你到底用了什么辦法讓你阿姨同意補股份給你呢？”

    他了解自己這個孩兒媽，有足夠多的忍耐力，為人剛強精明，最擅長的是咬定青山不放松。她這三十多年來，不聲不響地給自己生了三個兒子，手也伸到公司管理里面去了，也拿到了想要的一些股份。沒人能逼她從嘴巴里吐出rou來，只除了這一次的歐陽北。

    他一直知道歐陽和于紅蓮母子矛盾鬧得不可開交，所以好奇極了。

    “你還是不要知道得好?！睔W陽北敲著板凳，心里數(shù)著數(shù)。他估摸著只要數(shù)到一百，邱明松就會下來叫他了，“我怕你知道了要生氣。”

    “你說你急什么呢？”邱永晉還是不滿意，“該是你的還是你的。我給他們那點小數(shù)目影響不到公司的決策權(quán)，何必計較？再說了，也是以前對你太放松了，隨你花錢到處拋灑，還把外面的女人弄公司里去蹲著，像什么樣子呢？她收拾你，也是看不下去你胡搞瞎搞，把自家搞破產(chǎn)了能有什么好處？”

    話是這么說，陰給點陽給點，最后剩下就沒多少了。

    歐陽北站起來，走到花園邊上去，果然看見主樓上沖下來的邱明松。顯然，他已經(jīng)說服她媽了，滿足他的條件。

    邱永晉跟上來，“本來你結(jié)婚就能分一個點股份，現(xiàn)在又從他們手上拿了一個點，也是不少了。人老大和老二也是結(jié)婚了才拿到一點股份的——”

    “知道了?！彼笱艿溃拔乙ツ梦易约旱臇|西了?！?/br>
    邱永晉看著他走開，筆直的背寬闊的肩膀，連走路的姿勢都像他?？上?，他沒有繼承到邱家的長相，反而有一張歐陽的臉。那是他這輩子最介意的東西，如果可以的話，會親手去掉的。他瞇了瞇眼，知道四個兒子長大了，有事情瞞著他了?？蛇@不用他管，所謂九犬一獒，總要最兇的才有資格做他的兒子，繼承他的家業(yè)。

    歐陽北沒有回頭，迎著邱明松走過去，兩人一前一后進(jìn)入大廳，周煒先早就守在那里等著他們簽字落章了。

    他撿起筆在文件的最后簽字蓋手印，周煒先一一核對完成后，捧著東西去找老頭子簽字。

    邱明松笑道，“老二，恭喜你還沒結(jié)婚就提前成為四海真正的股東了。”

    “好說好說，比你們慢了不知道多少步了?！睔W陽北也客客氣氣道，“都是兄弟，以后還要請你多照顧。”

    “老小的事情，咱們就一筆勾銷，誰都不要提了。”他道，“我相信你的承諾，對不對？”

    歐陽北瞇眼，對一筆勾銷不置可否，道，“彼此彼此。”

    此時，歐陽北的手機響了，他摸出看了一下，道，“向晚的電話?！?/br>
    邱明松表示無所謂，他這才按通電話。那頭傳來她疲倦的聲音，道，“歐陽，你現(xiàn)在在哪里？今天接下來的時間怎么安排？要不要再來醫(yī)院看蘇惠？”

    歐陽北有點奇怪，向晚何時會追問他的行蹤？他抬眼看邱明松盯著自己看，也不避諱，道，“今天接下來都沒什么事了，會去醫(yī)院的?！?/br>
    果然，那邊傳來低低的一聲“嗯”。

    “怎么？突然關(guān)心起我來了？”歐陽北說了句輕松的話。

    “我聽明方說媽要給你轉(zhuǎn)股份，覺得你最近應(yīng)該挺開心的，試試你會不會忘了蘇惠?！毕蛲黼S口亂說，“行，你要來醫(yī)院就好，記得要準(zhǔn)時喲?！?/br>
    兩下掛了電話，歐陽北摩挲著手機，心里有點不以為然。向晚的性格從來都是不多管閑事，她只管和邱明方過自己的小日子，才不管他和邱家人怎么打死打活。莫名其妙來個電話，必然是有點問題的，他和蘇惠之間關(guān)系明朗，也用不到她來過問，除非——

    他挑挑眉，心情愉快地走出去，準(zhǔn)備好享受勝利的果實。

    向晚掛了電話，自覺自己做了好事，心情挺愉快的。她哼著小調(diào)子，重新回大廳，想追著伍葦說幾句話，卻見她穿過大廳去了醫(yī)院的后門，似乎過街買花了。她搖搖頭，笑自己多管閑事，又想起自己今天也還沒看過蘇惠，重新上樓去。

    她轉(zhuǎn)身進(jìn)大廳，坐電梯去了特護(hù)病房，結(jié)果那家伙居然還在睡覺。她再搖著頭，這人還真是心寬，明明得了癌癥，還能笑得陽光燦爛；明明是回來想勾搭歐陽北，結(jié)果失敗了還能一點也不頹廢。這人生境界，敞亮。

    離開蘇惠的病房，路過邱明俊的。眼睛那么一撇，就見這家伙笑嘻嘻坐在病床上和年輕的小護(hù)士說笑。她站在門口看了一小會兒的功夫，就見他和妹子們拉拉扯扯，要不是胸口的骨頭還沒長好，就該上手了。這家伙，兩個哥哥為了他車禍的事情瞞著老爺子，各種為難，他居然還能一點沒壓力。

    向晚為兩個大的不值得，搖著頭去邱明俊這一次的主治醫(yī)哪里聊了會兒天，要了他現(xiàn)在的病歷，臨走的時候又道，“啊，對了，他去年也在這邊住了好長一段時間的院，你把以前的病歷調(diào)出來也看看?！?/br>
    那個主治醫(yī)開玩笑道，“啊喲，真是有錢人家的少爺，怕后遺癥啦？”

    “這不是怕死嗎？mama的心肝寶貝小幺兒——”

    這么說笑之間，就把老的文檔調(diào)出來了，她道，“發(fā)一份在我郵箱啊，我回去研究研究，看他是不是腦子摔壞了怎么不長記性?！?/br>
    “好咧！”

    第47章 來吧

    周煒先拿到了已經(jīng)有兩方簽字的股權(quán)變更書，恭恭敬敬找邱永晉簽最后一個字。老先生面無表情, 不過還是簽了字蓋了私章。末了他道, “煒先, 我的本意是想讓他們幾個兄弟和和氣氣, 一起把整個家族搞得紅紅火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