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jié)
“不著急。” “那邊出什么事了嗎?” 他半坐起來,沉著聲音道,“昨天,邱永晉死了。” 死了? 她呆呆地看著他,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他抓起床頭的衣服套身上,下床,將她攬在懷里,靜靜地抱著他。 她想起幾天前,他也是這么抱著她,可是全身在發(fā)抖。 “你——” “是于紅蓮?!睔W陽北沉著眼睛,“三個小的沒那魄力,拿主意的是她,不過動手的是邱明方。我不知道他們用了什么辦法,但只要用心查肯定能查得出來?!?/br> “怎么辦?報警嗎?” 歐陽北摸摸她的頭頂,沒說話。 半晌后,他道,“在最開始,我就想過可能會有這樣的結果,可我還是做了。” 伍葦長久低看著他,想起自己在邱明俊駕駛的那車上,瘋狂而不能自控地伸出手去推了方向盤。那一瞬間,是本能的選擇,而沒有任何對錯的衡量。她緊緊地回報著他,仿佛抱著自己。 “我媽的字典里,可沒原諒這兩個字。”他道,“他除了提供一顆jingzi外,沒養(yǎng)過我,我何必做孝子給他報仇?再說了,案翻過來,股權打水漂了去。這玩意我是不怎么想要,可能用來收攏人心分給幫忙的大家,順便惡心惡心邱家人,多好?!?/br> 她這是知道了,他一天就沒想過要放過邱永晉。拿了他的錢,任由他這樣冤死,后面再來慢慢收拾剩下的母子,他要的是鈍刀子割rou。 半個小時后,門被敲響,伍葦驚醒,兩人居然就這么抱了很長時間。她拍拍他,輕輕掙開去開門。 門一拉開,整個世界都靜默了。 外賣小哥一臉別扭地拎了飯盒站前面,后面跟了徐總、陳曉還有羅薇。三人齊刷刷地看著她,六只眼睛里掛著晦暗不明的光彩。 她嚇了一跳,本能地去接了外賣,付錢后,把他們請了進來。外面不知道到底亂成什么樣子了,居然找到她家里來抓人了。 “找歐陽嗎?在外面等會吧,他才剛起床——”她嘆一口氣。 “沒關系,我們能等?!毙炜偪涂蜌鈿獾?。以前,他看不透徹,只覺得伍葦是歐陽北用來打發(fā)時間和邱家斗氣的工具,沒想到人登堂入室了。他本來已經是退休的人了,可昨天晚上被人一個電話吵醒,說了董事會上于紅蓮和邱明松要求大家眾志成城,可就在這個時候,錢銘帶了律師團創(chuàng)進去,直接宣布了老爺子十四年前的遺囑。 據說,于紅蓮當場臉白得像張紙樣,邱明松也是萬分不解要求查驗其真實性。結果那遺囑上不僅有邱永晉的簽名,還有歐陽雪,歐陽北,甚至包括歐陽家的幾戶世交家的老人簽字。若說是假的,這么多人的簽字假不了,而且還有備份存檔在銀行的保險柜,有幾方簽字的錄像帶。 那東西一出來,高層會無疾而終了,大家心里有數,四海要亂了。 這么大的一個集團真亂起來,倒霉的不只是邱家。這么多高層里,算來算去能和歐陽北說得上話的只有徐總,于是他被各路人馬找了出來,趟這一趟雷。 伍葦見他們面色嚴肅,顯然是為了四海的事情來,只好輕手輕腳去臥室叫人。歐陽北已經開了手機,也在翻看消息,不斷還有電話打進來。他一直在掛斷,直到徹底安靜后,才主動撥了一個電話給王文遠。 他道,“文遠,怎么樣?” 那邊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他嗯了幾聲后什么也沒說,最后道,“人好像來家里了,我先出去看看?!?/br> 說完掛了電話,對她道,“走吧,咱們接下來要忙死了?!?/br> 歐陽北走進客廳,三人立刻站起來,十分恭敬的樣子。世易時移,今天的歐陽北已經不是往日的歐陽北了。 伍葦去廚房泡了茶來,三人也是用雙手去接的。同樣的,今日的伍葦也不是往日的伍葦了。 伍葦不習慣,用眼睛問羅薇,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羅薇裝沒看見一樣,只是對著歐陽北很狗腿。 “都沒吃飯吧?”歐陽道,“一起先來吃點唄,邊吃邊說?!?/br> 老大發(fā)話了,所有人只有聽話的份,又客客氣氣地跟著去了餐廳。 伍葦只好把早前收拾起來的碗筷從柜子深處翻出來擺好,羅薇很有眼色來幫忙,陳曉直接道,“我下去買點酒上來。” 忙了約莫一刻鐘,點餐加上陳曉買上來的酒和各種涼菜,堪堪湊足了一桌。 “吃吧?!睔W陽北拿起筷子道。 徐總這才道,“你不該就這么走了,后事總是要辦的——” “食不言?!睔W陽北冷冷道。 徐總提起來的筷子,頓了半晌。 陳曉和羅薇對視一眼,沒說什么,只加快了吃飯的速度。 伍葦看歐陽北的表情,就知道他現在很不高興,道,“快吃飯吧,吃完了再說?!?/br> 一頓便飯吃得四個人胃痛,只有歐陽北樂呵呵吃滿了全場。最后,他一邊擦嘴一邊對伍葦道,“我讓衛(wèi)東約了這邊的律師,咱們去會會,徹底把你家的事情都解決了?!?/br> 伍葦連連點頭,昨兒那律師很靠譜,在她抵達之前把所有的文本和手續(xù)都跑妥當了。 “歐陽——”徐總又喊了一聲。 歐陽北站起身,道,“老徐,我敬你在四海干了快二十年,也敬你一手一腳將杭城的公司撐起來??蛇@些都是公事,公事就公辦,除此外我沒什么好說的?!?/br> “股市動蕩,機構cao縱股價——” 他涼涼勾唇,“爸的后事還沒辦好,哪里管得到現在?于紅蓮和邱明松昨兒不是開了高層會,要大家共進退嗎?既然你們都已經表態(tài)了,那跟著他們想辦法就好了。四海的死活,與我無關?!?/br> 這是擺明了不管的態(tài)度了。 “歐陽!”徐總提高了聲音,“現在已經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四海上下關聯(lián)的企業(yè)數百家,涉及數萬人的飯碗,銀行的貸款,拿到地方上的政策,和市政府的承諾,樁樁件件都是要兌現的。你現在這樣亂搞,會搞死多少人,你知道嗎?” “你現在不管,走出這個大門容易,你還能走得回來?”徐總顯然是急瘋了,指著伍葦道,“你不考慮自己,你也要考慮她。今兒你關機不出面,多少人打聽她打聽到我這里來了!” 伍葦心臟緊了一下,這點徐總沒說謊話。 邱永晉突然死了,后事沒交代,工作沒交接,和四海有連帶關系的企業(yè)和官員該急得半死。錢銘那邊肯定第一時間祭出了遺囑來要代替歐陽北接管股份,于紅蓮和邱明松絕壁又和上次一樣把持了公章、財務和賬戶不交控制權。兩邊這么斗上了,誰也不讓步。一個百億的企業(yè),看起來仿佛一個巨無霸,可這樣多來幾次,根基動搖,挺不了多久。 “就剛才,市委的人也在打電話關心這個問題,四海到底多久能恢復正常。”徐總苦口婆心道,“于總和大邱總表明態(tài)度,要求和你談判,協(xié)商解決?!?/br> “你是來傳話的?”歐陽北道,“代表他們?” “我代表我自己?!毙炜傆矚獾?,“做人要有原則,我在位置上的時候既然承諾了要做到的事情,現在出了問題當然要盡力而為。你這樣把自己關在家里,不管外面死多少人,能解決問題嗎?四海倒了,你就開心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伍葦抬眼看了一下歐陽北,他勾了勾嘴唇。她心中凜了一下,知道他確實是真的想要搞死四海。 “不要義氣用事,貪一時的爽快把人逼死了,以后呢?你現在多年輕,還有六七十年好活,你認為沒人找你算賬?你信不信只要跨出這個門,馬上有人會抓了伍葦逼你上桌子談判?” 歐陽北完全沒有怕的意思,他雙手抱胸,抬頭想了一會兒,道,“老徐,我知道你是個有原則的人,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故意為難人。要談,也可以?!?/br> 徐總面色一松,只要這祖宗松口談就行。 他淡淡道,“我這人和他們不一樣,一不做違法的事,二不做違背合同的事情。不過,有個事情想要他們自己好好商量一下?!?/br> “你說?!?/br> 歐陽北伸手將伍葦拉到自己身邊,“伍葦家的事情,好好解決了?!?/br> 伍葦抬頭看著他,眼睛里滿是亮光。 “我老丈人不能白死了吧?我大姨子躺醫(yī)院一年,不能白躺了吧?”他淡淡道,“邱明俊多瀟灑了一年,也該把欠的債還了?!?/br> 第68章 證據 醫(yī)院給向晚放了長假,她筋疲力盡回家的時候, 文嘉讓管家推出來好幾個大皮箱子。 “大嫂, 你這是——” 文嘉踩著高跟鞋走出來, 將包掛在肩膀上, 自顧自道,“我要走了。” “去哪兒?” 她抬頭看一下向晚, 冷笑一聲, “回我自己家啊。這亂七八糟的地方, 早就不想呆了?!?/br> “你是要——”離婚兩字,向晚沒說出來。 文嘉很不客氣道,“不離婚干嘛?等著一起倒霉?邱家可真不是東西, 當初要結婚的時候哄著著邱明松是第一繼承人,現在遺囑甩出來一看,就沒他什么事。我不追究他們騙婚已經很不錯了, 大家好聚好散, 我也不分他錢?!?/br> 說完這個話,她盯著管家把東西全弄走了, 半晌才道, “你人也不討厭, 再說一個啊, 我爸說情況糟糕透頂了, 老頭子死得也不太清白,要兩邊談不好全翻出來,可能官非好多年。你自己考慮自己, 別跟他們纏?!?/br> 向晚眼睜睜看著文嘉匆忙走掉,心里又沉了下去。 自昨兒半夜邱永晉落氣后,醫(yī)院里亂成一團。歐陽北直接甩手走人了,一應后事和治喪全交給錢銘處理。錢銘這人很正派,但條條框框太多,和邱明方不知道為了什么就爭執(zhí)起來了。原因不外乎是警察要對現場所有參與了搶救的人進行筆錄,法醫(yī)要采血和細胞進行化驗之類的。 搞得實在太混亂,根本沒人出來主事。 她心里還憋著一些不得不問的問題,最后通知了邱明松過來主持現場,不知道兩邊談成了什么樣子,總之是暫時擱置了一切問題,解決后事和集團事務為要。 今兒一早,不知哪家媒體沒聽招呼,將邱永晉突然病逝的消息給放了出來,結果徹底亂套了。股市跳水,各級機構關切,股東催命電話一個個打過來,更有甚者直接派了律師來現場處理相關事宜。 歐陽北一走了之,讓本來就不穩(wěn)的事態(tài)更緊急了。 連向晚這個一向不管事的人都被人找了來追問,她苦笑連連,好不容易將人都打發(fā)走了。 她無力地上樓,遠遠聽見于紅蓮咆哮的聲音。 “周煒先呢?那個遺囑怎么回事?年年養(yǎng)了他白費事的嗎?連這個都沒搞清楚?要不是他亂傳話,怎么可能搞成這樣——” 接著仿佛是邱明松的聲音,“媽,現在不是講這的時候,最重要的是應對方法。” “什么方法?那死老頭瞞了我們這么大的事情,一點口風沒露過。你們三是他兒子,一手抱到大的,不說冠了他的姓,就說這么多年——”于紅蓮聲音崩潰,“他怎么就敢這樣干?一大半的股份,全給那小雜種了,剩下百分之十多還要這么大一家人分,分屁?” 于紅蓮出生草莽,平時也不講究,到現在更不講究了。 “我不需要?!鼻衩鞣降穆曇?,有點顫抖,帶著極度痛苦的樣子,“爸最后還是想要護著我們的?!?/br> “你閉嘴!”于紅蓮呵斥,“他就是有病,咱們就是被那小雜種給坑了?!?/br> 向晚實在聽不下去,極度忍耐。 “本來以為沒有遺囑在,他要走了,你們三個聯(lián)手和歐陽爭一爭股份,加上我手里現有的,還能把四海拽在手里——” 她垂頭,原來老爺子早死,為的是這個。 “媽,別想了,現在是生氣的時候嗎?就按我說的辦,把伍葦還有蘇蘇都抓過來,總有一個女人是歐陽北愛的。咱們換換條件,逼著他出面解決,不然銀行那邊收攏貸款,怎么搞?” 這是邱明俊的聲音,他前兒還在外面躲災,現在老頭子死了,也就回來了。沒了頭上大山的鎮(zhèn)壓,他已經完全不遮掩自己了,“不就是比狠嗎?誰怕得過誰?” 一聲響亮的耳光。 邱明松呵斥,“老小,這些事情都是因為你引起來的,要不是你亂搞,哪里來這么多的麻煩?” “跟我有什么相關?歐陽北這賤人天天盯著我,那還能好嗎?還不如早按我說的,十年前在國外就該弄死他了,徹底沒這些麻煩——” 向晚渾身發(fā)抖,邁不開腿。 她記得歐陽北國外遭難那次,為了蘇惠和邱明俊移情別戀,他大受打擊跟著追了出去。她渾渾噩噩走下樓,摸出手機翻到蘇惠的電話,接通后道,“慧慧,你一定要和我說老實話,當年你跟邱明俊是怎么回事?你們一起出國,歐陽追過去發(fā)生什么了?”